第三百六十八章 壮行

    青萍，剑阁。


    李殒自悟剑中醒来，睁开眼，精光闪现，照得满世皆白。


    少倾，光华散去，静室重新陷入黑暗。


    李殒瞳孔中仍残留着点点星芒，在黑暗中明灭不定。


    静静坐了一会，感受着体内剑气流转的余韵，随后起身微叹，“差了一点。”


    差什么？


    这次并不长的闭关，让他看见联通第三座丹田，使阴神转为阳神的征兆，只是和突破阴神一样，未有积蓄完全，征兆来的快，去的也快，难以实现贯通。


    “也不急于这一时。”


    修行闭关向来长远，越是急切，越会得到相反结果，顺其自然即可。


    随后掐算，时间已至七月二十日。


    走出门，月亮挂在上空，银白光芒洒落、照的山林静谧，这月光并非真实，而是剑宗护山大阵幻化而成，却比真正的月亮更加皎洁。


    距离远赴云梦大泽刚好还剩半日。


    只待太阳升起。


    时间还有一些，该做点什么，想了想，迈起步子在山上走动，享受这难得的放松。


    也是在脑海里篆刻回忆。


    赌斗，既然是斗，即是不论生死，无数天骄汇聚在一堂，只为争夺第一，必是本领尽出。


    这样的混乱局面下，没人敢保证自己能活着下来。


    之前还有八分胜算，自从剑甲在葬剑洞天被渡劫一剑碎开，胜算直去三分，仅剩一半。


    尽管这半年勉强修复完成，却是有其形而无力，毕竟说到底是鳌仙甲片自主实力，依赖的是本身力量，制成剑甲是增添更多用途，如在地基上修建房屋，地基塌了，房屋建得再好也无用。


    好在还是有点底蕴在，渡劫不能再接，短时间内硬扛无量几招尚碎不掉。


    算是差强人意。


    在山林里继续走，嗅着花草树木的清幽气，思绪渐清晰，不觉间已行至青萍山巅。


    云雾缭绕，太阳初升，衣袂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远眺见剑宗诸峰如剑指天，蔚为壮观。


    “好光景。”


    良久，回转身形，在青萍祖地留下点东西，确认该做的都做到，随后御剑而起，往本宗去。


    不止他这一道剑光，早些时候便有耐不住性子的剑修驭剑过去等候，现在人都醒过来，剑光就更多了。


    放眼看去，颜色各异的光华接连闪过，自云雾中划出轨迹，带起长长拖尾、沓如流星。


    片刻后，在本宗主峰山腰处的一块铺满汉白玉的平地落剑。


    这是剑宗的道场，占地极宽管，容纳上万人一同聚集也不觉得多，可就算算上外门，本宗也没万人存在，满打满算不过两千余人，以内外之别站在各自地方，大则数百人，小则几人，地是铺开了，看着却和刚种下的都秒，稀稀疏疏的。


    剑宗不在意这个，人到齐就行。


    青萍山有属于自己的位置，因李殒既是宗主又是弟子，一个人站着太孤单，雍平就把他拉来孤云外峰，也好凑个伴。


    “这几天睡得怎么样？”


    旁边卢顺问了句不甚有用的废话，李殒笑答，“还行。”


    卢顺叹气，“某却是睡不着，一想到大事临近就难免辗转反侧，修行入定也静不下心神，硬生生熬过来的。”


    四洲共睹，万年来独一份的盛宴，又事关剑宗的未来，作为参加之人，怎能不承受压力。


    “越是这时候，越要静心。”


    “静不下来。”


    李殒想了一会，“当时皇帝都敢出剑，赌斗而已，后果还能比那更重？”


    一想，是这个道理，天下就没有比那更大胆的事情，卢顺咧嘴一笑，眉头松快很多，“有道理。”


    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不止他们，道场里尽是混杂的言语声，还伴随着不少怒骂，以及拔剑出鞘要决死的愤慨。


    都属正常，把剑修聚在一起，又没有人杀，自己就会找事做。


    好在场景庄严，各长老知道不能在这个场合生乱，都看紧了手下弟子，终是等到剑宗宗主姗姗来迟。


    孟宪之落后半步，表情似有不愤，看见杂乱冷哼一声


    道场瞬间鸦雀无声。


    剑宗宗主站在九重高台上，负手而立，“诸位，这次召集尔等过来便是替出战弟子壮行，好让尔等都知道，这次是共御外敌，当齐心协力，共击仙门！”


    “是，遵从宗主法旨！”


    从下至上，从外门弟子到剑主，皆以剑礼肃穆。


    过了三息才放下。


    “闲话也不多说，持有出战金牌者，按位次踏上前来。”


    何为位次？


    先阳神，后阴神，再是金丹，一切以实力为主。


    便在这威严声音中，一名身量匀称，穿着蓝布书生袍、作文人秀士打扮的剑修在众目睽睽里站出，迈步走向高台。


    “陈昌谷。”


    卢顺在旁讲述，“浮玉山剑主嫡传，入道习剑将将十年。”


    才十年，就成了阳神第一人？


    看李殒疑惑，卢顺笑道，“说起来也传奇，他原本是隋国的一名书生，还考入什么秀才，后续本是要继续考试，但是嘛，隋国朝廷尿性又不是不知道，官吏上下一体，有一个算一个全被门阀世家给把持，那有他翻身机会。”


    “考了七次，文章写的花攒锦簇，却次次无果，一问才知道交上去那时名字就被涂改换了人，四十年苦读，全为他人做嫁衣。


    这还算了，因不满想去告御状，这就惹怒那些人，干脆派人装做匪帮灭去他全家，仅自己藏在猪圈里以身免，活下来后便是与隋国朝廷不共戴天。


    想报仇，又是个文弱书生，后不知从哪里听到蜀地有剑侠出没，专好打抱不平，干脆心一横，就去蜀地走，到地方一查资质。”


    说到这里，卢顺骂了一句，“奶奶的，天生庚金道体，属于最适合练剑那一批，当场就被闻讯赶来的浮玉山剑主收为嫡传……”


    这么一说，确实传奇。


    目光投向高台，这时陈昌谷似乎察觉到隆重注视，偏头看来，见到李殒温和一笑，很和善的点了点头。


    性子温和，不太像是剑修。


    后面人一个个的上去，卢顺也分门别类的介绍，免得李殒对他们不熟悉，往后遇见了配合出问题。


    “青萍山，李殒。”


    叫到他名字了，李殒起身，也在这万千目光中踏上高台，台下数千道目光如剑，或锐利，或探究，或钦佩，尽数落在他身上。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何为“万众瞩目“。


    “青萍山李殒，阴神境第一人。“卢顺在台下小声嘀咕，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看看那些人的眼神，啧啧...“


    过后不久，卢顺也被叫起名字走上高台，享受着同样的万众瞩目。


    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最后一个名额念完，剑宗宗主大手一挥。


    “诸位。”


    剑宗宗主的声音如洪钟大吕，在群山间回荡，“此次赌斗，关乎剑宗万年气运。尔等四十人，代表的是我剑宗的脸面。”


    “问一句，能胜否。”


    “能胜！”


    “哈哈哈哈，好，就是要有这所向披靡的胆气，等你们取胜归来！”


    说完，算是结束了。


    孟宪之又说了一些话，说完后算是结束。


    人群渐散去，留下高台上的四十人。


    “李师弟。”身旁传来淡泊的声音，是个女子剑修，“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李殒转头刚要回答，忽然眉头一皱。


    顺着另一道目光看去，只见楚不灭正盯着这边，眼中战意，身上杀意毫不掩饰。


    这样的光景，吸引了很多人注意，都齐刷刷的看来。


    关于李殒的事情，这三年来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一会是去国都，一会是杀无量，不久前又击败了楚不灭，做到很多剑修毕生都不能做到的事情，因此难免好奇，在想这样厉害的一个人物，该是什么样子？


    现在看来，确实有和他们同在一起的资格。


    孟宪之将一切尽收眼底，摇了摇头，知道不能让他们在这个节骨眼上打起，迈步走到中间，眼睛扫视一圈，“时间已至还愣在这里做甚，登船离开。”


    天上，伴随这句话，孤云巨剑在云海里浮现，撒下大片阴影。


    乘坐飞舟，这就是他们去往云梦大泽的方式。


    虽说可御剑，但自嘉峪关飞往云梦大泽路途何止十万里，将精力用在赶路上，到地方难免影响发挥，再而言之，四十个人三种境界，体内剑气存量不尽相同，有人可御剑万里，有人飞个几千里就要停下来打坐休息，一来一回便拉开差距，要是途中再生些意外，更加难以管辖到。


    一琢磨，干脆用飞舟把人载过去，不仅省心省力，更可以炫耀剑宗底蕴，免得在仙门前堕威风。


    看着停在头顶的巨剑，以及孟宪之不轻不重的话，众人收回神，按位次有序登船。


    上去前，楚不灭经过李殒，顿了顿，“我还没败。”


    显然是对上次斗剑耿耿于怀，李殒就不明白，斗剑是你自己要求的，又不是他逼着来，遵从约定打完，反而梗起脖子不认了，哪有这种人？


    真是搞不明白。


    算了，先登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