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七章 东吾

    “谢谢。”


    在回去的路上，李殒对何村正感谢道。


    何村正摆了摆手，“都是同乡，抬头不见低头见，自该要互帮互助。”


    李殒微微颔首。


    何村正又道，“既然回来了，就别急着走，来时嘱咐家里那口子杀鸡，去年酿的两坛酒也取出来，还有一些你年少时的朋友也在，可莫要推辞。”


    没有提李殒是做什么的，也没有扯其他的事情，乡土之情，大概如此。


    李殒欣然答应，很快就随着何村正来到他家，嗯，也是一座两进木屋，不比别的村民好多少。


    但家里人口挺多的，两夫妻生了四个孩子，这四个孩子又结婚生下孙辈，先前在打闹的那群孩童中就有两个归他们家。


    坐在院中，说是村正请客，实际上大半个村的人都有菜送过来，一点腊肉、一颗青菜，都是平常舍不得吃的东西，但都按照习俗送过来。


    游子多年归家，向来如此。


    李殒在吃饭时向来不爱说话，但吃得很认真，这一大桌子菜有一大半是被他入肚。


    等酒足饭饱。


    李殒起身，对着何村正道，“乡亲们待我深厚，李殒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何村正听了连连摆手，“这都是应该的，用不着谢。”


    李殒笑了笑，在对方不解中走出院子，随后，凌空一划。


    就有地动山摇生成，一开始他们还以为是地龙又翻身，连忙走出屋子来到空旷的地方，但等看清是什么后，纷纷瞪大眼睛，露出惊愕的神色。


    只见远处，一座荒芜高山骤然被削成数截，然后凭空飞起来到村落上头，李殒这时再一挥手，从袖中飞出一点黄光直入高山。


    这是一颗人为炼制而成的混元息土，也被叫做山种，种在平地上能汇聚土气，不消几百年便能长成山峰，常被那些宗门用来装饰门面。


    现在将其熔炼在山峰中，再打散，能让由它崩解成的碎石黄土有自主填补的效用。


    做完后，再一划，山峰便化作土石往坑洞上填埋，不过一会儿，那些表面坑洞就再不见，至于内里的空旷，静待时间长成即可。


    “仙人手段！”


    看着这一幕，何村正喃喃道，“祖宗显灵，李家这是出仙人！”


    李殒并没有听到这一句话，这时他已经来到干枯的河边，轻拍斩邪，再一指，剑气喷涌而出划出河道，再投入一枚水精联通水脉，就有清澈河水流淌。


    之后，又做过一些事，等到再返回地方，那里已经乌泱泱站立一群人，看见李殒还没等说话，就要跪下去。


    李殒摇头，伸手往上一抬，便有柔和气机托住他们站直，“何必如此。”


    “原本小老儿以为您是成了游侠儿，未想到竟是仙家，哎呀……”


    说到这里，已经说不下去。


    李殒轻声，“修行者而已，还远远称不上仙。你我都是同乡，又承蒙照顾父母恩情，自该要报答的，无需这么生分。”


    见神态一如往常，何村正也就不坚持，满溢着笑容带人去看坑洞，又去看那河流，回来却是忧心忡忡。


    说这变化肯定藏不住，万一被别的仙人知道来抢怎么办？


    李殒，“简单。”


    找一颗半人高的石头，在上面刻下剑印，并写下“此地归剑宗庇护，违者杀无赦。”


    “这就行了？”何村正还是不太放心。


    自然无虞，人的名树的影，剑宗威能无需多说，足够震慑宵小，毕竟能修行的都不是什么蠢人，知道什么惹得起，什么招惹不起。


    因两颗不太重要的地宝就让全家死绝，道统断绝，那就太不值当。


    安排好一切，婉拒留宿，李殒并没在这里多留，当即在离开时御剑而起，带起一抹让很多人都能看见的明媚剑光，继续往东而去。


    一路穿行，肆无忌惮。


    惊得看见的修士纷纷如临大敌，生怕是来找自己算账的，直到剑光掠过并未停留，才如释重负般觉得捡回了一条性命。


    然后就是探查，当得知剑光是从琢玉镇而起，离得近的修士们便赶过来，第一眼便在村口看见那颗写有剑宗庇护的词句。


    彼此沉默，然后生平第一次和颜悦色向何村正问过姓名，为此还叫一声老哥，当那两个字被说出来后，这些修行者再次陷入沉默。


    “是李殒……”


    关于这位出尽风头的年轻剑修，大家或许没见过，但当问剑峰赌斗结束，只要还在修行界呆着，无论是门阀世家，还是山野修士，都绝不可能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


    而此地既是生长之地，受到庇护便是应该，至于无视威胁来做文章，他们都是有家业的人，没那么多脑袋够砍。


    反正抱着各种各样的心思，修行者来一批，又去一批，有几个脑筋活泛的还挑了几个孩童收为门人，想着借此结交，等以后那人长成剑仙，说出去自己不但有面，也能当做底牌不是。


    剑宗年轻一辈最强者同乡是我徒弟，今天你敢灭我宗门试试？


    狐假虎威，莫过于此。


    ……


    ……


    山河壮阔，在身下一一掠过，看着越来越熟悉的地貌，李殒再度提升剑速。


    在离开琢玉镇八千里后，剑光停在一片连绵不绝的山岳下。


    这是东吾山脉，论地势在东境算不上多么出名，大多地方都归属于野山，少数几个吸取群山精华而灵气充足的地方则是被各大修行门派瓜分。


    在山脉的最东边，有一座最高的山峰，原本有着别的名字，后来被剑宗分山选中后，觉得那名字不好听，就改成另一个名字。


    即——青萍山。


    “风起于青萍之末，止于草莽之间。”


    李殒站在山脚下，看着熟悉的一条路，轻声念出这句记载青萍山来源的诗词，眸中有万千感慨。


    迈步走向树立在山道中的道门石碑，一剑斩落！


    石碑当即断裂，散发出剧烈波动，传给设立这座石碑的宗门。


    李殒对此毫不在意，就这么站在山道中，等待他们到来。


    一刻钟后，天边涌来一团紫气，放眼去看，就见紫气上站着五个身穿紫衫的道人。


    道人将紫气悬在半空，为首的那年长者往下看去，看清楚样貌和身形，直接露出怪异神情。


    他认识李殒。


    当初得知青萍山老一辈尽数陨落后，几方宗门联合上门斗法时，他就在其中，甚至还出面杀了一名金丹剑修，宗门本意是想把李殒也斩杀，这样青萍山无主，就可以各自划分利益，但那时却有个管闲事的人过来调和，迫于众目睽睽不好对一个筑基剑修动手，太丢份，这才立下碑文锁山，等对方入金丹再来打过。


    然后，以修行者之长寿，也不可能让对方拖时间，还约定在二十年之内若不回来，就自主放弃山峰归属。


    可没想到，这才不过短短四年，人家不仅回来，还闹出好大一番动静。


    山泽野修都知道赌斗，他们作为大隋东境排的上号的宗门，更是仙门分支，又怎会不知道呢？


    一开始还以为同名同姓，现在见面，就算心里再难以承认，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站得太高，下来。”


    李殒投来目光，冷冰冰的道。


    道人没说话，旁边的年轻道士就忍不住嗤笑，“你不过一丧家之犬，不感恩戴德报我等饶你性命之恩，反在这里嘤嘤狂吠，怎得，在外面讨不到饭，来这里咬主子？”


    话一说出，另外三人就都笑起来，运用灵气的声音刺耳，在山林中传荡，惊起无数鸟雀乱飞。


    李殒目光愈发冰冷，“死。”


    还不等这个字的尾音落地，便见一口飞剑拖拽着猩红剑芒冲天而去，在那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击穿其护体法器，惯着胸口一路带下砸入地面，弹起烟尘。


    等烟散去，这人己然是进气多出气少，眼睛呆愣愣望着天，好像是在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人给他答案。


    剑锋划过，重新落回李殒手中，至于这颗血肉模糊的脑袋，则被随手丢在地上，任凭血腥味散发。


    之后，又要出剑。


    为首的道人连忙叫停，带紫气落在地上，面上犹豫好一会儿，才稽首行礼，“见过李道友。”


    李殒，回看过去，神情依旧冷漠，“我认得你，当时斗法，红蝶师姐死在你的手中。”


    道人听着这还记仇的话，摇摇头，“是有此事，不过当时斗法都是按规矩而来，并没有违背。”


    “规矩。”李殒点头，“不错，当时你们确实按规矩来的，阳神杀金丹，阴神杀虚丹，每人都跨了境界……”


    道人语气平静，“过去的事已盖棺定论，道友何必再重提。”


    李殒，“没什么，看见你我就想起他们，怎么，连提也不准提，你们凌空宗还是如此霸道。”


    “不是霸道，是并没有违背……”道人还想解释，李殒却不想听太多，他来这里并不是想从嘴上找道理，是要报仇。


    对于仇人，无须说太多废话。


    “去告诉那几个老不死的，我要斗剑，让他们洗干净脖子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