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咱妈不行了

    王慧蓉虽然摔倒了，但是柴忠孝可没有半分可怜的意思，上手就把王慧蓉装在口袋里的钱，抢了出来，数了一千六百块钱，交给刘长贵。


    剩下的装进了自己的兜里。


    至于王慧蓉还在淌血的脑袋，柴忠孝看了看，也没说话。


    刘长贵和宋青山赶紧说要不去医院看看吧，柴忠孝说没啥事。


    刘长贵二人也就离开了。


    结果，等人离开之后，王慧蓉就开始哭了起来，哭的丧心病狂，悲痛欲绝。


    “这日子，没法过了。指定是柴有福那个瘪犊子，和他老丈人商量好的。让他老丈人来还钱，之后告诉村里来要饥荒。这么一进一出，咱们家，不是白忙活了？二千多块钱，现在手里就剩下几百块了。”王慧蓉眼泪混着脑门流下来的血滴滴答答的，有些瘆人。


    这会儿刚刚睡醒的柴有德，醒了之后就发现自己老娘正在院子里哭，而且满脑袋瓜子都是血啊。


    柴有德虽说平时里除了喝酒就是喝酒，是一个不太求上进的选手。但是有着一丢丢的假装孝顺……


    王慧蓉毕竟不是他柴有德一个人的母亲。


    平时里啥事没有也就无所谓了。


    但是，一旦王慧蓉死了，那剩下的哥几个，指定来事，一定会过问的。


    柴有德也怕摊上麻烦，慌里慌张的穿着大裤衩大背心就跑出来了。


    “妈啊……我的亲妈啊……”柴有德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这倒不是柴有德在演戏，而是柴有德本身从小到大，就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主。他这个人很复杂，而且极度复杂。


    特别是最近这几年来说，柴有德主要就靠酒精麻痹自己。


    如果非得说为什么，也只有柴有德自己知道其中的缘由吧。


    但是，柴有德多少对母亲王慧蓉还是有那么一些感情的。


    当然了，这份感情的基础是建立在柴有德无论怎么混吃等死，都有人替他扛着的基础上。


    他柴有德每天有酒喝，有肉吃，有新房子住，两个儿子不需要他，也养大了的基础上……


    这里边居功至伟的，自然是柴忠孝和王慧蓉两口子了。老两口的钱，都添给了柴有德。


    无论是盖新房，还是平常花销。


    柴忠孝三四十亩地，以前在柴米父母帮忙经营的情况下，哪年不剩下个五七八千的，但是大家也知道，现在柴忠孝负债累累。


    那钱不会凭空消失。


    钱，只会凭空转移。


    从柴忠孝的口袋，转到了柴有德的口袋。


    “妈，你这是咋了？”柴有德眼泪哗哗的流着，一边用手去帮着王慧蓉止血：“妈，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王慧蓉挣扎着站起来，叹了口气。


    心想这柴有德应该是喝醉了，刚睡醒，要不然他怎么问这么脑残的问题？


    还谁特么打的？


    你那个死爹打的！！！


    “哭什么哭……”王慧蓉说了一句，然后就感觉脑袋确实疼，她又疼得蹲了下去……


    片刻的喧闹之后，王慧蓉被柴忠孝和柴有德送到了屋里，随后柴忠孝去村里的卫生室找小陈大夫。


    柴有德则去了柴米家和柴有福家里。


    ……


    “大哥，不好了。咱妈不行了……”柴有德腿脚经过两个月的休养，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脑袋上的伤疤也早就不缠着纱布了。


    至于其他的伤疤，柴有德更是无所谓。


    他都骨折了还喝酒呢，那些伤疤什么感染了，或者是疼一类的，反正柴有德也感觉不出来。


    而且柴有德可能血液里酒精含量比较高，他更是没感染。


    生命力顽强。


    他蹭蹭蹭的就跑进了柴米家里，开始大声的嚎着。


    柴有庆回来的比较晚，刚刚浇地去了。回家之后柴米等人都已经吃完饭了，柴有庆回来晚了，柴米把饭放在锅里热了一下，这会儿柴有庆正狼吞虎咽的吃饭呢。


    结果就听见柴有德来嚎了……


    柴有庆本能的蹭的一下就出去了，嘴里的鸡蛋饼还没吃完呢。


    “咋了老三？咱妈咋了？”


    “咱妈不行了啊……大哥，你可得做做主啊。”柴有德哭的那叫一个伤心。


    柴有庆一听亲妈不行了，也开始哭了起来：“妈，我的亲妈啊……”


    哥俩就在院里哭了起来。


    把老青牛都吓得懵逼了，开始哞哞的叫着……


    旁边的牛犊子也吓得一蹦挺高……


    再旁边的几只羊也乱套了……


    柴米从屋里走出来，看着满院子鸡飞狗跳的样子，顿时头大。


    她有点拿不定主意，心里思忖着：这老太太，说不行就不行了？这么不抗造吗？这也没有个征兆，说没就没了？


    柴米走过去，低头问柴有德：“三叔，我奶奶咋回事？昨天不还好好的？今个就不行了？”


    柴有德本来就醉眼朦胧的。


    他是昨晚喝的多，早晨没醒酒……当然了，他这辈子，酒醒的时间很短。


    除了上次柴米拿菜刀砍他的时候，柴有德清醒过一段时间，其余时间他都很迷糊。


    所以，其实柴有德也没看清楚王慧蓉到底啥情况，反正脑瓜子出血了，而且还晕过去了……


    那就是不行了呗。


    “柴米啊，你奶奶确实不行了。我眼瞅着的，普通一下就倒了，之后就人事不省了……”


    柴米脑袋思考了片刻，这会儿不太适合说什么。


    虽说柴米对王慧蓉和柴忠孝极为反感，但是如果真不行了，自己好歹也得过去……看个热闹。


    而且，不管怎么说，农村的习俗都是人死债消。


    哪怕生前极为不对付，死后还是要去看一眼的。


    假装缅怀一下。


    不过柴米心里隐约觉得，这王慧蓉可能是装的，所以她并不是特别上心。


    只是说道：“那既然我奶奶不行了，我爸身为长子，那指定要过去的。”


    柴有庆便和柴有德去了。


    走到门口，柴有德说自己还需要去找二哥……


    柴有庆也跟着一起去了。


    柴米转身进了屋子。


    苏婉问道：“柴米，出啥事了？你奶奶不中了？”


    柴米冷冷的说了一句：“听柴有德胡说八道吧。应该就是人背过气去了。王慧蓉那大体格子，整天啥活不干，她还能嘎嘣一声，没了啊。”


    “那我看你三叔哭的嗷嗷的……”


    “他就那副德行。没准最近没酒喝了，馋哭的。”柴米耸耸肩：“柴有德那人，酒比他亲爹都亲，有酒喝的时候，老太太死了，他都不带哭一嗓子的。”


    苏婉也拿不定主意，便询问柴米到底过不过去。


    苏婉自打从娘家回来，还没有去过老宅。


    而且这段时间来说，柴米和老宅的关系极为紧张。但是现在说老太太不行了，如果不去看看，苏婉也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妈，你别去了。我和秀儿过去看看。”柴米担心苏婉到时候生气，便不让母亲过去了。


    王慧蓉不行了，不管真假，老宅都有热闹看。


    苏婉那个性子去了，容易受欺负。


    “你在家哄孩子就行，别想太多了。哪怕老太太嘎了，也和你没啥关系。我呢，现在不能说如果老太太死了活该，但是她这辈子没做过啥好事。我不落井下石就是了。而且，这老太太九成九没事，就当听个乐呵得了。”


    苏婉答应了。


    在一旁的宋秋水还没回去，柴米于是先送宋秋水回的家。


    正好还碰见了宋青山，柴米就得到了一手的王慧蓉的伤情：脑瓜子磕洋井把子上了，问题应该不太大，应该也就是卡秃噜皮了。


    “姐，那咱俩还去不？”柴秀打起了退堂鼓。


    “去啊，为啥不去呢？”柴米笑着：“柴有德糊里糊涂的说老太太不行了，我这大孙女在家，不得假装去哭两嗓子啊。走，去小卖部吓唬吓唬大老宋去。”


    于是姐妹二人走到了小卖部。


    “大老宋，给我拿两刀纸钱。”


    大老宋疑惑的拿出来了纸钱递给柴米：“一块钱。”


    柴米付了钱。


    大老宋问道：“啥事？不年不节的？”


    正常不是年节的话，一般人也不怎么买纸钱。


    除非是那种信神信佛的，动不动就烧香拜佛用，平常人家，也就是逢年过节去上坟的时候，烧一些纸钱，表达对已经逝去的人的思念。


    “我奶奶不行了……”


    “啊……”大老宋愣住了：“不是，我早晨还去他们家了。没啥事啊……”


    大老宋都怀疑人生了，这王慧蓉说不行就不行的也太突然了。


    “我……我……我早晨看着她的时候，她人好好的呢。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


    “那我也不知道啊。这人啊，说不准……没准是让你气的呢。”柴米故意一副悲伤的情绪。


    这可把大老宋给吓唬住了：“别……和我啥关系啊……我……”


    “我的走了。”


    “别走啊……”大老宋都被吓唬懵了。


    这王慧蓉要真是自己气死的，那不出大事了！


    大老宋赶紧也关了小卖部，直接往闺女宋秋萍家里跑……


    柴米倒是悠闲，慢吞吞的，磨磨蹭蹭的来到了老宅。


    老宅院子人不少，可能是柴有德这一顿哭，把所有人都吓唬住了，人们还真的以为王慧蓉不行了呢。


    于是左邻右舍都来了。


    柴家的几个叔叔大爷也都来了。


    柴米从门口开始停住了脚步，随后掐了一下柴秀。


    柴秀啊的一声：“大姐，疼啊，你掐我干啥？”


    “笨蛋，哭啊。”


    柴秀眼睛转了转：“没感觉啊。”


    “完蛋玩意。关键时刻你掉链子。让你哭你就哭，什么有没有感觉的。你想的伤心的事，比如你藏在炕席子底下那三块二毛四分钱，丢了……比如妈让你捡鸡蛋去，你发现咱家没有鸡，你跑邻居家偷了两个鸡蛋，被人发现之后，你被迫藏在鸡窝一天一夜……比如你上次偷了咱爹十多盒烟，还把火柴藏了一大包在牛槽底下，结果被牛给吃了，之后咱妈发现是你干的……”


    柴秀一脸茫然：“姐，你咋知道的？”


    “废话，你藏的钱，被我没收了呗。是不是傻……”


    柴秀立刻委屈的不得了：“我好不容易攒了三块二毛四分钱都让你给拿了……哇哇哇哇……”


    柴秀眼泪哗哗的就下来了。


    柴米说道：“加个奶奶……声再大点。”


    “哇哇哇哇……奶奶……你咋才死啊……”


    柴米啪的一下拍了柴秀后背：“还没死呢……”


    “哇哇哇哇……奶奶，你咋还不死啊……”


    柴米：“额……”


    童言无忌……


    于是，院子里就传来了柴秀嗷嗷的哭声：“我的奶奶啊……你说你咋还不死啊……你咋就这么快就要没了呢……你还一毛钱东西没给我买过，你咋就说走就走了……我的奶奶啊，你给我买一毛钱东西给我，你再死，好不好啊……”


    哭声震天。


    众人目瞪口呆，不过也都觉得柴秀岁数小，童言无忌，纷纷感叹。


    “瞧瞧柴秀这孩子，多好啊……王慧蓉还没死，就来哭丧了。主打的就是一个提前亮……”


    “唉，王慧蓉人不咋地，结果养个好孙女啊。你瞧瞧人柴秀哭的多伤心，一点不像装的，哭的太惨烈了，给我搞得我都想哭……”


    “柴秀这是真想她奶奶啊……你听她说的，想多留她奶奶一会儿呢。要是这王慧蓉醒了，高低应该给人孩子两毛钱。就冲柴秀哭的这么真切，也得给两毛……”


    柴秀是哭的很厉害，但是柴米哭不出来。


    她甚至紧咬牙关，生怕自己笑出来。


    车连云也在院里呢，柴米走过去，深表遗憾的说道：“三婶，节哀顺变啊。”


    车连云气的嘴都歪了：“柴米，你奶奶没死呢。你让柴秀跑我这院，哭什么丧？”


    “三婶你看你说的，那我奶奶死不死的，和我们啥关系？我老妹哭丧还不对咋地？”柴米切了一声：“那非得等人死了再哭呗？谁特么规定了，活着的时候，不让哭丧了？”


    车连云：！！！


    柴忠孝也气鼓鼓的出来了，训斥了柴秀一句：“别哭了，你奶奶没死呢。”


    “那她啥时候死啊？”柴秀认真的问道：“我怕我到时候哭不出来，我提前哭了吧……我的奶奶啊，你说你咋又不死了……我的好奶奶啊，你快点死了吧……奶奶啊，我舍不得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