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屠城祭祀

    “你们是疯了吗？”


    青港议事厅里，伴随着那位坐在了最左边椅子上的许先生理所当然的下了那几条命令，并有人伴随着匆忙的脚步将这几条命令快速的传递了出去，气氛已是一片压抑。


    右边椅子上的男人表情都已失控，大声道：“为什么要开这种玩笑？”


    “事情早就已经发生了，代价也付出了这么多……”


    “足足等了十年，如今潮汐将至，最后的节骨眼上，你们却要否决掉缄默计划？”


    “……”


    场间无人回答他，只有一片令人难挨的寂静，他甚至隐约感觉到阴影之中，似乎有仇恨的目光向自己投来，但猛得转身看过去，却又一切如常。


    所有人都低垂了眼眸，并不直接得罪自己，但又表现出了一种异常的坚定。


    他的话有些说不下去了，甚至还自嘲的嗤笑了一声。


    事已至此，如何还能不明白？


    七日神降失败的后遗症。


    原本七日神降会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就将问题解决干净，不会引发任何意外。


    但因为失败了，拖延至今，便也难免会有失了血亲之人心生二意。


    而为了保证缄默计划的执行，他们本来就有一个任务，监视这些人的异动。


    但监视持续了两年，并没有发现什么反常。


    竟是没有想到，这些人表面上不动，只是因为有人暗中将他们串连了起来，只为了在最要紧的时候，给人猝不及防的一击。


    “可是这……”


    当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便已不是质疑这些人这样做的缘由，而是带上了一种深深的无力：


    “这不仅仅是青港的问题啊，你们有想过吗？”


    “青港也只是被选中了而已。”


    “你们不能因为这样一场毫无征兆的投票，就做出这么不负责任的举动啊……”


    这声音里满是无力的劝告，甚至带了一点恳求，他将目光缓缓向黑色椅子上的人扫了过去：“迟老先生、魏小姐、陈先生，孟教授、周将军、琛老、徐总队……”


    “你们确定刚刚投出来的一票，是认真考虑过的吗？你们……你们确定想过后果了吗？”


    “……”


    赞成撕毁缄默计划的票数是七票，除了打明牌的许家人外，有四把红色椅子投了赞成票。


    他不知道这四人究竟是谁，所以全都询问了一遍。


    心里还想着或许会有转机。


    之前也出现过，为了黑色椅子的脸面，红色椅子上的人会跟着投上一两张赞成票。


    但他此时必须提醒，如今这个异常的结果已经出现，已经造成了难以想象的巨大破坏力，现如今，只有刚刚投了赞成票的人自己主动提出来推翻结果，才有可能解决问题。


    而且他也无法相信，这些人里面，会有四个人如此不顾全大局。


    隐秘学派首领，青港皇后，行政厅代表，隐秘实验室技术顾问、也是曾经教出了宋楚时这种怪物的老怪物，再加上青港武装力量总指挥、第二道现实防线联络人，灾管局档案馆管理人……


    能坐红色椅子的每一个人，都身居高位，举足轻重。


    这样的人，知道潮汐的可怕，当然也更能了解到缄默计划的重要性。


    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胡闹？


    所以他希望有人主动站出来，说这只是一场玩笑，愿意自己的投票结果作废。


    当然，投票结果已经出现，可能会有人不同意推翻重来，但无论如何，只要有人开了口，事情便有了缓和一下的余地。


    但结果，无人开口。


    “这件事决定了青港可以升级为一级现实温床，还是失去在第一道现实防线中的战略地位，你们知不知道这关乎多少人的性命与安全？”


    他甚至愤怒的大叫了起来：“你们知不知道在这种时候，深渊工作室的权力有多大？”


    还是无人回答。


    他终于绝望了，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你们究竟知不知道……”


    “凭青港议事会手里的这点子底牌，就算一心对抗深渊工作室，也完全不可能有胜算？”


    “他们有屠城祭祀，有禁忌工厂，他们可以轻易的左右一场国与国之间的战争。”


    “更合况，如今只是对付我们一个小小的青港？”


    “……”


    “那或许……”


    倒是在他这最后一句绝望的叹惜之中，忽然有人低低的笑了一声。


    是那位许先生，他慢慢的抬头看了过来，道：“面对一场战争，考虑胜负不是最主要的，面对它的勇气才是？”


    这句话他说的很轻，但带着对一些人的尊重。


    许家人为什么发起这场计划不重要，但对那些丢了孩子的大人来说，确实有很多都是抱着这样一种一往无前的态度，参与进了这场战争中来的。


    右边椅子上的人一下子绝望了：


    这群疯子啊，都他妈开始灌鸡汤了，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


    ……


    ……


    深渊实验室，高瘦女人已经下了命令，武装人员，屠城祭祀尽皆召唤，只等现实锚点完成的一刻降临在青港，可作为下令之人，她却独自一人，站在实验室的门口，黯然神伤。


    手里捧着一颗水晶骷髅，痴迷的注视着，眼角有泪痕划落了面庞。


    她甚至猛然伸手，抓住了自己的心脏位置，指甲都刺入了血肉，渗出了殷红鲜血。


    “青港撕毁了缄默协议，拒绝我们降临现实……”


    等到工作人员小心翼翼的过来，向她汇报青港这场毫无征兆的翻脸时，她沉默了良久。


    她的身体已经在抗拒，想要将这一颗水晶骷髅交出去，但是目光却被这迷离的水晶色彩深深的吸引，无法挪开，痛苦到整个身体都颤抖。


    最后，还是那位助手大着胆子，伸手按住了那颗水晶骷髅，带了一点强硬，慢慢从她手里拿了过来。


    “呼……”


    水晶骷髅脱离她怀抱的霎那，她也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几乎是逃也似的，远离了水晶骷髅几步，然后摆摆手，示意助手快一点将这颗艺术品般的东西拿走，快去锁起来。


    待到水晶骷髅远去，她的脸上，也再度恢复了冷漠。


    低头看了一眼心脏位置渗出来的鲜血，她眉宇之间，甚至闪过了一抹厌恶。


    冷眼微翻，向青港方向那一抹璀璨的地平线看去：“那就强行入侵！”


    “青港那几位，若有能力解决他们内部的问题，就让他们解决，若是解决不了，那就把青港毁掉好了。”


    “真是笑话，维护现实温床的工作做了太久，他们还真以为某些事情，是可以靠投票解决的了？”


    “让人通知苍白工厂，将那批巨人兵器运送过来，再打开三种武器的使用权限，开放四大祭祀的神秘通道，整个青港，除了铜之继承人外，都允许格杀勿论！”


    “出发吧！”


    “……”


    伴随着她最后一声令下，瞬息之间，仿佛有层层黑云自天边袭卷而来。整个青港仍然灯火通明，但若莫名的，让人感觉到了一种压抑的灰暗。


    ……


    ……


    “深渊工作室……”


    “不愧是以深渊为名的工作室，面对青港的拒绝也敢直接入侵，青港普通人的现实温床，今夜怕是要被打破了……”


    青港城中心地带，宋楚时感受着那密度仿佛变得越来越高的空气，低声叹惜着。


    但他心情却很好，仿佛等这一天已经很久，终于得偿所愿。


    韩溯听着，倒是觉得好奇：“现实温床？”


    这个词自己之前听过不少次，只以为这是艾小姐特意为自己准备的。


    宋楚时笑了笑，低声解释道：“整个青港的现实世界，本来就是一个巨大的温床。”


    “所以神秘圈子之外的普通人，都是生活在这样一场稳定的幻梦之中。像是在扭曲而破碎的世界上，建立起了一个个巨大的保护区，让人可以在这保护区中安然沉睡，编织美梦。”


    “每一个城市，都是这样一个保护区，也都生活着无数甚至不知道神秘力量存在的人。”


    “而这些不知晓神秘世界存在的普通人，便是第三道现实防线。”


    “只要有这些人在，青港的现实根基便会一直保持稳妥，但要承认，面对深渊工作室这样的大规模入侵的话……”


    他顿了顿，低叹：“这第三道现实防线，会崩溃的很快。”


    “每个现实温床，都是靠了三道现实防线保护。”


    “第一道现实防线，权柄不在青港，所以也不要指望他们会帮着对抗深渊工作室。”


    “第二道现实防线以隐秘学派为主，这些人最恐惧潮汐，崇拜知识，所以他们也普遍都对深渊工作室有着本能的敬畏，哪怕青港议事会下了令，也不要指望他们能帮上多少忙。”


    “如此一来，现在可以依仗的，便只剩了第四道防线。”


    “……”


    “第四道……”


    韩溯听他说着，心间微动：“灾管局？”


    宋楚时轻轻点头，道：“没错，就是灾管局。”


    “只能说，灾管局本是一个非常伟大的构想，只是执行的确实不到位。”


    “……”


    “……”


    “还能怎么样？”


    同样也在宋楚时感慨着灾管局的弊端之时，面对无形压力，那一边的赵梵天、王佛陀，也都已经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他们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甚至不愿接触张持国的目光。


    身为独立调查员，猩红支配者，他们都能够感觉到周围那些开始入侵青港的诡异东西。


    但他们也都知道青港议事厅可能已经出了问题，所以才会给他们发布这些任务。


    那么，接还是不接？


    有可能，自己只需要消极怠工，暂时的躲起来，一晚之后，议事厅就会拨乱反正，将这些荒唐的命令取消，一切回到正轨。


    可若不接受这份任务，青港第三道现实防线，正在崩溃之中。


    而出乎意料，在这一片尴尬的沉默之中，李摩西反而是第一个接过了张持国递过来的手枪，他此时伤势极重，就连【魔鬼之吻】也未能让他的伤势完全修复，走路仍显有些踉跄。


    但他一句多余的话都未说，便将子弹上膛，提起了手提箱，大步向了西方走去。


    就连张持国，都有些意外的直视他的背影。


    走出了几步之后，从来不说废话的李摩西，忽然停下，没有回头，只低低的说了一句话。


    很短，只有七个字：“你们以为我是谁？”


    这只是一句反问，但又像是回答了所有的疑问：


    自己是李摩西，曾经拥有四大天王之称的独立调查员。


    曾经的青港任务完成率最高，也最受信任的调查人员，第一代特别行动队成员。


    他知道自己与张持国、与韩溯之间的账已经烂掉了，仇恨、认同、理念，乱成了一团。


    他知道这两人有理由不理解自己，甚至有理由痛恨自己，杀了自己。


    但自己又何必强要一份理解？


    对抗神秘的道路，本就是各自独行的。


    “谁他妈让我们吃了这碗饭呢？”


    而见着李摩西如此痛快的接受了这份任务，王佛陀与赵梵天两人对视，也只苦笑。


    “总不能让那些年轻人觉得，咱们做任务，只敢挑软柿子捏吧？”


    “……”


    青港四大天王一直在通过各自不同的理念对抗猩红的污染，难说谁的理念更高明，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四大天王没有一个软蛋。


    真正的软蛋，不可能在那场战争之中存活下来。


    最后一个转身走开的是张持国。


    他离开前，目光深深的看了韩溯一眼，尤其是看了一眼韩溯身边的宋楚时。


    “小韩，我总算要承认，你其实跟我不是一路人，小宋也不是。”


    “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


    ……


    “紧急通知，紧急通知……”


    而同样也在四大天王的身影奔向青港的各个外围方向，城市之中，混乱的街道之间，开始有一辆辆上面安装了大喇叭的武装车行驶了出来，向着周围混乱的人群喊话：


    “违规食品运输公司将未经合格检验的野生菌子酱运送进了青港，造成了大规模中毒事件，请受影响居民莫受幻觉困扰，听从指挥。”


    “重复，大规模食物中毒事件已经影响青港，请受影响居民听从指挥，回到居所……”


    “……”


    “好家伙……”


    连正在看着张持国背影的韩溯，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喊话给惊了一下，道：


    “这样大规模的异常渗透，他们居然试图用这样的谎言遮掩过去？”


    “会有人相信的。”


    宋楚时淡淡道：“这也是灾管局的常规手段，代表着这第四道现实防线已经发力了。”


    “好吧……”


    韩溯也在这一辆辆行驶向了各个街道的武装车之中，看到了一道道穿着风衣，手里提了手提箱的人自各个隐秘的观察室及阴暗的巷弄之间出现，看着他们训练有素，迎向各个地方。


    灾管局的执行人员、调查人员、武装人员也都被动员起来了。


    这或许与艾小姐发布的任务内容有关，这次的任务里，明确的点明了此次任务中的表现，可能会影响到调查员执照甚至独立调查员晋升考核的评价。


    所以，大家都很起劲儿。


    他都不由得感慨：“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喜欢看到灾管局的样子。”


    宋楚时也微笑，道：“我想，这也应该是我妹妹喜欢的世界应该有的样子……”


    说着话，他提了手提箱，与韩溯一左一右，并肩向前方那最强烈的污染袭来的地方走去。


    ……


    ……


    “不惜一切代价，回收第十二位继承人，所有阻拦的力量，皆可摧毁！”


    青港城外，四位穿着宽长古典长袍的老人，已各自占据了四个方向。其中三人占据了阻断位，第四人则开始了入侵的主持工作。


    他穿着黑色的祭祀袍子，脸上戴着银色面具，面目下的目光，显得冷漠而沉寂。


    身后是他的信徒与学生，每一个人都身形笔直，姿态优雅，仿佛对他们而言，相比拿下一座城市，时刻保持自己的形象，才是最需要注意的事情。


    不过似乎也有些出乎意料的局面出现。


    他们顺着空空荡荡的公路，一路向前走了过来，才刚刚接近了青港城的边缘时，却忽然轻轻站住了脚步。


    不久之前，他们才因为那个残次实验品失控的事情来过一次青港。


    轻轻松松的来，悄无声息的离开。


    无人关注，也无人知晓。


    但没想到，这一次会有这么多的人来迎接。


    路口，迎着他们现身的，是三个提着箱子的人。


    一个浑身裹在了黑色的风衣之中，脸上都戴着墨镜，仿佛裹在一团黑雾里面。


    一个是穿着红色风衣，脚踩着高跟鞋的女人，似乎近期感情失利，眉宇间有急于发泄的怨气。


    一个是穿着沙滩衫，花短裤，踩着一双人字拖的懒散男人。


    又不仅是他们，这三人身后，林立的高楼之上，黯淡的路灯下面，被阴影淹没的巷口之中，自环城公路上驶过来的没有开灯的武装车里，形形色色，神神秘秘，立于满城灯火边缘。


    “哟哟哟……”


    第一个开口的，是前面那个看起来最没正形的男人，戴了个帽子还是绿色的。


    他笑吟吟的上前了一步，笑道：“青港今天不接客，诸位还是请回吧！”


    屠城祭祀因为这个意外的场面出现而稍稍顿住了脚步。


    但也只是略略一停，便继续抬步向前走去，声音低低的从银色面具之下响了起来：


    “杀光他们！”


    “……”


    “呯！”


    随着他们继续向前，气氛开始变得异常压抑，而打破了这压抑场面的，是不知道哪里射出来的一计黑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