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视角（十八）

　　程野着看着胖子。

　　胖子惴惴不安，他怕自己的失误影响整个团队的进度。

　　程野想了一下，放下手中的快子，将手伸进口袋，先握住了白色员工牌，然后再握住了红色员工牌。

　　场景的切换和之前试验的大差不差。

　　这时他双手松开，问了句：“你有员工牌吗？”

　　胖子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来。

　　程野瞄了一眼，是红色员工牌。

　　“把你的员工牌给我。”

　　胖子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把员工牌递给了程野。

　　程野收起了胖子的员工牌，然后把自己的红色员工牌给了胖子。

　　“接下来我要告诉你有关职员的规则，你录下来记牢了。”

　　胖子严肃的点点头，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程野重复了一遍关于职员的规则，胖子也很认真地记录下来。

　　全部交代完后，程野开始继续吃餐盘里的食物。

　　不浪费，是他的原则。

　　而胖子则快速地奔跑出去，准备去上班。

　　还有几分钟就过一点了。

　　他得遵守规则做一个不摸鱼，认真工作的优秀员工。

　　程野看着胖子离去的背影，笑了笑。

　　接下来，他就要思考到底去不去人事部做体检了。

　　他无法预判这件事可能带来的影响。

　　但是，这是发现新线索的契机。

　　去，还是不去，这是一个问题。

　　忽然，程野眉头一皱，他快速地站起来拿着餐盘走到回收处，回收了餐具后立马朝电梯间走去。

　　他刚刚忘了一件事，上午，‘陈也’没来上班。

　　虽然上午，‘陈也’失去了他的身份，按照目前发现的逻辑，‘陈也’应该是不存在的，所以不需要请假。

　　但，以防万一。

　　他得替胖子开一张请假条才行。

　　程野站起身，从容不迫地回到了熟悉的办公室。

　　所有人都在‘专注’地工作，胖子也不例外。

　　有一说一，他表现得还挺认真的。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刻程野的身份是‘经理’的缘故。

　　他总觉得这些员工是看见他进来了才这么认真的。

　　不过是做个样子给自己看罢了。

　　程野视若无睹地回到自己办公室，拉开抽屉拿出了一张请假条。

　　给胖子开好了请假条后重新走了出去。

　　这一次，他故意放轻了自己的脚步，悄咪咪地走到了胖子身后。

　　他看见了秦邦鸣和胖子之间的小动作。

　　在他靠近的那一瞬间，秦邦鸣突然坐直了身体，然后用自认为足够轻的声音说道：“死老头来了。”

　　胖子也立刻装模作样的移动了鼠标，假装在看文档。

　　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

　　可是程野却一瞬间有些哑然失笑。

　　原来这么明显吗？一切都这么明显。

　　说是不能摸鱼，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实际上一览无余。

　　或许那天，经理也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实际上每个员工的小动作，他都看得一清二楚，只是懒得计较。

　　程野拍了拍胖子的肩膀：“你的请假条。”

　　胖子回过头，露出兢兢业业的表情：“谢谢经理。”

　　程野没说什么。

　　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些事情。

　　比如：带着员工牌的自己完全成为了经理。

　　原本对他嬉皮笑脸的秦邦鸣此刻一本正经的在做工作，而且完完全全认为胖子就是原来的陈也。

　　他已经完全不认识带着白色员工牌的自己了。

　　哪怕自己的样子完全没改变过，但在他的眼里，自己就是经理。

　　程野低头看了看胸前的员工牌。

　　原来员工牌的重要性体现在这里……此刻，他更加相信失踪的员工是因为失去了自己的身份……

　　胖子接过请假条后程野就朝着人事部出发。

　　他不再犹豫。

　　总是要一探究竟的，迟疑只是拖时间罢了。

　　也多亏了这次的契机，才让他知道了人事部所在的位置。

　　程野走出了办公大楼，通过旁边的小道进入了大楼身后的大楼。

　　没错，就是离得这么近。

　　在那个男人给他的纸条上，写着人事部所在的位置。

　　它就在隔壁栋的第十三楼，离得如此之近。

　　没有什么特别的，程野成功的来到了十三层。

　　走出电梯后，右手边就是正门入口，前台懒洋洋地抬了下头：“人事调动？”

　　程野想了下：“调取一个员工的资料。”

　　前台皱了皱眉，上下打量着程野，又看了看他胸前的员工牌：“信息部经理？”

　　程野点点头。

　　前台没说什么，低下头啪啪啪在电脑上打着字，然后给他开了一张条。

　　“去吧，往里走，第三个办公室，找陶湉湉。”

　　程野接过纸条，是一张申请单。

　　上面写着：申请调取员工资料，需审核。

　　程野有些紧张，他不知道接下来会面临什么，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地拿到有关自己妹妹的资料。

　　很快，他就到了地方。

　　推开虚掩着的门，是一个齐刘海，带着黑框大眼镜的妹子接待的他。

　　“你好，什么事？”妹子坐在第一个工作，她的员工牌上写着：人事部，陶湉湉。

　　程野将手中的纸条递了过去。

　　陶湉湉接过一看，没说什么，在电脑上噼里啪啦打字，然后问道：“你的名字。”

　　程野回答了经理的名字。

　　“职位？”

　　“信息部经理。”

　　“调取谁的信息？”

　　“陈欣然。”

　　程野每回答一次，陶湉湉就会在电脑上输入什么。

　　在输入了陈欣然的名字后，陶湉湉愣了愣，然后她推了下眼镜：“为什么要调取她的资料？”

　　程野面不改色：“她旷工了。”

　　陶湉湉皱了皱眉，盯着电脑上的资料：“以你的权限是可以调取该员工的资料的，不过……”

　　她顿了顿，抬起头盯着程野：“我们每次调取都会留下记录，你若是没有特别重要的事……”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程野打断了：“自然很重要，我的员工莫名旷工，我必须知道是什么原因。是她足够优秀吗？还是她有什么底气，若真是人才……”

　　陶湉湉看着程野，不再多说什么，站了起来。

　　旁边的打印机正在打印一张纸，随着打印完毕，陶湉湉说道：“你跟我来。”

　　程野跟着她身后。

　　脑子在高速运转。

　　在远离办公室后，程野陡然问道：“要是发现员工有被感染的可能性怎么办？”

　　陶湉湉一下子变得很严肃：“你的员工中有人疑是被感染？”

　　程野略微点了下头：“我也不是很确定，但感觉像。”

　　“你让他来我们这做个体检吧，感染的事不能拖，不然……”陶湉湉表情很严肃，但她没有把话说完整。

　　程野装作轻松地样子：“不然怎么样？”

　　走在前面的陶湉湉回过头，表情复杂地看着程野：“不然会变成怪物。”

　　“变成怪物？不至于吧，我们公司可是有特效药的。”程野继续说道。

　　陶湉湉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特效药的药效只能维持半年到一年左右……”

　　程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时间过了就没效果了吗？”

　　陶湉湉叹了口气：“只能加大剂量，但从第一次加大剂量开始，人们就已经没救了……”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程野上下打量着她，实际上把她红白相间的员工卡收入眼底。

　　这种花纹是罗斯金最古早的花纹。

　　他们以前的医院，员工，销售员，甚至推车，都是这样的红白相间的花纹。

　　人事部居然用的是这样的花纹吗？

　　陶湉湉笑笑：“人员的每次调动，可是都需要经手我们的。”

　　“看来已经有很多员工感染了啊。”程野眼睛眯了起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感叹道。

　　陶湉湉不知道在想什么，小声地说道：“毕竟是愿意为了公司献出一切的……”

　　“你说什么？”程野没有听清。

　　陶湉湉却停下了脚步：“到了。”

　　说着，她拿起手中的纸条在安全门上刷了一下。

　　然后朝程野伸出手：“你的员工牌。”

　　程野很谨慎：“刷卡？”

　　陶湉湉点点头。

　　程野向前一步，学着陶湉湉的样子，将自己的白色员工牌在安全门上刷了一下。

　　门开了。

　　随着灯陆续亮起，可以看见里面是无数个柜子，全部有密码锁锁住。

　　在他们头顶，有24小时不间断的监控设备。

　　陶湉湉根据之前记录的信息，带着程野走进了房间。

　　她一路朝里走，来到了属于信息部的区域。

　　“员工的名字是：陈欣然。对吧？”

　　程野点头。

　　陶湉湉将那张纸条塞进了密码锁里。

　　这时，一个机械声响起：

　　【验证通过。】

　　【调取等级：低等，调取次数：第一次。】

　　声音结束，一个文件从下方吐了出来。

　　陶湉湉拿出来递给程野：“你只有最多十分钟的时间。”

　　程野接过文件，看了看陶湉湉，然后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文件上。

　　这个公司不一般。

　　一个低等的员工资料，都要如此保密吗？

　　罗斯金的底层员工，到底代表了什么？

　　程野开始查阅资料。

　　右上角有陈欣然的照片，笑得很甜，可以看出来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信息登记上，写的也确实是入职信息部，a1级员工，最底层的员工。

　　而在就职信息处，写的依然是在职。

　　没有离职，没有调动。

　　是正常的在职中。

　　现在可以确定，陈也的妹妹陈欣然，确实进入了这家公司，而且，确实消失了。

　　程野把目光停留在电话号码上面，默默地记下这个号码，然后将文件递给陶湉湉。

　　“我看完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不过是个普通员工罢了。”

　　陶湉湉听着这话不置可否，没什么表情。

　　她只是接过文件后塞进下方的粉碎机里粉碎了。

　　“你还有别的事吗？”陶湉湉问道。

　　程野露出一副忧愁的表情：“我还是想问问体检的事。”

　　陶湉湉奇怪地看着程野：“体检……你要是担心员工就直接让他来体检就是了，作为「神明」的员工都是免费用药的。”

　　“这不是……担心体检的事嘛。”程野微微担忧地说道：“毕竟不清楚体检会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也不知道公司是不是真的会一视同仁，不产生歧视……”

　　“毕竟……”程野靠近了女孩一些，低声说道：“最为基层员工，还是很在乎这份工作的。”

　　陶湉湉一听就明白了。

　　因为她自己也是基层员工。

　　作为不工作就活不下去的底层，一堆房租水电压着自己，自然很在乎这份工作。

　　如果感染了，公司真的还会让自己上班吗？

　　真的像承诺的那样，会帮忙治疗，免费发药吗？

　　真的不会歧视被感染的员工吗？

　　毕竟如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确保被感染的员工没有传染性。

　　如果。

　　不是这样呢？

　　如果，事实是……

　　陶湉湉皱了皱眉，轻声说道：“没看出，你还挺关心你的员工的。”

　　程野理所应当地说道：“都是从那个阶段过来的。”

　　陶湉湉轻笑：“我也不知道体检的结局究竟是怎样，不过每个月都有来这体检的员工，员工的感染率……还是挺高的。”

　　“你不觉得有问题吗？”程野反问。

　　陶湉湉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什么问题？”

　　“大家都是社畜，每周996的工作，几乎没有休息时间，全天待在公司里……感染源从何而来？”程野严肃地问道。

　　陶湉湉眼睛微微放大。

　　是啊，感染源从何而来？

　　为啥每个月都有员工感染？

　　“你是说……体检很有可能有问题？”陶湉湉反应很快。

　　程野问道：“你知道员工感染后在哪里取药吗？”

　　“每个月，人事部会发……”陶湉湉低下头皱着眉：“我虽然是人事部的，可是每个人负责的事情不一样，关于特效药……那是我们主管负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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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野一听就懂了。

　　他也明白，像这种大公司，每个人都像流水线上的一个棋子，都只负责一小部分的事情，分得特别细。

　　“那你能告诉我被感染的员工为什么会变成怪物吗？”程野的脸上带着恳切的表情。

　　陶湉湉看了看四周，小声道：“我有一次看见了，有个员工隐瞒被感染的事，他四肢都长毛了才过来体检……”

　　“体检室在哪里？”程野也小声地问道。

　　陶湉湉回答：“楼上，十四楼，科研部的诊疗室。”

　　科研部？

　　他记得他们那栋楼有产品研发部。

　　看来研究的不是一个东西。

　　“多谢。”程野道谢，不再提问。

　　他还是得去楼上看看，只是不能是自己去体检。

　　他很强烈的预感，体检不会是什么好事，在无法确认自己一定是安全的前提下，他会暂缓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程野拿出手机，输入了刚刚背下来的号码。

　　他要先验证一下，妹妹入职的时候填写的号码，是自己储存的这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