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二维生命和赛博咒灵

　　夏笠感觉脚踝似乎随时被什么东西牵扯着。

　　低头看了一眼掌心——那道银色的维度咒纹正在微微发烫，警告着他附近的空间正在扭曲。

　　444号医院一直以来都在空间咒物上处于研究困境，直到夏笠自发成为了空间咒物的实验对象。

　　空间咒物难以研发，倒不是说涉及空间的咒物很难做出来，而是做出来后还能保证医生不死的咒物稀少至极。那么多年，只有一个方舟是成功范例。

　　而夏笠是一个二维生命，正是最佳实验对象。

　　而他，也拥有了这一强大的空间咒物。

　　夏笠本该和高梦华、嬴子夜一起行动，但伊甸酒店崩塌时的空间乱流将他们全部冲散。现在，他独自一人站在一片诡异的树林中，树干上布满眼睛状的树瘤，正随着他的移动缓缓转动。

　　“找到一个目标。”

　　两个完全一致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夏笠抬头，看见两个穿着深绿色手术服的男人站在雾气中。他们有着完全相同的面容——苍白如纸的皮肤，淡金色的瞳孔，嘴角挂着如出一辙的冰冷微笑。

　　乔治·梅罗尔和迈克·梅罗尔，666号医院深渊（Abyss）科室的双胞胎主任，克莱恩·浮士德的女婿。

　　“夏笠医生，对吧？”左边的男人开口，声音轻柔得像手术刀划过皮肤，“我们看过你的档案——二维生命，真是有趣。”

　　右边的男人接话：“可惜，今天就要变成'已故'的档案了。”

　　夏笠的掌心咒纹骤然亮起，一道半透明的菱形屏障在身前展开：“你们是来杀戴临的？”

　　双胞胎同时笑了：“不，我们是来杀所有444号医院的医生的。”

　　下一秒，乔治的身影突然模糊——

　　“唰！”

　　夏笠的屏障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撕开一道裂痕，他猛地侧身，脸颊仍被划出一道血痕。他死死盯着乔治，却发现对方仍站在原地，仿佛从未移动过。

　　迈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手术刀：“我们共享一切——记忆、思维、五感。你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我们都能同步。”

　　乔治补充：“更妙的是，我们共享同一个咒物。”

　　夏笠的瞳孔微缩。

　　双生咒物——这在灵异医学界极为罕见，意味着两人的咒物能力完全绑定，甚至可以互相转化。

　　“猜对了。”迈克仿佛读出了他的想法，笑容扩大，“哥哥可以完全解放，四级深渊侵袭咒物完全解放，足以把他变成……按照你们的说法，叫做咒灵。而我……可以把他变回来。”

　　乔治的身体突然开始扭曲，皮肤下浮现出漆黑的纹路，瞳孔彻底化作深渊般的漆黑。

　　“现在，让你见识一下……”

　　“深渊侵袭四期。”

　　乔治的身体像被无形的手撕扯般拉长，骨骼扭曲变形，皮肤表面裂开无数细小的缝隙，漆黑的雾气从中渗出。他的头颅向后仰至极限，颈椎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却仍在继续延伸——

　　最终，他变成了一团不断蠕动的黑影，形似人形却毫无细节，只有两颗血色的瞳孔悬浮在头部位置，死死盯着夏笠。

　　迈克站在原地，手指轻轻敲击手术刀：“去吧，哥哥。”

　　黑影瞬间消失。

　　夏笠的维度咒纹疯狂闪烁，他猛地抬手，一道银色的二维平面在身前展开——

　　“砰！”

　　黑影撞在平面上，空间剧烈震颤。夏笠被冲击力逼退数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没用的。”迈克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乔治现在的状态，可以穿透任何三维防御。”

　　夏笠猛然回头，发现迈克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手术刀抵在他的后心。

　　“因为现在的他……”

　　“已经是四维的存在了。”

　　夏笠的身体突然扁平化，像被压入纸面的墨水般融入自己的维度屏障。迈克的手术刀刺空，而黑影乔治的利爪也穿透了虚影。

　　“二维化？”迈克挑眉，“聪明。”

　　夏笠的身影从另一侧的树皮上浮现，掌心咒纹重组。他是漫画中的角色，是真正的二维生命，结合手心上的咒物，他可以在任何平面中自由移动——这是他的优势，也是他最大的弱点。

　　因为乔治现在的状态，已经能触碰到更高维度的规则。

　　黑影再次扑来，夏笠迅速融入地面，在树影间飞速穿梭。他必须想办法分开这对双胞胎，否则根本无法取胜。

　　“你逃不掉的。”迈克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们能看到你的一切行动。”

　　夏笠突然从一面岩石上跃出，掌心咒纹大作，掐向迈克的咽喉！

　　迈克不闪不避，只是微笑。

　　手掌在距离他喉咙一寸处停滞——乔治的黑影从地底升起，死死抓住了夏笠的手腕。

　　“抓到你了。”

　　夏笠的瞳孔骤缩。

　　下一秒，剧痛袭来——

　　乔治的手贯穿了他的胸膛。

　　鲜血从夏笠口中涌出，但他的眼神却异常冷静。

　　“你们犯了一个错误。”他低声道。

　　迈克皱眉：“什么？”

　　夏笠的掌心咒纹突然爆发刺目的银光——

　　“你们不该让我碰到你的影子。”

　　迈克猛地低头，发现自己的影子不知何时已经被夏笠的咒纹侵染，变成了二维的银色纹路！

　　“什么——？！”

　　夏笠的身体彻底二维化，顺着影子直接侵入迈克的身体！

　　“啊啊啊——！”迈克发出惨叫，皮肤表面浮现出无数银色线条，仿佛正在被某种力量强行压平。

　　乔治的黑影发出刺耳的尖啸，想要救援，却已经来不及——

　　夏笠的咒纹彻底爆发，迈克的肉体像被撕裂的纸张般扁平化，最终变成一幅银色的二维画像，飘落在地。

　　乔治的金色瞳孔剧烈收缩：“迈克……？！”

　　夏笠的身影从画像中浮现，胸口仍带着贯穿伤，但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现在，只剩你了。”

　　失去了迈克的“人类锚点“，乔治的咒灵化状态开始失控。他的黑影剧烈扭曲，身体不断在三维与四维之间切换，仿佛随时会崩溃。

　　“不……不可能……”乔治的声音变得破碎，“我们……是完美的……”

　　夏笠喘息着站起身，掌心咒纹再次亮起：“完美？不，你们只是互相依赖的残次品。从理工科的角度而言，一切事物只有更好，不可能有完美。所谓完美，对理科研究者来说，就是绝望。”

　　他抬手，银色光芒化作无数细线，缠绕住乔治的黑影——

　　“现在，让我送你回深渊。”

　　银线收紧，乔治的尖啸声戛然而止。

　　黑影被硬生生压缩成一团漆黑的球体，最终“啪“地一声碎裂，化作无数黑色灰烬消散在雾气中。

　　夏笠跪倒在地，胸口的伤口仍在流血。他颤抖着捡起迈克变成的银色画像，轻轻一捏——

　　画像碎裂，化作光点消散。

　　他艰难地站起身，望向宿元山深处。

　　“戴临……嬴小姐……你们在哪……”

　　夏笠的呼吸在寒冷的山雾中凝结成白霜，他低头凝视着掌心逐渐熄灭的银色咒纹。

　　迈克·梅罗尔化作的二维画像碎片正在他指间飘散，像被焚毁的漫画原稿般化为灰烬。

　　乔治·梅罗尔崩溃的黑色灰烬则在潮湿的地面上勾勒出扭曲的人形轮廓。

　　“结束了……”夏笠按住胸前被深渊侵袭咒物侵蚀的伤口，血液正从指缝不断渗出。

　　地面上的灰烬突然震颤。

　　夏笠的维度感知在千分之一秒内发出警报，他本能地向后跃去。原先站立的位置爆开直径两米的深坑，土壤里伸出五根缠绕着黑雾的骨指。那只手抓住坑沿的瞬间，整片宿元山的雾气都开始顺时针旋转。

　　“认知滤网加载完毕。”迈克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咒物重启完成。”

　　夏笠惊愕地看着那些飘散的画像碎片倒流回聚，在深坑上方重组成立体投影般的虚影。

　　更可怕的是乔治消散的灰烬正在空中编织出神经脉络般的黑色丝线，与迈克逐渐实体化的身躯连接成诡异的共生网络。

　　“三维生物总喜欢用生死来划分状态，因为生死在三维空间从来是无法互相转换的。”迈克重新凝结的食指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这个习惯性动作此刻显得毛骨悚然，“但深渊科室的医生早就不受这种低级概念束缚了。”

　　深坑里爬出的乔治躯体布满厚厚的马赛克，像是信号不良的全息影像。当他完全站立时，夏笠看清了这对双胞胎新的存在形式——

　　迈克保持着人类形态，但太阳穴延伸出黑色神经索连接着乔治半透明的躯体；而乔治则彻底化为一堆像素，胸腔内悬浮着他们的共生咒物：一颗像素化的心脏。

　　“认知滤网是咒物科最新的研究成果。”迈克用手术刀划开自己的左臂，伤口里流出的不是血液而是不断变换的数字代码，“将自我意识上传至医院里面的备份服务器，肉体不过是可更换的外设设备。我们的这件咒物，是一个当初原本存在于网络中，受深渊侵袭产生的赛博亡灵，通过不断传播其死亡的视频，污染更多的观众变成深渊侵袭的患者。后来，这一赛博亡灵，通过咒物科的技术，将其心脏植入我们体内。本来就是通过网络存在的赛博亡灵，心脏自然不止一个，可以备份无数，所以植入了我们兄弟体内。相对于物质恒定的三维空间来说，数据可以无穷备份的赛博空间，正是高维空间！”

　　乔治的虚影突然出现在夏笠背后，像素化的手掌穿透了他的肩膀。难以名状的剧痛让夏笠踉跄着撞上布满眼瘤的杉树。

　　“第一回合只是热身。我们是666号医院除了浮士德家族成员外，最强的灵异医生。”迈克的本体依然站在原地，但声音同时从四面八方传出，“现在让你见识下深渊科室真正的医疗方案。”

　　周围突然扭曲成巨大的生物CT机架构，乔治的虚无像素体在扫描环中分裂出大量投影。每个投影都手持不同的手术器械，那些介于物质与能量之间的工具让夏笠毛骨悚然。

　　最左侧的乔治投影举起旋转的骨锯，锯刃上密密麻麻的倒刺竟是微缩的鬼魂面孔。

　　“患者夏笠，初步诊断结果为受到深渊污染导致的维度认知失调，属于典型的异种深渊侵袭症状。”迈克的声音变成标准的电子合成音，“建议立即进行跨维度脑叶切除术。”

　　夏笠在骨锯劈下的瞬间二维化融入树皮，但乔治的量子化手术刀已经提前等在树干内部。

　　当他的身体在另一棵树表面重组时，三把穿刺针同时贯穿了他的身躯。剧痛让维度咒纹疯狂闪烁，夏笠发现自己被钉在空间褶皱里，同时存在于五个不同坐标点。

　　“检测到异常数据流。”迈克翻动着凭空出现的电子病历，“原来你是乔楚一的漫画《恶灵王国》里面登场的角色？难怪对降维攻击有抗性。”

　　乔治的投影们同时举起手术器械，器械尖端亮起暗金色的数据流：“正在下载补丁程序，版本号4.4.4。”

　　夏笠突然意识到最恐怖的事实——这对双胞胎正在将他这个二维生命体当作可篡改的数据对待。当第一道数据流刺入他的视网膜时，无数陌生记忆如病毒般涌入：

　　他看见自己变成漫画杂志内页的插画角色；

　　他看见自己倒在当初自己所在的漫画男女主萧天衣顾温言面前；

　　他发现自己跪倒在一片到处是孩子哭声的废墟，周围的画面和之前占卜的画面完全一样！

　　“住手！”

　　夏笠的嘶吼在数据洪流中变成扭曲的电子音。

　　他的掌心咒纹突然过热，银光烧穿了空间褶皱。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强行将自己的存在压缩至一维——化作贯穿所有乔治投影的绝对直线。

　　迈克的本体终于移动了。他切断与乔治的神经连接，从白大褂里掏出一个微型投影仪。

　　当仪器亮起时，夏笠看到自己刚才的战斗画面正在以256倍速倒放，每个动作都被标记出能量流动轨迹。

　　“没用的，夏医生。”迈克调出某个类似游戏技能树的界面，“你的所有攻击模式都已被我们解析完成，我们的本质，正是可以存在于赛博空间的咒灵！”

　　夏笠突然注意到乔治能量体的异常波动。那些被一维线贯穿的投影正在互相吞噬，像素化心脏的表面出现细微裂纹。一个疯狂的猜想在他核心中形成——双胞胎的共生系统存在致命缺陷。

　　“解析完成不代表能防御。”夏笠突然散开一维形态，主动拥抱正在侵蚀自己的数据流。他的身体顿时崩溃成数百万个像素点，每个像素都带着维度咒纹的碎片，“知道为什么漫画主角永远杀不死吗？”

　　迈克的操作界面突然弹出无数报错窗口，乔治的能量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膨胀。

　　当夏笠的像素洪流穿透像素化心脏时，整个宿元山的空间结构都为之震颤。那些被双胞胎改造的空间屏幕一个接一个爆炸，飞溅的碎屑在空中组成古老的漫画分镜格。

　　这就是他作为二维生命的反击，他的咒物可以反向将敌人转变为和自己一样的二维生命！

　　“因为读者的记忆.……”无数个夏笠的声音从不同维度传来，“才是漫画角色真正的载体！”

　　像素化心脏轰然炸裂，乔治的能量体在尖叫中坍缩成奇点。迈克的本体跪倒在地，七窍喷出的不再是血液而是绘制漫画的墨水。

　　他颤抖着伸手想重启系统，却发现自己的手指正在变成印刷网点的集合体。

　　“不可能！”迈克的声带发出电子故障般的杂音，“这怎么会……”

　　“你们犯了个致命错误。”夏笠重组后的身影站在漫天飘落的漫画原稿碎片中，“不该用二维视角读取我的存在。”

　　当最后一片原稿碎片落在迈克额头上时，他的身体彻底凝固成黑白漫画风格的尸体。

　　夏笠擦去嘴角溢出的数据残渣，向着声音相反的方向蹒跚走去。他的身体每隔几分钟就会突然变成平面状态，这是过度使用维度跳跃的后遗症。

　　谁都不敢想象，夏笠……竟然杀死了666号医院最负盛名的梅罗尔双胞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