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冬至（1）

　　黎云看着手机上的新来电，陷入了犹豫。

　　他原先无法确定周平是否会打来电话。现在看来，周平比他想象中的胆子大。

　　就像周平对他了解有限一样，黎云对周平的了解也很有限。除了那次出差，就是之前的那一通电话了。

　　黎云想了很久，在电话自动挂断前，接起了。

　　“……黎云？”周平先开了口，却也是在一个深呼吸后，才吐出了这两个字。

　　黎云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谢谢你。”周平说道，态度真诚。

　　这句话说出口后，他就像是卸下了重担，声音也不再那么紧绷了。他不由自主地笑了一声，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这时候才从心底冒出来。

　　黎云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丝笑容。

　　无论怎样，他能救周平一命，就是好事。

　　他的心情也放松下来。

　　“你怎么会到那间密室游戏去？”黎云重新调整了心情，问道。

　　周平诧异，“密室游戏？哦，那间是鬼屋。我不是自己过去的。”他苦笑着，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黎云一愣。

　　他倒是不知道这前因后果，更不知道那些鬼魂起了内讧。

　　周平特意提到了孟思南，让黎云留心上了。

　　“那个孟思南，是什么人？”黎云生出了几分怀疑。

　　如果周平不是受到了他的牵连，那他们会遇到那些鬼魂，就是另有原因了。

　　黎云眉头紧锁。

　　那个店老板大概注意到了“怪谈异闻”这个微博和新生传媒这家公司，但没有注意到黎云。这次的事情，也并非那店老板在暂退瑶城后，想到的后招。

　　黎云心中一定，又觉得这样一来，他要是想要找到店老板后面站着的那个神秘人，就更困难了。

　　他很快想起了主动找上门的牛海西和孔冬梅。牛海西说的话，也不一定是真的。什么“故意用微博上的稿子”、“肯定会再来”，都可能是牛海西想要引诱他出手，才撒的谎。那牛海西之前说的那句“还有个人”，也可能是在撒谎。

　　黎云这么想着，却马上否定了自己的这个念头。

　　教堂的情况他见过，杀死教堂神父潘瑶的不是那个店老板。

　　幕后之人一定是存在的。

　　黎云一边思索，一边听周平说了孟思南的事情。

　　周平这才刚认识孟思南，可在吃饭谈话间，他们彼此也算交换了基本信息。

　　黎云心中一动，打断了周平的话，“……你说他是瑶城人？刚去东河？”

　　周平应是，“他说自己来旅游。中间拐着弯，认识了我一个朋友。你也见到过，就是鬼屋里跟我一起的，比较高的那个。他比较好客，答应给他当导游。”周平说完，才反应过来，“瑶城……有什么问题？那些东西，是从瑶城跑出来的？”

　　周平对瑶城没什么了解，只知道个名字，席间听孟思南介绍，瑶城当地也没什么能当成城市名片的事物。

　　黎云舒了口气，“嗯。应该就是因为这样，你们才撞上了。”

　　他没有告诉周平自己的猜想，但周平和他想一块儿去了。

　　孟思南恐怕是在瑶城就惹了那些鬼魂，跑路到东河，拖累了韩鸿和周平。

　　周平心中不快，又不好跟黎云抱怨，也不可能转头去找孟思南对峙。这事情恐怕就要这样不了了之了。

　　周平决定不再跟孟思南来往，韩鸿那边他也得说一声。

　　两人说完这些，就没什么可聊的。

　　周平迟疑着，还是有些好奇地问道：“在鬼屋里面……我们回到自己家后，都有听到声音。那声音，像是鸟的声音，但特别……特别好听，和普通的鸟叫声不太一样。那个……黎云你现在是不是，跟着什么……”

　　周平吞吞吐吐，有些找不到措辞的紧张，还有种等待答案的期待感。

　　鬼和凤凰，带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凤凰和窦师父那种神神道道的高人，给人的感觉也是不一样的。即使窦师父再厉害个十倍、百倍，他也不可能让周平感到兴奋。他又不是中二少年、毛头小子，还对那些奇妙的手段、神奇的法术感到惊奇，他只觉得诡异，想要躲避，更不可能生出结识对方的念头来。凤凰就不同了。传说中的神兽，地位颇高，放现在的网络游戏中，都是当高等级的宠物、超厉害的BOSS，还都特别漂亮。这种“亲切感”是在周平遇到这些事情前就有的。

　　周平此时还有种兴奋感，想要知道真相。

　　他的手搁在腿上，下意识摸了一下之前烫出羽毛印记的地方。

　　黎云没想到周平听到了凤鸣声，也没想到他会主动询问。

　　老板的事情，他不可能随便对人说。

　　可要撒谎，一时间他也没有想到好的借口。

　　“嗯……我不太清楚。我只是想办法杀死了鬼屋里的那些鬼。”黎云避开了周平的问题。

　　他并不善撒谎。

　　周平很容易听出他的回避。

　　既然如此，周平也不可能让他难做。

　　大概是不好说吧。这里面可能有什么限制。周平暗自想着，急忙转移了话题。

　　他再次道谢，也代韩鸿道了谢，只字不提孟思南。他心中已经对孟思南有了意见。

　　一想到此，周平还提醒了黎云一句，“孟思南也听到了那声音。他好像认识一些厉害的人，他可能会找人问问这情况。”

　　黎云皱起眉头，“我知道了。谢谢你。”

　　“该是我谢谢你。你救了我一命。我那时候……”周平开了个话头，就止住了。

　　黎云出事的时候，他的表现很糟糕，不仅眼睁睁看着黎云被杀死，吓得屁滚尿流，还因为看到了黎云的鬼魂，直接吓晕过去。

　　如果他那时候能做点什么，能救一下黎云……

　　他可能救不了黎云吧。

　　但那样做了的话，他现在会好受很多。

　　黎云并不知道周平的这种心思。

　　他以为周平只是话赶话，想起了以前的事。

　　那也不算很久以前的事。

　　他的周年祭都没到呢。

　　“你不用放心上。我现在很好。你注意点安全。”黎云说道。

　　这就是准备挂电话了。

　　周平答应下来，再三道谢后，才挂了电话。

　　他看着手机，心中怅然若失。

　　即使和黎云关系不算熟，但一个认识的人，发生了这种变化，他心里还是堵得慌。

　　如果那次轮到出差的不是他，如果他表哥一家没发生事情，如果黎云没有死……

　　如果，他还是跟从前一样，以为“鬼”只是个故事，生活还是那么平凡……

　　没有这些“如果”。

　　他的生活大多数时候还是和以前一样，但他的心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周平沉思了一会儿，想起韩鸿这个好哥们，给他发了条消息，让他安心。

　　接下来的事，就是黎云和孟思南的事情了。

　　周平想到孟思南，有些迁怒，直接给韩鸿打去了电话。

　　孟思南还留在东河呢。

　　他们得尽快和孟思南那儿割裂开来，免得再被拖累。

　　但他们的做法又不能太激烈。

　　周平还记得孟思南认识一些人，那个窦师父虽然实力不济，虽然死了，但要是孟思南还能找到类似的人，那他要收拾周平和韩鸿可容易得很。

　　周平想着这些，电话一接通，就和韩鸿商量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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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零时新闻：【#青年群体心理调查#需家人朋友多关心】近日，有研究机构做了一项针对青年群体的心理调查，调查数据表明，43.6%的青年有抑郁倾向，18.9%的青年明确表示自己感觉寂寞孤独，缺少人关心。专家分析称，大多数人对青年群体有一个误区，人们更愿意陪伴孩子老人等需要照顾的弱势群体，对待青年人，则只愿意进行吃喝玩乐等流于表面的聚会活动，不愿深入了解他们的心理需求。小零在此倡议，每个人从自己做起，关心朋友和家人，留意他们、了解他们，不要疏忽对他们的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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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谈异闻：

　　【冬至是二十四节气中重要的一个节气，也是民间传统节日，民间有在冬至祭祖、吃饺子的习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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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鹅黄色的鸭：【小编换人了？】

　　ALCOHOLIC：【还以为是冬至鬼故事，怎么是这个？】

　　死鱼眼的廿九：【我们家每年清明冬至都会扫墓，清明的时候好多人，感觉还行，冬至的时候就有些……em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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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清辉算着日子，眼看着冬至就要来临，最近几次去看望李阿姨的时候，就总是欲言又止。

　　李阿姨对儿子是了若指掌。用她的话来说，她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哪个一撅屁股，她都知道他们要拉什么屎。

　　这粗俗的话，她曾当着几个孙子女的面前说过，说得儿子女儿面红耳赤，还被李叔给训斥了一声。

　　当然，李叔也就是“嗨”了一声，让她别说了，却被李阿姨反呛了回去：

　　“你嗨什么嗨？我说错了啊还？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他们拉扯大，你那时候在干嘛呢？你现在还嫌弃我了？”

　　她转头还指着儿子女儿，“所以说，你们三个少在我们前作妖。不就是想让我少出去旅游吗？我给你们黎家干了一辈子，做牛做马的，我现在都退休了，还不能找几个老姐妹出去玩了？我就非得伺候你们姓黎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不能歇歇的啊？上班还有个双休日、节假日呢，你们是想要累死我，给你们老子找个后妈啊？”

　　老母亲都这样说了，黎清辉和自己两个妹妹还能怎么办？

　　他们其实只是看不惯李阿姨的那几个“老姐妹”。旅游就旅游，报什么购物团，还有一次是根本不知道有没有执照的推销团，景点就去了一个，整天领着一群老头老太去听什么保健品演讲会。电视里上都放了多少轮的宣传了，让人警惕诈骗，他们能不为老太太担心吗？

　　李阿姨倒是真没被骗过。

　　她那次还差点儿和台上介绍保健品的某某“知名医学专家”吵起来，带着好几个老头老太起哄，笑话人家骗术太差。

　　这事情，她得意洋洋跟家里讲了，黎清辉他们听后就更担心了。

　　李阿姨不当可能被骗，但有可能被打啊。

　　幸好，李阿姨说话难听，但也不是真不知好歹。

　　那之后，黎清辉三兄妹就抽了时间，哄着李阿姨报了正规旅行团，一家人一起在国内玩了几次。

　　李叔在旁看着，就猜出了李阿姨的小心机。老伴一把年纪了，自己寻点开心，还是跟自己亲儿子亲女儿耍耍脾气，他能说什么？

　　儿女毕竟组建了自己的小家庭，生活忙碌，能陪伴父母的时间总归是少了。

　　他们老两口互相陪伴着，日子也不寂寞，只是有时候会想念儿女，回忆他们小时候完全依靠自己的样子。

　　若是老两口只剩下一个了，剩下的那个肯定会更加寂寞。

　　李叔有时候会庆幸，先走的是自己。

　　就是他没有变成鬼，没有留在人间，李阿姨也一定好好的。

　　如果正相反，先走的是李阿姨，他恐怕就会变成电视里公益广告中那种灰暗的空巢老人。

　　李阿姨的确如李叔所料，过得还不错。知道李叔还在后，她心情更好，过起日子来，也就更随心所欲了。

　　她看着大儿子黎清辉每次都偷偷瞄她，欲言又止，就故意装作不知道，拉着儿媳妇、孙子、孙女说话。

　　她才懒得拆穿黎清辉那小心思呢。

　　等到冬至前的周末，黎清辉有些憋不住，终于是提起了李叔。

　　此时，全家都在李阿姨这儿吃饭。骨头汤是大女儿在家里煲了一晚上，提着过来的；排骨和牛腩是儿媳妇让孙子孙女专门买的好肉，带来后，孙媳妇掌勺，烧的；清蒸鱼则是小女儿的手艺，鱼是小女婿一大早去水产市场挑的……还在念书的外孙、外孙女吃得狼吞虎咽，之前还在感叹来外婆这儿就是好。

　　李叔还活着时，黎家家庭内的聚会，也不是常这么大鱼大肉的。

　　三个子女、还有孙子女们，都在用这种方式，表达对李阿姨的关心。

　　李阿姨原本看着小辈们的这点心思，还会伤心，现在则是非常享受。

　　现在，因为黎清辉一句话，饭桌边其乐融融的气氛一滞。

　　也就李阿姨，挑着鱼肉，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就知道儿子最近的反常跟那死老头有关。

　　李阿姨有些迁怒，觉得老头子死了之后都不消停。

　　李叔每天都会和她联系呢，她可清楚得很，那死老头子好好的，现在玩手机、玩电脑都溜得不行。

　　再看一家子这悲伤的情绪，李阿姨想想就来气。

　　黎清辉惴惴不安。

　　他知道自己这么做有些贪。父亲能在死后回来看他们一眼，和他们道个别，已经是一种难能可贵的经历了。他现在还想要再见见父亲，就有些得寸进尺了。

　　可这种“得寸进尺”大概是所有人都会做的事情。

　　没人会愿意和至亲之人生离死别。

　　黎清辉观察了李阿姨好久，却也拿不准李阿姨和上次见到的年轻人还有没有联系。

　　不像他一撅屁股，李阿姨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他是看不出李阿姨的小心思的。

　　黎清辉只能和小时候一样，等着母亲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