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很难受吧，露台上的那个王女
脱掉斗篷，罗维轻轻执着薇弥尔的手，抬头注意到洛芙礼的视线。
他理解到对方的用意。
把小二五仔装扮得这么好看，还当着这么多人邀请他跳舞，是想看他当众闹笑话吧，顺带让他多有点自知之明，自惭形秽配不上她们这些优秀的少女。
啧啧……
看到露台上的人儿表情变得微妙，像是在期待接下来的丑态，罗维更加证实了心中猜测。
他闭了闭眼，带着薇弥尔来到舞池中心，能感觉到周围的视线有意无意投过来，少女缩着脖子也有点紧张。
“不用怕，交给我。”罗维平淡说道。
“嗯…！”
薇弥尔小声应了一句，感觉到罗维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腰上，脸色一时有些难为情，但还是想起昨晚紧急补习的内容，将手缓慢搭在了他肩上。
接下来的行为，出乎了所有人预料。
罗维穿着一身皮革的黑色底衣，属于偏向他阴冷风格且较为正常的装束，却主动引领着薇弥尔的步伐，迁就她那身繁重的蓬松礼群，一点点指引着她的步子开始往正确的方向踩。
“哦？”
看台上的兰德尔抿了一口无酒精的麦汁，沉笑出声。
舞池里的其他人也稍微有些意外，罗维的装束显然离绅士的标准还颇有一段距离，但他的步伐和态度却无可挑剔，比起美丽的人儿在伴着他跳舞，根本就是反过来的，是他在合适地占据主导，尽显出男士的礼仪与风度。
洛芙礼直接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
他为什么会狮苑上流贵族间的舞步，甚至还这么熟练？！
但罗维可不会因她的视线而踏错脚步，狮苑的传统并非推崇男女之间相拥而舞，那被认为有伤风化，因此他一举一动只用行进指引着薇弥尔的走向，在旁人羡煞的目光下按照节拍轻盈落步，被揽住腰肢的少女一时也有些发愣。
唔……不应该是我在他面前露一手吗？怎么感觉反而他更会一些，往哪踩比我还清楚……
嘿嘿。
不过，这样也不错呢～
少女的笑容令人羡慕，旋律间脚步的配合变得更加游刃有余，罗维不动声色抬头看了一眼，给了上面的王女小鬼一个处变不惊的眼神。
“……”
洛芙礼脸色铁青。
这不可能。
他一个乡巴佬剑士，哪里来的途径学到这些！！
罗维无动于衷随舞步侧过目光，转而看了一眼莱恩的方向。的确，罗维·布鲁克是没接受过舞蹈教育的，莱恩·希利落也没有，甚至连穿越前的罗维在原本的世界里也对此一窍不通。
一个顺畅的旋身后，他重新抬头看向洛芙礼脸上凝固的错乱。
但你猜，我上一轮在游戏里有没有参加过类似的舞会？
那年十八，皇家舞会，站着如喽啰……
上一轮跟着她的战舰满世界跑，过程中无可厚非地接触到了各式上流场合，而罗维又很好奇跟她们跳舞是什么感觉，于是在游戏里刻苦学习了一番。
虽然上一轮因为碰不到手的关系全程都跟空气在跳，但现在可不就得偿所愿了。
真是多谢了啊，五王女大人。
洛芙礼：！
这一幕让莱恩等人也颇感意外，莱恩完全没想到罗维还有这样的一面，原本还跃跃欲试的心立马被按了回去，坐在原地眼神放空如杂鱼般看着。
“罗维好厉害……”莱恩憧憬地看着挚友。
“我们好像喽啰一样……”约翰痛苦捂住了脸。
此时一直沉默的裘特曼站了起来，脸色压得很低，一旁的几人都不约而同张嘴看了过去。
“你站起来干嘛？”乔伊怀疑地看着他。
“其实我在「夜弓」之前，还有一个名号叫作「夜宴之子」。”
乔伊：？？？
裘特曼沉沉说道：“那是在我的故乡，被称为夜之眷族的地方……我原本不想声张，但既然罗维深藏不露展现了出来，我就没必要再装作凡夫俗子了。”
“……”
众人一片呆滞。
在莱恩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裘特曼上前优雅邀请了一名湖上精灵，随后带着对方进入舞池，像是开启了某种法术一样，娴熟的舞步令人瞠目结舌。
“可恶！他竟然真的会！”乔伊抓狂地扯着头发。
“对我们又没什么影响，”贾斯冷淡道，“我也是会一些兽人族的传统舞，毕竟对训练平衡很有帮助。”
“你不准去！”乔伊一把捂了上来，随即脸色一变，“除非你变装。”
“滚……”
看着贾斯不耐烦地推开乔伊，莱恩讪讪地笑了两声，窘迫地挠了挠脸，他倒也不是没有想要尝试的心情，但这实在是……低头看向脚步像灌了铅一样，还是改天向邓德里他们先请教一下好了。
舞池里的气氛逐渐升温，越来越多的人放下踌躇加入进来，裙摆飘舞之间，其中以罗维、裘特曼以及另一边两位美人共舞的伊露丝和菲莉卡最甚，三对的舞步均是华丽多姿，看得人目不暇接。
“很荣幸能与魔女共舞，感觉学到了很多。”菲莉卡在旋舞中从容道。
“哪里，”一身黑色神秘锦缎的伊露丝幽幽笑了笑，“我才是许久未施展，生疏了呢。”
而似乎是受到旁边的影响，薇弥尔明显感觉罗维的步伐变快了，而且出现了一些她没学过的高难度动作，一個不慎踩到了他的脚。
唔……
我还没学到这里()
罗维并不介意，摸清楚她学到哪一步后，不再继续攀升难度，只是会突然来一下高难度的旋转，将她甩出去又借势拉回来，既惊喜又茫然的少女顺利回到他的怀里，顿时露出了美得不可方物的笑容。
嘿嘿～
是可以放心交给他的状况呢。
看到少女如此灿烂的笑容，罗维也不禁一阵动容，视线稍微朝下说道：“我以为你永远不会把它拿出来穿。”
“毕竟是你送的啦，”薇弥尔羞怯地闭上眼，白皙的脚踝在晶莹剔透的水晶鞋搭衬下，显得她整个人更加气质出众，“的确很舍不得拿出来，但像今天这样的场合，至少想好好穿给你看一次。”
“这就是你们两个昨晚上商量的计划？”
“诶嘿嘿……麻烦战舰上的裁缝和礼仪老师了呢，”薇弥尔抬头看了一眼说道，“其实洛芙礼她原本也有准备礼服的，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拿出来穿……”
“哦？”
罗维在落步中渐渐想通了。
那个小鬼想当然认为他不会跳舞，结果让他出糗的计划就这么当众落空，反而顺带成全了他们。再加上兰德尔的干扰让她没心情穿礼服，原本应该在他出糗之后才过来勉为其难接受他邀舞，亲自用舞技嘲笑他的计划大失败。
呵……
这就是所谓的赔了夫人又折兵吧。
很难受吧，露台上的那个王女。
看着她在二楼咬牙切齿，一副手指快把栏杆掰断的模样，罗维忍不住低头笑了场，想到那小鬼得意洋洋窃喜了一晚上，结果他什么都没做就让她的计划破灭了，这可真是……做了一颗雷结果把自己炸了，这家伙怎么这么好笑……
一曲过后，十多分钟的长旋律告一段落，按照狮苑礼仪，此时场中人可以自行替换舞伴或退至场边，场下的宾客亦可重新物色舞伴，对第二轮的舞台焦点进行角逐。
薇弥尔微微喘息着，看着眼前罗维点了点头。
虽然她是很想继续跳下去，但这场舞会毕竟不是为她一人准备的，让洛芙礼费了那么多心，不顾对方的感受一直独占着他，有点说不过去。
罗维明白了她的想法，执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引着她那身繁复的长裙回到几人这边，让她能够坐下来休息。在离开前，他看了眼后脑勺对着自己的莎耶，以及躲避视线装作没看到的阿依凝，撇了撇嘴走向了阶梯方向。
“……”
阿依凝重新抬起视线，短暂看他的背影几秒，又转而看向还在厨师面前大吃大喝、全然不顾身后状况的那两人，充满担忧地深深叹了口气。
姐姐伱……
竟然还在吃东西，真是沉得住气。
伊露丝也回来了，除此之外还有几名看上去踌躇不决的男士，几乎同一时间都谨慎礼貌地向薇弥尔发出了邀请。
而少女只是僵硬讪笑了两下，委婉窘迫地摇着手，没留一点余地。
“……”
看着那几人遗憾止步，阿依凝一点都不意外，今晚的薇弥尔的确很美，浑身散发出女神般的气质与少女般的无垢，是看一眼就让人挪不开视线的美丽，连她都能明白那些男士的想法，能与她共舞一曲都算三生有幸了。
然而薇弥尔的眼里永远都只有那一人，一颦一笑都为他牵动，其他人根本不会有一丝的可能性。
想到这里阿依凝抿了抿嘴。
没有与之相对的觉悟，又如何与她竞争。
“那个……可以邀请你跳舞吗？”
抬起视线，除了连脸都不给人看的莎耶以外，坐在这边的她们几人都有受到邀请，而阿依凝只是抿着嘴摇了摇头，包括其他几人也全都婉拒了邀请。
第一波邀舞的男士全灭。
这让后续想要寻找舞伴的人纷纷打起了退堂鼓，本想着这么隆重的舞会，环顾场上能与她们比拟的女士根本少之又少，让她们就这么坐在这里实在可惜，但那甚至连想都没想一下的明确拒绝态度，实在让人感到有些自不量力。
而罗维已经踏着阶梯来到了二楼，无视了站在露台一侧的兰德尔，隔着距离向侍从围绕下的五王女伸出了手。
洛芙礼：“……”
五王女没有反应。
看到连罗维都吃瘪了，底下的宾客不免有些幸灾乐祸，谁都看得出来王女把拒绝邀请明摆写在了脸上，根本没有人会想去触这个霉头。
而罗维的坚持比预想中久。
他保持垫步向后，俯身伸手的姿态，不抬视线地维持着邀舞的动作，似乎完全没想过离开。
五王女最终侧过来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在怜悯我吗？
罗维感应到她的转身，但却没有让步，反而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更低了一些，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自嘲。
就当是……之前一直瞒着她躲着她的补偿了。
怎么样，尊贵的五王女殿下，既然是你精心布置的舞会，能否放下身段和我共舞一曲呢？
盯着他的姿态凝视几秒，洛芙礼从那谦卑的态度上无可否认地挑不出半点虚假，虽然还是有点下意识认为这么贬低他自己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但一直这么冷落着，反而显得她有些不礼贤下士了。
她往前伸出手，本以为对方会抬头给她一个早有所料的眼神，罗维却没有这么做，依旧低着。
这反而让她有些下不来台了。
“……”
五王女的手最终轻轻搭在了罗维手上。
下方关注着这一幕的人纷纷屏住了呼吸，甚至那些第一批被全灭的勇士都不禁睁大眼，不由得回头反思自己是不是放弃得太早了。
“没用的，”吉提丘冷嘲热讽地笑了，“那小子坚持是因为心里有底，你们上去彻底就是送死，比起那一桌的情况，还不如去邀请一下龙女王，成功率说不准更高一些。”
瓦妮莎睁着龙眼冷冷睥睨过来，吉提丘无所谓地摊摊手，继续用头骨的杯子喝酒。
而罗维已经成功带着五王女走下旋转阶梯，人群不约而同给他们让开了一条路，虽说五王女今天并未做精心妆点，但她身边的罗维亦是寻常着装，这反而显得两人格外地相配，不像是舞会中角色的扮演，而是真正的公主与守护着她的剑士。
“事先说明，我可不会迁就你。”
“是是，我会努力不让王女殿下摔倒的。”
两人在舞池中间搭上对方，明显的身高差反而有种微妙感，洛芙礼想要搭上罗维的肩膀都显得略微吃力，反而像是她在主动够着他一样了。
在额头隐隐冒出青筋以前，罗维适当屈下身子，在他的视角下眼前的王国至宝纤细得不像话，莫名有种随时给她举高高的既视感。
两人开始轻舞起来。
罗维倒是知道一些秘辛。
洛芙礼早年有过任性的经历，因为一时兴起想去沙漠看看，却又在半途趁着侍从不注意偷溜，那时的她才四岁，饭来张口对严苛环境一无所知，在沙漠里待了近半个月才被找到，脱水严重。
那种情况下能活下来是个奇迹，自那以后似乎就影响到了她的发育，导致她哪怕比薇弥尔大一岁，看起来还像个不成熟的小鬼一样。
随着旋律开始加快，两人的步频也随之加剧，五王女展现出了娴熟的教养，罗维在身高和舞步上的吃力反而显得他迁就女方的感受，两人意外展现出了天造地设般的契合，正如他们臣下与君主之间的默契一般。
“……”
露台上的兰德尔看着这一幕没有挪开神。
身后的骑士还是头一回看见宰相阁下如此入神地观看一场表演，但却猜不透他的深意，也从舞池中央的那对君臣之间看不出任何与之有关的线索。
但显然的是。
罗维·布鲁克现在的确在宰相阁下的关注名单里了。
负责演奏的皇家乐队逐渐将韵律推上顶峰，越来越快的节拍配合踢踏声，维持在微妙平衡下的罗维逐渐有点力不从心，在周围几对都不断加快变得旋步翩翩下，洛芙礼轻蔑看了他一眼，终于露出了自开场便没怎么展露过的笑颜。
杂鱼，这就开始不行了吧？
怎么这么吃力啊，该不会是要跟不上了吧？
你不是很有能耐吗，接着跳呀？
“……”
就在周围的宾客都看得一阵揪心的时候，被五王女带走节奏、慌乱中神色逐渐紧绷的罗维却突然笑了出来。
既然你笑得这么嚣张，那我也就放心了。
下一秒，洛芙礼的双脚离开了地面。
“？”
她的脸色在半空中凝固了一瞬。
随即等待着她的，将是如同陀螺一般的旋转。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