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你还有什么想狡辩的吗？
祈愿教会第一教堂。
教堂大图书馆的核心内部区域，有一道连接着裁净廷藏书库的传送门，位处圣廊，严格意义上已经是接近灵界的场所，只有受选之人才有资格进入。
在这幽静的内部空间，被环形书架一层层包围的奥秘海洋里，深金色长发的少女安静坐在中心的书桌前，穿一身朴素轻便的纯白纱裙，目不转睛地翻阅法术典籍。
薇弥尔：“……”
桌面上整齐有序堆着书籍，少女摊开自己的笔记，将晦涩难懂的地方逐一记下，长睫毛下的眼睛时不时眨着，除此之外的肢体动作很少，连呼吸都很轻。
她看得如此认真，因此当舒展下许久未动的身体，伸了个软软的懒腰起身去书架再挑几本书时，一转身碰见的人差点没给她魂给吓丢了。
薇弥尔：“！！！！”
少女吓软了腿，一把倒退扶在桌边，眼神惊恐而又意外地张大了。
罗维站在那里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怎么，看见我很意外吗？”
“……！”
眼睛眨巴了两下，确认站在那里的人就是他后，少女的眼睛更睁大了些，目光中的惊吓迅速亮起了光，如获至宝地往前抱了上来。
“嘿嘿……嘿嘿，你回来啦！”薇弥尔笑着说，眼睛弯成了月牙。
“嗯啊。”
罗维应道，用手柔和抚了抚她的长发。
薇弥尔却还有点惊魂未定，抬起头说：“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大概一个小时前吧。”
“诶！……？？”
()
因为脑子里都在想那些法术和法阵原理，薇弥尔哪里能想到身后还站了个人。
坏、坏坏！
我应该没做什么奇怪的举止吧……
有塞莉丝行方便，罗维没什么阻碍就进来了，看着她如此用功的样子，忍不住就一直看了下去。
以前也有看过她日记的时候，她平日里的点滴总是能让人联想到世间各种美好，也感受到与他在一起的种种并不是刻意做出来的。
“听说这些天教会有相当多的人申请担任圣女守护？”罗维挑起从塞莉丝那里听来的话题，“你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还说什么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人选？”
“唔……不能吗？”
“……”
这回答把罗维整不会了。
她是不是跳过了其中的几个步骤，还没问说的是不是他呢。
“你说是就是吧，”罗维摇了摇头正色道，“我没参加你的授礼，你没有多想？”
“唔……我怎么会，能想到你是有必须完成的事情，”薇弥尔安心抱着他，“所以，只要伱回来就好啦！”
随后她的模样却又略微有点卑微下去。
“不过……这几天我的确是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罗维不介意这样多抱她一会。
“那個那个……”她摇摆不定说道，“关于你和那个莱恩之间的事情，我还是希望你能重新考虑一下！”
“？”
罗维眉头一皱。
这和莱恩有什么关系？
薇弥尔不敢大声说话，低着头继续开口：“虽然你们之间是挚友，但男孩子和男孩子之间，我想还是……我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好！”
罗维：“……”
他现在算是知道她们几个为什么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了。
毫不客气用手薅了一把小二五仔的大腿，后者弱弱地缩了缩，一副随时挨电的模样，却又感到十分的介意！
“毕竟你还可以变成女孩子不是吗？”薇弥尔气势汹汹地闭着眼，“我不想你变成别的男人的女人！”
“……”
这家伙，真是老样子。
一般人哪里跟得上她这样的脑回路，记得有次她也吃过莱恩的醋，这修罗场莱恩咋还能变成她们的情敌了呢？
他意味分明地往前逼近了些，“我喜欢的是男是女，你难道不清楚吗？”
“……！”
被再一次逼退到桌边，薇弥尔看着他的眼神，忍不住咽了咽喉咙。
这倒是知道得非常清楚……可是，这里是……
罗维转而敲了敲她的脑壳，这一天天的都在担心什么呢，他怎么可能会喜欢莱恩，就算是为了她们考虑也不可能发展成这样的关系好吧，他可不接受还有别的雄性生物进队，无论生理还是心理上。
“好了，你继续看书吧，”他的金瞳亮了亮，把少女放了下来，“我傍晚再来接你。”
“诶……诶。”
“你时间很多吗？还是说在女神的私人图书馆里做这种事对你也没关系？”
“……！”薇弥尔顿了顿，也明白在这里自己极有可能是在逞强，语气一下弱了下去，“那那……我等你……”
轻轻在他额头吻了吻，数日未见的两人又温存了一小会，罗维这才转身离去。
然而当他返回入口处时，却发现通往现世的传送门被关闭了。
罗维：“……”
推开物理意义上的大门，藏书库外面的圣廊上，两排蓝衣银甲的裁净廷执法者正全副武装地看着他。
罗维：“……”
他慢慢举起双手，自嘲笑了笑，任凭这全员都由女性构成的女神隐秘部队上来将他架住，给他戴上特制的镣铐，熟练给他绑上了十字交错的刑架。
在脚下的车轮带动下，他很快被姑娘们以一个大字捆绑的姿势推进了圣廊某个幽暗的房间。
不是他不想玩图书馆Play。
是有人要算计他啊。
罗维撇了撇嘴，被称为「蓝衣净卫」的裁净廷姑娘们把他扔在这里就无情离去，幽暗的光线里，隐隐只看得见一道模糊的背影。
“你还有什么想狡辩的吗，罗维·布鲁克？”莉雅兰背对着站在桌边，手里好像在磨刀。
“都这样了我还能说什么，”罗维自嘲摆烂道，“反正塞莉丝肯定被你支开了吧，我喊也没有用。”
“哦？”
莉雅兰转过来，手里拿着一柄银白的小刀。
“你知道还敢进来？”
罗维不打算辩解地看着她。
塞莉丝显然是不知情的，祈愿教会能在大陆占据这么重的份量光靠二级神也肯定不够，莉雅兰是个很有手段的人他当然也知道，他这次过来，原本就有与这位话事人交谈的想法。
只是这方式……
“我想过会发生这种可能性，只是我没想到……”罗维撇撇嘴，用眼神示意自己现在的状态——被大字型捆绑，整个上下一览无余地暴露出来的羞耻模样，“身为那位女神代言人的你，居然还有这种癖好。”
要素齐全。
他都没想过有一天会被人这么绑着玩拘束Play。
莉雅兰对他的言辞无动于衷，划了划手里的小刀冷淡朝他走来，“亵渎法术研习期间的圣女，闯入教会裁净廷禁地，贿赂教会高层，以上任何一条都能成为你被绑在审判架上的理由。”
罗维耸不了肩地动了动脖子。
“……我这不是也没反抗吗。”
下一刻，那柄寒光的小刀从莉雅兰手中脱出，钉在了他的脸颊旁边，距离他的皮肤只差分毫。
罗维侧眼看了眼转回来说道：“可惜我现在鼓不了掌，不然就该夸你手法精湛了。”
至于什么前戏很刺激之类的话，对这个无趣的女人他是没打算说出口，绝对不是因为担心下一把刀会直接插在他身上。
莉雅兰从手中又变出一把小刀，走到近前用刀面抵在了他的下巴上。
“收起你的花言巧语，”她幽兰色的眼瞳中没有怜悯，“告诉我，圣女授礼的时候你去了什么地方？”
喉头传来冰凉的触感，罗维无动于衷地看着她，连喉结都没有缩一下。
就这样过了十秒左右后。
“你很确信我不会杀你？”莉雅兰的目光没有动摇。
“自信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也有点好奇，”罗维的眸光阴冷下来，“以你的能力足不足以杀得掉我。”
他体内的神核塞莉丝知道得也不多，但在浮游都市与机工女神一战不是什么难打听到的事情，有关这方面的情报，就算塞莉丝不说当地的祈愿教会也会上报，凡人是不可能做得到这种事情的。
她在试探自己，罗维很明白。
不过想探他的底，对方恐怕要拉上整个裁净廷甚至整个黎日曼法典国来陪葬了。
“不反抗已经是我能够给出的正面态度，”罗维眸光不变开口，“而相比我的态度，用刀架在别人脖子上的人可不是我。”
“给我一个足以让我信服的理由。”
“如果你想知道些什么，”罗维看着她，“有关「救世茶话会」的事情算吗？”
莉雅兰的眸光少见地跳了一下。
两人对视片刻，随后小刀从罗维脖子上抽开，莉雅兰背身转了过去。
原地思考片刻，等到她重新转回来的时候，正好对上罗维一双好像在做什么等着她的眼睛。
“……”
莉雅兰眉头隐隐动了动，抬起右手打了个响指，束缚住罗维手脚的魔法力量顿时失去效用，变成了普通的镣铐，只要稍微用力就能挣脱。
但罗维依旧不打算下来。
从来都只有他胁迫别人，哪有别人胁迫过他，这次虽然是他自愿的，但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不要得寸进尺。”莉雅兰冷冷道。
“如果你不能站在对等的位置和我谈，”罗维也不妥协，“那我看这件事就算了吧。”
“……”
罗维知道有关「救世茶话会」的情报会让她动摇的，毕竟其中的一名成员正是她们的净水女神大人，莉雅兰不可能不在意。
因此只要等就行了。
是不是真的打算放下成见和他谈些什么，取决于她现在的态度，如果不是，那也没什么好谈的了。
“……”
稍作迟疑后，莉雅兰上前将拘束他手脚的镣铐逐一解开，看着对方俯身亲自动手的样子，罗维感觉非常舒服。
只不过她那张冷冰冰的脸，并没有流露出莎耶那样看垃圾的眼神，而是压根把他当成一个没有情绪的物体。
“这下我们算是扯平了，”罗维揉了揉手腕，虽然对方还欠他一句道歉，但看在她位高权重的面子上暂时就免了吧，“你不需要质疑我的动机，如果不是真心实意，我也不会带薇弥尔来黎日曼。”
“比起空话，我更希望看到实际价值。”莉雅兰强调道。
她不是什么优柔寡断之人，换言之，要是没能得到令她满意的情报，接下来的几天她不介意让对方在审判架上度过。
这实际也是罗维想要的。
莉雅兰是个聪明人，少不了彼此试探的手段，罗维用不反抗的态度退了一步，她现在也退了一步，彼此看重的只有情报而已。
她和塞莉丝可不一样，那位大陆最强者受制于雪山下黑渊的职责，眼前这位才是祈愿教会的第一话事人，今后是绝对派得上用处的。
因此不能和塞莉丝聊的一些话题，可以适当地与莉雅兰聊，对方恐怕也清楚这点，所以才制造了塞莉丝不在场的条件。
只能说——
净水女神选她不是没有原因的。
而莉雅兰对于罗维的看法只有一个——莫非这就是所谓的无赖吗。
很快罗维谈及了关于他所知的部分情报：“无冠城那座一千二百年前的神战遗迹，我从里面找到一些有关这五位神明的线索，她们这一千二百年似乎都在计划着某件事，而敌人似乎并非身处我们的世界。”
“……”
莉雅兰只是听，不发表看法。
罗维并没有知无不言，他更感兴趣的是净水女神托付给了对方「什么」，上一轮因为二五仔的背叛，真相并没有揭开到这个地步，所以莉雅兰被净水女神托付了怎样的使命，对于他来说也是个未解的谜团。
现在好歹是能稍微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了。
“你知道现在剩下三位神明在什么地方吗？”说完部分引人在意的话题后，罗维抛出了他的问题。
天使造物主从这个世界离去，净水女神已然陨落，那剩下的三位就只有「最古的魔女」桃乐丝、「大地颂星」迪丝妲莉亚，以及「女帝」白夜堇了。
莉雅兰对此摇了摇头。
“据我所知，「大地颂星」最后一次有消息是在八百年前，这位神明与那位「最古的魔女」如今都应该仍在世，至于那位「女帝」的消息，我就无从得知了。”
她说得也很保留。
罗维听得出来，否则她是怎么断定八百年前出现的两位神明至今仍在的，显然是和净水女神有过什么交流。
但这些都不重要，光是听到有两位大佬还在为计划铺路就很令人安心了。
“有关瓦莱山合众国的战事，”莉雅兰突然道，“听说了吗？”
“嗯。”
罗维回应得很简洁，他在回黎日曼的路上已经知道了。
莉雅兰眼神很认真地看着他：“这场火烧的不止是王权世界，想必你已经知晓，既然是你主动带薇弥尔来到的圣城，我要如何确保你在这场局势里能够成为赢家？”
终于肯说点有用的话题了吗。
这才是她最关心的。
身为祈愿教会的领导者，自家圣女被拐走的局面已成事实，她要如何才信任他一个无权无势的流浪剑士，能够在诸多大国和神权势力中脱颖而出？
要身份没身份，要军队没军队，作为结盟的对象，这显然是一个不可选答案，甚至说根本就不配作为一方势力入场。
所以要怎样说服她，举祈愿教会全教之力来协助为他所掌控的圣女？
“你在担心其他三位圣女的动向吗。”罗维闭眼说道。
“三位？”
“军神殿的「晓光圣女」，万物始源教堂的「琴音圣女」，”罗维冷冷睁开眼，“你更关注的是这两人的动向吧。”
莉雅兰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的三位圣女，授礼前夏缇丝当面和他提及的明明白白是两人，但如果他掌握了教会没能掌握的情报，还有第四位圣女的存在，因为祈愿一方从来没有得到过情报，不确定对方所站哪方阵营，这个局面恐怕会比想象中还要棘手。
四大圣女，大陆战争……
最担忧的事情恐怕还是要发生了。
“圣女的数量不是重点，”罗维也拿出了部分坦诚的态度，神态认真道，“敌人再多再少都无法否认我们的劣势，像这样的局面，索性倒不如发挥出弱小的优势，成为等待时机异军突起的那支好了。”
弱小的优势？
莉雅兰凝了凝神，他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祈愿教会虽然是遍及整个大陆的大教会，拥有近一千二百年的历史，但并没有与俗世派系牵扯太多。相较于本身就是大陆第一军队势力的军神殿，以及联合了盐地、泽地等地区的始源教堂，即便黎日曼大部分的教会都愿意站在他们这边，在二级神战力受制黑渊的窘境下，的确谈不上有什么优势。
他既然说得出这点，说明是了解这个状况的。
“那你有没有收到消息，军神殿的那位圣女已经于昨日南下了，”莉雅兰持否认态度道，“行程的目的你清楚吗？”
“当然，”罗维随口答道，“去找那位琴音圣女结盟了。”
“？”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
根据不太可信的消息，蹄火帝国和狮苑王国也与晓光圣女均有过接触，无论军神殿看上其中哪一家，再与万物始源教堂联合的话，整个大陆能站在这股势力面前的力量，就已经所剩不多了。
这场战争，兰德尔的确是罪魁祸首。
对于罗维来说，放一把火点燃整个大陆，还把带着火星的手伸进神权世界这种行为，在他看来就好像要把原野上的草全部烧干净，好暴露出底下究竟有什么一样。虽说好歹也算对他利好的状况，但把整个世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全暴露出来，那个老怪物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他完全没有头绪。
“战争已经开始了，不做准备的势力都将失去话语权，”抛开兰德尔的动机部分，罗维镇定说道，“而面对这样的联合攻势，神权世界没有哪个教会甘愿被掠夺信仰，尤其是十九年前曾失去过主神的那些。”
“……”
这番话让莉雅兰沉默了片刻。
无论是退无可退的信仰，还是积压已久的仇怨，祈愿教会不能再遭受第二次重创了，这次的战争必然面临着神权世界的洗牌，最糟糕的情况再度引发上次的惨烈神战都不无可能，而这次主战的却不再是神明，而只剩被神陨力量波及的圣女了。
“挨打是不可避免的，但预先做好防范的话，自保未必不能实现，”罗维冷静给出自己的见解，“我们没必要主动充当洪流来临下的绊脚石。”
对方并没有夸夸其谈，莉雅兰听得出来。
如果这家伙宣称光靠他一个人就能把大陆整个局势颠覆扭转，那她恐怕只会认为这是个神志不清的疯子而感到失望。而这场战争各方的确没有表明一定要消灭谁，至少祈愿教会和军神殿、始源教堂、狮苑王国等几个主要势力不存在完全的仇恨。尤其势力最为庞大的军神殿，始终只在现神的默许下以中立态度行动，至于那位圣女具体执行起来是否中立就难说了，似乎他们内部也存在各种复杂情况，意见并非一致。
所以——
在这样的形式下。
他想怎么个自保法？
“这次那两位圣女的确是去结盟，但真正的目的其实还有一个，也是她们接下来出兵的方向。”罗维转而道。
“是什么？”莉雅兰眸光变深看着他。
“森卡曼达神权国。”罗维给出肯定的答复，“而如果你手下的主教汇报得足够仔细，你应该了解过，森卡曼达的魔物军队也出现在了无冠城讨伐女神的队伍中。”
“……”
这件事她早有耳闻。
但令莉雅兰感到在意的另有他因。
听罗维的意思，他不仅提早两步预判了那两位圣女的真实意图，同时还在更早之前就拉拢了森卡曼达势力，并在无冠城的战役中为他所用？
如果这是真的，这已经不是对局势的分析了，简直就像对既定未来的预测一样，否则他怎么可能将原本毫无关联的逻辑，用这么有针对性的手段串联起来，并且还直指重点掌握到了核心的关键部分？
比起那猜不透的实力，这份非同凡响的洞察能力更令她困惑，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即便已经用过多种手段观察论证过。
莉雅兰不得不承认——
她看不透眼前的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