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下战书（下）

　　之前跟叶青相熟的那个医生就曾经跟徐显说过，如果感觉一秒两圈的速度不够快的话，可以主动提出加快速度，这要是还能支撑下来，可以提高评级。

　　不过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一秒两圈的速度就已经很快了，别说更快了，就连一秒两圈很多都撑不下来，至于前面那个医生说的提高速度之类的话，大概率就是例行说明而已。

　　徐显刚刚从转椅上下来，他深刻地觉得这种速度下的旋转，普通人能撑住就已经是要阿弥陀佛了，更遑论所谓的加快速度了。

　　可是徐显才升起的这个念头只存续了不到数秒，就被一道声音给击破了。

　　“请再快点！”陈战的声音显得那般从容，仿佛让徐显痛苦不已的转椅在陈战这边就是跟过家家一样，没有一丝的不适感。

　　原本徐显只是眼角余光随意瞥到了陈战，下一刻，陈战就主动提出要加快速度，仿若是一种宣告一般。

　　这下，就连叶青和霍少忠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了，甚至于后面等待的几个学员也是一脸好奇地观察着这个似乎对转椅免疫的年轻人。

　　“你确定要加快？现在是一秒两圈，再快就是一秒三圈了，你可要想清楚了。你现在的状态通过这个测试不难，别为了提高评级就逞强，万一翻了船，那可就损失大了。”王连峰看陈战的身体指标在转椅旋转之后，也没有特别明显的变化，这说明陈战的前庭功能极为强大，抗眩晕能力更是极强。

　　其实也不用看仪器，光是看陈战那从容不迫的表情，再看看徐显之前撑得跟半条命都要去掉的样子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王连峰虽然不是专职的前庭功能测试人员，但是也知晓空军这套转椅设备不少人坐上去转个十几圈，下来心肝脾肺肾都能给吐下来。就算是前面通过了初选，复选和大部分定选体检的学员也会有不少人要栽在这个转椅上，即便是通过的，大多也都是强弩之末了，像陈战这般写意的人还是相当少见的。

　　当然，还有一种为了选拔航天员而专门制造的转椅，那玩意的强度比现在空军选拔的转椅强度还要大，能通过那个转椅测试的人可就真的是实实在在的人中龙凤了。

　　之前王连峰看徐显划直线稍微有些斜就想着不让徐显通过了，一方面是他对前庭功能测试的标准稍微有些混淆，另一方面是上面这次特意交代过要从严把控。因为这批学员中会优中选优，直接用来培养飞即将列装部队的最新型C42战斗机。因而，王连峰看徐显稍有些不符合标准，第一个念头就是把他给挂了。

　　像陈战这种情况，光是从身体素质上来说，那妥妥的是好苗子，可不能因为一时逞强而断送了前程。

　　在王连峰的记忆里，他记得好像就只有一两次有学员主要要求进行加速的，那两个学员后面无一例外都成为了响当当的优秀飞行员。

　　若是想要提速，那就是从一秒两圈提升到一秒三圈，提升幅度还是比较明显的。而且，所谓的提速可不仅仅限于第一阶段，而是三个阶段都会提速。也就是说，在此之后的左右摇和前后摇的速率也都会提升很多。这种提速行为是容易导致翻车的。

　　王连峰也就是看陈战着实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好苗子，心生惜才之情，才特意提醒的。之前还是有不少学员对自己的前庭功能感觉太好，最后别说更高的评级，连通过都没有通过的情况也是不胜枚举的。

　　“没事，我知道的，加快吧。”可见陈战此时真的是如闲庭信步一般，甚至于还能从容地跟王连峰进行对话的，而且言语清晰，语气平稳，完全不像是一个在坐高速转椅的人。对比刚才徐显，别说跟人对话，医生说完的一句整话落到徐显耳朵里都没有反应过来，那时候的徐显已经晕得七荤八素了，跟清醒已然沾不到边了。

　　陈战此时的表现落在霍少忠眼中并没有引起过大的反应，毕竟陈战的底细，霍少忠是知道的，能有这样的表现，那是意料之中。

　　“怎么样？”霍少忠得意道：“我没有诓骗你吧，这是真真正正的为飞行而生的天才，将来西空的争脸面的人就是他了！”

　　看得出来霍少忠非常在意陈战这个苗子，或者说，不仅仅是霍少忠，整个西空的人都在关注着他。

　　“他老爹陈国富一辈子是北空的人，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陈战应该是要子承父业进入北空的。可是陈国富临了突然想回老家了，这下就带着儿子回了梁河老家，倒是便宜了我们西空。”霍少忠哈哈笑道，显得极为畅快。

　　梁河县就是在滇云市西北的一个偏远小县城，乃是陈战以及他爹陈国富的老家所在。

　　“不就是捡漏嘛，能把你高兴成这样？”叶青啧啧嘴：“他的前庭功能是强，可这能代表什么呢？飞行天赋，战斗天赋，这都还是没谱的事情，就开始吹起来了，小心吹破了牛皮。”

　　叶青对霍少忠恨不得把陈战捧上天的行为很是不屑一顾。如果光从这个前庭功能的转椅测试来看，陈战到目前来说的表现确实极为优异。可是前庭功能只是衡量战斗机飞行员的一个很小的方面，总不能因为一个前庭功能强就把人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吧？

　　陈战的老爹陈国富那确实曾经是国内数得上号的优秀试飞员，按理说，有基因和家风加成，陈战确实可能会是个不错的苗子，可是虎父犬子的例子也不是没有，而且还挺多，至于对其保持这么大的期望吗？

　　说得好像以后西空的未来就靠着眼前这位陈战......

　　“你虽然是西空的人，可是心在洛航，平时不关心圈子里的事情，估摸着你就知道他爹是陈国富，至于其他的，你怕是一点儿都不知道了吧？”霍少忠笑眯眯道：“你且看着，将来这小子定是要大放光彩的。”

　　身在一旁的徐显已然将霍少忠的话尽收耳中，他大约是听明白了，眼前这个对转椅近乎免疫的年轻人仿佛是个不得了的天才啊！

　　徐显从来不妄自菲薄，他自觉在飞行一项上，他还是有些天赋的，心底里倒是有些好奇这个被西南大区选拔中心主任吹得神乎其神的陈战以后到底能发展到何种地步。

　　正当霍少忠和叶青吹捧陈战之时，王连峰在陈战的坚持之下开始调节转椅的速度。不远处的徐显在看到王连峰在某个仪器上按了几下之后，就能直观地看到转椅的速度开始明显的提升。

　　“这也太快了！”徐显心中大为吃惊，如今转椅的转速已经达到一秒三圈，已经是相当恐怖的旋转速度了。别说坐在上的人，就连徐显在一旁看着都感觉犯晕，甚至于隐隐约约的陈战已经只能看到残影了。

　　其实，就算在徐显身边的叶青也看得那是眼皮直跳，如果换作他坐转椅上，估摸着能不能撑下来都是不确定的。

　　当开始提速之后，王连峰一直在关注着陈战的身体指标，但凡他的身体指标数据出现什么问题，他就要关闭转椅，中断测试了。

　　可是，王连峰惊奇地发现，陈战的各项指标在提速之后只是略微地上升了一点点，离所谓的警戒标准还差了不少。

　　王连峰心头一紧：“他还有余力不成？？”

　　自从生出这个念头之后，王连峰就根本控制不住。由于现在陈战旋转的速度太快，他根本看不清陈战的表情脸色，无法直观地确定陈战现在的状态。不过，光是从身体指标来看，陈战现在的状态明显是还没有到极限的，远远没到。

　　当王连峰还在震撼于陈战的强悍表现时，陈战的声音又是响起了：“还可以再快吗？”

　　“你说什么？”王连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还要加快？”

　　说完，王连峰下意识地望向了角落处的霍少忠。如果再加快的话，那就是一秒四圈，这样的旋转速度是有大概率对人体产生伤害的。

　　一秒两圈对普通人来说就已经是很难以接受了，不少人估计连一秒一圈都受不了。而到了一秒四圈，由于其巨大的角速度，人体的各种器官需要承受极大的离心力，就像战斗机飞行员在做大幅度机动时需要承受的过载一样。

　　一秒四圈的过载已经相当之大了，大到可以压迫肺部，影响人体的正常呼吸了。

　　王连峰从未听过有谁进行过一秒四圈的测试，而他还记得似乎在这个转椅的操作说明上，并不建议对人体使用超过一秒三圈的旋转速度设置。也就是说，即便是在这个转椅的设计者来看，超过一秒三圈的旋转速度就已经是不安全了。

　　正因为如此，王连峰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回答陈战，而是望向了霍少忠，对于这种情况，他也不晓得该怎么办？

　　估摸着整个选拔检测基地的医生都不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霍少忠嘴巴张了张，很明显他也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从陈战的语气中大约可以判断，他似乎还未到极限，提出要加快旋转速度无可厚非，可是按照规定，他们是不能再往上加了，要是出了岔子，没人担得了责任。

　　正当霍少忠纠结之际，转椅的转速突然开始减慢了，王连峰眼皮一跳，瞬间反应过来。就在他们犹豫的时候，一百圈竟是已经转完了，转椅马上要转入第二阶段的左右摇了。

　　霍少忠和王连峰同时松了一口气，好在一百圈是转完了，不然他们还真遇到难题了。

　　发觉一百圈已经转完的陈战脸上略有些失望，不过后面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就按着这个速率进行左右测试和前后测试。

　　相比于第一阶段的一百圈，左右测试和前后测试的持续时间就短很多了。不久之后，转椅测试便是完成了。

　　一套转椅测试弄下来，陈战就跟没事人一样自己给自己解带子，然后将贴在身上的电极一个一个的摘除掉。

　　陈战这份没有一点儿异样的从容表现看得徐显那是一个心惊肉跳，这还是人吗？他的前庭神经到底是什么构造？说实话，徐显真想敲开他的脑袋，好好研究一下。

　　前庭器官包括椭圆囊、球囊及3个半规管，准确来说是在内耳中，其中半规管能测定旋转加速运动，而椭圆囊及球囊则能感受包括重力的直线加速运动。

　　对于某些前庭反应极为敏感的人，他就容易出现眩晕的情况，这类人就不适合当飞行员。可是就算前庭再迟钝，那总归应该是有一个限度的吧，怎么感觉这个陈战对眩晕几乎免疫了。

　　“你起来后沿着这个黄线走到前面黑板的地方，然后划一条直线就行。”王连峰指导道。

　　此时陈战已经从转椅上下来了，看上去跟没事人一样，王连峰甚至怀疑刚才坐在转椅上的人到底是不是陈战。

　　陈战摆好探测的电极，到了王连峰跟前，微微点头：“我知道了。”

　　说完，陈战转身对着黑板，脚下就是那条三米长的黄色线。

　　“面不改色，气息匀称，真就是一点儿事没有？”叶青此时差不多正对着陈战，观其言行，完全不像是一个刚从转椅上下来的人。不久前，徐显从转椅上下来第一步差点儿没站稳的情景，叶青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这差别也太大了。

　　陈战转过头，目光落到徐显身上，眼神微凝，最终定格在了徐显那边，接着他露出一口大白牙，朝着徐显竟是爽朗一笑。

　　“我听说过你！”陈战轻笑道：“星游航空的徐显！”

　　随着话音落下，陈战的第一步也随之踏出，此步极稳，不偏不倚地正好踏在黄线之上。

　　听此言语，徐显瞳孔猛地收缩，却是没有有所回应。相对的，徐显身边的霍少忠则是露出一丝讶异的神色，暗叫一声：“原来是他！”

　　霍少忠这类人已经很少关注民航的事情了，可是奈何徐显在民航的名气太大了，大到没边的那种，不主动打听都能略知一二。

　　刚开始，他就觉得徐显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可怎么也没想到跟在民航搅风搅雨的徐显联系在一起。可陈战一言戳破这层窗户纸，那霍少忠便是豁然开朗了。

　　他瞧瞧徐显，再瞧瞧陈战，心中不由有些激动，当真是龙争虎斗啊！

　　不过......

　　“不过就是这徐显的身子骨也太弱了，跟陈战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霍少忠感叹道。

　　虽然按照规矩，徐显是可以通过这次体检的，不过也仅仅是以最低标准通过的，哪里比得上陈战在各科表现都是顶尖的优异表现？

　　这三米的直线距离在徐显这边走了快十秒，可是落到陈战这边真真正正就是几步路的意思，走得那是一个轻松写意。

　　一步跨到黑板之前，陈战嘴角含笑地拿起粉笔，他顿了一下，并没有在黑板上划一条直线，而是铁画银钩一般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写完，陈战手指在黑板上轻轻地弹了一下，面朝着徐显微笑道：“这是我的名字，你可要记好了！”

　　徐显跟着笑道：“我这人记性不好，说不得哪天就会忘了，你可不要介意啊！”

　　“没关系，没关系！”陈战摆摆手：“你记不住也没关系，反正不久之后，不管是西空，还是北空，还是粤空，乃至整个空军就会知道我的名字，耳濡目染，听得多了，自然也就会记住了！”

　　“我会被分到西空三师，到时候，天上有的是机会再见。”说着，陈战不着痕迹朝叶青看了一眼，接着收回目光，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