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见闻（二）

　　对于秦煌的问题，女英并没有立即给出回答，而是示意他自己去观察。

　　不一会儿功夫，飞行悬浮平台降落在一处宽敞的街道上，女英牵着他走下，然后开始循着记忆中的路线，不紧不慢地巡视着街道边的众多门店，不少见所未见的智慧种，正拿着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沿街叫卖。

　　一只身高两米、马头人身的浅蓝色智慧种，怀里抱着一个硕大的陶罐子，嘴里嘀咕着模糊不清的语言，正在沿街乞讨，罐子里面是一些零散的发光石头。

　　当它靠过来时，女英摸出几块小石子塞到秦煌手里，示意他给那家伙。

　　秦煌看了看它，将石子投进陶罐里，立刻使得它发出了一阵怪异的笑声，冲着他连连鞠躬不已。

　　前方不远处，三头圆乎乎、白胖胖、形似沙蚕的智慧种趴在街道边，一个身高两尺有余、背生蝠翼、尖耳猴腮的家伙正挥舞着一根血色鞭子，挨个在它们身上狠狠地抽击着。

　　鞭子每一次挥动，就会有一道明亮的闪电落下，电得那三头沙蚕嘶声尖叫不已，口鼻中不时喷出一缕缕淡紫色的雾气。

　　它的一头同类提着一只奇怪的金色瓶子，在三头沙蚕之间来回奔走，小心谨慎地将那些雾气一点不漏地收进瓶子里，看起来很是珍视的样子。

　　片刻之后，一朵澡盆大小、形如花蕊的暗绿色生物从远处急急地飘来，冲到近处和那家伙飞速交流了一阵，肉质触手中取出一根黑漆漆、散发着古怪霉味的木头状物体交给它，换走了它手中的金瓶，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这时候，又有一头靛蓝皮肤的类人女性生物提着个篮子，畏畏缩缩地靠了过来，它眨着粉红色的大眼睛，看看女英，又看看秦煌，似是在琢磨着谁的地位更高。

　　几秒钟后，它终于做出了自己的判断，向着容貌昳丽、裙饰华贵的秦煌俯下了身子，恭谨地问候道：

　　“这位高贵无比的王子殿下，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为您擦鞋？”

　　秦煌神色一怔，扭头看了看女英的眼神，见她认可之后，才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那头智慧种大喜过望，立刻从篮子里拿出了各种工具，然后小心地拎起秦煌华美的衣服下摆，露出了下面乌黑发亮的精致靴子。

　　他认真地打量了对方一阵，它的外形与人类大致相似，靛蓝色皮肤上有着细密的鱼尾状纹理，身上套着一件乌黑的厚重长袍，上面有着不少亮闪闪的金属挂件，透着一种古朴威严的气息。

　　以他的眼光，立刻分析出这是一件品级不低的装备，只可惜上面有了不少破损，如果是完整状态的话，说不定算得上是一件神器！

　　十几分钟后，它完成了这单来之不易的业务。

　　其实靴子本来就很干净，但它还是非常谨慎细致地擦了一遍，又喷上香水，这才收工。

　　女英拿出一块淡蓝色的半圆形水晶片丢到它面前，立刻被它如获至宝地紧紧按住，嘴里连连道谢不已。

　　女英暗暗地叹了口气，挽着秦煌走开了。

　　前方的十字路口，一位浑身冠冕齐全、金光闪闪、华丽得有些夸张的大汉一溜小跑着过来，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热情地招呼道：

　　“嘿！这位高贵的人类王子殿下，您的气质就如那天梦星原的雾幻星雨一样耀眼夺目！就算是逝去传说中的天神也会自愧不如！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替您引路？”

　　“您要去哪里？这一片城区没有我圣·司提尔·禄兰德十六世不熟悉的地方！只要您给我三个森纳尔，您就可以享受到在下最细致周到的服务！”

　　圣·司提尔·禄兰德十六世？

　　这要是在人类世界，貌似只有一个帝国的皇帝才有资格使用的封号吧？这位仁兄是要闹哪样啊？

　　秦煌神色愕然地看着它，女英平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就有劳了！我们要去极乐世界大街389号，你带路吧！”

　　“好说好说！”那家伙忙不迭地点头，殷勤地在前面引着路。

　　周围还有几头智慧种原本打算靠过来，一见秦煌选择了这头家伙，悻悻地骂了几句，散开了。

　　“……你也不要觉得奇怪，这地方以前究竟生存过多少智慧种族，已经没有谁能够记得清了！每年都会有不少智慧种消失，又有不少智慧种通过各种途径住进来！”

　　女英挽着他的手，将她所知的鬼市历史娓娓道来：

　　“这些家伙们大多都有着极为辉煌的过去，无论是它们的文明还是它们自身，都曾经是在星海世界中声名显赫的存在！”

　　秦煌问道：“显赫到什么程度？”

　　“什么程度？”

　　女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反问道：

　　“你有没有想过那么一天，一个超级大国的最高执政官向你乞讨，某个曾经统治了上百个银河系的宗教文明，它们的神殿圣冠大祭司亲自为你擦鞋？一个曾经不逊色于人类星渊联盟的庞大帝国，它们的皇帝陛下却在大街上为你引路？”

　　“……”

　　秦煌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震惊：“姐姐你是说，刚刚出现的那几位，它们都是……都是……”

　　“没错！”

　　女英肯定地点点头，证实了他的判断：

　　“那位最高执政官阁下，是曾经的密涅多瓦联邦的最高权力掌控者！这个超级大国在四千余年前，一度统治着相当于二十六个银河系的广袤疆域，拥有亿万战舰的庞大军力！”

　　“那时候的联邦国力鼎盛，是星海世界中为数不多的五阶文明之一，只可惜在与六阶超级文明伏罗缇柯尔帝国的大战中失利，导致联邦覆亡！亿兆子民沦为那群神棍的奴隶！”

　　“并且由于这个文明的历史特性，几乎没有宗教信仰的概念，加上它们的个体性情大多比较刚烈，不肯屈从于那群神棍的信仰，因此全体族人几乎被屠戮殆尽！”

　　“这位最高执政官和一群富豪显贵在联邦崩溃后，卷了一大笔财产逃亡到人类世界的星渊联盟，过了一阵子花天酒地的生活！可惜后来星渊联盟也覆亡了！它只能继续逃往别处！”

　　“由于伏罗缇柯尔文明一路扩张，灭国屠星无数，它先后在数十个国家和文明中驻留，一路流浪，养尊处优的它不会经营，再多的财富也难免有坐吃山空的那一天！这么多年下来，沦落到一无所有的它不得不跑到了这里，终日乞讨苟活！”

　　秦煌沉默了一阵，问道：“那位大祭司女士，还有这位皇帝陛下，它们的国度都是被那群神棍所覆灭的吧？”

　　“那倒不是，伏罗缇柯尔文明虽然强大，但是成为超级文明的时间并不算太长，所以覆灭的国家还不够多！那位大祭司女士的国度是因为八千年前发生了内乱，国内几个教派为教义之争而大动干戈，杀得血流成河！直接导致了国家的衰落，最终为外敌入侵所灭！”

　　“那位皇帝陛下因为四处征战、穷兵黩武，加上刚愎自用、不注意合纵连横，结果同时惹来了四个超级文明的围攻，最终亡国失位！距今已有三千余年！”

　　秦煌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好一会才道：

　　“换而言之，这个地方，就等于是星海世界之中所有衰落的智慧种族最后的归宿地，是这样吗？”

　　“可以这样理解！”

　　女英幽幽地道：“这个地方为什么叫做鬼市？是因为居住在这里的智慧种，都是一群人不人、鬼不鬼，没有任何希望和未来的可怜虫！”

　　“得益于它们曾经辉煌的文明、发达的科技，它们的个体寿命都很长，不少智慧种都在这里呆了数千年！但是漫长的生命带给它们的不是幸福与荣耀，而是无尽的痛苦和煎熬！”

　　“它们的文明、它们的种族都已经永久地湮没在时间长河中，再也不具备重现星海世界的可能！只剩下它们这些最后的遗民，在这里苟延残喘，在记忆中重温那逝去的辉煌！”

　　秦煌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道：“这是无法避免的情况吧？只要星海世界的智慧种族之间还存在战争，就会不断地有新的文明衰落、败亡！”

　　女英涩声道：“谁又说不是呢！就连我们人类的大一统国度，星渊联盟不也在千年之前崩溃了吗？只不过我们人类文明气数未尽，这么多年来潜心发展，恢复了一些实力而已！”

　　“但是如今的星海世界强敌环伺，伏罗缇柯尔文明势大难制，我们人类文明究竟还有没有重新崛起的那一天，没人能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