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山鬼之殇

　　9年多前，当耀祖身在哥伦比亚大学内，连续1天拨打雯靖的电话时，对面传来的依旧是不变的忙音，紧张的他就像热锅上的蚂蚁般。

　　明明什么都应该已经安排妥当了，自己3个月前以不归家要挟老头子，让他接受了废除贝勒村贵族不可与贱民通婚的规矩，并且代为照顾雯靖即将临盆的孙儿。

　　耀祖觉得这是十拿九稳的买卖，毕竟震庭就他一个儿子，雯靖哪怕是贱民，但腹中毕竟是他们的孙儿。最重要的是，在18岁生日那天，老头子已经告诉了他贝勒村秘境的买卖，那是一片不为人知的罂粟花海，而且是清朝时期就流传下来的最优花种培育的罂粟，配合上贝勒村人杰地灵的自然环境，可谓世界最高等级的毒品原料。

　　贝勒村的货每年都是直供银三角，换来的都是数亿的丰厚回报。这才是贝勒村最赚钱也最黑暗的买卖。知道秘境存在的，全村不超过百人，皆为贵族。

　　每到村长继承人年满18岁时，就能获知这个秘密，并且当其继任村长时获得秘境的唯一钥匙，掌握贝勒村的兴盛或衰败的命脉。

　　村长总是残忍的将贱民里的绝症将死之人送入秘境，帮助打理花海和提炼鸦片，直到死于其中。

　　当得知这个消息时耀祖惊为天人，不过为了妻儿之事，他接受了家族的原罪，答应继续打理花海，并且学成归来后努力寻找贝勒村另外的出路，交换条件便是妻儿的被认可。

　　可是最近他却突然断了和雯靖的联系，明明此刻已经临近预产期，雯靖却连一个电话都没打。

　　就在耀祖焦急的要给家人挂电话时，父亲却先给了打了过来。

　　“耀祖，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要冷静的听……雯靖难产而死，孩子……没有保住。”

　　耀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整个人在瞬息间崩溃了，那种感觉，沈冥懂得。幸运的是沈冥还有复仇的对象，可耀祖除了自责什么也做不到。

　　他飞奔回国，赶到了贝勒村架设的灵堂前。震庭还算仁义，虽然雯靖并未入亲王府家门，但震庭还是认了这个媳妇，让灵堂架设在了亲王府中。

　　耀祖在灵堂上长跪不起，出殡那天更是发疯大闹，指责父亲没有照顾好他的妻儿。刚刚过完头七，耀祖就跑回了美国，从此和家族决裂，闹了一年之久，伤痛未愈，更是定下要取老头子狗命的誓言，投笔从戎，进入了世界最高等级的军事部队学习杀人之术。

　　“你还真是你老爸的好儿子，老婆孩子死了却要迁怒于父亲，还不死不休？我要是你老爸，情愿当初撸管把你涂墙上，也绝不让你降生的。”沈冥听完了耀祖全部的故事，没有半分同情，有的只是厌恶。

　　正所谓子不嫌父恶，狗不嫌家贫，父子本就该是这种超脱了世间是非曲直的情感，什么大义灭亲之人，背地里还是接受道德伦理的审判。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我并非迁怒，而是老头子从一开始计划好了让我妻儿无存！”耀祖咬牙切齿道，“本来，老头子让雯靖灵堂设在亲王府我是心存感激的，但奇怪的是，既然认了雯靖这媳妇，为何族谱上不留她的名字，而却将尸体埋进了我们家的祖坟。老头子可是最讲求封建规矩的，将一外姓人埋进我们的祖坟，比杀了他还难受。就在头七的前一天，我冒雨挖开了雯靖的棺木……里面是空的！”

　　沈冥在这时一颤，但绝非为这动情的故事，仅仅因为30开外，一个弹弓打野鸭的游戏摊位前，一群人正在欢笑打鸭子换奖品。其中却有一个身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呆立的不发一弓，后面排队的小弟弟正在催促着他，那声音和沈冥耳机里的声音相重合。

　　找到了！

　　沈冥抬手拉弓的动作和耀祖转身拉弓的效率一致，同样配备着现代军用弹弓的耀祖，拉满了弓弦。或许他的手劲仅仅足够支撑他拉足10股皮筋，杀伤力也只能覆盖30米，但对于两人来说，这个间距30米的空间，武器，力量，反应的差别几乎已经不存在了。

　　沈冥和耀祖同时放开了弓弦，两粒同样大小的钢珠相斥飞行，在半空中竟然擦撞在了一起，传出了宛若惊雷般“啪！”的一声巨响，激发出了耀眼的火光，改变了飞行轨迹的两颗钢珠，一发打断了身旁摊位的方木桩支柱，一颗打碎了展位上的巨大花瓶。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四周的人叫嚷了起来，不知所措又无路可逃，他们可都没受过避难训练，村里也没什么大楼被飞机撞过，反恐安全意识薄弱。

　　“趴下！”沈冥浑厚的声音响彻云霄，给了一群手足无措路人最好的指挥。

　　身边的路人本能的全趴在了地上，将街道上留给了两个手握弹弓的狙击手。

　　弹弓的杀法远比狙击步枪更多变，不过改变出力的方式，就能形成截然不同的射击效果，例如耀祖凭借过人的轻功，保持高机动力的闪避，而手臂采用半悬瞬发速秒。或许这样的钢珠弹不足以打透沈冥的躯体，但也足够打断他的骨头和陷入软组织了。

　　沈冥则不喜欢跳来跳去，每每出手闭拉满弦，一秒一发的效率，让那射击出的钢珠宛若巴雷特的穿甲弹头，将耀祖用来当掩体的木头摊位打出拳头大小的孔洞，光是看着木屑四溅的模样就颇为吓人。

　　至于耀祖的连射，沈冥则用优先的弹道判定闪避了大半，一些实在躲避不了的，用硬旗鼓骨气的肌肉硬接，也没太大的难度。

　　两人对射了半分钟，耀祖的劣势暴露了出来，他单位时间内拉弓太多，肌肉发劲已难以维系最高水准，钢珠的杀伤力和射速都下降严重。

　　沈冥虽然中了不下4发钢珠，被击中的位置青紫红肿，从毛细孔里挤出了血珠来，但却基本不影响他的拉弓战斗能力。

　　“耀祖，你完了。”沈冥保持着满弦，用跛脚的姿态向前走去，他的右脚小腿中得一发最重，不能自如行走了。

　　而那山鬼已经累到手指都在抽搐，背靠着一块木招牌的灯箱坐在地上休息。

　　“操！平生第一次玩弹弓输了……你他妈到底是什么怪物？不是狙击手吗？为什么连近战的硬气功也懂？！”耀祖输得可谓心服口服。

　　当他自信能打穿薄铁盘的钢珠命中沈冥时，他看到的只是局部的淤青，顿时心塞。这家伙根本没有死穴，就是为杀戮而生的妖孽。

　　“我答应过村长尽量留你一命，但只是尽量。”沈冥冰冷命令道，“丢下武器，双手抱头，出来投降。”

　　“你赢了，但你什么也改变不了。”耀祖的弹弓被丢到了身旁的街面上。

　　按照沈冥的指示，耀祖双手抱头的从木招牌后走了出来，178个头的耀祖模样清秀，要不是那一身为了负重锻炼出的坚实肌肉，还会以为他是邻家的读书郎。

　　大概是年龄相仿，大概都是狙击手的关系，沈冥对着男人还是有了一丝同情。

　　“我不需要改变任何事情，我只是保镖，不是救世主，合同限定我只要保全雇主活着就够。你的死活，与我无关。”沈冥解释道。

　　“真可惜，你杀人的功夫比你保护人的功夫要好，当保镖，糟蹋了。”耀祖叹息道。

　　“什么意思？”沈冥觉察不到任何耀祖妥协的迹象，那神情，太轻松了。

　　“你的死活！和我有关！去死吧！”从一旁的摊位后，早就等待多时的冯泉手中反握两根长针，发劲冲向了耀祖。

　　“别！”沈冥一瞬间的分神，耀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抱于脑后的手中按下了一个小巧玲珑的遥控器。

　　“轰！轰！轰！轰！”矩阵式的爆炸声以庙会街道为起点，引导着整个贝勒村内每一个垃圾桶都被炸上了天，庞大的白色浓烟顷刻将贝勒村化身为了寂静岭+帝都雾霾版，能见度不足两米。

　　爆炸，浓烟，尖叫……除了双11还有什么能让民众如此疯狂的东西？那些趴在地上的人们也是迅速站了起来，惝恍的向四周逃离，所有的人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快回家。可笑的是他们里面超过80%都找不到家的方向，各种混乱，踩踏在这村子的每一个地方发生的。

　　“操！让他逃走了！”冯泉郁闷的提着耀祖的风衣外套来到了沈冥的面前。

　　“不，他根本就没有想过逃……调虎离山！快回去！”沈冥叫着就往亲王府的方向跑，但是吵杂的人群和并不熟悉的地形，浓雾，一切都拖慢了他的角度。

　　耀祖准备的大雾笼村，夹带着电子干扰粉尘，就连所有的通讯器材也陷入了瘫痪。

　　5分钟后，提着手枪的耀祖顺从前自己挖的暗门潜入亲王府中，他根本不需要去寻找震庭的所在，因为生活的习惯让他这个时间一定在书房书写明天祭天时要用的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