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赖大蔫头耷脑自东跨院出来,心下是又气又疼。


    气恼的是,赖家当了几辈子奴才,好不容易得了恩典养出个读书种子来,谁知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若只是心思坏了也没什么,那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哪个不是口中仁义道德、私底下满是龌龊?


    奈何赖尚荣连个眉眼高低都瞧不出来!一回两回在那姓陈的身上吃了亏也就罢了,换做聪明的自是知道暂且避让三分,待来日自个儿起了势再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偏偏赖尚荣又招惹了第三回!


    赖大心下对儿子失望至极,从前还想着即便绝了国子监入仕之途,来日总要捐了官,给儿子谋一番前程。如今哪里还敢?这等货色来日混迹官场,只怕被人卖了还得给人倒找钱;


    心疼的,自是方才亲口允给大老爷的三千两银子……三千两啊,算算这几回加起来,那起园子贪墨所得就去了一半。如今大老爷严苛,不拘是辽东还是京畿,各处庄头尽数换了去,行那劳什子公分制,赖大往后每年平白少了一二千银子的孝敬。


    此消彼长,只怕往后日子愈发难捱!


    当下赖大蹙眉运气进了荣国府,到得仪门吩咐婆子将赖大家的寻来。少一时,赖大家的挪步而来,见赖大如此神色,顿时惊道:“当家的,这是遇了什么事儿了?”


    赖大压着火气道:“什么事儿?还不是你那好儿子犯下的好事!”


    “荣哥儿?他又怎地了?”


    赖大冷哼一声,便将方才大老爷贾赦训斥的话简短说了一遍,直把赖大家的惊得不知如何是好。


    “这,这怎么又招惹了姓陈的?那人先前不过是个监生,咱们就惹不起,这回中了举,眼瞅着生发在即,咱们家哪里还敢招惹?当家的,大老爷怎么说?”


    “能怎么说?”赖大心灰意懒道:“赔银子吧,三千两!”


    赖大家的闻言顿时肉疼得面上抽搐,一时间竟说不出话儿来。


    赖大就道:“左右府中无事,你这就与我归家。那畜生愈发没个德行,再不教训,只怕赖家几辈子当奴才积攒的家业都要被他败了去!”


    赖大家的嚅嚅应下,当即随了赖大回返。


    途中,那赖大家的还道:“婆婆前些时日还念叨着府中园子修得好,还想着咱们家也修个小巧园子……”


    “修修修,如今哪里还有银钱去修园子?”赖大越想越气,恨声道:“那小畜生自小娇生惯养,只怕早忘了心存敬畏,此番定要给他个好儿!”


    赖尚荣自小被赖嬷嬷养大,赖大家的又要忙荣国府内院庶务,是以极少得空管教。她自是心疼儿子的,又不好推脱到婆婆身上,便蹙眉道:“好好的哥儿,都被那些狐媚子教坏了!”


    当下夫妇两个回返家中,赖大入内便叫嚷道:“那小畜生呢!”


    两个婆子见其神色不对,顿时战战兢兢道:“哥儿吃了酒,才回房。”


    赖大一言不发,快步便往赖尚荣房寻去。赖大家的见势不对,赶忙低声与婆子吩咐道:“快去请老太太来!”


    婆子不迭应承,扭身就往后头跑去。


    赖嬷嬷上了年岁,伺候了贾家几辈人,如今只隔三差五往荣庆堂走一遭,余下光景都在家中荣养。


    这日赖嬷嬷正领了丫鬟、婆子往一旁耳房里去瞧方才生产过的朱鹮,那朱鹮见了赖嬷嬷,顿时委屈得直掉眼泪。


    她与晴雯一道儿来了赖家,晴雯命好,被送去了荣国府,自个儿留在赖家几年,到底被赖尚荣哄了身子去。


    谁知荣哥儿是个喜新厌旧的,得手不过几月,便将她忘在脑后,转头又与房里的狐媚子胡天胡地起来。


    待正月里荣哥儿开罪了荣国府远亲,老爷便拿了她去给那人赔罪。朱鹮有口难言,只得默默承受。谁知转头儿便被那人送与了薛家,又被查出有孕在身,闹腾了好一番,朱鹮方才被赖大家的领回赖家。


    赖大自觉丢了脸面,便要打杀了朱鹮。还是赖嬷嬷看在其腹中揣了赖家骨血,这才将其护下来。


    其后大半年,朱鹮不过见了荣哥儿两三回,便是见了也满脸厌嫌,绝口不提当日之约。


    朱鹮生产时,不过偷偷请了稳婆,又有几个赖家的婆子照应,自老太太到太太再到荣哥儿,竟无一人来关切两句。


    也是眼见其生了个男孩儿,赖嬷嬷这才复又关切起来。


    赖嬷嬷偏腿落座床头,扯了朱鹮的手儿叹息道:“你受委屈了……我也知都是荣哥儿造的孽,怪不得你。你且放心,等来日荣哥儿开了亲,再过上二年,我做主一准儿抬了你做姨娘。”


    “老太太……”朱鹮自是泣不成声。


    赖嬷嬷便笑道:“你还在月子里,可哭不得,免得出了月子再伤了身子骨。”


    正待宽慰几句,忽而便有婆子寻来:“老太太,不好啦!老爷、太太一道儿回来,老爷这会子提了棍棒去寻荣哥儿啦!”


    “啊?”赖嬷嬷骇得变了颜色,起身一边厢往外寻去,一边厢道:“好生生的,他这是发的哪门子羊癫疯?”


    婆子只摇头不知,当下便扶了赖嬷嬷紧忙往前头寻去。


    方才到得前头,便听得惨叫声连连,那赖尚荣哭嚎道:“孩儿错了,再也……啊!再也不敢了!”


    赖嬷嬷唬得气血上涌,疾行两步,亏得丫鬟婆子搀扶着,不然便险些摔了去。


    一径到得房里,眼见赖尚荣趴在长条凳上被打得皮开肉绽,赖大家的求饶不迭,赖大只一把推开其,高举了棍棒又要打下!


    赖嬷嬷气得浑身哆嗦:“住手!你要干什么!”


    赖大这会子已力竭,干脆拄着棍子道:“母亲少管,今儿个不给这小畜生一个好儿,只怕来日愈发不知天高地厚!”


    赖嬷嬷上前拽着棍子不撒手,嚷道:“你便是要打,好歹也有个由头吧?不分青红皂白就打,这是什么道理?”


    “道理?”赖大惨笑一声,指着赖尚荣道:“这小畜生险些害得咱们赖家家破人亡,敢问母亲这是不是道理?”


    “这,这到底是怎么了?”


    赖大扭了头去只顾着喘粗气,赖大家的便蹙眉低声将事儿说了出来。


    赖嬷嬷听罢顿觉天旋地转。心下与赖大所想一般无二,不怕心思坏,就怕心思蠢!早早在姓陈的身上吃过亏了,人家如今又生发在即,此时不懂隐忍,偏要去痛快嘴,还让人拿了个正着。


    这不是蠢是什么?


    赖尚荣此时回过气儿来,不禁哀求道:“老祖宗救我,救我啊——”


    赖嬷嬷到底上了年岁,那赖尚荣是他自小儿养大的,情谊比亲儿子还要亲几分,到底还是于心不忍。


    便紧忙将赖大推了出去,又吩咐丫鬟、婆子寻了郎中来给赖尚荣上药。那赖尚荣自是不提,赖家三人到得正房里,赖大如丧考妣说不出话来,赖大家的便将大老爷贾赦勒索之事说了出来。


    临了才哭道:“这又是三千两,还单只是大老爷处的,那姓陈的还不知如何道恼呢。”


    赖嬷嬷心下愁苦不已,暗忖那姓陈的此番中了举,其人不过十五六年岁,说不得来日就能金榜题名呢。赖家若不将此事揭过,来日其人生发起来,只怕都不消自个儿动手,那下头的官吏为了讨好其人,便会上赶着将赖家赶尽杀绝!


    赖嬷嬷一时没了主意,赖大就道:“县官不如现管,还是先答对了大老爷再说旁的吧。”


    赖大家的瞥了一眼赖嬷嬷,见其不放声,这才抹着眼泪去寻了银票来。待点齐了三千两银子,夫妇二人一边肉疼,一边往荣国府东跨院奉上孝敬。


    大老爷贾赦得了孝敬,自是心满意足。临了还不忘嘱咐一句:“远哥儿是我外甥,我去说一嘴,自不会闹起来……可你也须得让远哥儿消了气才好。”


    赖大不迭应下,心下苦涩暗忖那姓陈的不缺银钱,如今又中了举人,上回送了朱鹮去险些惹了大祸,这可如何让其消了气?一时间赖大茫然踯躅,自不多提。


    却说另一边厢。


    能仁寺前陈家新宅里,临开席前,陈斯远又将红玉、香菱、柳五儿、芸香等一并叫来,一时间推杯换盏、吃酒听戏自是乐呵不已。


    待天色将暮,又与众人行花令,当下你来我往,兴致越来越高。每每有人说出妙句,众人便齐声喝彩,若是有人一时语塞,便引得一阵哄笑,被罚酒的人也不恼,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时间酒香、欢笑声交织在一起。


    待暮色四合,陈斯远方才熏熏然领了香菱、红玉等回返。一路上小丫鬟芸香叽叽喳喳、一惊一乍自不多提,待回返荣国府后头小院儿,便有婆子来道:“大爷,下晌时四姑娘来了一回,见大爷不在便走了。又有大老爷打发了苗儿姑娘来,只说那桩事已然给大爷做主了。”


    意思是大老爷贾赦狠狠讹了赖大一笔?


    陈斯远眯眼笑着应下,一时间忽然没将赖家当回事儿。那赖尚荣接二连三在自个儿这儿吃瘪,赖家若还想让其走仕途,陈斯远自会如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将赖尚荣按死。


    若不走仕途,赖尚荣不过是个混吃等死的米虫,陈斯远自是不屑一顾。


    且如今王夫人收拢了辽东庄子、库房、账房,贾赦怕是心下早已警醒,再要对付赖家一准儿千难万难。且若是王夫人大权独揽,于自个儿而言反倒不是一桩好事。莫不如像如今这般平衡来得好。


    拿定心思,又想着明日须得赴约,陈斯远便早早洗漱,搂了香菱、红玉两个沉沉睡去。


    待翌日清早,陈斯远用罢了早饭,便往园子里游逛消食。谁知才到凹晶溪馆,便有司棋寻了过来。


    “远哥儿~”那司棋款步到得近前,咬着下唇低低唤了一声,一双眸子里说不出的哀怨。


    陈斯远扭头观量一眼,心下恍然,是了,近来因着秋闱一事,几次都与司棋错过,只怕这姑娘心下早已哀怨不已了。


    四下观量一眼,眼见四下无人,赶忙扯了扯司棋的手儿,低声道:“你等着我呢?”


    司棋瘪嘴道:“我得空便往园子里来,就盼着撞见哥儿……只怕哥儿早将我忘了个干净。”


    “哪里的话?”陈斯远笑着解释道:“你也知我前些时日不得空,近来又是宴饮不断。也就是荣国府门第高,不然早有人送了帖子来请了。”顿了顿,又道:“明儿个你可有空?”


    司棋苦恼道:“哥儿不早说,我只今儿个休沐,待再得空,只怕就要下个月了。”


    陈斯远眨眨眼,暗忖下个月自个儿说不得便领了晴雯、香菱往江南去了,哪里还有空抚慰司棋?


    且司棋性子最是偏颇,这会子满心满眼都是自个儿,若心下失落,认定自个儿不要她了,还说不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儿来呢。


    陈斯远略略思量,想着今儿个薛姨妈总要下晌才来,这会子还早……


    他便一抖手,将那大格子巷的钥匙塞给司棋,低声道:“大格子巷东数第四家,你快些去,我随后就到。”


    司棋顿时暗自舒了口气,正待说什么,忽而听闻有丫鬟说笑声渐近,赶忙将钥匙掖在汗巾子里,低声道:“那我先去了……哥儿,也快些来。”


    陈斯远心下暗忖,这偷偷摸摸的就是不便,若是司棋也去了新宅,又哪里有今日苦恼?又想着,司棋不过初经人事儿,想必不堪挞伐,料想一日两场也没什么。


    那司棋快步离去,陈斯远略略盘桓,紧忙回小院儿换了衣裳,又去前头借了马匹,一路直奔大格子巷而去。


    谁知事有不谐,方才到得国子监左近,便被同科举人瞧见,当即拉扯着说了好半晌。一则同科相聚,二则要出个诗集——陈斯远才名远播,一应新科举人就等着沾了光,出了诗词集也好多得些润笔呢。


    陈斯远强忍着不耐一一答对,待好不容易抽身而走,时已近巳时末。


    陈斯远在巷口寻了脚店寄存马匹,大步流星进得巷子,须臾便到了门前。抬眼见门锁早下,便知司棋已至。


    当即推门而入,不待司棋听了动静来迎,便闯进了正房里。


    入内便见司棋红了眼圈儿好似方才哭过,陈斯远忙道:“怎地哭了?”


    司棋委屈不已,径直扑在其怀里大哭道:“我,我还当哥儿不来了,呜呜呜——”


    陈斯远心下急切,哭笑不得道:“快莫提了,半路遇上几个同科,扯着我说了足足一个时辰,真真儿是没辙!”


    他愈急切,心下反倒想的越分明,情知此时强按牛头只怕不美。这可不比前世那劳什子养成游戏,女角色好感度上去了就下不来,司棋可是活生生的人,他若是潦草虚应其事,漫说司棋这会子本就多心,便是平平常常只怕也觉不对。


    因是陈斯远耐着性子搂着司棋说了好半晌话,待将其安抚下来,这才装作急色模样,忍不住上下其手起来。


    司棋心下块垒去了大半,禁不住也动了情,见其模样便吃吃笑道:“哥儿这般急切,可是香菱、红玉两个没喂饱?还是说外头那两个没喂饱?”


    陈斯远便笑道:“她们几个哪里比得了?你又不是不知我独稀罕你这身量。”


    司棋心下又熨帖几分,笑着纳罕道:“说来也奇,这府中人等私底下都叫我一丈青,心下厌嫌不已,唯独哥儿偏喜我这般的。”


    陈斯远道:“那等蝇营狗苟之辈,自知压服不得你,自是会敬而远之。”


    司棋不禁兴致勃发,不禁媚眼如丝撩拨道:“那……我倒要瞧瞧哥儿怎么压服我。”


    待春风几度,二人相拥说话儿,那司棋方才说起二姑娘情形,想着总要将陈斯远与迎春撮合了,谁知偏在此时外间传来动静。


    司棋骇得紧忙以被裹紧了身子,惊道:“怎会有人?”


    陈斯远心下懊恼,哪里不知是薛姨妈来了?这若是被其撞见,只怕就要坏了事。


    当下霍然而起,胡乱将衣裳往身上套,口中催促道:“姐姐快穿了衣裳……来不及啦!”


    陈斯远扯了司棋便下了床榻,四下观量一眼,正巧房里有个破旧万历柜不曾搬去新宅——其原是放在厨房搁置碗筷,因其搬动时坏了隔板,方才暂且挪到了正房里——内中约莫着刚好能藏个人。


    于是陈斯远开了柜门便将司棋往里头塞,那司棋慌张道:“哥儿,这,这来的到底是谁?”


    薛姨妈这会子正给院儿门落门栓呢,陈斯远哪里有空解释?只求肯道:“姐姐可信我?旁的且待过后再说,姐姐先行藏好了,万万不可露出行迹来。”


    司棋被唬得绷着脸儿应下,赶忙抱了衣裳缩身进了柜子。她身量高大,强塞进柜子里,自是动弹不得。又因身形丰壮,那柜门便略略敞开了个缝隙。


    这边厢陈斯远三两下穿戴齐整,又将床榻上被褥胡乱叠放,这才扮做睡眼惺忪往外迎去。


    却说那薛姨妈落了门栓,返身往正房行来,心下自是期许之余又有些忐忑。与陈斯远缱绻了两回,前一回更是被扯着在那园子里来了一遭……事已至此,什么矜持、顾虑都被薛姨妈抛诸脑后,唯一所虑的,不过是怕此事张扬出去,倒是不拘是自个儿还是远哥儿都没法儿做人了。


    因是昨儿个下晌薛姨妈便与宝姐姐说了今日独自往铺面上盘账之事,到得铺子里,盘桓了一早,又借故说是往手帕交家中吃茶,这才赶忙来了大格子巷。


    眼见门扉不曾落锁,薛姨妈只当陈斯远先来了一会子,并不曾多想。


    眼看到得正房门前,便有陈斯远来迎,薛姨妈扫量一眼,面上噙了笑意低声问:“哥儿多早晚来的?”


    陈斯远故作嗔道:“巳时便来了,不觉等得困倦,竟睡了一会子。还是听了开门声方才醒来。”


    薛姨妈与其一并往内中行去,便道:“无怪发髻散乱、睡眼惺忪……方才盘账抛费了一些时辰,我合该早来一些时候的。”


    “现在也不迟。”


    说话间二人进得内中。陈斯远扫量一眼万历柜,见并不曾打开,这才暗自舒了口气。当下引着薛姨妈一并落座,二人凑在一处说起话儿来。


    因着二人贴在一处轻声细语,是以声息落在柜中司棋耳中,只听了个含糊。司棋透过缝隙只隐约瞧见那女子半边儿身子,又听着嗓音隐约有些耳熟,偏生一时间想不起是谁人来。


    过得好半晌,外间窸窸窣窣,那缝隙瞧不分明,显是亲热起来。司棋便咬了下唇,暗生气恼。却也生怕坏了陈斯远好事,这才咬着下唇隐忍不发。只暗暗拿定心思,今儿个定要瞧瞧这女子是谁人!


    俄尔,司棋大着胆子略略推了柜门,偷眼打量,便见一截白玉也似的小腿踢腾出来,足上挂着红菱也似的平底鞋,时而踢腾开来,时而又撑在床榻边缘。


    哼唧有声,显是唇舌相搅。


    司棋正待看个真切,谁知二人竟滚去了床榻里,因着柜门遮掩,司棋便再也瞧不真切,只隐约见那纱帷内被翻红浪,声息不觉,直把司棋听了个面红耳赤。


    少一时,二人忽而相拥而坐,恰此时纱帷被风掀开一角,司棋顿时骇得瞪圆了双目!


    便见两条白生生臂膀紧紧搂了哥儿,粉颈昂扬,荐芎云股,蹙眉阖目,丹唇微张,一动一静间说不出的娇媚、道不尽的可人……不是姨太太还有谁人!


    这……这这这……哥儿怎地与姨太太搅合在了一处?


    ……………………………………………………


    申时末,陈斯远一径将薛姨妈送走,这才兀自舒了口气,心下暗忖往后再不可犯险。这自个儿来的迟一些,薛姨妈又早了一些,可不就撞在了一处?亏得那司棋事事依着自个儿,不然此番哪里能轻易揭过?


    叹息着进得内中,便见衣衫凌乱的司棋偏腿坐在床榻上,正一脸古怪地瞧着自个儿。


    “哥儿,你怎地——”


    司棋欲言又止,内中之意不言自明。陈斯远方才多大年纪?说难听的,薛姨妈做他娘都够了!


    陈斯远自是不好实话说自个儿贪慕女色,只蹙眉落座,叹息一声道:“还能为何?前一回海贸之事被姨太太拿了把柄,此番百草堂营生又问姨太太借了本钱,一时醉酒,谁知竟成了今日模样。”


    那司棋顿时脑补起来……是了,定是姨太太得了把柄,又趁着哥儿的营生不曾生发之际过来催逼,这才逼着哥儿就范。


    又想着陈斯远父母早亡,寄居荣国府只得了邢夫人照料,那大老爷素来是个见钱眼开、无利不起早的,哥儿能铺展成如今情形,这背后可不就要比那些纨绔凄楚几分?


    脑补过后,司棋不禁扯了陈斯远的双手,面上生出怜惜之色,道:“苦了哥儿了,那往后——”


    陈斯远又是一声叹息,没做声回应。


    司棋咬着下唇思量起来,俄尔便道:“也不妨事,姨太太多大年纪了?说不得忍上几年,她自个儿就不来寻哥儿了。”


    这是盼着薛姨妈早早绝了天癸?陈斯远心下哭笑不得,口中却道:“本就与其约定了今日,只是我见你心下难安,这才想着错开时候,谁知到底还是撞在了一处。”


    司棋便将陈斯远搂在怀里,道:“哥儿快别说了,你心里委屈我自是知晓,只可恨我不过是个丫鬟,实在帮衬不上什么。”


    她身量高大,此时与陈斯远相差仿佛,陈斯远贴在其肩头,因着身形略显单薄,竟有些小鸟依人。


    陈斯远心下古怪,赶忙起身坐起,扭头瞥了一眼,便见司棋兀自蹙眉陈斯远,也不知琢磨着什么。


    他却不知,司棋这会子暗暗拿定心思,想着只消促成了二姑娘与陈斯远的婚事,那姨太太定会知难而退。再者,她虽只是个丫鬟,可往后骑驴看账本,说不得就能得了机会给薛家下蛆呢!


    二人心思各异,又略略温存,便分开来各自往荣国府回返。


    不说陈斯远如何,却说司棋雇请了驴车,一径回得荣国府。待进了荣庆堂后楼,趁着那绣橘去取食盒,便蹙眉与迎春道:“姑娘,哥……远大爷有今日可是不易。”


    迎春正打棋谱,闻言捏了棋子抬眼纳罕道:“为何如此说?”


    司棋自是不好明说,只道:“姑娘不妨想想,母亲早去,因着继母恶毒,自小便不得宠爱,又千里迢迢来投亲,这一年来几次险些被人害了去,远大爷能有今日可是容易的?”


    “远兄弟自然不容易。”迎春应了一声,心下叹息一声,想着自个儿倒是与陈斯远相差仿佛,唯独差了性子。是以她如今尚且谨小慎微,偏那远兄弟已然挣脱了枷锁,扑腾出一片新天地来。


    迎春心下极为欣赏陈斯远,只恨自个儿性子太弱,不然何苦成了如今的二木头?


    司棋见其沉思,以为迎春动了凡心,便出言诱之:“姑娘,那远大爷色色不凡、样样出彩,这般好的夫君只怕打着灯笼都难寻。姑娘若不动些心思,只怕这等好事儿从此就与姑娘无缘了呢。”


    “又胡吣!”迎春嗔怪了一嘴,却不免勾动心思。


    待转过年来,她便十六了。寻常百姓家的女子,这个年纪早已出阁。贾家心疼女儿,也不过多留二年,也是时候张罗婚事了。


    又因司棋时常在耳边嚼舌,二姑娘心中难免待陈斯远另眼相看。心下忽而思忖着,若真个儿要嫁人,与其寻那等门当户对的盲婚哑嫁,莫不如嫁了远兄弟去。


    这般思量着,迎春便不觉红了脸儿。


    其脸上颜色落座司棋眼里,司棋便暗自得意不已。心下暗忖,如此两边撮合着,就不信自家姑娘不动心。


    ……………………………………………………


    待转过天来,伺候了迎春用过早饭,司棋得空便往东跨院来寻姥姥王善保家的。


    那王善保家的拖累邢夫人、四哥儿染了风寒,自是没了脸儿。奈何她本就是不要脸面的,待邢夫人与四哥儿风寒好转,她便又腆着脸凑进房里。


    邢夫人念及其好歹忠心,便也不做责怪。


    司棋一路进得三层仪门里,寻了王善保家的到得墙角,与其说道:“姥姥,我们姑娘与远大爷的事儿,大太太可有提及?”


    王善保家的道:“太太一直忙着照应哥儿,又因月子里不好沐浴,便时常发脾气,哪里还管得了旁的?”


    司棋蹙眉道:“姥姥不妨跟太太时常提一提……我们姑娘也到了开亲的年纪,若再拖下去,只怕我就要去配了小子啦!”


    王善保家的思量道:“谁知太太存了什么心思?前头收养了二姑娘,本道是要为其张罗婚事。转头得了四哥儿,我看太太这心思倒是尽数都放在四哥儿身上了。罢了,我过会子与太太提一嘴就是了。”


    司棋得了应允,自是心下雀跃,当下好生哄了王善保家的一阵,这才施施然回返荣国府。


    那王善保家的进得正房里,抬眼便见邢夫人正抱了四哥儿逗弄着。王善保家的心下思量了一番,便凑过来夸赞道:“瞧瞧四哥儿这眉眼,跟太太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等长大了定是个俊俏小郎君。”


    邢夫人这会子心绪极佳,便笑道:“都说儿子随母,这老话儿果然不假。我如今只盼着哥儿早些长大,好歹有个前程,再寻个妥帖姻缘,我此生也就心满意足了。”


    王善保家的道:“有太太、老爷护着,哥儿的前程、姻缘哪里差得了?不过,太太,二姑娘转年也要十六了,是不是也该议亲了?前些时日太太不是看好远哥儿与二姑娘凑成一对儿?”


    “嗯。”邢夫人满心都是儿子,这会子哪里管得了迎春?因是只含混应了。


    王善保家的心思一动,禁不住下蛆道:“太太须得用些心思了,我依稀听婆子嚼舌,好似二房太太有意将王家的云屏姑娘说与远哥儿呢。”


    “嗯?”一招无中生有,顿时将邢夫人惊在当场:“什么时候儿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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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点中文网著名白金作者梦入神机2008年度重拳出击的都市大作——《龙蛇演义》让你感受一个真实的国术世界。   在文中你能看到国术和现代火器的对撞,世界纷乱,龙蛇并起,且看一个平凡的少年,如何一步步走上巅峰的位置。   他本是一名默默无名的高中生,只是缘于在公园中遇上了“她”,认了一个叱咤世界的干姐姐,并且做出一个彻底令自己改变一生的决定。   强大的实力并非一朝可得,玩命的苦练与过人的天赋成就了主...

天命:从大业十二年开始

隋末,李善道初为求活,投奔了在瓦岗落草的同乡徐世绩,后经奋斗,与李世民并为当时双雄,一决胜负。

青诡纪事

屠龙之前就读过龙族的路明非

“楚子航师兄,寡言藏心,你要枕着多少悔恨才能睡上一个好觉?”“昂热校长,让你背负一生的仇恨究竟有多沉重?如果给你一个大大的拥抱是否能稍稍稀释一点你的悲伤?”“你呢,绘梨衣?故事里说你是一个巫女般的女孩,你一定很美吧,能让我沉溺于你的那种。”“好想见你啊!”……一段循环往复关于未来的噩梦让路明非捂着被子彻夜痛哭,悲伤的泪仿佛要把世界都给淹没。世有三千刀,悔意最杀人。那场比暴雨来的更勇猛的泪终于彻底浇穿了路明非一潭死水的生活,也淋灭了他敛藏在骨子里的怯懦。剑道、学识、力量……男孩会牢牢握紧一切。卡塞尔之门大开,命运的列车响起号角驶向彼方,这次屠龙的少年决心扬起利剑守护好他的女孩、斩断所有遗憾!

龙战星野

书中写的是一个小流氓如何因为奇遇变成一个超级大流氓的故事。主角在学生时代得到蚩尤力量和记忆,成为邪恶的主角,充满了破坏欲和征服欲,在黑社会奋力打拼。   书中主角是个流氓,可是所干的事却很对应中国人的胃口。

超级高手艳遇记

萝莉是用来养成的,   御姐是用来推倒的,   女神是用来堕落的,   女王才是用来调教的……

我才不会被女孩子欺负呢

什么情况?从6岁开始就一直欺负我的那家伙,三年不见竟然变成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还跑到约定决斗的地点向我表白:希望我能做她的男朋友?!阴谋!这里面一定有天大的阴谋!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就算你跟我抹眼泪扮可怜,我也要对你各种无视+羞辱,直到童年的怨气全部释放为止啊!看什么看?我欺负女孩子是有正当理由的!

抗日:功德系统,打造一个合成旅

一次意外,姜勤穿越到了二战时期抗日战场,利用先进的训练方法,和领先于时代的武器装备,打造出一支 “特色合成化部队”。一寸山河一寸兵,十万青年十万军,用侵略者的鲜血祭奠牺牲在这场战争中的军民。

我在日本的幸福生活

小姨嫁去了日本。   所以我有个名为千岛心悦的日本表妹。   由于工作原因,小姨和小姨夫经常出差,以致无法照料他们的宝贝女儿。   他们本想把千岛心悦送来中国,但千岛心悦不同意。   我爸妈见到这样的情况,他们不由分说一脚便把我踹去了日本。   于是,我在日本照顾表妹兼留学的生活就这样展开了……

重回61:我赶山御兽带全家吃肉!

李冬生重生61年代,这是一个物资贫瘠、百废待兴的年代! 同时,也是个山珍无数、渔猎未禁的年代! 前世走过的弯路,这次他绝不会重蹈覆辙! 靠着开局觉醒的御兽系统,别人避之不及的凶恶猛兽,都是他的狩猎伙伴! “叮!成功和东北虎签订契约!” “叮!成功和黑熊签订契约!” …… 豺狼虎豹、马鹿紫貂、白鹤鸳鸯、鹜蚌鱼虾……整个大兴安岭,都是他的猎场!

独步天途

浩渺大陆,奇珍长存,凶兽横行,武道成仙。   有神山高耸万丈,有仙河九曲成弯,自古时以来大陆之上风云轮转,乱世动荡。   少年张仲军,本应继承父亲爵位,却因天赋骤消,遭受陷害,垂死之际,乱入毒云瘴谷,结识一只古怪青蛙,本想夺舍的大青蛙,一时出错,同主角生命同盟,休戚与共。   得神蛙相助,张仲军自此扶摇而上,名动大陆。   无尽征程,踏天而行。

同时穿越:从回归主神空间开始

一道彩色的雷霆落下,让吴羡穿越到《无限恐怖》的世界,还成为了与张杰同期进入的新人轮回者。一番挣扎求生之后,他独自回归到主神空间,很快便因为过度疲劳而陷入沉睡,却不想在梦境之中,看到了一名黑甲少年和一只毛脸雷公嘴的猴子。直到这时,吴羡才终于明白,原来他的金手指竟然就是他自己!无限恐怖、吞噬星空、黑神话、一人之下、大唐、雪中、龙族、遮天……总而言之,这是一个被雷劈的穿越者,在诸天世界抱自己大腿的故事。

俗人回档

审读边学道。   俗人边学道。   巨子边学道。   这是一个快意恩仇的男人的故事。   这是一个站立山巅与天比高的故事。   这个故事里有温馨的生活,有铿锵的命运,有多彩的旅程。

神器铸造师

获得上古真神传承,使他一个非常普通,且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商贩的儿子,变成了一个天才的神器铸造师。   他除了能够铸造炼制别人梦寐以求的装备外,在实践中,通过不断的创造,铸造炼制出他人从没有见到过,且能力超凡的各种战斗辅助神器,使他的对手,永远无法摸透他的真实底细,……   “守我本心,任他狂风暴雨,如何猛烈,也不能够使我意志动摇。”   “努力,前进,踏平荆棘丛莽,把一切障碍尽除,走出属于自己的通天...

逆命相师

世间有天命族,生来便被斩去五十年寿元

我真没想当训练家啊

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得文公司董事会、彩虹火箭队缔造者、逆属性大师、世界锦标赛冠军……传奇训练家陆野,回忆起首次直播时的场景,喟然长叹。“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最初的愿望只是破十万订阅露个脸而已。”“我只想恰点钱,从一名游戏区UP主做起。”“我真没想当训练家啊!”本书又名:《五等分的陆野》、《青春期训练家不会梦见神奥冠军》、《竹兰大小姐想让我告白》、《成为世界冠军从主播开始》……【融合世界观,平行世界+动画、游戏设定+特别篇】关键词:精灵宝可梦、口袋妖怪、神奇宝贝、宠物小精灵、特别篇

崩坏骑士传

我出生在一个有着名为崩坏灾难的世界,我被它伤害过,被它影响过。 但我改变了自己,我选择怀揣勇气成为一名骑士,立誓对抗崩坏,贯彻正义。 我坚信着人类的伟大是勇气的伟大,人类的赞歌是勇气的赞歌

烽烟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就是烽烟。   当弃儿流着泪看着家园被焚烧,当手里的的武器只剩下拳头,当勇士嘴唇干裂的望着夕阳,当鲜血滴在破碎的战旗上——乱世开始了。   且慢看——锦绣河山,风云变幻;有男儿——横刀立马,惊涛拍岸!

南宋异闻录

一个小小家丁,却牵扯着一个千古之秘。   一桩离奇命案,把一个恋爱脑的多情大小姐和一个清冷傲娇的小俏婢送到了他的面前。   她们,真的只是无辜涉入的人?   西湖断桥,诡谲重重。   情缘牵一线。   真相,只在咫尺之间。

快穿之躺赢的女配

《快穿之躺赢的女配》 在大千世界穿越,改变女配的命运 谁说女配就是讨厌的存在,谁说女配就是促进男女主感情的存在 女配也通过各种躺赢方式,过上精彩的生活 过躺赢的生活,让男女主羡慕吧

大道主

穿越了,这个世界太危险,千秋俊杰、万古英豪多如牛毛,身怀异宝的赵硕脚踏地、头顶天,牛叉轰轰的出现,掀起一路的血雨腥风。   先天秘境?上古洞天?无上道器?都是我的,谁动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