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日陈斯远自新宅回返,到得清堂茅舍里与香菱、红玉等说了会子话儿,便往书房里温读功课。


    少一时,五儿奉了茶来,又眼看临近午时,便往小厨房去提食盒。又有红玉凑过来,趁着陈斯远饮茶之际道:“大爷,那银匣子里的银钱不多了。”


    陈斯远应下,随手自袖笼里寻出两张百两银票来,道:“回头儿你寻了平儿兑开。”


    红玉应了声正要退下,又被陈斯远叫住,吩咐道:“五儿来的时日也不短了,下月起也是一两银子月例。”


    红玉应了声,狐疑地看向陈斯远。


    陈斯远又道:“房里多亏你打理着,下月起改为二两银子月例。”


    红玉顿时顾不得狐疑了,拿二两银子的月例,那是姨娘才有的!


    随即又听陈斯远道:“至于香菱,她那月例不从你这儿走,我私下给她就是了。”


    “那敢情好。”红玉欢喜着应下,扭身出来正撞见提了食盒回返的柳五儿。


    此时香菱、芸香都往园子里耍顽去了,红玉便笑着扯了五儿到一旁道:“给五儿妹妹道喜了,大爷方才发了话,从下月起你也是一两银子的月例了。”


    “啊?”柳五儿心思细腻,私底下没少读诗书,虽自命清高不计较银钱,却颇为看重银钱所代表的位份。一两银子的月例,换在荣国府,那得是老太太身边儿的大丫鬟才能拿到。


    心下欢喜之余,柳五儿不禁纳罕道:“好端端的,大爷怎地这会子给我涨月例?”


    红玉哂笑一声儿,道:“许是昨儿个大爷做了什么亏心事儿,这会子良心发现也说不定。”


    眼见柳五儿没听懂,红玉便推搡了其一把:“快进去道谢去吧。”


    五儿这才应下,提了食盒进得正房里寻陈斯远道谢。红玉心下暗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不得昨儿个哪个小蹄子被自家大爷收了房,大爷心下不安,这才回来便给清堂茅舍里的一应人等涨了月例。


    不过爷们儿不都这样?自家大爷这等喜新不厌旧的,总比东西二府那等哄了姑娘身子,转头儿便忘在脑后的货色强了百套。


    过得须臾,红玉也入内一道儿服侍着陈斯远用过了午点。略略小憩,五儿正服侍着陈斯远往书房去,外间便传来叩门声。


    临近四月,此时天光极好,那正房门前的屏风早就撤了去,红玉立在堂中便瞧见一高大丰壮的身形朝这边厢道:“红玉,远大爷可在?”


    红玉心下对那起子东跨院出身的狐媚子都厌嫌得紧,可展眼瞥见司棋身旁的二姑娘,红玉便转而笑道:“在呢!”紧忙往书房里道:“大爷,二姑娘来了。”说罢又赶忙往外去迎。


    因着陈斯远与迎春是平辈,是以不待陈斯远出来迎,二姑娘领着两个丫鬟已然进了小院儿。


    陈斯远甫一迎出来,遥遥便见二姐姐迎春一袭泥金底子竹叶纹样镶边肉粉色色缎面菊纹圆领褙子,内衬白色交领袄子,下着银白撒花缎子马面裙。鬓贴两朵粉红月季宫花,髻插金钗。


    面上不见半点木讷,瞥见自个儿便噙了笑意颔首招呼道:“远兄弟!”


    陈斯远心下纳罕,紧忙迎上来一拱手:“二姐姐可是稀客,快请内中叙话。”


    迎春敛衽一福还了礼,笑着道:“上回瞧了一眼远兄弟那书稿,谁知心下一直惦记着那西夷风土人情,只叹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我这心下实在放不下,方才听闻远兄弟回了,便厚着脸皮来寻远兄弟讨要先前的书稿。”


    一旁随行的司棋也帮腔道:“远大爷上回可是应承了的,我们姑娘好不容易张一回口,远大爷可不好胡乱寻了由头将我们姑娘打发了。”


    陈斯远笑道:“不过是书稿,我又何必推诿?”


    说话间进得内中,陈斯远邀迎春落座,自个儿进得书房里翻找一番,便将邢岫烟誊写好的第一卷书稿拿了出来。返身到得厅堂里,交给红玉让其送到迎春身旁桌案上,谁知半路便被迎春接了过去。


    陈斯远落座笑道:“此为第一卷,于那西夷风土人情大略而谈,自认倒有几分趣味,二姐姐不若先从此卷读起。”


    恰此时五儿奉了杏仁茶来,迎春低声道过谢,扭头笑着道:“这却不急,我上回看过书稿,又想起去年听闻旁人体己英吉利夷使团进京事宜,一直以为西夷自有文章法度,怎么远兄弟这书中……西夷瞧着这般乱?”


    “盖因西夷并非一国啊,欧罗巴从未大一统,各地自有语言、文字,早先还有宗教将西夷诸国统合,此前百年宗教纷争不断,如今王权大过教权,虽不恰当,却有如我朝春秋、战国。


    且西夷以商立国,自是与我朝大不相同。”


    “原来如此,”迎春面上笑着,瞧着果然比素日里多了几分灵动。“依稀记得有个圣瓦伦丁节,不知这又是什么说法?”


    陈斯远笑着道:“此事说法不一,一说囚徒与狱卒女儿瞧对了眼,临死前瓦伦丁给狱卒的女儿去了一封情书;又有说出自中世纪英吉利夷诗人……”


    二人一问一答,说得倒是热闹。那随侍一旁的司棋顿时暗自松了口气,她生怕自家二姑娘又犯了怯,又成了那锯了嘴的葫芦——闷声不吭。如今倒好,二人有来有往的,虽略显生疏,可多来几回也就数落了。


    见红玉等也留在厅中,司棋心下一动,凑过去扯了红玉道:“屋里也不用留那么多人,咱们不若去外头耍顽一会子去。”


    红玉心下着恼,哪里看不出司棋是故意让自家大爷与二姑娘单独说会子话儿?她行事周全,面上不露声色,便颔首应下。


    须臾随着司棋出了厅堂,其后又有绣橘将五儿也扯了出来。


    那司棋有的没的说了一通,忽而便低声说道:“昨儿个太太说起我们姑娘的婚事,姑娘听得直抹眼泪,你猜太太怎么说的?”


    司棋口中的太太,说的自然是邢夫人。


    红玉纳罕道:“大太太怎么说的?”


    司棋笑吟吟道:“大太太叹息半晌,说自个儿出身寒微,身边儿就远大爷一个瞧着算是好的,又与我们姑娘说,若是姑娘来日寻个知根知底的,太太也能少操些心。”顿了顿,又道:“说着还赏了姑娘两匹缠枝莲的缎子呢。”


    红玉心下透亮,那缠枝莲的缎子本就是自家大爷自江南带回来的,往东跨院送去了不少。大太太说了这等话儿,又将此物赠给了二姑娘,定是存心要撮合二姑娘与自家大爷啊!


    只是……是不是太迟了?宝姑娘上回既能扮了主母做派,料想私底下必与自家大爷情意深重,二姑娘这会子半路杀出来,说不得讨不得好儿反倒惹了一身不是。


    只是红玉素来是个会说话儿的,如今陈斯远婚事也不曾真个儿敲定下来,因是便笑着低声道:“原是我们大爷有福啊。”


    司棋便鼓动道:“你也知我们姑娘素来是个脾气好的,”往内中瞥了一眼,道:“若这事儿成了,来日还能少了你的好处?”


    红玉笑着摇头道:“我们大爷素来是个有主见的,我可不敢胡乱多嘴。”


    司棋就道:“也不要你说什么,咱们素日里有些眼色,那就什么都有了。”顿了顿,又道:“我们姑娘再如何也是公府出身,可不比那起子没出身的商户强了百套?”


    红玉悚然,自家大爷与宝姑娘的事儿传出去了?


    正待探寻,忽而外间传来说话声儿:“哟,今儿好热闹啊。”


    红玉抬眼,便见宝姐姐领着莺儿行了进来。


    红玉心下咯噔一声儿,暗道自家大爷昨儿一准做了亏心事儿,‘二木头’转了性子好容易来一回,谁知正巧被宝姑娘撞见……这往后可有的瞧了!


    当下紧忙撇下司棋,红玉往门前迎去:“宝姑娘来了?可是凑巧,二姑娘才来问我们大爷借书稿,宝姑娘便来了。”


    宝钗娴静笑着道:“家中老亲想办个胶乳工坊,寻了妈妈求肯,妈妈便打发我来寻远大哥计较……好歹是老亲,那胶乳再是紧俏,也总要拨付一些答对了。”


    此时五儿早往内中传了话儿,陈斯远便与二姑娘迎春一道儿来迎。


    宝姐姐与红玉说着,正与二人在正房前撞在一处。宝姐姐扫量迎春一眼,便笑着道:“早知二姐姐也在,我合该迟一些再来的。只是妈妈催得紧……没耽误二姐姐的事儿吧?”


    迎春笑着道:“我不过是寻远兄弟借书稿,如今已借到了,正要回呢。宝妹妹既有正经事儿,那我就先回了。”


    宝钗笑道:“我才来二姐姐就要走,这可不好,瞧着倒像是我赶了二姐姐一般。”


    迎春也笑道:“既得了物件儿,再不走可不就成了恶客?”又扭头与陈斯远道:“远兄弟潜心攻读,可也不好累坏了身子骨。素日里若是烦闷了,不若去我那缀锦楼下一局棋,解解闷也是好的。”


    陈斯远含糊应下,迎春又道:“如此,我便走了。远兄弟、宝妹妹留步,都是自家姊妹、兄弟,往后也别送来送去的,没得让人觉着外道。”


    说罢点了司棋、绣橘两个,挪动莲步而去。


    过得花牍,司棋忽而冷笑一声,道:“早不来、晚不来,偏姑娘来的时候她也来……姑娘说她是不是故意的?”


    绣橘这会子也反应过来自家姑娘的心思,若是自家姑娘果然嫁了远大爷,那自然是极好!论人品、才俊,这府中的男子又有哪一个比得上远大爷?


    因是绣橘便同仇敌忾道:“这四下都是得了薛家好处的丫鬟、婆子,说不得哪一个就做了耳报神。想要瞒过……只怕不大容易。”


    司棋蹙眉思量道:“那耳报神再多也进不得东跨院……下回远大爷往东跨院去,姑娘不若也去?”


    迎春闷声没言语。她既拿定了心思,便再不会改易,哪怕撞得头破血流。这会子虽心下怦然乱跳,却隐隐泛着一股子快意!隐忍这般多年,原来表露心意竟是这般畅快!


    绣橘又道:“常言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三姑娘素来主意多,我看不若寻了三姑娘讨个主意去?”


    司棋蹙眉道:“三姑娘瞧着更亲近宝姑娘,你这是出的什么馊主意?我看啊,与其问三姑娘,莫不如去问邢姑娘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迎春忽而想起上回对弈时邢岫烟若有若无的点拨,顿时起了心思……


    却说另一边厢,那宝姐姐目视迎春行得远了,忽而嘀咕道:“二姐姐如今不同了呢。”说罢又意味深长的瞥了陈斯远一眼。


    陈斯远挠挠头没言语,心下也委屈得紧——二姐姐自己找上的门,他总不好当面赶人吧?


    二人一并进得内中,不待莺儿寻由头,红玉、五儿两个便极有眼色地去了外头。


    宝姐姐先行说过正事儿,不过是有薛家故旧寻上门来,求肯一些胶乳份额罢了。这胶乳都是随行就市,卖谁不是卖?陈斯远自无不可。


    待说过此事,陈斯远紧忙关切道:“妹妹今儿个瞧着大好了呢。”


    宝姐姐笑着白了其一眼,心下如何不知他是想将先前的话头遮掩过去?宝姐姐虽心下吃味,却也知此事怪不得陈斯远。


    莫说是东西两府,便是将其放在京师,论及品貌、才干,又有几人越得过陈斯远去?


    如此,前有王云屏相看,后有二姐姐登门,本就在情理之中。那王云屏一事业已揭过,至于二姐姐迎春……虽方才瞧着略有不同,如今又有邢夫人做靠山,可宝姐姐又岂会怕了她?


    面前的良人早两年便是个贪花好色的,如今收拢的姑娘多了,这才略略收敛。


    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二姐姐单论颜色便输了自个儿一筹,又哪儿来的底气与自个儿争?


    说实在的,比起去争宝玉那等不知上进、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争陈斯远这等才俊,反倒愈发让宝姐姐跃跃欲试呢。


    如今不怕旁的姊妹,宝姐姐最担心的是外间有权贵相中了陈斯远,开出陈斯远不忍推拒的条件,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


    多想无益,现下她只盼着这月余光景尽早过去,待妈妈探寻了姨妈的心思,自个儿也好早早儿与他定下来。


    宝姐姐心思多,情知这偶尔吃味是情趣,吃味多了便难免惹人厌烦,因是绝口不提方才二姐姐来访之事,只笑着说起了这两日情形。


    “——闷了两日,今儿个一早才好转,林妹妹便寻了来。”


    “林妹妹去了?”


    宝姐姐道:“说来便促狭,她竟学了你,自个儿缝制了口罩,主仆三个都戴了上,遮了小半张脸儿说话。后来实在憋闷不住,到底将那口罩扯了去……是了,我还将荷花宫花送了她,林妹妹高兴得当面儿就贴在了鬓上。”


    她一面儿说着,一面儿见陈斯远杯中空了,便起身提了茶壶,凑过来为陈斯远斟了茶水,又戳在其近前道:“林妹妹闹了半晌才走,我正不知另一朵兰花送给谁,谁知出来便撞见的邢姐姐。”


    陈斯远道:“那倒是巧了。”


    宝姐姐噙笑道:“可不是?我见邢姐姐鬓上素净,便将那兰花送了去。”


    宝姐姐撂下水壶正待回身,谁知柔荑便被陈斯远擒了去。


    宝钗面上顿时露出些许嗔意,扭头往外看了一眼,蹙眉低声道:“都瞧着呢,快撒手。”


    陈斯远笑了笑,忽而朗声道:“上回那账目有两处错漏,宝妹妹且随我往书房观量。”


    说罢起身撒手,探手一邀。


    宝姐姐嗔看其一眼,又心虚地往外瞧了瞧,眼见红玉、莺儿几个就在院儿外耍顽,这才略略松了口气,随着陈斯远往书房行来。


    甫一进得内中,那陈斯远方才转过身来,宝姐姐便骇得双手护在心口后退了小半步,嗫嚅道:“你,你不许再作怪。”


    陈斯远故作纳罕道:“不过是想寻妹妹说些体己话儿,哪里就作怪了?再者,前番发乎情、止乎礼,又何谈作怪?”


    宝姐姐被他这般不要脸的模样气得一时不知如何答对……于宝姐姐心下,扯了手儿才算是发乎情、止乎礼,余下吃胭脂,还将手探进小衣里,简直就是浮浪子所为!


    正气恼间,陈斯远已欺身过来。宝姐姐又往后退,谁知才两步背脊便抵在了墙面上。


    这下子避无可避,宝姐姐便眼睁睁瞧着他凑到身前才停下。


    二人对视一眼,宝姐姐情知又要躲不过,心下怦然、别扭之余,竟隐隐有那么一丝期许。


    正是因此,宝姐姐一时间羞得面上通红,咬着下唇别过头去,不敢去看陈斯远。


    陈斯远探手捏了宝姐姐的下颌,俯身轻轻一啄,温声道:“这男女大防,向来防的是无媒野合……我与妹妹这般早早心心相印,又不曾做旁的出格的,哪里就是作怪了?”


    宝姐姐赧然道:“哪里来的歪理邪说?我却是不认的!”顿了顿,又低声道:“再说咱们如今也不曾过了明路……总要,总要等过了门再……”


    陈斯远心下玩味,叹息一声故作愁闷道:“就怕到时候又生波折啊。”


    宝姐姐见其好似患得患失起来,心下暗自欢喜,便开口哄道:“姨妈本就瞧不上我家,哪里会出变故?”说着又探手扯了陈斯远的大手,拇指在其掌心勾了勾,道:“咱们安心等一些时日就是了。”


    陈斯远颔首应下,忽而将宝钗身形一带,宝姐姐低低惊呼一声便撞在了其怀里。


    宝姐姐气恼道:“怎……怎么又作怪?”


    陈斯远只在其耳畔低声道:“妹妹别嚷,让我抱一会子就好。”


    宝姐姐怔了怔,脸儿贴在其心口,听着那怦然有力的心跳,不觉便动了心绪。一时间任凭其抱在怀中,又探出手来环了其腰身,于是二人便拥在一处,一时静谧无声。


    只一会子,宝姐姐心下便好似灌了蜜酒一般,甜丝丝、晕乎乎,满心都是身前良人。那陈斯远又岂是个老实本分的,一双手原本只是搂着,须臾便开始摩挲背脊,待少一时又揉捏起来。


    待宝姐姐反应过来,早已被其揉捏得娇喘吁吁,一双水杏眼莹润,显是又动了情。


    陈斯远心下得意,正待一亲芳泽,谁知外间忽而传来声响道:“大爷,苗儿姑娘来了!”


    宝姐姐怔了怔,赶忙推搡一把,挣脱开来,羞恼着嗔怪了其一眼,紧忙往厅堂里行去。待面上缓和过来,只略略拢了发髻,便道:“想是大太太寻你有事儿,既如此,我就先回了。”


    说罢逃也似地出了清堂茅舍,领着莺儿就走。


    陈斯远暗叹苗儿来的不是时候,却也不以为意,左右来日方长……此番既试探得知宝姐姐果然是水做的,往后自然有的是法子勾得宝姐姐动情。


    待送过了宝钗,陈斯远这才寻了苗儿过来。那苗儿避开旁人,只凑近低声道:“哥儿,太太说大老爷四下发了帖子,连镇国公、理国公府都送了,方才又说琏二爷不日便要往津门去,也不知存的什么心思……太太打发我告诉哥儿一句,免得来日着了大老爷道儿。”


    四下发英雄帖,又催着贾琏启程……这贾赦是嫌东西二府合起来的本钱太小,打算联络了四王八公,也好一口吃成胖子?


    呵,这倒有趣了。


    胶乳可不是粮食,大顺若是来年粮食减产一成,粮价可不会单单只涨一成,而是涨到大顺一成的人口吃不起为止。


    胶乳如今是实用之物,却并非不可或缺。好比那轮胎,若胶乳价钱过高,车把式宁可继续用木质轮子,又哪里会去买劳什子的胶乳轮胎?


    陈斯远私底下算计过,胶乳涨到一钱银子一斤就到头了,再要涨那就得不偿失。大老爷贾赦只怕是依着囤粮食、布匹的思路去囤积胶乳,想要以此一口吃成胖子……怕是想瞎了心啊。


    不过于陈斯远而言却是好事儿,正好任凭贾赦催高胶乳价钱,不拘囤积的还是采买的,这胶乳大多都源自郑和岛,岂不便宜了他陈斯远?


    因是陈斯远便道:“你给姨妈回话,静观其变就好,由着大老爷折腾就是了。”


    苗儿应下,又眼巴巴地瞅着陈斯远,道:“我后日要归家呢。”


    陈斯远闻弦知雅意,当即定下大后日二人私回,便哄得苗儿高高兴兴而去。


    ……………………………………………………


    却说过得两日,宁国府果然摆了席面,所邀者多是四王八公各家女眷,打着的是为尤氏庆生的由头。


    这勋贵人家无事不好随意走动,彼此沟通多是用女眷往来。


    因王夫人要守着宝玉,是以这日只邢夫人、凤姐儿、李纨等往东府为尤氏庆生。


    许是多是女眷之故,此番宁国府倒是没闹出笑话来,虽鼓乐齐喧,却并不曾点什么出格的戏码。


    这等场合,陈斯远即便得了请柬也不便过去,便推说身子不适,留在书房中温读功课。


    待到下晌东府散了,便有条儿来请陈斯远。


    陈斯远随着条儿一径到得东跨院正房里,那邢夫人方才哄过四哥儿,便将下人尽数打发了,独留陈斯远在身前说话。


    “我可是仔细扫听过了,大老爷这回闹得声势好大!镇国公府、理国公府,连南安太妃都入了股子,算算起码得这个数!”


    邢夫人比划出两根手指来。


    两万两?胶乳才多大的盘子,这两万两不算少了。


    见陈斯远面上无动于衷,邢夫人蹙眉道:“他们这般恣意,果然无妨?”


    陈斯远笑道:“前一回就与你说了,催高价码,于我而言乃是好事一桩啊。”


    邢夫人这才略略放下心来,转而又道:“方才那会子更衣,倒是听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儿!”


    “哦,何事?”


    邢夫人卖了个关子,这才低声道:“说是那尤老安人去年嫁了人,如今夫家遭受不住,又闹着要休妻呢。”


    陈斯远蹙眉不已,暗道只怕宁国府连荣国府都不如,这等阴私事儿怎么就传得四下皆知了?


    “还没完呢,听说珍哥儿求了个中人去说道,那郭家咬死了要和离。珍哥儿也没了法子,席间与大老爷求肯,说过些时日将尤老安人送去水月庵呢。”


    陈斯远故作惊叹道:“竟还有此事?真真儿离奇。”


    心下思量着,那水月庵本就藏污纳垢,如今更是落在贾芹那个不着调的手里,只怕来日还有的闹呢。


    说过此事,邢夫人旧事重提,又说起迎春的好处来。陈斯远心下不耐,只推说实在怕了大老爷,又哄了邢夫人一番,这才施施然告辞而去。


    谁知邢夫人钻了牛角尖,认准了唯有迎春嫁与陈斯远,日后才好方便二人私会。因是全然不理会陈斯远心绪,只一门心思算计着如何鼓动二姑娘更主动一些。


    这日匆匆而过,待转过天来,贾琏果然领了十几号仆役、小厮,会同几家管事儿浩浩荡荡往那津门而去。


    陈斯远早间与宝姐姐见了一面儿,因在蘅芜苑左近,实在不好太过亲昵,只得留待往后再行撩拨。


    这日闷坐书房中正读得昏头涨脑,便有芸香叫嚷道:“大爷大爷,二奶奶来了!”


    陈斯远眨眨眼,紧忙起身来迎,才到正房门前,便见凤姐儿笑吟吟款步而来。


    凤姐儿今儿个只领了丰儿来,平儿却不知去了何处。


    陈斯远不敢怠慢,紧忙上前厮见。谁知凤姐儿竟横移一步避过,随即正儿八经朝着陈斯远敛衽一福。


    陈斯远纳罕道:“二嫂子这是做什么?”


    凤姐儿肃容道:“我不好说出口,远兄弟心下自知。”


    这是为前番自个儿搭救之故?


    陈斯远也不好明说,便赶忙将其引入内中。


    谁知凤姐儿才落座,不待茶水奉上,便打发丰儿道:“你去外头等着,我与远兄弟说几句话儿就走。”


    丰儿应下,紧忙退下。凤姐儿又朝陈斯远观量一眼,陈斯远心下会意,略略使了个眼色,红玉便与香菱、五儿一并退出门外。


    此时凤姐儿才叹道:“错非远兄弟搭救,我此番哪里还有命在?前几日本就要来道谢,谁知家中庶务堆积如山。待我刚打理过,你二哥又要远赴津门。直到他今儿个一早儿走了,我才得空来拜谢远兄弟恩情。”


    陈斯远笑着摆手道:“我也是机缘巧合……下毒之人虽下作,可没了毒源,料想没几日二嫂子也能恢复如初。”


    凤姐儿哪里肯信?只道是陈斯远谦逊之语。


    又是一番道谢,凤姐儿这才问道:“却不知远兄弟怎知是有人下了咒?”


    陈斯远早有应对,道:“说来也巧,上回宝兄弟的干娘来访,我正撞了个正着。那马道婆崴了一跤,袖笼里竟甩出来纸绞的鬼来……没两日二嫂子与宝兄弟就发了癔症,我便想着是不是那鬼画符之效。”


    凤姐儿这些时日可没闲着,事关自个儿性命,泼洒出去银钱,如今早将那鬼画符的来历查了个一清二楚——正是马道婆的手笔!


    凤姐儿闻言冷笑道:“亏得她跑得快!若叫我逮住,定叫她生不如死!”


    马道婆那等作孽的神婆,也不知害了多少人,真真儿是死不足惜。


    忽而想起前一回平儿求肯,陈斯远略略思量便权当不知。这马道婆该死,被赵姨娘鼓动的彩霞又哪里是好的?她既鬼迷心窍下了黑手,就别怪凤姐儿报复。


    凤姐儿说罢,又瞧着陈斯远道:“远兄弟的恩情,当嫂子的铭记在心。这般活命之恩,来日我定有所报。”


    “二嫂子客气了。”


    凤姐儿也不多待,说过此事便匆匆告辞而去。


    待送过凤姐儿,陈斯远无心读书,干脆负手而行出了清堂茅舍,往园子里游逛起来。一路信步而行,转眼到得潇湘馆前,却见雪雁正在门前观量。


    招呼一声儿,雪雁立时笑眯眯凑过来道:“哥儿来的不巧,我们姑娘方才去宝姑娘处。”


    黛玉找宝钗去了?那陈斯远倒是不好去凑趣了。于是别过雪雁,又往前行。


    正待过蜂腰桥,隐隐听得侧后方传来落子之声,旋即便有熟悉女声招呼道:“表弟要往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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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回归后我靠算命连上八个热搜》 姜橙眠,娱乐圈资源咖加作精。 一朝满级回归,面对逆境,从容不迫操控全局逆风翻盘。 签代言,上综艺,拍剧,闲暇之余还兼职帮人捉妖算命。 没过多久对姜橙眠厌恶至极的观众们都真香了,盯着她参演的综艺,电视剧等一秒不落的看。 粉丝们彩虹屁层出不穷:“姐姐手撕渣男贱女绿茶婊的场面帅炸了,姐姐请正面看我!” 然而姜橙眠带给大家的惊喜远远不止这些。 粉丝们还发现,某宴会上,娱乐圈巨星,流量小花,豪门大鳄,健将

我师傅他又要摸鱼了

重生两世,云凡相当安逸。前世拼死拼活迈入大乘期,为拯救苍生一己之力挡下千千万万魔族邪修,重伤数千次,最终终于撑不住而倒下生命垂危的时候,看到师傅轻描淡写的请来十万天兵天将将自己的一生之敌、绝世魔头、傲世邪君等等等等通通砍瓜切菜一样砍死,他当时心里有多震惊,现在就有多安逸。 这特么还努力个屁!

你说什么?我又变成穷光蛋了?

《你说什么?我又变成穷光蛋了?》 【快穿+1v1+甜宠+女强】 景苑之是一个孤儿,辛苦打拼了半辈子,发现自己只是一本玛丽苏无脑文里面的不知名配角,只出现了一次的那种。 就在她功成名就,准备享受生活的时候,被车压死了,还是被五辆车压成肉泥的那种,试问,谁有她惨? 压死她也就算了吧,那四位男主还嫌弃她身体太硬阻挡了他们追向女主的速度。事后没有一点儿歉意也就算了,就因为女主觉得她长得太精致明艳就哭戚戚的说男主们是不是因为她长的好看所以

在遮天玩穿越

不正经版:人族大能,南宫大仙,欲以仙二博一世仙。南宫大仙,法力无边,千秋万世,一统遮天。 南宫大仙:“拿刀来、看我斩尽辰天帝七彩红毛给尔等织毛衣”正经版:在遮天穿越诸天,行走万界,集万道,成就至高道。 诸天万界,谁主轮回!我道至高,称霸诸天!

这个苍生有毛病

《这个苍生有毛病》 山村少年为何深夜哭泣? 众人围在锅前狞笑又为哪般? 一夜二十一个坑,背后竟隐藏惊天内幕! 原本立志成为工匠大师的她居然因此走上歧路! 男默女泪,世界那么大,正常的人却那么少! 辟谣!苍生没毛病!裂星世界原住民将对造谣者追究法律责任! 此文又名《那些年我碰到过的疯子》、《我在帝国的升职记》、《每天都有人劝我善良,而我不听不听就不听》。关键词:人、异魔、神、反转。 正版企鹅道友群,满一千粉丝值可入:

一天一个强化点

俗人修仙,没挂怎么行!重生修仙界,一天一个强化点。

修仙家族不能飘

《修仙家族不能飘》 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职员,意外重生到了神秘浩瀚的修仙界,成为了一个金丹家族的一员。 故事从天元修仙界,北海沧漓岛开始,这是一个传奇家族的崛起之路

全天下都知道太子爱她

《全天下都知道太子爱她》 【超甜宠文,爽文,女强男强】身为冥界无人敢招惹的存在,黄泉从未想过自己会重生! 黄泉,冥界大佬,一朝重生,成了天凰国没落世家的小姐,小姐身娇体弱,三步一喘五步一咳,还没有灵根,无法修炼,是国都人人皆知的小废物。 身娇体弱?无法修炼?任人欺负? 身体柔弱,医治便是。 无法修炼?一身生灵之气,可使万物生长,死物复生! 任人欺负?不好意思,来多少她打多少! 黄泉表示,以上都不在怕的,唯一怕的便是……

从道兵开始修行

披甲执锐军中客,血枭营中一道兵。风寒雨幕列成阵,沙场之中求道真! 我,徐瑾,是个道兵!

洪荒之神棍开山祖

“大势不可改?我不能成圣?笑话!”少年在古老的时代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我辈修士,所求为何?我命由我不由天!” “终有一日,我要破碎这万古青天,踏碎这苍茫大地……我要逆天!” “叮……”天道不想说话,并且扔出了一个权限,那是叫做鹳狸猿的东西。 “真香……”……穿越洪荒,在岁月中前行,演绎圣道煌煌!

阎王殿下的小闺女

《阎王殿下的小闺女》 『18万岁VS300万岁』每日三问, 一问:“小殿下睡醒了吗?” 二问:“小殿下在殿内吗?” 三问:“小殿下回来了吗?” 只要答案是:“睡醒了”“在殿内”“回来了”,每个恶鬼心里就都是崩溃的。 因为小殿下她……她她她祸鬼啊! 现在,她又拿着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宝贝,正拿众鬼们耍着玩呢。 只见一个又一个的恶鬼们,“咻”的就飞出了地狱,“咻”的就上了九重天。 此情此景,尤为壮观,好不乐哉! 身后,一抹

修仙:家族崛起

李长生意外重生修仙世界,成为一个小家族修士。家族日渐衰败,危机四伏,随时可能破灭面对种种不利的局面,李长生一步步奋斗挣扎,努力修行,将自己的家族发展壮大,铸造无上至尊仙族。 交流群:573344604(家族修仙,炼丹,养成,种田!)

封神:女娲宫上香,镇压准提

简介:无系统签到 “大势难改,小势可挪,可我偏偏就要撬动这大势!重生帝辛又如何,我一样可以活得精彩!” “西方有圣准提,霍乱天下,不施教化!吾乃人王帝辛,以人族气运为赌注,请天道废圣!” “这是一场按我意愿走的封神!我人族亦可耸立洪荒之巅!”ps:简介无力,还请道友留步。

玉京仙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不一样的仙侠,还原传统道家修行,求支持。

黑沙剑尊

打工人,打工魂,打工人都是人上人。绑定了打工人福报系统的黄烁,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历史频道,但是一跃数丈的贼人,剑气刀芒的捕快很快让他意识到这是武侠频道。 好容易混到了学武的机会,一剑破天的剑仙,阴险狡诈的邪修,却告诉他这里是更加危险的仙侠频道。 死里逃生的黄烁决定还是要苟起来,当个安稳的打工人。不懈的打工人终为老板,谨慎的打工人终为剑尊。

封神证道:劫运天钧

修仙十年,直到师父让他下山投奔陈塘关李靖,他才知道这是封神世界。 他本想着老老实实过日子,少惹麻烦,但事与愿违,竟和石矶娘娘共同被困入九龙神火罩中。 眼见两人就要九龙神火被炼化,魂飞魄散,石矶却抓着他的手不放,要在临死之前向他讨一句话。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看着石矶的绝美容颜,一时心软,点头应下。 然后石矶掀翻九龙神火罩,转手镇压太乙真人。这封神世界变成他看不懂的样子。 这是一个在大劫中坚守本心的故事,一个凡人掌控劫运的故事。

穿成最后一只九尾狐

《穿成最后一只九尾狐》 易长乐穿到一本仙侠文里,成了一个身为三界第一美人的恶毒女配。 男女主在苦苦修炼,终于升为上仙。 易长乐:?我出生便是上仙。 男主苦苦修炼终于下凡去渡升为上神的情劫。 易长乐:身为神兽的我,升上神根本不用渡劫!

神隐山海经

一部山海经,半部神话史。古老的《山海经》,为何那样光怪陆离?因为它描述的不是地球! 而是一个曾经存在过,却变得四分五裂的世界。女娲补天,精卫填海,后羿射日,大禹治水,这些不仅仅是神话,还可能再次降临人间!

大乾镇魔人

延兴廿七年,天外飞仙,大乾的世界线为之变动。两百余年后,李樗魂穿到了这个诡谲兴起,异人横行的世界,发现自己天生法眼,能观一切诡谲根源,能看到许多常人难以接触的神秘信息。 只不过,有时候知道得太多,似乎也不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