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这话一出,陈斯远顿时心下讪讪。当下面上不显,拱手心有戚戚道:“自外甥千里远投,多得姨夫、姨妈照拂,错非姨夫、姨妈,外甥又岂有今日?”


    贾赦本就没在意,只当陈斯远寄人篱下,全靠着邢夫人照拂,自然挂心不已。


    此时外间有小厮入内通禀,说是王夫人、薛姨妈一并来了。这外书房旁有一处厢房,凤姐儿因着入内照料不在此间,贾赦便打发陈斯远与贾琏去迎。


    二人出得外书房,等了须臾便见两抬软轿自黑油大门入得内中,待轿子落下,便有薛姨妈与王夫人行了出来。


    陈斯远与贾琏紧忙上前见礼,招呼着两位往一旁厢房落脚。那薛姨妈且不提,只低声道‘入夜前一准凑齐银钱’,王夫人虽不曾言语,却频频看向陈斯远,内中之意不言自明。


    待进得厢房里,贾琏紧忙吩咐丫鬟奉上茶点,陈斯远暗中与王夫人使了个眼色,起身推说‘更衣’,出来便去了外书房。


    这会子外书房里只有贾赦一个,陈斯远干脆上前道:“姨夫,戴良一事可有反复?昨儿个二房太太打发人寻了外甥两回,想来定是因着此事。”


    却见贾赦丢下折扇笑眯眯道:“这妇人家就是沉不住气,你只管与她说,稍安勿躁,老夫心下自有计较。”


    陈斯远哪里肯信?便沉吟着道:“姨夫也知二房太太沉不住气,若只是这般说辞,只怕她未必肯信啊。”


    贾赦叹息一声,不禁蹙眉道:“她知道个什么?那戴良最是奸滑,说不得早将贪墨所得转到了旁处。若是寄在远亲名下,那人又不是我贾家奴才,莫非还要因着这么点儿小事儿劳动官府兴师动众的不成?老夫讹他一讹,少说也能吐回来一半儿,到时再行抄捡,岂不事半功倍?”


    陈斯远听罢,心下哭笑不得。暗忖大老爷那点儿心思都用在贪鄙上了,瞧,这都开始跟家奴用上兵法了。


    当下故作恍然,拱手肃容道:“原来如此,姨夫妙算,外甥敬佩……那我这就说与二房太太知晓去。”


    贾赦抚须面有得意之色,笑眯眯摆摆手道:“且去且去,是了,过会子珍哥儿一家也来,你留在厢房答对,叫琏儿回来听吩咐。”


    “是。”


    陈斯远退出外书房,转头进了厢房里,三言两语将贾琏打发了,待落座便朝着看过来的王夫人重重点了下头。


    王夫人原本一直挂着心,见其点了头,这才暗自舒了口气,面上缓和,也露出了笑模样,说道:“家中好些年不曾添丁进口了。”


    薛姨妈便笑道:“这可是福气,说不得老太太过会子也要来瞧瞧呢。”


    陈斯远附和道:“积善自然宜有庆,生男恰喜值瓜时。这等喜事,老太太自不会错过。”


    话音才落下,又有丫鬟入内,说‘珍大奶奶来了’。


    因着是小辈,那王夫人与薛姨妈安坐,只有陈斯远起身到得门前来迎。他刚到了门前,便与尤氏撞了个对向,陈斯远面色如常,那尤氏却面色杂乱起来。


    尤二姐、尤三姐两个便宜妹妹一并被此人收入房中,那尤二姐也就罢了,尤三姐可是对其死心塌地……尤氏自是纳罕这位远兄弟哪里来的本事。


    除去纳罕,余下的便是庆幸。亏得陈斯远将两个便宜妹妹拐走了,不然三不五时便随着尤老娘往宁国府来打秋风,时而便支开自个儿任凭两姊妹与贾珍独处,这让尤氏如何能放心?


    贾珍什么德行,她自是知晓,家中上下,但凡有些姿色的媳妇、丫鬟,他放过哪个了?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贾珍如此,贾蓉自是有样学样。


    但凡两个便宜妹妹与之不清不楚,尤氏到时都不知如何开口叫人。


    如今这情形,虽说尤老安人时不时过来搅扰,少不得唠叨一通两个便宜妹妹不孝,尤氏每回都会塞些好处,可好歹没了那窝心事儿,她这大半年过得自是快意了许多。


    于她而言,谁进门都是做妾室,便是生了孩儿也绕不开她这个正室夫人去。唯独那两个便宜妹妹,若进了门便是侧室,生了孩儿说不得便会挤兑得她往佛堂里吃斋念佛去。


    面上数变,尤氏到底笑着招呼道:“远兄弟。”


    陈斯远拱手见礼,面不改色,侧身一邀,道:“珍大嫂子请,太太与姨太太早来了。”


    “嗯。”尤氏应声入内,自是与王夫人、薛姨妈好一番热络。


    内中都是女眷,若只是王夫人与薛姨妈,陈斯远倒是能作陪,可多了个尤氏,陈斯远倒是不好再入内。


    他在房前溜达半晌,继而又有大嫂子李纨领了丫鬟到来。二人拢共也不曾见过几次,那李纨招呼起来客气中透着疏远,陈斯远也不曾多说什么,请了李纨入内便依旧留在外间等候。


    少一时,忽而便见苗儿急匆匆自三层仪门出来。陈斯远赶忙上前拦下:“苗儿,姨妈如何了?”


    苗儿赶忙道:“太太无事,就是有些饿了,二奶奶吩咐我去厨房点些菜粥来预备着。”


    陈斯远让开路来,瞧着苗儿匆匆而去,随即便见一抬软轿进了黑油大门,跟着贾赦、王夫人等纷纷迎了出来,却是贾母也来了。


    添丁进口乃是大喜之事,贾母便是再不待见邢夫人,这会子也要过来瞧瞧。余下三春、黛玉、宝钗等,因着年岁小不曾经过这等事儿,是以都留在荣国府中不曾到来。


    陈斯远前后奔走,时而便往三层仪门外扫听一番。他愈发心焦,一时心思杂乱,待临近申时,忽而有婆子叫嚷道:“生了生了,大太太生了个男孩儿!”


    继而三层仪门打开,凤姐儿面色古怪行将出来,瞥见陈斯远方才露出笑模样,继而入内与众人报喜。


    贾母自是大喜,问过孩儿情形,说过几句讨喜的话儿,引得众人附和了一番,便起身回返荣国府。


    大老爷贾赦自是欢喜不已,一高兴,便吩咐了来日放赏,一时间东跨院喜气洋洋自是不提。


    却说王夫人与薛姨妈乘轿回返荣国府,陈斯远眼见母子平安,也不用自个儿费心,便安步当车出了黑油大门,从东角门进了荣国府。抬眼便见两抬轿子停在马厩前的角门旁,王夫人与薛姨妈说着话儿,一道儿朝这边厢看了过来。


    王夫人要问贾赦何意,薛姨妈想着晚上与陈斯远一道儿去送银子,偏生姊妹两个都不好明说,于是便缓缓进了角门,只盼着将对方熬走。


    方才行到梦坡斋,陈斯远便从后头追了上来,遥遥与二人见了礼,薛姨妈还不曾说话儿,王夫人就道:“远哥儿好些时日没来了,听闻你得意茯苓霜,我刚好得了一些。远哥儿干脆来说会子话儿?”


    陈斯远应道:“听太太吩咐。”


    王夫人扭头便与薛姨妈道:“我与远哥儿说会子话,妹妹先回吧。”


    薛姨妈眨眨眼,虽心下狐疑不知二人有什么勾兑,可还是应了下来。


    须臾到得王夫人院儿前,薛姨妈自去东北上小院儿,陈斯远随着王夫人进了内中。


    行走之际,陈斯远就道:“太太想必要问大老爷如何处置戴良?”


    王夫人蹙眉压低声音道:“不错,我听说那戴良这几日时常去东跨院,生怕大伯又转了心思。”


    王夫人早将库房的差事许给了周瑞,周瑞腾出来的两季地租差事,又许给了吴兴。便是戴良家的内管事差事,也许给了另一陪房。这一环套一环,若贾赦那儿出了差池,到时王夫人如何与下头人交代?


    那八家陪房被生生压制了二十几年,若再打压,说不得心气儿就没了,来日哪里还敢为王夫人冲锋陷阵?


    陈斯远便将贾赦的打算说了一遭,随即苦笑道:“虽说有些多此一举,不过大老爷高兴,咱们随他就是了。左右不过几日光景,拿得了实证,戴良那库房差事一准儿丢了去。”


    王夫人闻言顿时如释重负,不禁笑道:“你姨夫没转了心思就好。”


    当下二人进得屋里,分宾主落座,又有丫鬟上了香茗,王夫人便道:“是了,远哥儿今儿个张榜了?回来这般早,可是又得了头名?”


    陈斯远笑着拱手:“托太太福,侥幸又得了头名。凑够了积分,已然自国子监肄业。”


    王夫人便笑道:“赶在这会子,远哥儿想必是要秋闱下场?”


    “正是,晚辈心中有些不自量力,也想着下场称称自个儿几斤几两。”


    王夫人顿时笑说:“远哥儿才情谁人不知?我看这回,你定会荣登桂榜。”不容陈斯远谦虚几句,王夫人又身子前倾,压低声音道:“只消远哥儿得中,不拘谁拦着,你与林丫头的婚事,我都会极力促成。”


    王夫人能说出来,便已是允诺。陈斯远心下不禁纳罕,虽说不日便要将戴良拿下,可赖大还在,赖家在两府树大根深,王夫人哪儿来的底气能作此保?


    眼见其不解,王夫人压低声音道:“老太太存的心思,谁人不知?不过是两好儿凑一好儿,让两个玉儿凑成一对。可这婚姻大事,素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儿有祖母做主的道理?”顿了顿,又道:“再者说,宝玉他舅舅前几日来信也说了,宝玉的婚事不急,总要选一门妥帖的婚事才好。”


    王夫人本就不是个有城府的,陈斯远观量几眼便知这话只说了一半,只怕王子腾早就择了一门亲事来,说不得来日王夫人说将出去,便是连贾母也会改了心思?


    当下陈斯远自是郑重谢过,心下却不以为意。来日自个儿果然中了举人,以黛玉的性子,这婚书自然就做了准。外间又有黛玉的老师贾雨村,此人眼看又要高升,贾家又如何敢开罪?


    至于宝玉闹腾……连贾母都得捏着鼻子认下,宝玉再闹腾又能如何?


    只是往后呢?婚书坐实了,黛玉年岁还小,自是要留在荣国府待嫁。荣国府入不敷出,说不得便要挪用林家家产,到时眼看还不上,若是存了养死黛玉的心思该当如何?


    此时就听王夫人又道:“远哥儿……那物件儿——”


    王夫人说的自然是通灵宝玉,陈斯远便道:“晚辈这几日忙着课业,实在无暇,待明日晚辈便往造办处去催问。”


    王夫人颔首道:“早一日晚一日本也没什么,远哥儿又要赶考,本不该劳动你。谁知昨儿个老太太突然问起那物件儿了,我好歹搪塞了过去。这再一再二的,不好再三再四——”


    陈斯远道:“太太安心就是,想来就算不是明日,过几日那物件儿也做得了。”


    王夫人听他这般说这才放下心来,说过一会子,又命金钏儿取了茯苓糕来,陈斯远这才起身告辞。


    他径直穿园而行,谁知才过闸桥,迎面便见宝姐姐伫立桃树之下,一袭素净衣裙随风摇曳,待瞥见陈斯远,宝姐姐略略颔首,旋即四下观量了一眼,便朝着陈斯远迎来。


    陈斯远快行几步,到得近前道:“桃花早谢了,宝妹妹是在树下等果子吗?”


    宝钗嗔怪着撅了嘴,道:“每回都说些让人听不懂的怪话……远大哥此番又名列榜首?”


    “侥幸。”陈斯远笑着说。


    宝钗道:“这般说来,来日远大哥便要下场一试了?”


    陈斯远颔首,宝钗抿了抿嘴,探手道:“那香囊呢?”


    陈斯远一抖衣袖,手中便多了个香囊,却拿在手里不给她,打趣道:“我拿了来便是我的,宝妹妹可不好往回讨。”


    宝钗哭笑不得,道:“不讨不讨……你且拿来。”


    陈斯远逗弄了一下,这才将香囊交给宝钗。便见宝钗打开香囊,将内中薄荷脑取出,又塞了一小包物什入内,口中兀自说道:“此时还有蚊子,我换了薄荷脑,又添了几味驱虫的药。”


    将香囊交还给陈斯远,宝钗仰头面带关切,低声道:“你……用心就是了,还是头一回下场,也不必太过苛求……”


    陈斯远戏谑道:“这般不看好我?”


    “哪儿有?”远处忽而传来人声,宝姐姐回头张望一眼,瘪嘴后退一步,旋即屈身一福:“待君折桂!”


    陈斯远收敛笑意,肃容拱手道:“定不负所望。”


    宝钗舒了一口气,又道:“我家中事,劳你多费心了。”


    陈斯远笑着颔首,想起薛姨妈来,不禁心下五味杂陈。


    宝钗听得远处探春呼唤,便也点点头,匆忙往山坡而去。


    陈斯远停在远处手捏香囊,举起来嗅了嗅,除去薄荷脑的清凉,还有冰片与药材香味,宝钗果然是用了心的。多思无益,他抬脚往回走,一径回返自家小院儿,甫一入得内中,红玉、香菱几个便凑过来问邢夫人情形。


    陈斯远入得内中略略说了,旋即吩咐道:“姨妈伤了元气,须得好生进补,家中还有些虫草,你得空包上一包,明日我再采买些人参来,回头儿你一道儿送过去。”


    红玉欢喜着应下,又道:“还好入了秋,坐月子也不用那么辛苦。”


    一旁香菱奉上温茶来,说道:“大爷不觉得今儿个有些不大一样?”


    “嗯?”陈斯远不解。


    香菱便笑着往东面一指,陈斯远这才恍然,是了,一直不曾听见梨香院传来丝竹之声,怎地这般寂静?


    香菱就道:“太太生怕搅扰了大爷,便让婆子去传话,许那十二个小戏子懒散几日,等过了秋闱再排演曲目。”


    陈斯远笑着颔首,心下领了王夫人的好意。


    恰逢晚饭口,柳五儿去提了食盒来,因着今日府中添丁,贾母发了话,是以这食盒里便多了两道菜。


    陈斯远用过晚饭,在书房中略略休憩,及至黄昏时分,便有同喜来请。


    陈斯远交代晚点让几个丫鬟分了,便匆匆随着同喜往前头去。谁知方才一出门便见乌云沉沉,狂风大作。


    二人穿园而过,到得薛姨妈院儿前,须臾便见薛姨妈行了出来。


    二人见过礼,便又往前行。半晌到得马厩旁,早有薛家仆役准备了马车。薛姨妈正要上车,忽而心下一动,与陈斯远道:“远哥儿与我同乘一车就是了,咱们快去快回。”


    陈斯远扭头看去,偏生薛姨妈眼神儿乱飘,竟不敢与其对视。


    他心下古怪,想了想,干脆拱手应下。


    “也好。”


    薛姨妈听他这般说,心下又是慌乱又是欣喜,生怕露出行迹了,便只朝着其点点头,赶忙就钻进了马车里。


    因着此番本就是办那见不得光的事儿,是以薛姨妈不曾带了丫鬟,随行的出去车夫便只有一个家中老仆。陈斯远进得车厢里,便坐在了薛姨妈的侧面。


    薛姨妈这会子慌乱得双手恨不得将帕子绞出水儿来,吩咐过马车启行,竟好一会子没了话儿。过得半晌,心下慌乱稍退,她这才没话找话道:“远,远哥儿这回考得如何?”


    “侥幸名列榜首,算是攒够了积分,可以肄业了。”


    薛姨妈忙道:“那可真真儿是喜事,来日……等秋闱过来,我在家中设宴,好生答谢远哥儿一遭。”


    陈斯远笑着道:“姨太太这般说就外道了。”


    薛姨妈道:“便是自家人,该答谢也要答谢的。”


    正待此时,马车转出宁荣街,车轮忽而压在坑里,骤然颠簸,薛姨妈‘诶唷’一声儿身子便往前倾。


    陈斯远下意识探手搀扶,便将薛姨妈半搂在了怀中:“姨太太小心。”


    薛姨妈顿时面上泛红,因挂着行贿之事,赶忙端正坐了,尴尬着咳嗽一声谢过,一时间竟又没了话儿。


    外间惊雷阵阵,陈斯远挑开窗帘观量,便见狂风大作,雨意渐浓。


    果不其然,须臾间便有细雨纷纷扬扬洒落,打在车篷之上,淅淅沥沥,似在低吟浅唱。


    陈斯远撂下窗帘,不经意扭头,目光恰与薛姨妈相接,便见薛姨妈正痴痴看将过来。


    那一霎,周遭的一切仿若都隐去了,唯余彼此眼中的波光流转。薛姨妈面上一红,恰似春日枝头初绽的桃花,娇柔妩媚。


    她难掩心下慌乱,赶忙微微垂首,抬手轻轻抚了抚鬓边的发丝,可那眼角的余光,却好似施了术法一般,紧紧牵住了陈斯远的目光。


    便是陈斯远二世为人,此一世又艳福不浅,这会子也被这般风情牵动得口干舌燥。他咽了口口水,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身子,不想衣袖正拂过薛姨妈的手。


    再看薛姨妈,好似雷殛了一般身子一个激灵,垂着螓首,贝齿咬着那嫣红的唇瓣,更添几分动人之态。


    “咳,这雨,倏尔便下了。”陈斯远没话找话道。


    薛姨妈偏着头细如蚊蝇般应了一声儿。


    陈斯远舔着下唇正要说些旁的,谁知忽而一阵狂风袭来,吹得马车左右摇晃,这下轮到陈斯远一个不察便朝着薛姨妈栽去。


    那薛姨妈反应不及,方才转头便觉一具身子径直撞了过来,于是连带着薛姨妈也往一旁栽去。


    亏得陈斯远眼明手快,赶忙探手扯了薛姨妈的胳膊,这才没让其撞在车厢壁上。


    二人贴得极近,陈斯远呼吸间便嗅到薛姨妈身上散发的幽幽香气,混合了冷香丸与脂粉,好似还有些旁的?直令人心旌摇曳。


    薛姨妈一手撑在厢壁上,既不曾端正身形,也不曾说旁的,只是扭头望向陈斯远,眼中满是羞怯与慌乱,却又隐隐透着一股子希冀。


    二人目光交织在一处,好似周遭的空气都变得黏稠起来,旖旎的气息在这逼仄车厢内肆意蔓延。陈斯远凝视薛姨妈那怯生生、欲拒还迎的眼眸,心下涌起一股子冲动,便要将眼前之人紧紧拥入怀中。


    “这……路上有些颠簸。”


    薛姨妈低低应了一声,又偏过头去不看他。


    陈斯远原本只扯了其胳膊,眼看薛姨妈这般,哪里不知其心思?当下生怕惊跑了其人,便缓缓下移,将那丰润柔荑握在手中。


    那丰润柔荑入手冰凉,隐隐有些湿润,想是薛姨妈慌乱之下手心儿沁了汗。


    陈斯远握在手中把玩,薛姨妈却并未挣脱,只是脸颊愈发红得好似蒙了红布。内中一片静谧,只余车外雨珠打在车篷上淅淅沥沥的声响。


    这会子薛姨妈身子僵得木头也似,只任凭陈斯远把玩着柔荑,却不敢扭头去看。


    陈斯远心下愈发躁动,估摸着到火候了,便将左手探过去,轻轻将薛姨妈带进怀中。右手撒开柔荑,抬手抚在那滚烫的面颊上,略略板正,视线便又交错在一处。


    薛姨妈只瞧了一眼,立时呼吸急促起来,低低唤了声‘远哥儿’。


    陈斯远一言不发,箍住薛姨妈脖颈,俯身便将嘴唇覆了上去。


    霎时间薛姨妈又好似遭了雷殛一般,只任凭陈斯远撬开牙关、搅动风云,一只手挡在胸前,一只手悬在半空。本有心推搡开来,却又舍不得。待僵持了一会子,那左手便环在陈斯远背脊上,继而用力地往自个儿这边厢带,只恨不得二人融在一处才好。


    偏生此时马车缓缓停下,外间便有老仆道:“太太,到地方了。”


    薛姨妈心下一慌,拼命拍打陈斯远背脊,陈斯远又过须臾这才将其放开。


    薛姨妈赶忙回了一声儿:“去叩门,问问人可回来了。”


    老仆应下,自去叩门。薛姨妈回头,心下杂乱地看向陈斯远。


    陈斯远情知薛姨妈此时进退维谷,但凡他有一星半点的错儿,薛姨妈便会断然抽身而退。当下他只伸出手来,道:“银票给我,我先将此事料理了再说。”


    他没提薛蟠,就怕薛姨妈心生顾忌。薛姨妈唯唯应下,紧忙将一个紫檀木的盒子推过来。


    待陈斯远接过,又不放心道:“远哥儿……你……”


    “放心就是,”陈斯远笑着道:“此番断无不成之理!”


    当下捧着匣子挑开帘栊,迎着风雨跳下马车。薛姨妈紧忙吩咐道:“快给哥儿打了伞挡雨!”


    外间自有老仆应下,陈斯远也不用老仆跟随,自个儿擎着伞,捧着匣子到得司务家宅门前。


    此间不过是一处四合院,围墙斑驳,瓦片残缺,便是正门也朽了不少。


    须臾门扉推开,便见一五十许男子停在门前,扫量陈斯远一眼,见其穿戴不凡,赶忙拱手道:“不知贵客何故寻我?”


    “可是吕司务当面?”


    “正是。”


    “不才为薛家之事而来。”


    那吕士秀霎时间变了脸色,蹙眉道:“本官可不识得什么薛家。”


    陈斯远笑着道:“无怪吕司务气恼,我听闻那张德辉所作所为,心下也气恼得紧……这不?”他晃了晃手中匣子:“今日是为登门道恼。”


    吕士秀这才面色缓和下来,道:“既如此,还请这位公子内中叙话。”


    “好说。”


    当下陈斯远随着那吕士秀进得内中自是不提。


    却说那薛姨妈一直挑了窗帘观量,眼见陈斯远进得内中,这才略略舒了口气。暗忖既然陈斯远说得笃定,料想此事定能办成……哎,可算是办成了!


    此后了了一桩心事,蟠儿自是能迎娶曹家女,来日也能接了皇商的差事。如此,她自个儿也算对得起九泉之下的亡夫了。


    想起亡夫来,薛姨妈自是又想起了方才情形,心下分明又慌乱起来,奈何睁眼、闭眼,脑海里竟全都是陈斯远的身影。


    薛姨妈过往只在梦中遐想,从未想过自个儿与陈斯远也有亲近之日。如今思来,心下愈发愧疚、负罪,只觉自个儿枉为人母、愧对亡夫。


    她一时间五味杂陈,再是不提。便是在胡乱思忖中,一盏茶光景倏忽而过,就听吱呀一声门扉重新敞开,薛姨妈赶忙回身,抬眼便见那吕司务客客气气将陈斯远送出。


    二人停在门前寒暄了好一番,那吕司务这才目送撑伞而行的陈斯远回转马车。


    薛姨妈紧忙撂下窗帘,心下不禁又怦然杂乱,咬着下唇拿定心思,过会子定要与陈斯远说清楚!方才……方才不过是一时悸动,往后再不可……


    思忖间帘栊挑开,陈斯远将伞交给老仆,抖落身上雨珠道:“这雨下得真个儿急切。”


    “嗯,是,是呢。”


    陈斯远施施然落座侧面,只搭眼扫量一眼,便知这会子薛姨妈正陷入愧疚、纠结之中。


    此时大户人家的女子大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不曾‘睁眼看世界’,自然会愧疚纠结。


    陈斯远便道:“事情办妥了,吕司务应承了,不出三日,必将案卷送来。”


    薛姨妈舒了口气,勉强笑道:“还得是远哥儿出马,似我这等没头苍蝇的,实在不知如何办这等事儿。”


    陈斯远顺势便道:“姨太太这话对,也不对。”


    “远哥儿这话……怎么讲?”


    “若薛老爷尚且健在,姨太太自当打理内院,又何必抛头露面?想姨太太从前一直相夫教子,极少掺和外间事务,如今硬着头皮顶上,无处着手也在情理之中。


    说句难听的,文龙……性子虽不坏,却是个浑的,姨太太还不知为其抛费了多少心思。但凡文龙有宝钗一半聪慧,何至于让姨太太为难成如今这般模样?


    说句僭越的,我这心下……也不免有些怜惜啊。”


    薛姨妈听闻此言,顿时鼻头一酸,强忍着方才没掉下眼泪来。不禁叹息道:“谁能想到他就这般撒手人寰了?蟠儿那儿,我自是用了心的,奈何怎么教也不见好。”


    陈斯远颔首道:“个人自有禀赋,观宝钗便知姨太太定是贤妻良母。”


    薛姨妈只觉心下熨帖不已,不禁颔首连连。


    却见陈斯远怅然一叹,道:“不怕姨太太笑话,你这般贤良,又处处挣扎,我见了都不满心疼。是以这才连连献计,又代为奔走。”


    说话间扯了薛姨妈的双手,定定瞧着那一汪秋水道:“姨太太可知我心意?”


    他攥着薛姨妈丰润的手,逐渐贴在自个儿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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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制偶师》 【女强+励志+逆袭爽文+慢热升级流】 【感情什么的都是浮云,变强才是王道】 【--简介废物--】 这里强者为尊,实力至上。 池允之在这里,体验了一把从天才到废材的心路历程。 却原来她乃天生双灵府,火之炼丹,木以制偶。 别人制偶:能打就行。 池允之制偶:不好看?不行!!! 什么?!有人敢挑衅她?还嘲笑她偶人的名字?? 身为一支行走的军队,这她能忍?! 什么翠花、狗蛋、二丫……通通都给我上! 哪个不

九叔世界之最强天师

穿越九叔世界,得签到系统,先定一个小目标,斩杀棺材山的所有僵尸。

修真界小师妹混七零

《修真界小师妹混七零》 苏娇娇!修真界的过街老鼠,终于被人盼到渡劫飞升了。 她却在度心魔扣仙门的那一关失败了,本以为会生死道消。 再次睁眼来到了这陌生的世界! 居然只有短短一百多年的生命,本只想游戏人间,站边儿上吃瓜。 却不料遇上了他。 男主:只要她不危害我的国家,我都宠着她! 苏娇娇:因为爱他,所以爱上了这个国家。

家族:九璃世家

【家族文】【天才流】【无系统】【无后宫】苏子铭一名来自蓝星的穿越者,却成为修仙家族苏家的亢宗之子。 这一世苏家在他年幼之时为其遮风避雨,百年后他带领苏家走向繁荣。 Q群875739601

遮天之神凰不死

神话末年,帝尊无敌宇内,成立天庭! 一只成道圣灵凤凰的幼子诞生,不久更是击杀了万古罕见的“穿越者”! 获得未来记忆,不想死的他,为了突破体内数位成道者的道痕选择在黄金大世出世,用绝代天骄的命突破禁锢走向成道! 且看战争贩子+幕后黑手+不想死的小神凰心有多黑,有多努力。 主角:只要我比所有人强,杀了威胁我的人我就性命无忧。 叶凡:这就是你杀这么多人的理由? 主角:没有证据不要乱说,你能找到证据吗? PS:这是一个残酷,冷血不一样的遮天世界,剧情皆为原创,前期略毒,见谅。

从前有个妖怪村

“从前有个妖怪村,妖怪村里有个人……”流传于都市的传说,是历史? 还是预言?姜圆在十岁生日时,与家里的猫一同穿越到妖怪世界,当书中的妖怪村不再只是纸上记载的三言两语,当她被迫接受选中的命运,她又该何去何从? 这一人一猫,终踏入这奇幻世界,开启了冒险之旅……

模拟修仙:从家族崛起开始

李御风穿越修仙世界,成为一名资质平平的修仙家族弟子。 当他幽幽醒转,发现自己被关在家族思过崖悔过,不日将被废除修为,赶出家族。 好在关键时刻激活修仙模拟器,花费一定灵石,可进行人生模拟。 每次模拟就是一条人生时间线。 李御风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利用修仙模拟器躲过一次次危机,获得无穷好处。 家族衰败,危机四伏,面对如此困境,该如何? 那就先定他一个小目标,让家族成为整个修仙世界最强势力再说…… 【家族修仙+模拟器+种田+炼丹+赚灵石】

家族修仙:我的悟性能储存

重生成为双湖岛一个破落修仙家族的小修士,陈道玄本以为人生会一片黯淡,直到十六岁的一天,他发现自己居然能将日常的悟性一点一滴的储存起来......本书又名《我可以把脑子存起来》、《工业修仙》、《重工业炼器》、《轻工业炼丹》

我为截教仙

一朝酒醒,穿越洪荒。恰逢三清收徒,赵朗拜在通天教主门下,成为截教弟子赵公明。 正值巫妖量劫尾声,赵朗为在封神大劫之中避过杀劫,开始提前布局谋划。 却不想,竟一步步走出了属于自己的神话。我赵公明,生为截教仙,死为……啊呸,死,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大道三千,我道为先!

我是烛中仙

王福穿越而来,金手指是能看到万物生灵的命火蜡烛。人人都有一根蜡烛,以运道为蜡油,燃烧命火。 凡人蜡烛为红色,遭逢厄运变黑。但是,只有一种存在的蜡烛是白色,鬼! 当然睁开眼时,见到收留他的道观主人,蜡烛是白的。

巫医邪后

玄幻言情,宠文爽文,男强女强,1V1,无虐。 三百年前,名冠天下的帝都三公子巫陌,少年神医,惊才艳艳,却在最负盛名时失踪,了无音讯一年后,被人在神迹遗址中发现了尸体,一时之间,各处惋惜悲痛声不断。 三百年后,穷凶极恶之地,一身血衣的少女怀抱黑猫,从炼狱归来,万鬼朝拜。 她自污秽之地爬出,以邪物之躯,重登神坛,只为查清前世身死真相,本以为这将会是一条荆棘染血之路,却不想有一个人愿倾天下之宠伴她左右…… ※ 最开始时—— “我家那老娘儿们成天在...

诡朝复苏

大齐亡国千年,却在大顺天永三十五年复活了。 一个暗沉无光的诡奇乱世,随之来临! …… 《大齐皇庭秘录》记载:大齐暗设一官,渭“长明”,世受皇命,保大齐江山永固、万古长明。 《长明总纲》记载:长明灯燃,大齐不灭;长明灯熄,大齐亦不灭。 一觉醒来,郑悬舟继承千年皇陵,被大齐至宝长明令择主为新一代的长明宗帅,大齐的亡国命运就此改写。 诡朝复苏,诡道长生;长明灯燃,共尊吾主!

修仙世界模拟习武成圣

道教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中修道真人无数。九州大奉朝,三关九府亦是不乏高人存在。 我,林墨阳,《太上引气决》资深理论讲师,我再练一本武学功法一定能够修道! 本以为只能悲惨练武,结果居然练出了个武圣。林墨阳看着面前被自己一拳打碎的千丈法相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大唐连中三元,惊闻我父梦中斩龙

穿越贞观大唐,成了初唐名相魏徵之子,魏叔玉。贞观之治,政治清明、社会秩序安定、百姓富足,呈现出一派盛世局面,朝堂大兴科举。 魏叔玉参加科举考试,接连获得乡试、会试、殿试的第一名,连中三元,即解元、会元、状元。 魏叔玉本想依靠绝对正确的政治嗅觉,以及状元身份在大唐大施拳脚,建立一世丰功伟绩、名垂千古,却没曾想从大明宫回到家中,却惊闻父亲梦中去斩了龙。 “哪条龙?” “好像叫什么……泾河龙王……”魏叔玉听着父亲魏徵的话,顿时心态崩了, “我寒窗苦读十余年高中状元,这TM竟然是西游?”本书又名:《人在大唐,从状元开始搅乱西游》

谁都别想断我连败!

“不灭金身已放入宝箱。” “十万年修为已放入宝箱。” “一件先天灵宝已放入宝箱。” 季尘穿越到修真界后,随身携带一个宝箱,每次登台斗法战败后,就会有一样宝物加入宝箱,连败的次数越多,加入宝箱的宝物品质就越高。 为了得道长生,季尘开始了漫长的连败之路。 然后他发现,总有些老六想断他连败…… 就连和他最亲近的小师妹,也一次次对他进行爱的背刺。 “我只是想输而已,就这么难吗?”

诡异修仙:我努力就能变强

这是一个诡异妖魔遍地的修仙世界,凡人的性命犹如蝼蚁。 顾云穿越过来,成为了一个普通的衙差,命如草芥,还好觉醒了特殊天赋。 天赋:勤能补拙、天道酬勤、明察秋毫。 你的每一分努力,都会有所积累。 你的每一分努力,都会有几率获得意外收获。 你拥有异于常人的洞察力、感应力。 …… 许多年后。 一道刀光横空而起,无数的诡异与妖魔瞬间湮灭。 当世人询问顾云如何变得这么强的时候,他微微一笑。 “只要努力,就可以变强啊!” …… PS:无系统,一个普通人穿越后灵根被废,依靠三个天赋慢慢成长的故事…

洪荒:灌江口说书,嫦娥泪目

一朝穿越仙神遍地走的洪荒世界,李桐觉醒说书人系统,位于客栈便是无敌。 说书就有奖励,人气越高奖励就越丰厚。 “仙路尽头谁成峰,一见无始道成空!” “不为成仙,只为和红尘中等你归来!” “生又如何,死又如何,从混沌中来,回混沌中去,万古青天一株莲!” “谁在称无敌,那个言不败!” 满堂仙神无不喝彩。 杨戬:“圣体无敌路,八九登仙途!” 嫦娥:“世间竟有狠人这般奇女子,我辈当如是!” 十二品功德金莲:“找齐兄弟,重证混沌青莲路!” 天兵天将下凡捉拿堕凡的瑶姬,看着满客栈的大佬陷入懵圈之中。 帝辛手提战戈,身边三妖列后,身下军民人人如龙,高举长戈: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仙神无义,何需奉仙,杀!” ...... 李桐:“我真的只是想说书混日子,没想搞事啊!”

惊!重生后全宗门都在偷听我吐槽

《惊!重生后全宗门都在偷听我吐槽》 求解 小师妹谁都看不起怎么办。 在小师妹勾引二师兄未遂回家一趟,再回师门,所有师兄包括师尊都莫名的能听见小师妹的心声。 突然发现小师妹她,表面笑嘻嘻,心里在骂人。 表面:大师兄累了吧,好辛苦。 心里:废物。 表面:二师兄是我见过最好看的。 心里:除了脸一无是处。 表面:三师兄,最厉害,小酒想成为三师兄一样的人。 心里:花里胡哨。 表面:四师兄一定会成为最强的炼丹师。 心里:百无一用。 表面:五师

我成了女帝的养成游戏

穿越到了室友写的仙侠小说世界中。 “快想办法救我出去!” 室友:“怎么救?” “你先给我写个究极无敌的系统。” 室友:我让女反派给你当老婆吧。 —— 李星辞开局就被女帝‘施以暴行’、‘百般羞辱’…… 他以为凭借系统,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成为帝骑士。 却不曾想,女帝老肩巨滑,深不可测。

神帝的醋坛子又翻啦

她一朝穿越再睁眼,沦为人尽可欺的废物大小姐。父亲不慈,继母迫害,还被未婚夫和庶妹联手打入地狱! 不曾想,一朝觉醒神医天赋、续上绝脉、坐拥上古神物,从此涅槃重生,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此生唯一意外,便只有他。他绝世之姿,天生毒辣,本是暗夜君王,所到之处邪魔退散仙神跪拜,却死死缠住她不放。

这次我要做执刀人

热血风格,沙场开局。魂穿边境士卒的他不想再做别人手中的刀,他要做执刀的人,为此而努力修炼拼杀。 沙场上同生共死,修行路生死自负。PS:热血向,非黑暗文,偶尔来点小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