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追出去不多时,旋即哭丧着脸儿捂着腮帮子回返,说道:“小的实在拦不住远大爷,瞧着远大爷这会子都要到宁国府门前了。”


    贾蓉扶着门扉已然缓过来少许,双眼一片茫然,只觉了无生趣。早知这姓陈的如此不好招惹,那嫽俏的姑娘家有的是,何至于去撩拨尤二姐?


    贾蓉心下后悔不迭,再没脸待在小院儿,只得叫了小厮搀扶着急急往宁国府而去。


    待人一走,尤三姐便乜斜一眼尤二姐,轻哼道:“蓉小子肚子里什么牛黄狗宝你又不是不知,非要招惹来,如今倒好,招惹出是非来了吧?”


    尤二姐先是蹙眉惆怅不已,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忽而抿嘴一笑,说道:“妹妹说的是呢。”


    那远兄弟定然吃醋了吧?错非如此,又怎会将那蓉小子暴打了一通?想明此节,尤二姐顿时得意不已。心下暗忖,这天下间就没有不偷腥的猫儿,便是惹了是非又如何?


    回头小意温存,定哄得那远兄弟回心转意……说不得此番还能坏事变好事儿了呢。


    尤二姐暗自舒了一口气,想着尤老娘旁的说法都不对,唯独一条:嫁汉嫁汉穿衣吃饭。那远兄弟是个出手阔绰的,她也不求旁的,每月有五两银子月例,再有丫鬟、婆子伺候着,一应吃穿用度不曾短了,她便能踏踏实实跟着其一辈子。


    若是来日能进门做个良妾,那就更好了。她可是听闻了,那林姑娘生下来就单弱,不像是个能生养的。如此一来,自个儿不去奢望,自个儿的孩儿说不得来日也能继承家业呢。


    又想起陈斯远种种,只觉样样可心。


    那金瓶梅词话里有云,最能打动女子心的,便是那潘驴邓小闲。


    尤二姐此时回想起来,远兄弟生得好看,占了个潘字,出手阔绰又极有本事,占了个邓字,上回留宿,三姐儿吵嚷了半宿,只怕这驴字也占了。唯独因着三姐儿儿对自个儿不假辞色,又因考取功名而不得空闲。


    尤二姐便暗忖,这世间的好事儿又岂能都占了去?远兄弟能占了三样已是难得。


    尤二姐想到此节,不禁翘了嘴角。


    一旁的尤三姐又是另一番心思,心下满满都是陈斯远含怒出手,将蓉小子打得满地乱滚的情形。尤三姐是个泼辣性情,最喜这等能压服自个儿的男子气概。


    因是浮想联翩之际,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竟俏脸泛红,紧紧并拢了双腿。心下只盼着陈斯远寻了贾珍说道过后,能回返小院儿,夜里正好效鸳鸯交颈,行那鱼水之欢。


    此时尤二姐回过神来,不禁蹙眉道:“远兄弟此去……不会有事儿吧?”


    尤三姐得意道:“远哥哥最有本事,哪里会有事儿?此番蓉小子有错在先,再如何计较,这不是也落不在远哥哥身上。”


    话是这般说的,可尤三姐想起那便宜姐夫贾珍在宁国府素来说一不二、恣意妄为惯了,心下生怕陈斯远吃了亏。因是蹙眉略略思量,起身便道:“春熙,为我更衣,我过去瞧一眼。若宁国府敢欺负了远哥哥,我定跟那姓贾的拼了命去!”


    尤二姐唬了一跳,紧忙起身来拦,说道:“妹妹莫胡闹,你若去了……回头儿妈妈那里如何交代?”


    “我用交代?他们父子两个鲜廉寡耻,存的什么花花肠子当我不知?敢动远哥哥一根手指头,我便将秦氏的事儿张扬得满城皆知去,看到时候他们家还有没有脸!”


    尤二姐又道:“好歹看在大姐情面上。”


    尤三姐一把推开尤二姐,蹙眉道:“你别提她!她什么心思你不知?大哥别说二哥,咱们没拿她当亲姐姐,她也没拿咱们当亲妹妹。妈妈三天两头打秋风,再是当日贴补了嫁妆也早就连本带利还了。


    既如此,哪里还有什么情面?”


    春熙素知家里做主的是尤三姐,因是紧忙伺候尤三姐披了外衣,又提了灯笼预备着,随着三姐便往那宁国府寻去。


    ……………………………………………………


    却说陈斯远一巴掌将贾蓉的小厮打跑,抬脚大步流星绕过横街,脸上面沉如水,若说气恼,暴打了贾蓉一通之后便已经气消了。他心下知晓,自个儿如今什么位份都没有,所有的依仗都是空的。


    是以对于贾蓉这等试探着伸出爪子的,须得狠辣斩断,不然往后还指不定有多少麻烦找上门来呢。


    再者说了,因着自个儿之故,宁国府贾珍平白得了一笔财货,此时上门理论,于情于理贾珍都不会放过贾蓉。


    陈斯远素来谋定而后动,正是先前思量分明、心下有了成算,这才敢暴打了贾蓉之后,又找上门来。


    转眼到得宁国府角门前,陈斯远眉头深锁,面上含怒。


    有眼尖的门子紧忙下得台阶来躬身作揖:“远大爷这是——”


    “通禀一声儿,就说我有要事来寻珍大哥!”


    门子眼见陈斯远神色不对,应承一声扭头朝着同伴递了个眼神,后者不迭跑进去通禀,门子又陪笑将陈斯远引入倒座厅。


    谁不知这位远大爷才名卓著,又得了贵人赏识?因是门子才不敢上前触霉头。


    略略等候,便有总管赖升寻来,意味深长地扫量陈斯远一眼,旋即客客气气将其送进仪门。


    赖家前后在陈斯远身上吃了几回亏,单是银子就赔出去不少,更是闹得坏了名声。这会子赖升也陪着小心,生怕招惹了这位远大爷。


    入得仪门里,又有婆子引路,须臾便到了宁安堂。


    过抱厦进得宁安堂里,抬眼便见贾赦、贾琏正与贾珍吃着酒。


    贾珍笑着招呼道:“远兄弟可算来了,方才便打发人去邀你,谁知你还不曾从国子监回返。”


    贾赦抚须道:“远哥儿既来了,那就一道儿入座。”


    陈斯远沉着脸拱手一一见过礼,见其神色不对,贾珍赶忙扭头看向贾琏,却见贾琏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贾珍心下不禁愈发纳罕。


    此时就听陈斯远开口道:“这酒席就不吃了,我今儿个不请自来,是要问珍大哥讨一回公道。”


    贾珍蹙眉道:“远兄弟有事不妨直说。”


    陈斯远便道:“姨夫也知我少年心性,有几分贪慕女色,是以便寻了一门外室,就安置在后街小花枝巷。”


    贾赦与贾琏对视一眼,心下自是门儿清。陈斯远虽掩去了姓名,可小花枝巷离荣国府极近,谁不知那处住着尤三姐?


    二人一并看向贾珍,就见贾珍板了脸,心下已有了几分猜测。


    果然就听陈斯远怒不可遏道:“谁知今日我散学过去观量,蓉哥儿竟不请自来,还胆敢轻薄我那外室!我自问没一处对不起蓉哥儿,更无一处对不住宁国府,还请珍大哥赐教,可是兄弟有哪处做的不对了?”


    陈斯远此言遮掩了姓名,倒是将贾蓉的另一罪过也一并遮掩了。尤二姐、尤三姐名义上可是尤氏的亲姊妹,继子调戏继母的亲姊妹,这是乱了伦常!若被御史风闻奏事,贾蓉自是得不了好儿,只怕连贾珍也得被降爵!


    贾珍此人在宁国府无人约束,因是横行无忌,可到得外头到底还要几分脸面。因是闻言顿时怒不可遏,一拍桌案恼道:“还有此事?荒唐!远兄弟放心,今日我定将这个畜生好生教训一通!”


    顿了顿,朝着门外的婆子吩咐道:“来呀,将那小畜生押过来,再将家法一并拿来!”


    贾琏见此,开口转圜道:“许是蓉哥儿喝多了酒、乱了性也是有的,珍大哥也不必太过气恼——”


    不待贾珍开口,陈斯远便道:“琏二哥这话说的不妥,哪儿有跑到我外室房里撒酒疯的道理?”


    若换做旁的事儿,说不得贾赦还会劝说几句。奈何这尤三姐、尤二姐身份不同寻常,贾赦实在不好开口转圜,因是便呵斥道:“琏儿少浑说。”扭头又与贾珍道:“蓉哥儿整日飞鹰走马、倚红偎翠的,实在不像话,珍哥儿是得管束一二了。”


    贾珍颔首,拱手道:“还请远兄弟入座,今日定给远兄弟一个交代。”


    贾珍如此识趣,陈斯远便拱手应了,行了几步坐在贾琏下首。那贾琏讪笑一声,暗忖自个儿就不该胡乱开口,当下紧忙为陈斯远斟茶。


    少一时,那贾蓉还不曾押来,反倒是得了信儿的尤氏快步寻了过来。


    入得内中,尤氏便慌慌张张与众人见了礼,这才蹙眉道:“我怎么听闻老爷寻蓉哥儿要打要杀的?到底是何事?”


    贾珍破口大骂道:“蠢妇!若不是你每日里骄纵着,那畜生岂会犯下今日大错?”


    尤氏被骂得不敢还口,只闷头不语。恰此时赖升进来回道:“老爷,蓉哥儿带到了!”


    说话间便有两个婆子扶着贾蓉入内。这贾蓉也是诡诈,生怕挨了贾珍暴打,干脆在外头滚了一身尘土,浑身弄得脏兮兮不说,更是挪着步子好似不良于行。


    贾珍哪里管这个?见其入内,探手抄起酒杯起身就砸了过去。


    那酒杯不曾砸到贾蓉,倒是将一旁的婆子砸了个正着。


    “好畜生,你可算回来了,今儿个定要给你个好儿!”


    那贾蓉吓得两股战战,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求饶道:“孩儿错了,多喝了两碗猫尿,这才失了态。父亲宽宥,远大叔见谅啊!”


    贾珍上前一记窝心脚将贾蓉踹翻,一把夺了后头小厮手里的棍棒,抡起来兜头盖脸就打!


    贾蓉抬手抵挡了一下,顿时惨叫一声,紧忙抱头趴在了地上。


    那贾珍发了性子,余下人等只敢远远的替贾蓉求饶,却无人敢上前阻拦。尤氏咬着下唇思量半晌,眼看再打下去就要闹出人命,赶忙上前拉了贾珍道:“老爷消消气,再打下去就——”


    “贱妇,滚!”一巴掌将尤氏打翻,贾珍又要抡起棍棒来。


    贾赦实在瞧不下眼,出口道:“差不多了,珍哥儿且住!”


    贾珍身子定了定,到底将棍棒撂下,指着那贾蓉道:“狼心狗肺的下流种子,我怎么生养了你这么个东西!”


    贾赦起身吩咐道:“还不把蓉哥儿抬下去医治?”


    赖升瞧了贾珍一眼,见其并无异议,这才赶忙摆手,叫了小厮将胡乱哼哼的贾蓉抬了下去。


    贾赦这会子负手踱步道:“养而不教父之过,这教导小辈,可不好只用棍棒说话,总要教清楚内中道理。”


    贾珍连连应是,一旁的贾琏听得直愣神——不好只用棍棒说话?那前二十几年他是怎么过来的?但凡忤逆一点儿,大老爷贾赦打起来可不比贾珍轻啊!


    贾珍蹙眉说道:“都怪我庶务繁忙,反倒对蓉哥儿短了管教。”当下又吩咐道:“传我的话,往后半年不许蓉哥儿踏出宁国府一步。若谁敢私下放走了,我便拿你试问!”


    赖升等纷纷应下,大气不敢喘一声儿。


    贾珍这才转头拱手道:“远兄弟,今儿个实在对不住了。”


    陈斯远面上和缓下来,说道:“珍大哥情高德厚、处事公道,在下敬服。”


    贾珍铁青着脸说道:“远兄弟放心,往后若是那畜生再敢胡作非为,我干脆就将其打杀了账,免得来日为祸一方!”


    陈斯远赞叹之语不要钱也似说将出去,好歹暂且将此事揭过,维系了个面上和缓。


    至于贾珍私底下如何想,关陈斯远何事?宁国府再是大宗,也管不得他这个外姓人头上。


    事已办妥,陈斯远也不多留,客客气气与贾珍辞别,这才往外而去。


    因着陈斯远这一搅扰,余下三人也没了兴致。贾赦、贾琏也要回返荣国府,贾珍便请二人稍待,返身从后头取了一副前明鸿宝先生的《舞鹤赋卷》赠与贾赦。


    贾赦自是大喜过望,这一副字拿出去起码值一千五百两,贾珍果然会做人。当下叔侄二人其乐融融自是不提。


    却说陈斯远被赖升礼送出宁国府,方才行了几步,忽而便从私巷里出来两人拦住了去路。


    此时天色已黑,借着春熙挑着的灯笼,陈斯远方才瞧清来者乃是尤三姐。


    “妹妹怎地来了?”


    尤三姐上前扯了陈斯远的双手关切道:“远哥哥可无恙?”


    陈斯远笑道:“我能有什么?本就是我占着理,珍大哥方才大怒,又将贾蓉好一通打,此一番只怕没十天半个月的,贾蓉是下不得床了。”


    尤三姐顿时舒了一口气,笑道:“如此就好,我方才还琢磨呢,若远哥哥再不出来,我就打进宁国府去!”


    瞧着尤三姐奶凶奶凶的模样,陈斯远顿时嗤的一声儿笑了,探手捏了捏尤三姐的脸颊,说道:“多谢妹妹回护之意,只是往后这等事儿只管交给我就是。男主外、女主内,哪儿有让三妹妹抛头露面替我出头的道理?”


    尤三姐闻言顿时好一阵目眩神迷,禁不住便贴在陈斯远怀里,吃吃笑道:“嗯,就知道远哥哥有能为。”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这会子也晚了,不若……不若远哥哥便去我那儿吧。”


    陈斯远不禁心下一荡,禁不住颔首道:“也好,待我交代一声儿,咱们就一道儿回去。”


    当下二人并肩而行,绕过前头,陈斯远自后门寻了婆子传话,随即牵了尤三姐进了小花枝巷。


    待进得小院儿里,那尤二姐便迎了上来。


    “远兄弟——”


    “嗯。”陈斯远冷着脸应了一声也不做旁的理会,旋即扯了尤三姐往正房里行去。


    尤二姐晾在远处蹙眉思量,半晌才叹息一声,正要跟进正房里,谁知陈斯远反手便将门扉合上了。


    尤二姐哭笑不得,却也知此番犯了陈斯远忌讳,往后说不得要小意温存找补回来。


    正房里,尤三姐这会子正是情炽之时,也不管陈斯远用没用过饭,扯了其便直奔西梢间。


    陈斯远哭笑不得道:“诶?我还没用过饭呢。”


    尤三姐顿了顿,这才招呼春熙过来,让其吩咐婆子为陈斯远预备饭菜。


    少一时,春熙端了一碗阳春面来,陈斯远也不嫌弃,唏哩呼噜填了肚子,扭头便见尤三姐坐在炕头正笑吟吟瞧着自个儿。


    这会子三姐儿松松挽着头发,大红袄子半掩半开,露着葱绿抹胸,一痕雪脯。底下绿裤红鞋,一对金莲或翘或并,没半刻斯文。两个坠子却似打秋千一般,烛火之下,越显得柳眉笼翠雾,檀口点丹砂。


    本是一双秋水眼,这会子愈发情意绵绵。饶是陈斯远如今不缺女色,这会子也瞧了个眼热心跳。


    当下哪里还忍得住?上前打横抱起尤三姐,在其‘咯咯咯’娇笑声中便往床榻上而去……


    却说那尤二姐本待陈斯远用过晚饭便过来道恼,谁知转眼正房就关了门扉不说,内中又传来旖旎之声,直把尤二姐听了个心下慌乱,只得耐着性子等下去。谁知这一等就到了亥时,此时夜已深沉,尤二姐哪里还好寻过去?当下只得按捺心思,想着改日再寻机缘。


    ……………………………………………………


    待转过天来,陈斯远清早匆匆离了小院儿回返荣国府。尤三姐意态慵懒,直到日上三竿方才起身。


    姊妹二人在厅堂中相见,尤二姐只觉尤三姐气色又好了几分,想着早间瞧着远兄弟扶腰而出,尤二姐便禁不住说道:“妹妹如今还没过门儿呢……床笫之事总要节制一些。”


    这会子尤三姐通体舒泰,只觉从脚指甲到头发丝都通透无比,闻言便掩口笑道:“姐姐这会子说我,待来日尝过了个中滋味,只怕也舍不得呢。”


    说罢,尤三姐眯着眼儿不禁又回味起来。


    尤二姐到底没经过人事儿,霎时间俏脸微红。又耐不住心下好奇,过得半晌忍不住问道:“果然……舒爽?”


    尤三姐笑而不答,暗忖又岂是舒爽那般简单?昨儿个夜里折腾了几回,每一回都如坠云端,飘飘荡荡好似神仙般快意,随即周身百骸无一处不舒爽。错非气力不支,尤三姐都想抱着陈斯远一直不下床呢。


    姊妹二人用过了早饭,尤三姐虽慵懒着,却还是穿戴齐整往窦寡妇处学盘账,独留下尤二姐在家中胡乱思忖。


    那男女之事尤二姐又不是没听闻过,尤老娘便私底下说过,虽说有些难忍,可为着银钱总要忍耐下来,还要扮作舒爽的模样,如此方才能博了宠溺,往后有的是银子花用。


    偏尤三姐沉湎其中不能自拔,好似真个儿舒爽了?怪哉,莫非与妈妈先前所说的不大一样?


    不提尤二姐如何,却说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陈斯远昨夜暴揍贾蓉,又寻上门来,惹得贾珍大怒之下将贾蓉打得下不得床,此事不到晌午便传进了荣国府。


    探春、惜春年岁还小,探春隐隐觉得陈斯远未娶妻就养了外室,好似有些不妥当;惜春却没别的念头,想着那贾蓉从未拿正眼瞧过自个儿,此番挨了一通好打,自是暗自高兴不已。


    迎春虽存了一些少女心思,只是她素来是个锯了嘴的葫芦,一切都听贾赦与邢夫人安置。如今婚事尚且不曾敲定,她自是不好表露出来。


    听闻陈斯远养了外宅,迎春心下略略不喜,旁的却什么都没说。


    宝钗听莺儿说了,也不大在意。于宝姐姐而言,漫说如今她与陈斯远并无可能,便是真个儿有什么,来日她也是要做正室的。那外宅不过是以色娱人的狐媚子,又有几分能为?


    余下的邢夫人、香菱、红玉、苗儿、条儿、司棋等各有心思,却不好一一表述。唯独荣庆堂里生了是非。


    却说这日黛玉娴坐桌前正拨弄着瑶琴,那得了信儿的紫鹃便从外头提了午点入内。


    将食盒铺展开,开口道:“姑娘歇歇,该用午点了。”


    黛玉应声抚平琴弦,起身又落座,瞧着铺展开的食盒顿时没了胃口。


    紫鹃将碗碟摆放了,禁不住说道:“方才听了一耳朵,好似远大爷与东院儿蓉哥儿起了龃龉。”


    黛玉没言语,只抬眼观量紫鹃。


    紫鹃便道:“好似远大爷在小花枝巷养了个外宅,不知怎地蓉哥儿过去招惹,远大爷一气之下打了蓉哥儿,其后又告上门去,惹得珍大爷将蓉哥儿打得下不来床。”


    此时王嬷嬷不在,正收拾瑶琴的雪雁听闻紫鹃下蛆,顿时忍不住辩驳道:“常言道一家女百家求,这换做男子也是一般。且远大爷也到了年岁,房里才几个丫鬟?宝二爷还小几岁呢,里里外外十几个丫鬟,那避……汤药可没少往绮霰斋送。”


    紫鹃抬眼笑道:“怎么我一说远大爷如何,妹妹就急了?”


    雪雁嗤笑道:“我不过是说两句公道话,免得姑娘信了谣言。”


    紫鹃也不理她,只与黛玉道:“若是丫鬟也没什么,偏偏是外室……听说那姑娘一不求钱财、二不求位份的,只一门心思跟着远大爷呢。”


    雪雁顿时气恼不已,忍不住道:“总好过宝二爷连个身边儿的丫头都护不住——”


    啪——


    筷子不轻不重拍在桌案上,黛玉俏脸含霜,呵斥道:“够了,往后少在我面前说这些有的没的。远大哥也好、宝二哥也罢,莫非我就非要选一个不成?”


    雪雁赶忙道:“姑娘,你——”


    黛玉回首瞪了雪雁一眼,雪雁顿时说不下去,只气恼着剜了紫鹃一眼。


    黛玉气闷着用了些午点,便干脆歪在床上假寐。


    谁知方才合眼躺了一会子,便有宝玉领了袭人寻来。


    雪雁记得王嬷嬷嘱托,拦了片刻,待黛玉起了身方才放宝玉入内。


    那宝玉凑坐床头,嬉笑道:“妹妹可是蓉哥儿挨打了?”


    黛玉蹙眉道:“倒是听了一些嚼舌。”


    宝玉便道:“蓉哥儿也是的,招惹谁不好,非要招惹远大哥的外室……诶?妹妹可知那外室是谁?”


    黛玉气恼道:“甘愿给人做外室的,都是那起子不要脸的狐媚子,我管她是谁?”


    “原来妹妹也不知,我悄悄说你与知道……那外室原是尤大嫂子的姊妹!”


    “啊?”黛玉讶然不已,暗忖那岂不是贾蓉的姨娘?这人如何想的,怎么敢撩拨自个儿姨娘的?


    就听宝玉道:“要说这酒可不好饮多了,几碗黄汤下肚,蓉哥儿这等伶俐的都险些乱了伦常,也无怪珍大哥气成这样!”


    说话间宝玉殷切观量着黛玉神色,就盼着其生了厌嫌之心。谁料黛玉神色如故,不见半点气恼。


    宝玉便忍不住道:“妹妹听了……不气恼?”


    黛玉纳罕瞥了他一眼,问道:“我为何要气恼?”


    “你——”


    还不是因着那婚书?错非如此,宝二爷何必费尽心思来传小话?


    他却不知,黛玉自是气恼陈斯远,可宝玉又何曾是个好的?旁的不说,茜雪、碧痕、晴雯,一连三个丫鬟都被撵走,宝玉能护着哪一个了?


    不过是想起来了便哭闹一场,过后还不知该如何还如何?


    黛玉气恼起来,漫说是养外室的陈斯远,便是连眼前的宝玉也恼将起来。只道二人半斤对八两,乌鸦落在猪身上,大哥别说二哥!


    黛玉抬眼瞥见袭人,忽而起身笑道:“唷,好嫂子也来了,我的错儿,方才只顾着说话儿,竟没瞧见。紫鹃,快给搬个椅子来。”


    这话一出,宝玉顿时臊得脸面通红。便是那袭人也不好过,红着脸儿紧忙避开,说道:“林姑娘闹什么?我一个丫头……林姑娘只会浑说!”


    黛玉咯咯笑道:“是不是浑说,大家伙心里头清楚着呢。”


    宝玉臊得无地自容,讪笑半晌,干脆寻了个由头往西梢间去瞧贾母。


    黛玉只道出了口气,却不知袭人暗暗拿定心思,不拘如何,这宝二奶奶万万不能是林姑娘,不然来日岂会有自个儿的好儿?


    袭人心思多,黛玉称她‘好嫂子’,若黛玉成了宝二奶奶,那她这个‘好嫂子’要嫁与谁去?总不能还留在宝二爷房里吧?


    却说黛玉闷坐半晌,心下虽不曾与陈斯远有什么情意,却也不愿见其沉湎女色。想起前几日雪雁催着自个儿给陈斯远做了个荷包,黛玉便揣了荷包往园中游逛。


    游逛一番,忽而见省亲别墅东面柳堤上有柳树结了柳絮,黛玉心思一动,便命雪雁采了几朵柳絮来。


    雪雁不明就里,采了柳絮回来,却见黛玉将柳絮塞进荷包里,随即递送过来,吩咐道:“你得空给他送过去。”


    雪雁欢喜着应下,只当自家姑娘到底对那位远大爷有了几分情意。


    这日用过晚饭,雪雁掐算着时辰,约莫陈斯远快要回返了,急忙往后头小院儿而去。


    到得小院儿里与香菱、红玉说了一会子话儿,须臾便见陈斯远回返。


    雪雁笑着上前见礼,便将那荷包送与陈斯远,笑道:“远大爷,这是我们姑娘送的,远大爷须得仔细了。”


    “林妹妹送的?”


    陈斯远笑着谢过雪雁,将荷包捏在手里,只觉内中鼓鼓囊囊……莫非还藏了信笺不成?


    这等私密物件儿当面不好拆开,待雪雁走了,陈斯远方才拆开,随即便见内中满满当当的都是柳絮。


    柳絮?


    陈斯远蹙眉思忖,随即恍然,黛玉这是讥讽自个儿呢!


    柳絮又名杨花,这荣国府中唯独挨着河边的柳堤上生了柳絮,合在一处可不就是讥讽自个儿水性杨花、见异思迁?


    陈斯远啧啧有声,暗道好个林妹妹,真个儿是牙尖嘴利啊!


    陈斯远顿觉挠头,一时间想不出应对法子。思量半晌,干脆拿定心思当一回鸵鸟。暗忖着自个儿渣怎么了?日久见人心,多情而长情,总比宝玉那始乱终弃的货色强了百倍。


    总而言之,还是让黛玉适应适应吧,不然来日这日子只怕没法儿过了。


    方才拿定心思,忽而听得外间动静,旋即便有芸香嚷道:“大爷,四姑娘来了!”


    这一章卡审核,删改后重新发的。哎……智能审核真是一言难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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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穿越到吞噬星空世界,陆青山本以为自己能够成为强者,不曾想九万年依旧还是宇宙九阶。 就在大限来临,等待死亡到来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觉醒了金手指。只需要寻找天才,收为徒弟,赐予徒弟宝物,就能获得最高万倍的返还。 赠与弟子九叶灵参,返还生命果实。赠与弟子不朽神兵披风锤,返还重宝千钧棒。 赠与弟子空间晶石,返还空间之心。……从此原始宇宙多了一位最强导师,宇宙海多了一个至圣先师。 别问我的弟子为什么一个个都能成材?只要你舍得,一样能行。【不是地球开局,不走天才战路线,不抢主角机缘,时间线为罗峰出现之前。 】

暗黑神探

本书是《藏地密码》作者何马真正的心爱之作!   何马在构思本书时,顺手写了一个调节心情的作品,就是《藏地密码》。《藏地密码》一经出版,随即成为十年来全国最畅销的悬疑小说,获得万千读者的狂热追捧,为中国悬疑小说立下了难以逾越的标杆。然而,何马心中真正热爱的作品还是《暗黑神探》,《藏地密码》出版多年以来,何马一直潜心打磨本书,直至今日,终于修订完成,正式出版。   他曾是“学校”里最出色的破坏者,是传...

全能大佬又被拆马甲了

【双强双洁互宠扒马,男帅女拽】 听闻帝国墨爷的太太是个不学无术的小霸王,各路人马暗中看笑话。 学习垃圾?陆眠甩出理科状元的高考成绩单。 没有才艺?陆眠一手弹琴一手作画,现场表演一心二用。 只会败家?两天净赚一个小目标了解下。 拳击、围棋、鉴宝、赛车……来来来,比个够。 斯文的萧祁墨扶着眼镜,引以为傲:“谁还有话说?” 下属小心翼翼的举起手:“墨爷,查到了!那个以一己之力捣毁非法实验室的人,好像是太太……” 萧祁墨看了眼恬静练书法的娇妻,“不可能!” 直到——

夜行歌

少年行,无端落天山,折堕沉沦久,   冰雪颜,弹指风云变,胜人多薄命,   关山万里事,岂堪惊回首,   魑魅搏人应见惯,覆雨翻云自有定,   且听夜行歌。   翩跹,一个自小便被囚魔教的白衣少女;谢云书,一个被掳入魔教备受劫难的飞扬少年。她为了复仇,不惜苦练异功,以致历尽岁月洗磨却身形不变;   他为了逃出魔掌,只能忍辱负重,甘为影卫,在她身边如影随形。生生死死,两人一起在刀剑上起舞,共荣共辱。...

明末称雄

一个穿越者的明末奋斗史,从小小武生到争雄天下!   时间从公元一六三九年开始,这一年,是大明崇祯十二年,张献忠降而复叛再起于谷城,李自成蛰伏两年重出于商洛,吴三桂刚被擢为宁远团练总兵。明清最关键的一役,历时三年的松锦大战也才刚刚开始。   待我重整山河,再建汉家帝国。

金夫

同样是清穿,冯霁雯面临的不是险恶宫斗,也不是伤神的宅斗,而是要嫁给满清第一美男,乾隆第一宠臣,史上留名的大贪官——和珅! 这时的和大人,还只是个一穷二白,在咸安宫求学的清贫美少年。被祖父以死相逼送上了花轿的冯霁雯狠一咬牙,满脸决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君,你继续发愤图强,我负责把嘉庆帝架空掉! ……其实这只是一个你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赚钱养家的贪官夫妇有爱(蛇精病)日常。 新浪围脖:两个非

福星高兆

《福星高兆》 高兆穿越了,来到古代还是走霉运,她无语望天! 没宅斗、不狗血、无极品的家长里短文。 是一个积极向上的、一家人欢天喜地好有爱的故事.

阴魂借子

在学校看了一个富婆借子的小广告,我整个人都开始变得不好了。

星际判官

一把激光剑闯星际,一剑在手所向披靡,剑芒所致纵横无敌。混世大判官,濯濯光明貌,哪里有我,哪里就有终极审判。

红尘

平静多年的江湖,伴随着红莲归来,再度在黄山光明顶的盛开而拉开了新一轮的铁血交击。流落中原的镇教之宝重又现身,谁能得窥其真颜?本文主人公,一位被逐出寺的少林弟子,为了一个承诺重入江湖,九死一生,他最终能否在正邪之间找到自我?本文人物丰满,情节曲折,打斗精彩,爱情离奇,在金,古,温,梁之外,另成格局。

极限武尊

武者,罡劲雄浑。   气修,变幻莫测。   陆凡,一名武道与炼气同修之士。   我本平凡之人,奈何造化弄人。   左手阴阳,右手乾坤。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碎魂录

这是一个修真者的世界。   但是这还是一个异世兽魂重新崛起的空间!   一个拥有异世兽魂的少年,一点零星碎魂,重新走上至强的道路!   路途中,他有过汗水,有过悲伤,有过痛楚!   但是他身边的兄弟会一直陪伴着他!   混沌无上大圆满不再是至强的存在!   既然天地之间不容我的存在,那么我就让天地容于我之间!   还我本来面目!

重生换夫记

异世醒来后便是成亲第一天。   相公:我是没有办法,才和你成亲。   陪嫁丫头:我是没有法子,才陪你的。   女主:我究竟是谁?   相公:是谁你还不知?   陪嫁丫头:是东家不要的小姐。   女主:原来是个哑巴。   千穿万穿,也没有如此雷人。爹私奔,娘不爱,嫁人给人换夫,夫婿变小叔,好端端的一美貌女子,竟然给人当成哑巴,千古奇冤。

独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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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大军阀

1637年,主角刘衍穿越到大明山东备倭都司灵山卫,成为灵山卫夏河寨前千户所下辖的一个火路墩(大盘墩)总旗官,开始明末之旅。 刘衍凭借自己对历史的熟知以及能力,立足于灵山卫,开始屯田经营、编练新军、打造火器,激战流贼,抵抗清军,凭借一己之力最终掌控大明,内平流贼、外灭鞑虏,开创一番盛世伟业!

天命神相

上古相传,远古洪荒为盘古开天辟地而出,所以才有先有盘古后有天的这一说法。   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盘古为这个世界之一。   道祖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我的名字叫姜一,本来我是无神论者,但在我十八岁生日那天所经历的事情,让我的世界观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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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记忆的叶凌风被一位绝色美女老板娘所救。却意外获得了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奇医术,和无敌修炼功法。 从此开启了一边寻找神秘身世,一边红颜相伴的花都无敌之路!踏入都市的叶凌风就像蛟龙入海,猛虎出山。 他的传奇由此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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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津湖,水门桥,狙击手,烈日灼心,少年的你,无名之辈,邪不压正,让子弹飞,一代宗师,霸王别姬,双旗镇刀客,第一滴血,火锅英雄,疯狂的石头,我不是药神,不死法医,铁血战士,独行月球,星际穿越,权力的游戏,侏罗纪世界3,外太空的莫扎特,爱、死亡与机器人……如果奇迹有颜色,那一定是中国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