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失控

    每一个上早八的打工人都会有起床气，只是张守墨今天特别气。


    身为普通互联网公司职员，他的作息时间向来非常规律，然而今天却仿佛失控了一般。


    一大早上，闹钟还没响，楼上装修的电钻声先响了。


    等电梯下楼，隔壁老大爷仗着年纪大，一边数落他要敬老爱幼，一边健步如飞抢先进去，刚好满载。


    排队买包子，老板就像没看见他一样，很多后来插队的都买了，就是不问他要买什么，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开口，平常最爱吃的芽菜包却没了，只剩下白菜包。


    还有开车上班途中，频繁被其他车辆强行越线加塞……


    当然，最可气的是，刚刚有人打来电话告诉张守墨，他那个网红朋友马帅被杀了。


    什么垃圾骚扰电话，一天几十个频繁欺诈也就算了，还敢拿人命案开玩笑！


    张守墨心情，直接挂掉电话，转头继续跟星七克的收银员掰扯，他的声音不大，但语气有些生冷，显得咄咄逼人：


    “你这上面是不是写着集满七颗小星星，就能赠送一杯？


    对面的收银员尽量保持礼貌又艰涩的微笑，轻声解释道：


    “是集满七次就能免费换一杯，但您下一次才能免单。”


    张守墨心里的怒火腾地一下烧了起来，小程序会员卡活动上分明写的就是集满七次就能免单一杯，所以他才刻意中途停下，打算买一杯咖啡凑齐七杯，然后再拿一杯赠送的，交给上次请自己喝咖啡的同事，结果这收银员非让他下一次再来……


    这一早上积压的不愉快瞬时像炮仗般陡然爆发。


    张守墨铁青着脸，语气冰寒：“下一次？什么叫下一次？是我从这店里出去，然后再进来，算是下一次，还是说需要间隔二十四小时？你们没有在活动页面详细列出规则，这又算不算是欺诈消费者？”


    收银员顿时被问懵了，一时间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整个咖啡店的气氛都变得微妙起来。


    好在这种诡异的安静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没隔多久又有人给张守墨打来电话。


    这回来电显示不是陌生号码，是他另外一个朋友的名字，何依琳。


    因为对方是个女孩子，而且是去年跟他一起参加全球极客编程马拉松比赛时结识的伙伴，所以张守墨接起电话前尽量调整了一下情绪。


    “喂？你在听吗？”话筒里传来何依琳微微颤抖的声音。


    她说话的音量很小，感觉有些怯懦恐惧，与平常大大咧咧、干脆果断的性格完全不符。


    张守墨不自觉也跟着降低了声量，“嗯，我在听……你突然打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他已经做好收到对方婚宴邀请，或者是找自己借钱救急的心理准备。


    出乎意料的是，何依琳忽然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含糊地说了一句，“出大事了。”


    她的喉咙里好像有痰，声音略显沙哑，咳了一声之后又道：


    “马帅被人杀了。”


    “死在了他直播工作室对面那间出租屋里。”


    “我这会儿就在这栋公寓楼下，听警察说可能是同行眼红报复，激情犯罪……总之你能立刻过来一趟吗？详细的情况见面再说，我现在有点害怕。”


    “喂？你还在听吗？”


    “啊！好的……我马上就过来！”张守墨挂断电话，但仍旧紧握手机，呆呆盯着黑屏里自己的倒影。


    何依琳话里的信息量很大，他需要一点时间消化。


    只是身后已经排起长龙，张守墨轻叹一声，拿起那杯咖啡，皱眉看了收银员一眼，“今天是我有急事，所以才不和你继续计较，并不是代表你们这么做活动没有问题，明白不？希望你们下次做活动一定要把系统规则设计清楚，别再有什么漏洞。”


    收银员愕然点头。


    张守墨轻轻哼了一声，把黑色卫衣帽子往下拉了拉，转身快步走出咖啡店，回到路边那辆新能源电车内，背靠着驾驶舱座椅，急促地呼吸了几下。


    新鲜的空气，安心的环境，让他大脑恢复快速运转，终于能够开始冷静思考问题。


    马帅居然真的死了。


    这么说来，第一通电话不是骚扰诈骗，应该是警方看过马帅手机通讯录之后，知道最近除开外卖快递以外，只有他这个去年同组参赛的朋友与之联络，所以打过来通知或者试探的。


    可如果是警方打来的，为什么不表明身份呢？


    假设打电话的不是警察，那又会是谁？


    张守墨立马用手机搜索了一下那个电话号码，只能查到归属地信息，又用自己写的脚本程序深挖了一下。


    这号码没有注册社交软件，没有注册支付软件，甚至连点外卖、寄收快递、银行卡预留号码都没留下痕迹。


    机主实名信息是一位贫困山区的中年妇女。


    而这中年妇女半小时前还在县里场镇活动，不可能跑到这几千里之外的省会城市打电话。


    再者，刚刚打来电话那人明明是个男的。


    显而易见，有人违法买卖电话卡，防止他追查到真实身份。


    也就说明对方知道他就职于天安，是“长城守卫”中的一员，可以合法查询各类隐私信息。


    难怪何依琳会感觉到害怕。


    不只是马帅死在“灯下黑”的出租屋这一点，更重要的是“长城守卫”这一层身份。


    去年他们三人组队赢得比赛之后，不仅各自获得一辆新能源汽车和数万奖金，同时还都受邀加入了天安的“长城守卫”。


    这是国家信息安全中心下辖的一个隐秘部门。


    为了安全的掩藏身份，所有长城守卫平常都和其他人一样，做着形形色色的工作，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


    马帅性格外向，口才了得，故而干脆在短视频平台做起技术博主，主讲社会工程学、密码学之类的知识，因为风格幽默，短短几个月就拥有百万粉丝，算是个不大不小的网红。


    何依琳心思细腻，擅长各类伪装，想象力也丰富，一直都在某电视台做新闻记者，实际上在信号处理、底层编码方面很有天赋。


    而张守墨自己则是就职于一家安全软件公司，表面是平平无奇的互联网企业码农。


    本来按照规矩，长城守卫各自是不知道彼此身份的，但他们三人早有默契，再加上经常私下聚餐娱乐，因此很多东西只是心照不宣而已。


    马帅突然被杀，何依琳敏感一些也是正常。


    不过，话又说回来，按照马帅那种嚣张的性格，得罪人被报复似乎又说得过去。


    激情犯罪……


    好小众好陌生的一个词，生活中并不常见。


    张守墨正想着，忽地听见旁侧啪嗒一下轻响。


    车门自动锁上了。


    紧接着，车机屏幕陡然亮起。


    音响嗞嗞两声，突地开始自动播放音乐。


    激昂的旋律，飞快的节奏。


    这是他每天睡前必定循环播放的《克罗地亚狂想曲》。


    但原本车机音乐软件里并没有下载这首音乐！


    张守墨瞬时浑身绷紧，瞳孔骤缩。


    他立刻警惕地环视四周，目光最后停在副驾驶座位上那个马帅前几日落下的蓝牙音箱上面。


    当时马帅嫌弃车载音响效果不好，用蓝牙连接到了自己携带的小音箱上……


    现在有人利用这个小音响，通过蓝牙劫持控制了自己这辆汽车！


    张守墨汗如雨下。


    车子已然自行发动，方向盘在无人控制的情况下，快速转动半圈，猛地拐进主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