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拿着便是
两辈子，数十年的分别，哪怕陈渊心中有万般情绪，此刻也不知该如何诉说，若是上辈子未曾遇到，没有年少时的乍见之欢，纵有千千结，亦有可解之法。
但是，无论是上辈子，还是如今。
看到对方时，便怦然心动，满心欢喜，只觉得傍晚的夜色，都是如此的温暖和灿烂。
没有预想中的激动，兴奋，如阅尽千帆后，见到一生所求终于出现在面前，只有那种平淡的喜悦。
重逢从不需要戏剧化的拥抱或哭泣，只是这样一句简单的问候，便让无数个日夜的思念，都有了真实的落脚处。
彭曦给这姑娘擦了擦眼泪：“好啦好啦，陈大厨今晚做了什么好吃的来招待咱们的白鹭？”
“咱们进去坐。”
陈昌骏也笑呵呵的搓着手：“对头，别傻站着。”
白鹭这才反应过来，有些羞赧的喊道：“陈叔叔。”
“诶，都快进来。”陈昌骏大步进屋：“我去把炖着牛肉汤端出来。”
陈渊也急忙道：“天都快黑了，肚子饿了吧？”
“以前没机会吃我做的饭菜，今天得好好品尝品尝。”
彭曦牵着白鹭的手，笑着走进客厅，只见餐桌上，摆着琳琅满目的美味，让她不自觉赞道：“一看就知道是用了心的。”
陈昌骏把汤端了出来，笑着说道：“都别客气，看看和不和你们的胃口。”
“白鹭你这孩子，我都能看出来，清瘦了好多。”
“得多吃点才行。”
白鹭点着脑袋，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说道：“当初在矿上不辞而别……”
陈昌骏叹息道：“都过去的事情了，再说了和你关系不大。”
“以后都要向前看。”
彭曦却是看着端出来的牛肉汤，不禁好奇的道：“这个是什么，还有微微的中药味道呢。”
陈渊笑道：“乐山名小吃，跷脚牛肉汤，不得不说大城市就是好，什么东西都极为齐全。”
“你们尝尝味道。”
彭曦拿着勺子给白鹭打了小碗，自己也舀了些尝尝，感慨道：“这也太鲜了。”
“白鹭，这可是咱们陈大作家辛辛苦苦为某人准备的。”
“松树鲑鱼，红烧肉，回锅肉，这个在汤里的圆球好神奇。”
“比我在和平饭店看到的文思豆腐更精致。”
“这个黑椒牛柳，很嫩呀。”
这姑娘没有了在白水煤矿时那种高冷和傲然，多了些属于年轻人的活泼和开朗。
而白鹭看着陈渊给自己挑的菜，想到在矿上时，这少年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脸蛋微微有些泛红：“你自己吃，不用给我挑。”
被人关心而珍视，让其有些鼻尖酸涩，内心暖流涌动。
而且，这些饭菜真的太过于美味，让她不自觉的就胃口大开。
四月中旬的魔都，已经有了燥热的气息。
小院子里，虫鸣不绝。
吃得微微有些撑的白鹭，坐在沙发上，就像做错事的孩子，双手放在膝盖上，微微低着头，心脏有些急促的跳动着。
陈昌骏笑道：“我去洗碗，你们年轻人聊。”
而彭曦也说着：“我也出门散会儿步，陈大厨做的饭菜太过于美味，吃得有些超标了。”
“你们也难得见面，就别管我了。”
漫步而出，把空间留给这对许久未见的人儿。
陈渊看向白鹭，那有些炙热的眼神让对方耳朵都好似燃烧起来，变得绯红。
她抿了抿嘴，故作镇定的道：“你怎么来了？”
陈渊逗着她：“你猜？”
对方撩了撩垂在眉眼处的发丝，有些嗔怪的说着：“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猜不到。”
“我走了，锦绣和王嬢嬢有没有骂我？”
陈渊轻笑：“她们完全没有迁怒于你，说得最多的是，我这癞蛤蟆想要吃天鹅肉。”
“也不去理发店照照镜子。”
“我去瞅了瞅，长得挺帅的一小伙。”
听着他的自吹自擂，秋白鹭不禁抿嘴轻笑，气氛也松快了不少，她开口道：“你当时，是不是特别的恨我？”
陈渊坐在她对面，淡淡的说着：“你走之后，那几个放高利贷的把我打了一顿，以为把我打死了，于是连夜扒火车跑路，也算是人死债销。”
“当时我喝醉了酒，被打晕过去后做了个很长的梦。”
“脆弱的自尊心让我不堪忍受那些闲言碎语，偷了家中的钱跑去了京城想要混出个人样子。”
“结果害得锦绣和老幺完成不了学业，还给父母带来极大的生活负担。”
“老爸在矿上挖煤，得了尘肺病早早离世，老妈一辈子都没原谅我。”
“而梦中，也未曾收到你的来信，虽然之后当了大老板，却是孑然一身孤苦到死。”
“醒来后，我痛定思痛，人嘛，总是在挫折中成长。”
“恨你？”
“我只恨当时的自己，没有能力让喜欢的女孩子可以依靠。”
“也有更多的时间来反思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
“所以，我决定，对你负责到底。”
“哪怕你大学毕业以后，有了更好的选择。”
听到陈渊这话，白鹭声音柔柔的，却充满了坚定：“我当初的承诺，并非儿戏。”
“若非是你，我也无法坚持下去。”
绝望中，有个少年坚决而付出所有来点燃她生命中的黑暗，让她看到了那一抹光亮，她若是薄情寡义，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只是，如今的他，少年成名。
未来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仿若看出了她此刻的想法，陈渊眼神温柔，上辈子的遗憾和执念，仿若在这一刻，全都消散开来。
“我会一如既往，坚定不移的选择你。”
“无关其他。”
近在咫尺的人儿，只是这样静静看着，他都觉得如此的满足和幸福。
厨房里的陈昌骏，有些欣慰的笑着，看来儿子的终身大事，已经无需他来操心了。
而蹑手蹑脚躲在门外的彭曦，也露出满意的微笑。
能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成就感十足。
白鹭眸子微红，有着晶莹闪烁，她觉得眼前的少年，比当初在煤矿上见到的，犹如变了个人，成熟而稳重。
没有了当初的稚嫩的浮躁。
令人安心。
于是，自然而然的聊起了白水煤矿，还有关于姚铃的故事，陈渊还取出相册簿，坐在这姑娘的身旁，闻着她发间传来香皂的味道，轻笑着道：“我专门带了照片过来，还有彩色的呢。”
“这就是姚铃，她怀里抱着的是旺仔，很乖的小猫咪。”
“这是巴老爷子，是个非常和蔼的老人家，也是他的到来，咱们的以食小餐馆才变得更加火爆。”
还说着刘念当时抓坏人时的惊险，分享着从客人们那里得知的趣事。
而白鹭也说着被带来魔都，父母将其当做佣人般对待，还拉着她去各种应酬的场合，想要利用她找个有钱人家跨越阶层，就连那个七岁的弟弟，也对她颐指气使，丝毫感受不到点滴的亲情。
语气平淡，仿若在讲述着别人的故事。
翻看着相簿里，那些读者和陈渊的合影，指着李家姐妹轻笑着：“令仪和我是同学，香仪姐姐如今都快大学毕业了呢。”
“我以前可羡慕她们俩姐妹了。”
“特别是令仪，总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样子。”
陈渊却是看向她：“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笑起来的时候，特别的好看。”
“我每次想到你的笑容，什么烦心事都好像没有了。”
“明天我们一起去杂志社，怎么样？”
这家伙突如其来的话语，惹得白鹭脸颊有些发烫，她有些手足无措道：“杂志社？”
“去那里干什么？”
陈渊看着眼前的姑娘，觉得此时的自己，好像拥有了全世界：“来到这里，总要去拜访编辑们，没有伯乐，千里马再厉害，也只能被埋没。”
“而你，才是我鼓起勇气，想要有一番作为的那个人。”
“想要你父母知道，莫欺少年穷。”
“但是如今，已经无需像他们证明，未来我们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屋门被推开，彭曦似笑非笑的说道：“哟，我才出去多久啊，都已经谈论起你们小两口未来的日子了？”
秋白鹭被调侃得面色通红：“哪，哪有？”
“我们在说杂志社的事情呢。”
陈昌骏也把厨房收拾干净，笑着走了出来：“从矿上出来后，这一天不挖煤，就好像心头空落落的。”
“小彭同志，我把房租先给你。”
“不是你的话，咱们今晚都还不知道在哪里落脚呢。”
彭曦点头：“好的。”
“陈渊给我拿纸笔，我写个租赁协议。”
接过陈渊递过来的笔记本和钢笔，刷刷几下就写好，双方签字后，陈昌骏取出一千两百块，递给彭曦道：“我来的时候就打听过了，这小别墅至少一百块一个月，还是我们占了便宜。”
彭曦也不矫情：“那我就收下了。”
陈昌骏随后掏出一个红包，放在秋白鹭的手中：“这是你王嬢嬢让我带来的，是她的一份心意，不要推辞。”
白鹭有些受宠若惊，捏着红包有些求助般的瞅着陈渊。
陈渊笑道：“未来婆婆妈给你的，拿着便是。”
羞得那姑娘都不敢抬起头来。
心中却是暖融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