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弱点

    玩火这个词语，杨旷还真有些觉得说的很对，他身处险境，面前是龚起的猛虎之师，动辄便会遭到他们猛烈的进攻，如今面对面谈判还想要威胁他，自然是玩火一般的做法。


    不过他没有乱了阵脚，道：“很少见大师兄你这么凶，是不是被我说中了？”


    “杨旷你”张奕之手都已经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恨不得现在就宰了对方。


    “你看你们，明显就是急了。”对方越有动手的意思，杨旷就越高兴，也越能证实罗睺对他们的重要性，“我可是没穿盔甲没带佩剑就只身前来，你们居然想要动手杀人，这可真是贻笑大方啊。”


    张奕之最见不得杨旷得逞的嘴脸，道：“现在杀了你又如何，即便被世人所不齿，只要你能解决你，邺城就是囊中之物了。”


    龚起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听着张奕之激动的言论，眸子中也流露出了些许杀意。


    “啪啪啪！”杨旷居然在这么紧张的气氛下鼓起了掌，而且还一脸笑意的看着两人道：“哎呀，你们还真是高瞻远瞩，杀了我的确可以一劳永逸，永远不用担心我会在你们后方有什么动作，可是之后呢，拿下了邺城，再然后呢，你们灭得了商国嘛？我的死只会让举国上下更加仇视你们北唐，他们会在歌颂我的时候谩骂你们，让你们失去荣誉，逐渐失去民心，最后，逃脱不了毁灭的结局。”


    龚起收回了杀意，他知道现在已经奈何不了杨旷了，主动权暂时到了他的手上。张奕之恨的牙痒，却也不得不冷静下来，此时为了泄愤杀掉杨旷实属不明智的选择，可是主动权的丢失让他极度懊恼。


    看到这两人都没有再继续动手的意思了，他慵懒的双手撑着地方道：“当然呢，你们也不要认为我会用这个来要写你们退兵，我知道并不可能，但是我们就这样耗着也不是个办法，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


    “怎么个退法？”龚起问道。


    “我会找个时间放了罗睺，你也给我时间来准备。”


    “不行！”张奕之果断拒绝，这无疑就是给了杨旷喘息的机会，也等于是给了商军重新训练出精锐的时间，他不能就这么让杨旷成功的增强实力。


    杨旷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那我手里一直攥着罗睺好吗？”这样一反问，张奕之就说不出话来了，罗睺是维系罗家和龚家的纽带，如果真的死在杨旷手上，那么对于后方来说就是有了很大的空隙让杨旷发挥。


    “你不是北唐之人，就这么断定罗如烈会因为罗睺跟我龚家决裂？”龚起冷笑道：“罗如烈不是那么一个庸俗的人，他既然肯为了战争联合两家，那么就不会因为一个儿子的性命就如此草率，你想的太好了杨旷。”


    “是这样吗？”杨旷继续他的反问，又说道：“我不是北唐人，也不如你了解北唐或者罗如烈，可是万一呢，你要冒着风险去尝试吗？邺城就在眼前，灭国指日可待，若是因为这万一毁了你的计划，又让你丢掉大将军的位置，那不是太亏了不是吗？”


    龚起也无话可说了，万一就是最大的麻烦，他就算再相信罗如烈的为人，也无法保证万无一失，只要有这个可能性，那就是对他们的威胁。而这个威胁，正如对方所说会成为他灭国的绊脚石，就算他拿下了邺城除了杨旷，也会导致后方的混乱，那样就是两败俱伤，谁都没有好处。


    作为军师的张奕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招给乱了阵脚，本来他是根本不惧杨旷的手段，可是罗睺这样一颗棋子落入了对方手中，可以说完全是一个未知数，他最不擅长就是这种情况了。


    这也是为什么杨旷会有恃无恐的“玩火”，龚起与张奕之了解他，他也同样了解两人，知道有了罗睺就等于拿到了主动权，所以更加要一鼓作气不留任何余地的争取到有利于他们的条件。


    “那如果我们给了你时间，那不就更不利于我们的计划了吗？”张奕之想从另一方面插入道：“换而言之无论怎样都是你得利，还不如现在宰了你，再慢慢的料理后事，或者现在不杀你，待会派大军攻下邺城再杀了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城下响起了杨旷放纵的笑声，他笑的有多么的畅快，就像是胜利在眼前一样。刚才张奕之的一席话，让他确定了，罗睺已经成为了他们的掣肘，这就是他们的弱点所在：“师弟啊，你还是这么会开玩笑。对，你们无论如何都会失去优势，但是前者与后者哪一个选择更有机会灭了我，你们想过吗？”


    那自然是给杨旷时间，这是最稳妥的选择也是最难以接受的选择，张奕之默不作声的想着。


    杨旷接着说道：“你们都也说出来了，既然如此，为何要冒着后方紊乱全盘计划泡汤的风险来取我的性命。我问你们，就算是你们给我时间增加实力，那又如何，我比得上你们的军队实力吗？挡得住你们的攻城器械吗？我也不过只是想要看看日后有什么转机，你们把我想的太厉害了吧。”


    “你很厉害，这是我承认的。”龚起冒出一句话道：“我们高估你也好低估你也罢，我们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按照约定放走罗睺？”


    “大师兄？！”张奕之闻之一震，这不就是代表有商量的余地，也给了杨旷他们的态度。


    龚起伸手示意他别急，对着杨旷道：“我见识过你的手下，也相信北唐的事情瞒不过你，无论我们再怎么掩饰，也不能骗过你，论骗术，我与奕之两人都不及你一个，所以明说了吧，罗睺对我很重要，你怎么保证他安然无恙的回来？”


    在旁边听着的张奕之太着急了，就算骗不过杨旷，也用不着这么全盘托出吧，就算是性格导致的决定，也不该如此急切，这已经是在承认罗睺是我们的弱点了吗？


    杨旷心定了，心中想着张奕之啊张奕之，你算无遗漏，也无法控制龚起这个变数，龚起向来是按照自己意愿来行事的，你就算能替他解决一切的麻烦，也阻止不了他自己的决定，这就是杨旷的谋略，兵不血刃的拿到一个完美的条件。


    他马上来了兴致道：“首先我会在整个军中承诺到时间放罗睺回去，其次我会手书承诺给你，就在此地。”


    这两个保证很有价值，在龚起的判断来看，威信对于杨旷而言也是必不可少的，他能做出两个证明，就可以完成归还人质的承诺。


    “好，就这么定了，现在就证明吧。”龚起也不管那些琐事了，满怀抱歉的看了张奕之一眼，决定是他做出的，也是完全凭借个人意志的决定，他知道自己的意愿会让张奕之不满或者是背道相驰，但却也是他的执着。


    张奕之没有回应，只是低下头叹着气。


    杨旷就此站了起来，当着两军之面，在城下用最大的声音吼道：“本将承诺！会按照预定释放罗睺罗将军！”


    而后做了下来，拿出了自己提前在怀中准备好的笔和纸，亲自手写了一封承诺书，写了一半抬头道：“你就不问问我什么时候放他走？”


    “你自己看着办。”龚起没有任何的好气，“多长的时间合适你清楚，多了一点点，你都会尝到代价的。”


    杨旷无奈的摇摇头，道：“四个月，如何？”


    “不行，一个月。”龚起反对。


    “三个半月如何？一个月太短了。”杨旷嬉皮笑脸的说着，可对面的龚起却阴沉下脸不说话了。这就是无声的威胁，杨旷识趣自己说道：“好吧好吧，两个月，就这么定了，这总不过分了吧。”


    龚起闭上眼睛，看样子是默认了，两个月的时间差不多够训练处一支精锐，这也是最小的损失了。


    杨旷快笔写完了承诺书，没有递给龚起反而是满脸堆笑的递给了张奕之，后者一把夺过了书信，头也不回的上马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军队中。


    “唉呀~大师兄啊，看看你，伤了小师弟的心啊。”杨旷幸灾乐祸的嘲讽道。


    “还想要你舌头的话就少说话，我虽然不能在这里杀你，但割你舌头或者卸你一条胳膊却还是做得到的。”


    杨旷装作害怕的样子没说话，龚起也慢慢起身上了马，临别之际杨旷还喊住他道：“大师兄，这里是战场对吗？”


    “当然是。”


    “那么就祝你我好运了。”杨旷明知道胜者只有一个，却偏偏还是要说出这样幼稚的言语。


    龚起也意外的点了点头，策马回到了自己的军营，剩下的杨旷一人低语道：“祝我胜利，祝你死的体面。”随后也翻身上马回到了城中。


    ...........


    回到城中的杨旷泰然自若的回到了帅帐，途中目睹了无数将士疑惑的眼神，他们的注意力可都是放在了城下的唐军身上，一点都不敢懈怠，可是他们的大将军却在这种情况回到了帅帐。


    那些在城头上听到杨旷说话的将士们，也包括挞拔汗，同样对什么人质一事无从得知，那个罗将军应该就是在邺城了，不然杨旷也不会当着众人的面做出誓言。


    既然是大将军的心思，那么他这个将领也不需要深究，只需要做到信任就行了，不过为什么他总能从杨旷身上看到阴暗的一面，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随后，将士们躁动了，原本气势汹汹的唐军居然开始准备撤退了，毫无征兆的事情在他们眼里根本就是奇迹，所以他们把这个变化全部归结到了大将军的头上，一定是杨旷才让唐军退兵的，不愧是他们的大将军仅仅只需要谈判就能逼退八万大军，城头上的士兵率先爆发出欢呼声，而后其他的将士也大概明白了发生的情况，一起欢呼了起来。


    整个邺城又陷入了士气高涨的时刻。


    杨旷在帐中就能听到外面嘈杂的欢呼声，笑着坐在了帅椅上，面对着早早等待在这里的莫邪道：“这一回真的是多谢你了，还有暗香阁，帮大忙了。”


    莫邪得意道：“那是，别小看我啊。阁主这次可是在罗睺身上下了大工夫的，光是用来贿赂用的金银就不是一笔小数目。”


    杨旷也终于能理解为什么罗睺会如此轻易的被劫持，原来还是唐国自己的问题，给了暗香阁买通官员的机会，才能那么容易掌控罗睺的行踪并成功劫持。


    “不过话说回来，你是不是连续去过两次地牢了？”杨旷的声音严肃了起来。


    “是.......是啊。怎么了？”


    “还问怎么了？”杨旷说道：“你这个死丫头，都说了你是个女儿身，怎么可以随意的抛头露面，还频繁如此。”


    莫邪知道自己做的不对，有些委屈道：“好啦好啦，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好，以后不会了。”


    杨旷叹了口气道：“没事，看在你帮了大忙的份上，我也不追究你这个事情了，还有你用火蚁水折磨罗睺的事情，也不要再做了。”


    “那是他........”


    “他什么？叫你别这样就别这样，你不听话吗？”


    “奥。”


    杨旷还不信治不了这个丫头了，马上做出强硬的姿态，见对方认错后，也就这么算了，只是问道：“对了，这一次你们暗香阁是谁提出的这个计划的，听不错的嘛。”


    “是墨羽长老。”


    “原来如此，他的话，确实有这个能力。”杨旷对墨羽的评价还是颇高的，“罗睺这个棋子，我还没有发现，你们暗香阁的情报还真是很高啊。”


    莫邪还以为是在夸她，高兴的像个孩子。


    杨旷就头疼这一点，看来从她口中是套不出什么情报了，之后将带回来的衣物和玉佩甩在桌上，沉吟道：“不过今天的事情，给了我灵感。只需要信物就能让龚起大惊失色，或许龚起的弱点只是他的个人意愿，如果能凭这一点让他无法跟张奕之合作，那么会不会就这么胜利呢？”


    “你在想什么？”


    “想办法咯。”杨旷俏皮的回了句，道：“你也知道我的情况，比上次你跟来还要艰难，你能想象龚起那边的环境吗？”


    莫邪摇摇头，知道杨旷又要开始说那些她不懂的事情了。


    “我一直以来，都下意识的认为自己的劣势很多，虽说事实的确如此，但是我好像一直都遗漏了一个比较关键的一点。”杨旷说着眼神越发的兴奋了起来，看着莫邪的眼神也变了味：“龚起的局面比我更危险，虽然他在战场上战局了几乎所有的优势，但是他的后方一直都没有减弱过对他的威胁，唐帝猜忌他，唐廷不悦他独揽大权，就连龚家跟罗家的联合都成为了掣肘他的因素，他已经没有之前强大了。”


    莫邪果然是一窍不通，问道：“所以呢？”


    “所以我高估了他，他没有我想象的强大。”杨旷总结出的结论就是这个，他一直都将龚起视作生死大敌，也一直自认为胜算太低，可是龚起的后方即便被张奕之摆平亦或者留有后手，却依旧改变不了这个事实，龚起在北唐就是势单力薄，他就只有罗家这一个盟友，其余的都是敌人或者不信任，所以才会将罗睺看的这么重要。


    杨旷并不是开始狂妄，他是很冷静的分析出来的事实，不过任何时候，他都能想到这些，就是晚了点。龚起除了兵法和武力或者军队之外，他有什么呢？罗家？龚家？张奕之？能帮上他的人屈指可数，她根本就没有可靠的势力来帮他。反观自己，有野火支撑情报掌控，有军队顶住正面战场，有朝廷百官和父皇鼎力相助，有暗香阁在侧面帮助，他才是占据更多优势的人，却一直自以为处于困境无法自拔的环境中庸人自扰，他不禁自嘲的笑了起来。


    这样的做法可把莫邪给吓到了，还以为杨旷得了失心疯，要不是杨旷开口说话，她真的要去叫医师了。


    “莫邪，我允许你跟野火和小阎王一起行动。”


    “真的吗？！”莫邪马上忘了刚才的一幕激动的站了起来，来北境这么久杨旷一直把她放在一边不管不问，甚至连行动都不让他参与，这回主动允许她加入，这对于她而言，是最大的奖励。


    杨旷提醒道：“不过不要误会了，我只是允许你参与，并不是允许你在行动中任性，要是你坏了大事，我一样饶不了你听到了吗？”


    “明白明白！”莫邪兴奋的直接离开了帅帐，随便敷衍了杨旷几句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让帐中的杨旷一脸的惊愕，都开始怀疑自己该不该允许她加入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