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里,暖香未散。


    榻上纱幔半垂,空气里浮动着一种黏腻的甜腥……


    元苍放轻脚步,还是打破了满室旖旎。


    他不敢抬头,单膝跪地,将端王病重的事简洁禀明。


    帘帷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撩开。


    李肇披着一件松松垮垮的寝袍起身,墨发随意披在肩后,一层薄汗贴在额角,黑眸里还残留着几分刚从云雨里抽离的不愉,脸上却看不出情绪。


    “怎的突然就病重了?”


    元苍垂首躬身,“回陛下,守卫来传话说,端王是昨夜突发的恶疾……”


    李肇脸色沉了沉,薄唇撇出一声冷漠的哼笑,轻轻系上寝袍系带。


    “他什么性子,朕还不清楚?这是生怕朕过得太安生了——让端王妃哪来的回哪去,朕不吃这一套。”


    元苍闷声应了个是,还想说些什么,喉结滚了滚,终究没敢多嘴,转身退了出去。


    “我去看看吧。”薛绥撩开帐幔坐起来,拢了拢披在肩上的轻衣,声音里带着点刚平复下来的喑哑。


    “总归是姐妹一场,阿宁还那么小,不该亲眼见着父母如此。”


    李肇面露不悦,“你是为了薛月沉,还是为了李桓?”


    薛绥轻轻拉一下他的衣袖。


    一个微小而亲昵的动作,带着无声的安抚。


    李肇低头看着那只莹白的小手,皱了皱眉,很不赞同,但语气缓和了许多:“这夫妇二人,死到临头也不会安分,何必去惹这一身晦气?”


    “正因为他们不安分,才更要去。”薛绥目光平静。


    “有些事,需得做个了断。无论是对他们,还是对我们。”


    她顿了一顿,声音更轻,“也省得日后有人拿此事做文章,说陛下苛待兄弟,总归不好看。”


    “苛待了又如何?”李肇眉峰一挑,“朕不在意那几句无关痛痒的身后虚名。”


    “李肇。”薛绥伸手攥了他的手腕,有一下没一下地按在他凸起的指节上,满是温软的执拗,“名声或许是虚的,可落在百姓和朝臣的眼里,便是实打实的分量。你是帝王,哪能真的不管不顾?”


    “罢了,你想去便去。”


    被她这么轻轻一按,又听着自己的大名从她嘴里出来,李肇那点硬气散了大半。


    他慢慢俯身下去,将耳朵贴在她尚且平坦的小腹上,忽然一把将她紧紧搂入怀里,声音软得一塌糊涂。


    “早去早回,朕等你吃晚饭。别让咱们的孩子饿着了……”


    薛绥被他吓了一跳。


    想着方才没有做完的事,下意识看向他还衣袍下未完全平复的隆起,又好笑又好气。


    “我看饿的是陛下。”


    -


    宗正寺那处荒院,远没有端王府的气派。


    院墙塌了一角,没人修葺,断垣上爬着枯藤,秋日的斜阳透过稀疏的枝叶洒下来,在台阶上投下一些斑驳的影子,连鸟雀都懒得往这儿落。


    里屋的冷榻上,李桓静躺着,一动不动。


    昔日温润如玉的端王,如今瘦得脱了形,颧骨都凸了出来,嘴唇泛着不正常的乌青,唯有那双眼睛,在看到薛绥随薛月沉进来时,竟亮了亮,迸发出一丝异样的光彩。


    “你来了……”


    薛绥裙角扫过地上的破瓷片,缓缓走近,“端王殿下,别来无恙。”


    李桓扯了扯嘴角,裹着讥诮,更藏着化不开的苦。


    “难得……太子妃……不,皇后娘娘……肯来送本王一程……”


    话未说完,又咳嗽起来。


    他蜷了蜷手指,胸口伴着浅淡的呼吸起伏,嘴角轻勾,眼角漫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那一瞬间的神态,依稀仍是旧日那个温文尔雅的端王殿下。


    “这失败者的下场,倒让娘娘看了好一场热闹。”


    薛月沉早就哭红了眼,扑到床边就攥住他的手,“王爷,你要撑住,六妹妹请了太医来看你……你会好起来的……”


    她又侧目望向薛绥,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满是乞求。


    “六妹妹,你救救王爷吧……他只是一时糊涂,往后我们只做寻常百姓,再也不再沾染朝堂纷争……”


    薛绥没有看泣不成声的薛月沉,目光直直落在李桓脸上。


    “我不是来送你的,是来给你一个选择。”


    “成王败寇,本王还有什么选择?”李桓像是听到了极大的笑话,咳得肩头发颤,仍勉力勾着唇笑,“是鸩酒、白绫,还是三尺龙泉?”


    “都不是。”薛绥弯下腰,离床榻更近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声音清晰得近乎冷酷。


    “陛下说,要是你愿意,就换个身份,带着家人去南边过日子,只要这辈子不再踏入京畿一步,安安分分的,也能活到老。”


    这是她和李肇商量后的决定。


    杀了李桓,易如反掌,但落人口实,史书上也难免添上一笔“残杀手足,刻薄寡恩”的骂名。


    若能将他暗中送走,既全了仁君之名,也绝了后患,是最省心的处理方式。


    李桓愣住了,随即发出一声嘶哑惨笑。


    “李肇……他会有这般好心?可惜……他的施舍和怜悯,我李桓……不需要了!”


    他看向薛绥,“你知道我最后悔的是什么吗?不是争那把龙椅,是当年把你娶进门……却没有早点要了你!”


    他喘息着,眼底翻涌着不甘与执念。


    “若你早早成了我的人……李肇此生,该是何等的如鲠在喉?”


    薛绥面色一寒。


    薛月沉吓得魂飞魄散,失声痛哭着扑在他身上:“王爷!您糊涂了啊……六妹妹好心来救您,您怎能说这等浑话……”


    李桓一把挥开薛月沉,力气竟出奇地大。


    他死死盯着薛绥,呼吸略微急促。


    “你回去告诉李肇……我便是死,也不会承他之情。”


    说罢,他突然从枕下摸出一只青瓷小瓶,拔塞仰首,仰头一饮而尽。


    动作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王爷!”薛月沉扑上去,已是晚了。


    毒物见血封喉,没片刻工夫,李桓身体便剧烈地抽搐起来,嘴角冒出黑血,眼神慢慢涣散……


    “平安……”


    他嘴唇翕动着,视线最终定格在薛绥的脸上,气绝身亡。


    哪怕有千万种苟活的可能,他还是选择了最决绝的方式,在她心上刻下最后一道痕迹。


    薛月沉扑上去抱住他的身体,哭得肝肠寸断。


    薛绥静立原地,看着曾经尊贵骄矜的端王,变成了一具枯槁的尸身,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李桓的偏执和极端,也许就注定了他今日的结局。


    良久,薛月沉抬起泪眼,看向薛绥,声音颤抖:“六妹妹……王爷从前说过……若他有不测,让我带着阿宁投奔你……他说……你会给我们母女一条活路……你会吗?”


    薛绥看着她,轻声问:“你确定要带着阿宁,依靠一个逼死你夫君的仇人吗?时常与我相见,你心中能没有怨恨吗?阿宁长大懂事之后,你又该如何向她讲述这些过往?”


    薛月沉被问得怔在原地,脸色惨白。


    有些话薛绥没有明说出口,她却明白。


    没有人会把一个仇人的妻女,留在自己的身边……


    果然,薛绥一笑便道:“我不愿收留你们母女。”


    薛月沉嘴角抽搐几下,眼神空洞地笑着,弯腰去捡起那个落到地上的小瓷瓶。


    “那我……就只有随王爷去了……一了百了……”


    薛绥一脚将那瓷瓶踢开,盯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


    “你若死了,阿宁怎么办?没爹没娘的孤女,即便我看在血脉亲情上抚养她,但她往后能有什么好前程?她的婚事、她的未来,都要背负着这段残酷的过往。你忍心吗?”


    薛月沉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


    “我还能……怎么办?”


    “活着吧。”薛绥语气放缓,“带着阿宁离开上京,去一个没人认识你们的地方,我会给你们足够的银钱,让你们安稳度日。让阿宁在一个干净的环境里长大,读书识字,将来为她择一门稳妥的亲事,平安顺遂地过完一生。这,才是你作为一个母亲,现在该为她做的事。”


    薛月沉如同被抽干了力气,瘫软在地,望着床上死状凄惨的李桓,终是崩溃地号啕大哭起来。


    -


    李桓的死,并未在上京城掀起太大波澜。


    李肇以亲王之礼安葬了他,对外只称端王久病缠身,薨逝于别院。


    同时又下了话,称念及骨肉亲情,善待端王一脉,赐予厚金,允其离京荣养,以示皇恩浩荡。


    一番处置下来,堪称仁至义尽。


    即便朝野间有少许非议猜测,也很快淹没在新帝日渐稳固的权威之下。


    处理完这些琐事,天气又凉了几分。


    披芳阁内早早烧了地龙,一片暖意融融。


    李肇批完最后一份奏折,揉了揉眉心,目光便落向那个倚在软榻上的身影。


    她捧着一卷书,眉眼低垂,神情宁静,看得十分认真。


    许是殿内暖和,她只穿了一件月白色的软缎寝衣,半长的头发松松挽着,有几缕垂在颈侧,衬得她脖颈纤长,肌肤莹白,也让他更是心痒难耐……


    李肇起身走过去,不由分说地将人捞进怀里,“闲杂人等都打发了,总算清净。”


    他语气慵懒,下巴亲昵地蹭着她的发顶,意有所指。


    “这次,没人再来打扰我们……”


    薛绥合上书,抬眼看他,唇角弯了起来。


    “陛下不是圈中了十个贵女么?我如今身怀有孕,不便侍候。陛下若是寂寞,不如早些让她们入宫,也免得一直晾着,遭人议论……”


    李肇挑眉:“还惦记着这事?朕当你早忘了。”


    薛绥哼了一声,却没挣脱他的怀抱。


    “小心眼。”李肇脸上的笑意更深,指尖刮过她挺翘的鼻梁,眸中映出三分促狭。


    “朕已让礼部将名册送去了淳王府,让淳王瞧瞧,可有合眼缘的。他成日游手好闲,子嗣又单薄,正好替他充实后院,也算为皇家开枝散叶尽份力。”


    薛绥:“……”


    看着他一副“朕处置得如此周全还不快夸朕”的模样,薛绥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嘴角一点点扬了起来,轻声啐他。


    “算你识相。”


    “朕何时不识相过?”李肇低笑,将她更紧地拥住,手臂不经意间绕到她的小腹,再开口时,语气更是认真和郑重。


    “平安,经历了这么多,你我可否约定,从此以后,夫妻一体,再无欺瞒?莫让我们的皇子再尝骨肉分离之苦……”


    “你就知道是皇子?”


    “公主也好。”李肇抚过她的小腹,无比珍重地吻了吻她的脸颊,“只要是你所出,无论是儿是女,都是上天赐予朕的珍宝。”


    薛绥微微蹙眉,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小腹。


    李肇立刻紧张起来,扶住她的肩头,连声问:“怎么了?可有哪里不适?是孩子闹你了?”


    “……”薛绥见他如此,不免好笑,“哪有这么快?才将三个月呢。”


    她拉过他的手,轻轻覆在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上,“若这一胎不是皇子,朝臣们逼你广纳妃嫔,延续皇室血脉,你待如何?”


    “让淳王生。”他捏了捏她的掌心,说得理所当然,“李氏宗室子弟众多,不差朕这一个……”


    薛绥看他说得认真,不由用力点了点头,伸出双臂,回抱住他精瘦的腰身。


    “但愿你说到做到。”


    殿内烛火微晃,映着一双相依的人影。


    “还有。”李肇稍稍退开些,抬起她的脸,目光深邃如海,“朕欠你一个封后大典。待中秋一到,桂花香遍皇城……朕便昭告天下,以最隆重的礼仪,迎你入主中宫。”


    薛绥望着他,眼中漾开温柔的笑意:“好。”


    窗外,秋风扫过落叶,沙沙轻响,却吹不散殿内的暖意。


    李肇低头,吻了吻她的眉心,似叹息,又似慰藉。


    “朕这一生,算计人心,唯独对你,一开始是算计不成,而后……不愿算计。”


    -


    永靖元年中秋。


    宫中设宴于麟德殿,月华如水,君臣同庆。


    李肇携薛绥一起赴宴,当着满朝文武与宗室亲贵的面,郑重宣布立薛绥为后,并命钦天监择选吉日,举行封后大典。


    消息传出,朝野上下虽仍有人不服,却无人公然反对。


    新帝登基以来,雷厉风行,手段果决,早已不是昔日那位需在各方势力间谨慎周旋的东宫太子……


    他要立心爱之人为后,无人敢当面质疑。


    中秋次日的午后,阳光正盛,洒在御书房的金砖地上,泛着一层暖光。


    李肇正伏案批阅奏章。


    薛绥端着一盏莲子羹进来,见他眉头微锁,便轻声道:“陛下歇一歇吧,政务要紧,身子也不能不顾。”


    李肇抬头,见她一身素净常服,未施脂粉,眉眼间却自有风华,不由舒展了眉头,放下笔,伸手把人拉到膝边坐下。


    “你来得正好,朕正有一事要与你说。”


    他握住她微凉的手,“钦天监已择定吉日,下月初九,行封后大典。你看如何?”


    薛绥微微一笑,神色平静,并无太多欣喜和激动,只道:“何必这般着急?汛期刚过,朝中事多,陛下不用为我赶时间……”


    “朕等得够久了。”李肇手臂微微用力,将她圈在怀中,在她颈窝轻轻地嗅。


    她身上带着淡淡的素心兰香,总让他心安不已。


    “从西兹到上京,从东宫到紫宸殿,你该给朕一个名分,朕才心安。”


    薛绥好笑,用力拍打在他的肩膀上,“讨嫌!”


    李肇喉结滚动,捉住她的手一并抚上她的小腹,声音低哑,满是宠溺,“朕等得,朕的种也等不及了……怎好叫孩子委屈?”


    薛绥浅笑嗔他,把瓷碗捧上来,“先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李肇就着她的手尝了口,似想起什么,语气放缓了些。


    “午后朕要出去一趟,见一个人,晚些回来陪你用膳。”


    薛绥眸光微动,没有多问。


    “让关涯多带几个侍卫,路上当心。”


    李肇失笑,捏了捏她的脸颊,“知道了。还是我的平安心细。”


    -


    李肇出宫,并未摆帝王仪仗,只带了关涯和几名贴身侍卫,轻车简从,去了京郊一处桑柳环绕的小院前。


    院门关着,门环上挂着半串风干的艾草,是去年端午的旧物。


    关涯上前叩门,里头很快传来脚步声,开门的是一个青衣小童,见了李肇,忙躬身行礼:“先生在里头煮茶呢,请陛下随我来。”


    院里几株老桑落尽了叶,只有墙角的野菊仍在盛开。


    天枢坐在石桌前,拨弄炭炉上的水壶,素白长袍的下摆沾了一点炭灰,却丝毫不显狼狈,气质清冷如远山积雪。


    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看过来,起身时动作从容,不卑不亢。


    “陛下驾临寒舍,有失远迎。”


    李肇在他对面的石凳坐下,目光扫过不远处的药箱——半旧的牛皮箱子,边角磨得发亮,显然陪他走过不少路。


    “先生要出远门?”


    天枢将煮好的茶斟入瓷杯中,清冷的眉眼平平淡淡。


    “不知陛下屈尊来见,所为何事?”


    李肇开门见山:“朕已下旨,赦免旧陵沼所有遗族,允他们归乡入籍,与民等同。其中有才学志士,也可入仕为官,朕将一视同仁。”


    天枢把茶杯推到李肇面前,声音平静,“陛下仁德,旧陵沼上下,感激不尽。”


    李肇闻言淡淡一笑,指尖碰了碰温热的杯壁,又道:


    “太医院院判一职,朕为先生虚位以待。”


    天枢轻轻摇了摇头,神色未变,眼底仍如静水。


    “陛下美意,小民心领。只是山野之人,惯于逍遥,受不得宫规束缚。太医院能人辈出,不缺天枢一个。”


    李肇端起茶杯浅啜一口,“先生是不愿入仕,还是不愿效力于朕?”


    天枢没有言语,抬手将水壶从火上取下。


    待水汽散去,他方才道:“饮尽手上这杯茶,我也该走了。陛下来得巧,正好可以送我一程……”


    李肇沉默,放下茶杯,“先生打定主意了?”


    天枢道:“行医之道,当惠泽天下。天地广阔,尚有无数疑难杂症待解,无数贫病之人待救。此间事了,我心无挂碍,正好云游四方,尽医者本分。”


    李肇凝视他片刻。


    这个男人,是他的情敌,也是平安心中无可取代的存在……


    然而当这个让他隐隐忌惮的大师兄,以如此坦荡的方式,退出他们的生活,让李肇很是生出了几分敬佩。


    “既如此,朕不便强留。此去山高水远,先生保重。”


    “谢陛下。”


    天枢背起药箱,朝李肇拱手一揖。


    没有多余的告别,他转身,轻轻合上院落的门扉,带着侍立一旁的清风和观海,毅然登上等候在外的青篷马车……


    车轮碾过青石路,扬起少许尘土,很快消失在眼前……


    李肇站了许久,直到关涯提醒,才打道回宫。


    -


    回到披芳阁时,薛绥正在廊下喂黑十八。


    那狗如今壮硕得好似小牛犊子,见了李肇,摇着尾巴扑过来,毛茸茸的脑袋直往他掌心蹭。


    “怎的回得这样早?”


    薛绥笑着上前,把狗唤开,递给他一块干净的帕子。


    “人走了。”李肇接过帕子擦手,“不肯领朕的好意,说要去救天下人。朕留不住他。”


    薛绥愣了愣,随即笑了:“谁啊,能让陛下亲自去送行?”


    李肇很自然地牵过她的手,一同往殿内走。


    两人在窗边的软榻坐下,李肇将方才去见天枢的事,细细说给她听。


    薛绥默然片刻,轻声道,“大师兄志不在此,强留无益。他能放下执念,云游四海,是好事。”


    李肇颔首,又道:“旧陵沼一事,朕已经下了旨,那些遗族都能归乡入籍,往后不用再躲躲藏藏了,你多年的心愿也算成了。”


    薛绥眼中掠过一丝动容。


    这道旨意,意味着持续数十年的血腥追杀与仇恨的终结,意味着无数像她、像摇光、玉衡那样颠沛流离的遗孤,终于可以活在阳光之下。


    她轻声道:“陛下此举,足以安抚亡灵,消除戾气,彰显天子胸怀。”


    “什么天子胸怀?”李肇捏了捏她的手心,淡淡一笑:“若非你从中斡旋,那些人未必肯信朕。这天下太平,有你一半的功劳。”


    “是陛下仁德,又肯体恤民心,这才能化解干戈。我不过是尽了本分,算不得什么功劳……”


    薛绥笑着摇头,起身走到桌边,轻声道:“说了这许久,陛下想必也饿了。我今日备了些栗子糕,用新收的桂花蜜细细调过,不甜不腻,陛下尝尝合不合口味。”


    李肇咬了一口,望着庭院中的桂树,眼底漫开温柔。


    “你亲手做的?”


    薛绥回头一笑,眼角微微弯起:“算是谢礼。”


    -


    晚膳时分,披芳阁桂树下设了一张小几。


    几样清淡时令小菜,一壶温好的清茶,并无宫人侍奉左右。


    薛绥亲手为李肇布菜,李肇也俯身为他斟茶。


    夕阳余晖裹着桂香漫过来,二人偶尔低语几句,气氛安宁,仿佛只是世间最寻常的一对夫妻。


    李肇最爱她做的葱拌豆腐,不由多吃了些。


    “味道甚好。平安往后若得闲,多做几次,朕就爱这口……”


    薛绥微微一笑,起身从袖中取出一本页面泛黄的册子,递至他面前。


    李肇接过,翻开一看,神色微凝——


    那是旧陵沼的人员名册,密密麻麻记载着无数化名、代号、潜伏地点与联络方式。这本名册,曾是复国执念的载体,是悬在李氏江山头顶的利剑。


    “平安,你这是……”他看向她。


    薛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取过火折,将名册一页页撕下点燃,投入火盆中。


    火焰跳跃,纸张迅速蜷曲焦黑,最终化为灰烬……


    她面色平静,眼神悠远,仿佛穿透这燃烧的火焰,看到了那些挣扎、牺牲与痛苦的过往。


    “天下安定,海晏河清,胜过万千执念。旧日恩怨,至此了结。”


    李肇凝视着她被火光映亮的侧脸,伸手握住她微凉的手指,从背后轻轻揽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


    “你都放下了?”


    薛绥侧眸看他。


    灯火下,他眉眼深邃,轮廓分明……


    她轻嗯一声,不由百感交集,隐忧浮动。


    “只是情丝蛊未解,始终是我心头的一根刺……”


    “平安,信我吗?”李肇扳过她的肩,目光灼灼。


    薛绥毫不犹豫地点头:“信。”


    “那让我来做一回大夫,治你的心病。”李肇起身,牵起她的手,“来,随朕去一个地方。”


    他没有唤銮驾,牵着她的手,穿过渐沉的暮色与重重宫阙,去了太庙。


    太庙里静得可怕。


    香烟缭绕不散,长明灯上的烛火微微摇曳,映得列祖列宗的牌位忽明忽暗,庄严又静谧。


    李肇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在烛火上燎过,执起薛绥的手,又指指自己的心口位置。


    他的手骨节分明,稳定有力……


    薛绥眉眼间掠过一丝讶异,看着他在左胸心口,轻轻刺入,取出心头血。


    “你用手指就好……”他将银针递给她。


    薛绥接过,在指尖轻轻刺下。


    细微的刺痛传来,血珠慢慢沁出。


    李肇捏住她的指尖,缓缓滴落,让两人的鲜血交融在一起,不分彼此。


    “还记得情丝蛊是怎样种下的吗?”他低声问。


    “以血为引,双蛊共生。”薛绥轻声回答。


    “那我们便以血破蛊,以情解怨。”李肇凝视她,声音喑哑低沉,带着不容拒绝的沉冷,“平安,我愿与你血魄相融。你的命就是我的命,我的命也是你的命。生死难关,我们一起过。”


    薛绥心头巨震,“不,我不要你死。”


    她抬起眼,望进他深邃的眸中,“我要你活着,做一个好皇帝……”


    李肇看着她,勾出一个无比温柔的笑,轻抚她的脸颊。


    “傻平安,没有你,这万里江山,我要来何用?不过是孤家寡人,守着冰冷的龙椅,度过余生。”


    “陛下……”薛绥还想说什么,却被殿外来福的通报声打断。


    “启禀陛下、娘娘,关侍卫来禀,说有一位叫玉衡的姑娘在宫外求见,有要事禀告娘娘。”


    李肇皱眉,刚想回绝,薛绥却按住了他的手:“请她进来。”


    -


    玉衡很快被引至披芳阁偏殿。


    她依旧是一身素衣,未施粉黛,神色比上次相见时憔悴了几分,眉宇间锋芒微敛,不见往日的戾气。


    薛绥命人奉上茶点,屏退左右,这才开口。


    “师姐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玉衡垂眸凝视杯盏,静默半晌,才低声道:“我今日来,是有一事相告。事关……情丝蛊。”


    薛绥心头一跳,目光锐利了几分:“师姐但说无妨。”


    “那情丝蛊……呵……”


    玉衡语速不快,却字字清晰:“并无同命相连之说,初时确实会催人情动,引人沉溺……但随着时日推移,蛊毒会渐渐淡去,最终只会在情念波动时,留下些许酥麻、微刺之感,不会危及性命……”


    薛绥倏然起身,脸色骤变,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你说什么?”


    玉衡迎上她惊疑的目光,继续道:“大师父自幼将你带在身边,把你当亲生女儿一般教养,她根本就不舍得你受苦,又怎会用这等阴毒之物来挟制你、伤你性命?”


    “师姐?此言当真?”薛绥声音微颤。


    “情丝蛊的同命之说,是我编造的。大师父临终前说的那些话,也是假的……即便大师父对李氏恨之入骨,也从未想过要伤你分毫……”玉衡眼中泛起水光。


    “她这一生为情所困,受尽辜负,唯恐你步她后尘,被那李肇蒙蔽了心智,这才不惜用谎言相逼,要你斩断情丝……”


    她直视薛绥,一字一句。


    “自始至终,这情丝蛊都只是个幌子。你与李肇会有那般强烈的反应,全因你们对彼此动了真情,与情丝蛊无关。”


    什么?薛绥喉间一阵发紧。


    万千思绪涌上心头,一时竟不知是悲是喜。


    原来那些日夜悬心的忧虑,那些辗转反侧的煎熬,竟是一场骗局……


    玉衡缓缓起身,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起,声音哽咽。


    “而我……恨你害死大师父,转头帮着李氏仇人,心中怨恨难平……所以,一直不肯告诉你真相,甚至故意误导大师兄,加深你们对蛊毒的恐惧……是我私心作祟,将真相瞒到今日……”


    薛绥怔在原地,浑身冰凉,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


    “那你为何,现在肯说实话了?”


    玉衡抹了抹眼角的湿润,神色清苦。


    “一是旧陵沼遗族在朝廷下旨优抚后,大多选择归乡安居,我再执着于仇恨,也没了意义。二是……”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观海前日传信于我,大师兄在南疆寻情丝蛊的解药时,误入瘴气,引发旧伤,至今昏迷不醒,伤势危重……”


    薛绥如遭雷击,踉跄一步,扶着桌沿才站稳。


    玉衡闭了闭眼睛,泪水无声滑落,“我如今才明白,再深的仇恨,都抵不过亲人的性命……活着的人好好活着,才是对逝者最好的告慰。”


    薛绥怔怔地看着她。


    心中仿佛压了一块巨石,声音破碎。


    “大师兄他……”


    “他对你,始终有情。”玉衡深深一拜,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得知情丝蛊真相和天枢遇险的消息,李肇同样震撼不已。


    他紧紧揽住薛绥颤抖的肩膀,沉声道:“朕即刻派人前往南疆,不惜一切代价,务必救回天枢。”


    薛绥靠在他怀中,眼眶发烫,久久说不出话来。


    -


    接下来的日子,薛绥过得很不平静。


    除了每日里读书、做些简单的女红,她大多时候都在披芳阁静养,默默等候南疆的消息。


    李肇则是操劳政事,以铁腕整顿朝纲。


    他下令彻查端王遗留下来的暗线,清点王府私藏的军械,重新部署了京防,同时暗中调派暗卫监视前朝动向。他手段狠厉,将几个借选妃之事蹦跶得最欢的臣子或贬或调,打消了朝臣们送女儿入宫的念头……


    为安全起见,薛绥怀孕的消息被严格封锁,知晓此事的,除了几名心腹,便只有太医张怀诚。


    张怀诚隔三岔五请脉,亲自熬药安胎。


    薛绥却是牵挂天枢,很难保持情志开朗……


    李肇知她忧虑,即使忙得脚不沾地,也必定会回到披芳阁,陪她一同用膳。


    夜里,他也要揽住她才能入眠。哪怕做不了什么,总要温存低语一会,将分离数月的光阴都补回来。


    这日午后,摇光奉诏入宫。


    他到披芳阁来看薛绥。


    一身青色长衫,发髻束得齐整,比从前少了几分桀骜,看上去沉稳许多。


    落座后,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双手呈上。


    “南疆刚到的信。十三,大师兄醒了。只是瘴毒伤及肺腑,元气大损,不知还能不能……恢复如往昔……”


    他语气平和,说得轻描淡写。


    但那及时止住的话头,已让薛绥明白了几分。


    她也掩去眼底忧色,平静相问:“南疆湿热,很难将养。可有将人接回来?”


    摇光摇头,“观海和清风在照应,玉衡和开阳也都过去了。大师兄特意嘱咐,莫要惊动太多人。”他顿了顿,又抬起清眸,深深看他,“你知他心意,与其回到上京,不如由着他自在些罢。”


    薛绥沉默着点了点头。


    茶香氤氲中,二人相对无言。


    窗外梧桐叶落,簌簌有声。


    又过了几日,薛绥收到一封天枢从南疆寄来的书信。


    信中没有只言片语,只在素笺中夹了一朵已经干枯的忘忧草。


    薛绥拿着信,在窗前站了许久,望着凋零萧瑟的庭院,终是轻轻笑了笑,将它仔细收入一个檀木匣中——


    匣中除了这朵忘忧草,还有一本小册子。


    册子纸页泛黄,边角磨损,上面写着无数的人名,与火盆中焚毁的那本如出一辙。


    唯一不同的是,这本上面有天枢的批注……


    她的指尖在页面上轻轻划过,微微抿唇。


    然后合上匣子锁好,缓步走入庭院,在那几株她亲手种下的沙枣花苗前驻足。


    这是天枢捎回来给她的。


    此花耐旱坚韧,生命力顽强,一如旧陵沼的那些人,也如她。


    李肇处理完政务寻来,见她望着花苗出神,从身后轻轻拥住她,看着那片新绿。


    “想你师兄了?”


    薛绥回头睨他一眼:“陛下在我身边安插了多少探子?”


    李肇低笑,凑过去吻她的耳廓,“何须探子?你的心思,朕若还猜不透,这皇帝也白当了。”


    “贫嘴……”薛绥瞥他一眼,嘴角忍不住上扬。


    李肇揽紧她的腰,看着那沙枣花苗,语气认真起来。


    “待天下大定,朕一定抽空,陪你去西兹,去看你说过的乌兰圣山,看看那里的星空和大漠。”


    薛绥靠在他怀中,却没有立即回应。


    李肇低头凝视着她。


    “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薛绥看着他脸上的笑,突然心口有点发紧。


    李肇见她沉默,没有追问,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递给薛绥。


    “拿去。”


    薛绥接过,好奇地打开一看。


    里面躺着一枚温润的龙纹小印。


    “为何送我这个东西?”


    “这是朕的私印,可以调动京畿暗卫,自由出入宫禁,也可以开启朕的私库,拿走里头的财物。日后你若遇难处,或觉深宫寂寞,天下之大,你皆可去得。”


    也就是说,握住这枚小印,就相当于握住了李肇的命脉。而这,虽不是制衡朝堂的利器,却是一个丈夫能给妻子最大的承诺——


    让她永远保有离开的自由和底气。


    “你为何……”薛绥喉间微哽。


    “朕要你明白。”李肇看着她,“朕心匪石,不可转也。”


    “李肇……”


    “收好。”他温声一笑,拍拍她的手背,“朕在,它是你的玩物。朕若不在了,它便是你的护身符。如此,你可安心?”


    薛绥指尖发烫。


    轻巧的小印如有千钧,她差点拿不住。


    李肇懂她。


    她自小在背叛与算计中长大,看尽世态炎凉,心思极重,常保有戒心。如今贵为皇后,却怕帝王恩情易逝。一旦失了圣心,不只是她,旧陵沼的遗孤们也一并会被清算,她也再无退路。


    所以,她留下天枢给的核心名册,却将誊抄的副本当着他的面焚毁。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仍旧选择了成全。


    -


    封后大典定在九月初九。


    天尚未亮,薛绥便被一阵温热的触感唤醒。


    “黑十八……别闹。”她迷迷糊糊地伸手拍去,却触到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悍妇,敢打朕……”李肇早已点燃床头的琉璃灯。


    薛绥睁开眼,便看到他含笑的眼睛。


    他低头,吻她的额发,“皇后,该起身梳妆了。”


    “几时了?”她慵懒地往他怀里又埋了埋,鼻尖轻蹭过他寝衣微敞的领口,在那片温热紧实的肌理上,呼出轻柔的热气,嗓音夹着慵懒的睡意,软乎乎的,勾人。


    “陛下倒比宫人还急。”


    李肇喉结微微一滚,黑眸渐深,“薛平安,再闹,朕可就不叫你起身了。”


    这些时日因她有孕在身,他着实隐忍克制。


    此刻温香软玉在怀,又是晨起情动之时,难免急躁……


    薛绥被他话里的话,烫得耳根发热……


    “别……”


    李肇俯身将她圈在臂弯里,“太医说,四个月胎象已稳……轻些无妨。”


    薛绥想到上次那一下,汗毛都竖了起来,刚想推开,却被他轻易扣住手腕,声音哑得厉害,“信朕,不弄疼你。”


    吻细细地落下,从眉心到唇畔,怜惜中带着难耐的渴望……


    她喉头干涩,用力攥着他的寝衣,呼吸都乱了,他见状低笑,避开小腹缠上来,手掌稳稳托住她的后腰,另一手与她十指相扣,寸寸厮磨。


    “让朕疼你一回……”


    “外头都等着了……你怎如此孟浪……”


    “就一会儿,不耽误事。”


    琉璃灯就那样亮着,光线刺目,她耳根发烫,拿块巾子把脸遮起来,只当一只缩头乌龟也罢……


    李肇低笑,轻轻拉开。


    明亮的光线下,她眉梢染着薄红,连看向他的眼神都软得发黏,像浸了蜜的糖,甜得他心里发颤。


    他最痴迷的,便是这样的她。


    每每见她情动,他心口便膨胀得厉害。


    她的欢愉带给他满足和快活,远胜他的。


    是他让她卸下所有防备,是他亲手揉碎了她的克制,是他把她的呼吸变成细碎的轻吟。他爱极了她这般模样,几乎上了瘾……


    在互相得到那一刻,他滚烫的充盈,热烈都快要溢出来……


    寝殿内暖香氤氲,帐幔轻摇。


    外头,一众女官和宫人捧着凤冠礼服走来,听着里头隐约传来的缠绵娇吟,个个羞得面红耳赤,却又忍不住相视而笑。


    这一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吉时一到,钟鼓齐鸣。


    薛绥身着繁复华美的皇后祎衣,冠上九龙四凤,垂旒摇曳,凤凰衔珠展翅欲飞,织金裙裾曳地长及丈余,由八名女官徐徐牵引着,在汉白玉的石阶上铺陈开来,雍容华贵,庄重无比。


    李肇一身玄色冕服,立于丹陛之上,眼中清晰地映出她的身影。


    礼官浑厚悠长的唱诵声,回荡在广场上空。


    “朕闻天地之道,在乾坤相济。人伦之要,在夫妇协和。咨尔薛氏,秉性柔嘉,赋质温良。明慧出于天性,坚毅成于磨砺。佐朕于艰难,持身于浊流,常怀忧国之心,屡献安邦之策,经纬有度,谋断明晰。懿范既成,朝野称颂,今授以金册金宝,立尔为皇后,正位中宫,母仪天下。尔当益修德业,协理内治,上承宗庙之祀,下安四海之民。钦哉!”


    在百官勋贵的注视下,李肇亲自走下丹陛,向她伸出手。


    “皇后,跟朕来。”


    两只手紧紧交握。


    薛绥听着礼官的唱诵,一步步踏上汉白玉台阶。


    台阶漫长,仿佛没有尽头。


    两侧是肃立的仪仗侍卫,身后是黑压压跪伏的朝臣。


    薛绥沉静地望向前方,眼前似有浮光掠影的画面,快速闪回……


    “十三,走得这样慢,是还在怨为师吗?”


    薛绥惊喜抬眸,只见静善青灰色的衣摆扫过台阶,缓缓走来。


    她微笑着,一脸温和模样,与往日的严厉判若两人。


    “路是你自己选的,纵有难,莫弃,莫悔。”


    “娘的六姐儿,别怕。”又一道温柔的声音缠绕而来,是雪姬。


    她穿着西兹公主的旧袍,鬓边别着她喜爱的沙枣花,指尖伸出来,似要拂过她的脸颊。


    “娘没能走完的路,你替娘走下去。”


    “六姐儿,别学我……”


    薛绥的脚步又沉了沉,凤冠上的东珠轻轻晃动,映出眼底的湿意。


    “六妹妹如今享尽尊荣,受万人朝拜,可还记得当年在薛府,你被我推搡进泥坑,还被罚跪祠堂的狼狈模样?”又一个声音幽幽响起,带着不甘和抱怨。


    是薛月盈。


    她说:“你终究还是……报了当年之仇,活成了我嫉妒的模样。”


    薛绥脊背一僵,脚步顿在原地。


    风贴着玉阶,送来李桓温雅却阴凉的嗓音。


    “平安……后位冰冷,你迟早会懂,李肇的爱,你未必能守得住……我在下面,会看着你的……”


    声音刚落,平乐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扯着嘴角冷笑,“薛六,你以为你赢了?这吃人的地方,你又能得意多久?帝王家的荣宠都是镜花水月,总有一天,你也会活成一个笑话?”


    谢微兰也垂头叹气,“我和卢僖汲汲营营,没想到,最后成全的是你。”


    卢僖也来了:“我们总想着踩在别人的肩头往上爬,她却守住了本心,强过我们。”


    风更急了,卷起一片落叶擦过她繁复的裙裾。


    台阶一步步升高,视野愈发开阔。


    玉阶宫墙,明晃晃耀人眼目。


    她仿佛看到人群中,一个个身着札甲,眼中含泪的陌生面孔——


    那是二十万含冤而亡的将士,他们对着台阶无声地叩拜。


    “姑娘,旧案昭雪了,二十万兄弟的冤屈平了。”


    “我们的后人都过上了好日子,我们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姑娘,你往前走,我们在这儿看着你。”


    “还有我。”


    “还有我们,旧陵沼二十万人呐,都念着你的好……”


    “六姐儿,莫要停下。”雪姬的声音又轻了些,身影渐渐淡成一层薄雾,“你的好日子在前头等着,娘很欢喜……比谁都欢喜。”


    静善的乌木杖最后顿了顿,声音随风而来,“往前走吧,走稳些,莫再回头。”


    薛绥喉间发紧,一步一步稳稳往上走……


    她看到了普济寺的青灯古佛,看到了梨香院的老梨树,看到了西疆青石驿的羊肉汤锅,也看到了无数张或清晰或模糊的脸孔……


    卢僖、平乐、谢微兰、姚围、尤知睦……


    一张张或清晰或模糊的脸孔,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流转,交织着权谋、鲜血、温情、背叛与救赎。


    他们是她走过的路,是她背负过的债,也是她挣脱的茧。


    最终,所有的光影和面孔,都化为了脚下坚实无比的台阶,和身边人温热的掌心。


    风渐渐平息。


    漫长的台阶也终有尽时……


    二人携手走到最高处。


    转身,俯瞰百官,接受万众朝拜。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声浪震天,气势恢宏。


    不远处,传来几声黑十八兴奋的犬吠,为这庄严的时刻,添上一抹人间烟火。


    (全书完)


    李肇,平安,再见。


    姐妹们,这个故事,终于走到了尽头。


    再次敲下“完结”二字,我一如既往心潮翻涌,情绪复杂。


    这本书的创作之路不算平坦,中途断断续续生了几场病,至今仍在吃药……有时坐在电脑前,盯着空白文档能愣上大半天。


    但每次打开后台,看到留言里热络的话语,那些艰难的时刻,好像都被温柔地抚平了。


    写作于我,从来不是负累。


    只要想到故事里的他们依然鲜活,想到屏幕前的你们仍在守候,即便身体不适,敲键盘的手也会重新寻回力量。


    因为我知道,有一群人和我一样,在期待圆满。


    当然,结局未必能让你们满意,我也一样。


    每本书总会有遗憾或者说没有呈现出最好的模样,每一次复盘也都会沮丧……


    希望下一本书,我能做得更好。


    这本的番外,大概率会写的。


    你们要是有想看的片段,或是某个人物的日常,或是某段故事的细节,都可以在评论里告诉我。也许你的想法,就会变成番外里的一页……


    至于新书,我还没有定下来,但我不会停笔,除非你们都不要我了,哈哈哈……


    等我把状态调整好,一定会再回来找你们。


    最后,认真说一句: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包容我偶尔的拖更,谢谢你们在我生病时送来祝福。


    愿下一个故事开启的时候,我们还能在此相遇

关于本章节

《问九卿》是姒锦精心创作的其他小说, 千千书屋提供问九卿最新章节全文免费阅读TXT下载在线听书等服务。 本章节第503章 大结局(完)由千千书屋网友上传分享,供书友们免费在线阅读

快速导航: 最新章节 | 全部章节 | 书籍详情 | 作者作品 | 同类推荐

如果您喜欢《问九卿》,请将本书加入书架,方便下次继续阅读。 千千书屋会第一时间更新问九卿最新章节, 同时也欢迎您将本书分享给更多喜欢其他小说的书友。

热门搜索: 问九卿、问九卿最新章节、问九卿第503章 大结局(完)、 问九卿免费阅读、问九卿全文阅读、问九卿TXT下载、 问九卿在线听书、姒锦、姒锦作品、 其他小说、其他小说排行榜、其他小说推荐、 免费小说、在线阅读、小说阅读网

0

其他小说推荐

更多其他小说 »
其他小说推荐列表

隔壁童养媳上岸日常

姜辛夏穿成了一个小木匠家的女儿,凄风冷雨中,只余姐弟二人,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还被人追杀,怎一个惨字了得,怎么办? 树挪死,人挪活,管它前方有什么,奔过去就是了!只是一到京城就碰到‘老友’孙子要冲喜,而且她的八字还配的不得了,这……行吧,看在有片瓦遮身的份上,姜辛夏决定先认下‘新身份’。 不是说京城繁华迷人眼的吗?怎么都是破破烂烂的,不是低矮的土屋、粗糙的工具,就是难以下咽的饭菜……就在姜辛夏暗自庆幸自己是个学建筑、搞装修的可以修屋造巷时,被她‘冲喜’活过来的未婚夫哭天喊地誓要冲破世代为匠的困局,通过科考走上一条康庄大道。 好吧,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走的独木……匠人路。从一把泥、一块砖开始,建茅屋,修民房,从三柱、五檩到四合、宫殿,哪里需要哪里上,什么一斗三升、一斗二升交麻叶,什么硬山、歇山、庑殿顶,什么难上什么,配上五脊六兽、仙人骑……一不小心混了个编制,成了工部公务员。 正在科举路上曾经的小夫婿,那他辛辛苦苦十载算什么?于长龄后悔的要死,早知道就不让隔壁的臭男人抢了媳妇。 某人:你确定敢抢?不管环境多糟,日子多难,都不要怨天尤人,努力向前,创造美好生活,这就是姜辛夏的人生信条。

恶婆婆不洗白,只虐渣儿女

佟华琼穿越到古代恶毒寡妇佟大脚身上,目睹了恶毒寡妇和子女被一锅端的行刑现场,重回到佟大脚刚当寡妇的那一年。 年芳四十,就已经做了祖母,集恶毒继母恶毒婆婆于一身,她这样的歹竹养的子女自然也是孬笋。 唯一让她略觉欣慰的是,身为寡妇,不用伺候老头。穿越文里的金手指,比如系统、高贵出身她啥啥都没有。 她就连靠婚姻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一个寡妇,她能嫁给谁?还拖着一堆拖油瓶。 也只能靠自己,以及家里的一窝歹竹们。重振家风,把子女的品行给掰正。 善待继子、媳妇和孙女,打消小儿子将孙女卖给大户人家换读书钱的谋划,逼着小儿子靠自己读书上进,用棒棍打醒二儿子从好吃懒做变成家里顶梁柱,驱除小女儿的懒馋和恋爱脑。 开荒种地,利用现代科学知识种植粮食,将盐碱地变成良田,带领全家奔小康;经商从摆地摊开启,卖馒头,卖糕点,卖卤菜,养猪,养蜂……把自家商业版图一点点扩大。

把云娇

把府庶出的九姑娘云娇,早产于端午,还未来得及睁眼,便险些给亲爹弄到尼姑庵去自生自灭,好在外祖母及时赶到。 经年之后,她回了把家,与亲眷们维持着心照不宣的长幼尊卑,直至生母钱姨娘再次怀胎,遇难……

骄翎

楚翎做了十五年天真无邪、百般宠爱的小公主,直到长兄死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一直活在幻梦里。 什么父慈子孝,什么兄友弟恭,都是骗局。父皇一心惦记着早死的白月光,暗戳戳想把皇位传给次子。 二哥表面恭恭敬敬,背地里谋位害命。大哥好学守礼,力求成为合格的太子,却不知道自己注定英年早逝的命运。 而她只是一个工具,被赐给权臣以求偏安。楚翎内心愤懑,只能远远放逐。 时光荏苒,异族入侵,她在战火纷飞中做了个梦,梦醒后发现自己身在长兄的灵堂上……————楚翎十几岁时,被父皇赶去三清观思过,曾遇到一个少年。 唇红齿白,一身风雪,道童唤之小师叔。她厌他管教,欺他目盲,调笑着说要带他回去招为夫婿。 而他始终不假辞色,不曾给过一个笑脸。后来她回京,把他抛之脑后,余生再不复见。 却不知道,他闯过刀山火海,奔赴绝地,只为给她挣出一条活路。————有男主且言情,主线走剧情。

大妆

前世身为嫡房嫡孙女的她,在家变后流离惨死 今生她倚在软榻之上,看着跪在面前的当朝权臣 冷冷弹出指尖一点胭脂沫子 ——晚了,三叔。 真正高明的宅斗强者, 应该是吃人不吐骨头,杀人不见血光。 从五不娶的丧妇长女,到风光尊荣的诰命大妆 靠的不只是三分运气,还有十分眼光! ———————————— 已有完结书《闺范》~欢迎大家新坑旧坑一起跳~

以嫡为贵

前世嫁作他人妇,只为她人做嫁衣。 再次睁眼,她誓要活出另一番精彩。 护至亲,诛仇人,虐渣之余,拖人后腿。 日子过的不要太忙,世子爷你就不要来凑热闹了,姑凉这辈子不嫁姓萧的! 某爷:你不知道我娘又和离了吗? 某女:又……这是重点。

闺范

男人的对手在朝堂,女人的对手在闺闱。 私生女势单力孤,找个同盟吧! 让她当陪嫁,先明媒正娶吧! 敢觑觎她相公,让来人去死吧! 想搞垮她,那就让他们自相残杀吧! —— 许琉璃的闺范,不是德言容工,是快狠稳准。 ———————————— 拜托大家投一下右上方的完本满意度吧~~~谢谢大家 新书《大妆》已发布,请点击直通车里的书名收藏支持~~~

投喂流放罪臣后,她被迫现形了

赛博打工人涂婳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系统连人带房卡在古今双时空之间。 莫名成了护国公府供奉数代的家神。传说谢家有神明,满朝文武皆知,只有少将军谢豫川儿时顽劣将信将疑。 一百年不显灵的家神,算什么神明?家门遭逢抄家灭族之日,身受重伤关在诏狱不见天日的谢豫川,平生第一次希望谢家神明这事是真的。 谢豫川走投无路之下虔诚发愿:“祈求神明庇佑谢氏老弱妇孺。”被系统拐到大梁朝的涂婳看着手机消息:“行。”随后拍了一段谢家人平安无恙的视频发给他。 谢豫川在梦中身临其境,醒来大惊:“!!!”名门世家谢氏一夜陨落,全家被判流放三千里,北去严寒之地,路途遥远身心煎熬,一路暗杀灾祸接踵而至,没人觉得他们能平安到达流放之地。 拥有神明撑腰的谢家人一路被涂婳投喂,平安到达流放地。原来百年祖训是真的! 有家神真香。涂婳看着满屋子谢家人供奉过来的奇珍异宝,突然发现里面藏着一套凤冠霞帔。 涂婳:“咦?”小伙子,你思想有点危险啊!

重生之年代纪事

《重生之年代纪事》 洗浴中心相亲,意外身亡,重生到了饥荒年代。 正当她饥饿难而时,天上掉下个金手指。 不光能线上购物,还能点外卖。 隔着时空都能送货上门,简直太贴心了有木有。 前世的她孤身一人,没想到重生后拿的却是团宠剧本。 前有偏心眼的老娘,后有疼爱她的侄子侄女,深受宠爱的她决定带着全家奔向幸福美满的小康生活。 家长里短,温馨治愈,种田文,美食文 本文背景架空,谢绝扒榜考据

汴京小医娘

【男主版】: 广陵郡王是长公主的独子、天之骄子,京中少女的春闺梦里人。谁料,他的专房独宠竟是一个拖儿带女的“丑医娘”。 其实,傅九衢有苦难言。兄弟死前,将小嫂子托付给他照顾。 只是后来,一不小心照顾到了自己怀里而已。 至于丑么?傅九衢眯起眼,想起她低头捣药时那一截白软细腰…… * 【女主版】:辛夷身负中医药传承,踏着VR时空而来,竟是一个四面楚歌的开局——婆母不喜,妯娌相欺,丑死丈夫,衣不遮体。 还有一桩怪谈奇案,说她是个杀人的妖姬。 辛夷咬牙,侦查、破案,撸起袖管搞事业,将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 【CP版】: 一桩水鬼案,她莫名其妙从新寡之妇变成了广陵王府的专属医官——白天医人,晚上医德 两件无价宝,她无可奈何从恶毒后娘变成了有实无名的郡王外室——白天查案,晚上查寝 【轻松日常、吊诡案件。热血悬疑、甜宠爱情,色香味俱全——制最好的药,嫁最烈的人,做最牛的cp】 * 【注】:作者非专业医生,书中药方和涉及的医学知识,请当成文学创作看待,勿对症入座。 (书友群:36138976)

嫁冠天下

她小心翼翼、未雨绸缪,是太后的掌上明珠,武朝难得的贵女,却依旧被人算计而死。 她重新归来,却只想要活一回自己,穿越到一个品行败坏的妇人身上,没关系,正好她也不想做贤良妇。 不闹个风生水起,让那些害她的人不得安宁,怎么对得起老天赠送给她的这条命。 ——————————云霓VIP群:542814025,欢迎订阅过云霓任何一本书的亲们进群。

余生有你,甜又暖

艺人林烟因被陷害声名狼藉,恋人背叛,事业一度跌入谷底。可某天,她的人生却突然开了挂:变女一号、上热门综艺、接大牌广告……与此同时,在她身上经常发生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而她对此却毫无记忆。 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一个神秘而强大的男人,这个男人,还知道关于她所有的一切……

小千岁

沈却做了一个梦,梦里江山倾覆,皇室被囚,锦衣华服的青年高坐玄堂之上,眼尾轻挑时,皙白指尖杵着脸侧朝着下方说道:“都杀了吧。”京城血流成河,民不聊生,二十六岁的他被迫自尽于沈家祠堂。 醒来后,沈却只想找到梦里那人,早早杀了这狼子野心之人以绝后患,可谁也没告诉过他,那个视人命如儿戏的小千岁。 她居然是个女人!

千金令:嫡欢

《千金令:嫡欢》 上有病“弱”生母一枚,下有“小可怜”幼弟一只, 亲爹不成器,祖父不靠谱,还附赠一家子牛鬼蛇神内斗不断, 最可怕的是,庶妹居然还是个敢和女主抢男人的妖艳贱货!!! 穿成重生文里被脑残女配虐的弱鸡配,祁欢表示很悲催, 女主携恨归来,正准备大杀四方, 照这个剧情走下去,这一家子是妥妥要团灭的节奏! 和女主杠,只有死路一条,祁欢只想解决一下内部矛盾保平安, 然后既来之则安之的谈个恋爱遛遛狗,悠闲过过小日

寒门贵婢

职场精英方月宁穿越了,穿成穷苦人家的小女儿。遇到荒年吃不饱穿不暖,只能赁身进大户人家谋生路。 好消息:论做职场牛马,她是专业的!坏消息:她被分到大灶房,成了最末等的帮厨丫头。 她给自己定下目标:三个月离开大灶房,半年进入内院,一步一步慢慢来! 月宁管住嘴,擦亮眼。别人争着当通房、做姨娘时,她只想攒钱、出府、当老板。 主家三房为权为钱斗得你死我活时,她学技能、攒人脉、搞副业,精准踩在晋升的节奏上~三等帮厨丫头,二等针线丫头,一等茶水丫头,得脸大丫鬟。 她的升职路,也是攒钱路。三年后,赁期满。月宁申请离职,准备创业。 得知自己的左膀右臂要离开,杜四小姐慌了神。月宁要走了!那以后谁来给她出主意防着妯娌,谁来替她管铺子,谁又能帮她把事情料理妥当呢!

回府的真千金她一身反骨

刚被反派改造系统绑架的林曦,突然又成了安国侯府嫡女。不出所料,她样样不如假千金养女讨喜,被侯府众人厌恶、算计、利用得理所当然。 幸好她有的是力气与手段,最后把整个京城搅个天翻地覆算她暂时还没机会去别的地方发挥施展。 当反派就是好,改造什么改造?只要本反派不死,男女主是龙凤也得老实趴下。 就连系统也抢着讨好谋划:宿主,小七又给您找了个钻任务空子的好办法!

都当女帝了,后宫三千很合理吧?

【雄竞+修罗场+男全洁+万人迷+男宫斗+读心术+帝王打卡系统】大胤女帝席初初重生了。 她本是穿越者,因酷爱宦官文学中的救赎与冲破世俗的禁忌感,因此被司礼监秉笔太监裴燕洄迷成智障,助他权势滔天,允他一人之下。 哪知他奸佞狠毒,不仅密谋造反,还背后捅她一刀。 “真是蠢啊,从始至终,咱家要的都只是你坐着的皇位,每每与你一起,咱们只觉恶心反胃。 “所以说,恋爱脑不得好死,尤其是都当女帝了,还玩纯爱那一套。前世为个妖艳贱货清汤寡水过了一辈子,这辈子她要为所欲为!她倒想看看他,这辈子没有她的偏爱宠信,他还是否能权势滔天,心想事成。——席初初痛定思痛,决定大力发展后宫gdp来对抗阉党,却发现前世死敌们也要混入后宫群,难不成是伺机报复弑君?被她斩断一臂的北境之王,被她脱光衣服羞辱卖身的南疆质子,还有被她当出气包的西荒战神……后宫和谐算是完球了。她专注前朝欲收权,策划 “除阉”政变,可她死忠又貌美的丞相,早被她贬去民间刷马桶了?甚至连她最信任的御前侍卫,也与她背负着灭门之仇! 帝王打卡系统:宿主,别怕,赶紧来打卡,获取一套读心术加君王光环吧~

重生1983:从夺回家产开始

《重生1983:从夺回家产开始》 穿到1983年,陆家馨面对的开局是,原主考高失利被拐,后妈面甜心黑,亲爹纯利己主义者。 地狱开局的陆设计师决定:后妈做初一,她做十五!亲爹不做人,她教他做人! 大学还要继续上,听说八十年代的港大含金量不错,她挥挥衣袖,勇闯港圈金融圈。 大哥大,哔哔机,舞池里的凌凌漆! 太平山,浅水湾,维多利亚女大款!

整个诡异世界都在等着我上天

柳笙,没有通神天赋不能修行的做题家,手捧织造院铁饭碗的仓库管理员,天天上班收容诡物下班治疗诡物疯狂内卷的打工人,热爱不务正业发文章的民科狗,只想着早日升职拿多点退休金躺平度日。 可是,怎么越走越偏离梦想了呢?和诡物们深度交流后,柳笙逐渐下定决心:“我要制造宇宙飞船!”————————————本文无CP,女主专注事业!

大师姐重生断情,师门都慌了

【无情道+火葬场不回头+爽文+女主独美】 黎霜本是天之骄女,却被穿越者小师妹绑定,吸她气运,抢她机缘。只要她情感受创,小师妹就能修为大涨。 她一手带大的师弟,为了小师妹,对她拔剑相向。 她敬重的师尊,为了小师妹,留她在绝境中等死。 她辛苦培育的剑灵,为了小师妹,转身刺入她的身体。 一朝顿悟,她斩断尘缘,转修无情道。 她不再苦苦解释,也不再乞求这些人的感情。 背叛她的剑灵? 一次背主,终身不用。 这剑,她不要了。 不要她的师门? 那就拉倒。 去了新师门的她重新崛起,重回巅峰。 穿越者小师妹:怎么再也吸收不到气运了? 师尊和师弟们哭着求她回头再看他们一眼。 剑灵看着她新蕴养出来的剑灵,眸中含泪:我到底有哪里不如她? 黎霜却不再回头。 手持三尺青峰, 俗事勿扰,步步登仙

山野农女入世记

苏月穿越到深山中成了逃户,没有桃源生活,只有食不果腹,不想一朝被官差们找到,强制出山种地,姐姐们也因年纪大了,要被强制嫁人,只剩下她和十三岁的哥哥谋生。<br/><br/>苏月努力挣钱,通过自己的小智慧在这个朝代艰难求生,好在已是太平盛世,不再遭受战乱的威胁,虽没有传说中的大富大贵,但也有拼命挣下的小富即安。<br/><br/>还有隔壁邻居家的小哥,你这心思有些明显哦。两个同样无父无母,艰难求生的小孩,如何一步一个脚印慢慢过上小康生活,且看山野小农女的家长里短,村里村外……

第一侯

春云暖

《春云暖》 徐春君开局手握一把烂牌:家道中落、父亲流放,嫡母专横…… 偏偏主事的二哥被人陷害,家族又遭灭顶之灾。 为求得生机,她只身进京寻求门路。 诚毅侯夫人正为侄子的婚事发愁,这个万里挑一的败家子早已名列京城士族“不婚榜”之首,没有人家愿意与之结亲。 看到送上门来的徐春君,侯爷夫人眼前一亮,如意算盘敲得劈啪作响…… 殊不知徐春君的眼睛更亮,小账本笔笔精细…… 京城士族纷纷叫好,大赞这门亲事旗鼓相当。两个家

崔大人驾到

严肃正经的文案:阿凝是个目标明确的女孩纸,从懂事以来对自己的形象定位就是:贤淑、优雅、淡定、从容、大气!但在做到这一切之前,她首先,必须得撸起袖子掀翻那帮装逼的伪君子!!!    不正经文案:他那么耀眼,宛若烈烈金乌让人不敢直视、不敢靠近,就连他主动接近,阿凝都觉得自己要被烤化了,始终不敢置信自己竟然拥有了这个男人。    她有时候会惴惴:你不嫌弃我笨?    他道:智多者夭寿,你能拯救我和我们的孩子。    她恼怒又担忧:就算以后我生的孩子能笨点,可你又不会变笨。    他抱住她道:近墨者黑。    ——————————————    本文是悬疑、推理、逗比、暖萌,希望大家会喜欢,欢迎入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