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0章 二三事

    金陵会馆。


    一间厢房内，酒菜飘香。


    夏百川吃着贾芸做的菜，满意的点头说道：“芸哥儿，你做的这些菜，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吃，行，你说的事儿我答应了。”


    贾芸大喜，刚要起身行礼，夏百川连忙挥手道：“先说好，我只教你两年，能学多少就要靠你自个了！”


    实在是贾芸的岁数太大了，虽然识字，却连启蒙的文章都没学过，这让夏百川头疼，所以他并不看好贾芸在科举这条道上能走多远。


    要不是贾芸态度诚恳，有种誓不罢休的劲头，夏百川还真不想答应去做贾芸的先生，当然了，既然教他读书，包吃包住不是应该的吗？


    贾芸躬身行礼，高兴道：“两年就两年，晚辈也知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的道理，只要先生肯教，晚辈肯定会好好学的。”


    夏百川点头道：“嗯，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个月初一我准时去你家，住处什么的不要多好，只要干净敞亮就行，唯有三餐必须精细。”


    贾芸欣喜点头道：“下个月初一，晚辈一早就过来接先生过去。”


    月内肯定是不行的。


    一来家里还没装修好，来了客人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二来店铺开业，他肯定要带贾䒔经营一段时间，所以只有等到下个月才能真正闭门苦读。


    接下来，两人不再说话，夏百川安静吃饭。


    贾芸做的饭菜确实好吃，况且这次给他送来的还是各种宫廷菜，食材珍贵，鲜香可口，在市面上哪怕花银子也是不容易吃到的。


    十个菜，量虽不多，但加起来也不少了，夏百川全部吃完，肚子撑得直哼哼。


    贾芸将碗筷全部收好后，就准备告辞离开。


    夏百川连忙叫住他，然后写了一份书单，让贾芸抽空去买了备着。


    然后，他叮嘱道：“除了这些书要买以外，笔墨纸砚也都要多备些，莫等我过去了再耽搁时间。”


    ……


    凤姐院儿。


    忙碌了一天，贾琏一身酒气回屋，王熙凤也一脸疲倦地坐在梳妆台前，让平儿帮忙卸妆。


    “今儿席面上的那十个宫廷菜，真是贾芸做的？”王熙凤开口问道。


    贾琏来到圆桌前，坐下倒了杯茶，喝了几口后，点头道：“是他做的，我站边上一直看着他做的，还别说，这小子的手艺确实可以。”


    王熙凤笑道：“呵呵，什么叫可以？我看不比吕师傅的手艺差了，甚至还要好不少，连老祖宗都说了，那些菜的火候都恰到好处，一般人可做不出来。”


    贾琏咂巴着嘴，点头道：“是这个理儿，难怪这小子敢收十两银子的工钱，确实有几把刷子。”


    卸完妆，王熙凤起身来到贾琏对面坐下，好奇道：“今儿你去试探贾芸的口风，试探出什么出来没有？”


    贾琏看了她一眼，回道：“贾芸直说了，不会来大厨房做事儿，他一心要走科举那条道，今后是没太多时间出来掌厨的。”


    王熙凤皱了皱眉，道：“可吕师傅都这么大岁数了，总归有离开的一天吧？难不成就这么一直拖着？”


    贾琏叹了口气，道：“哎，不拖着怎么办？这事儿啊，怪只怪吕师傅太喜欢藏着掖着，教的些徒弟都是些不堪重任的货色！”


    “我看啊，贾芸那边儿你还得上心些，莫等老太太崔你了，你到时候手忙脚乱才有好果子吃。”王熙凤道。


    贾琏揉了揉太阳穴，紧锁眉头道：“这事儿不好办啊！”


    “老祖宗让我物色手艺好的厨子，先前我去试探了贾芸的口风后，去她那儿回话，她又让我别太勉强贾芸，说贾芸来不来府上做事儿，全凭自愿。”


    “可好的厨子是那么好找的么？如果找不好，说不定我还要去南边一趟，看那边儿能不能找到合适的。”


    王熙凤摇头道：“说来说去，贾芸是三房的人，都要出五服了，有什么想法也不稀奇。”


    顿了顿，她又道：“去南边找厨子估计也是不好找的，那边厨子做的饭菜口味，跟咱们这儿的大不相同。”


    “不说别的，就咱们小厨房的柳嫂子，她做的菜品口味大都偏向南边儿的，所以一直上不得台面，说到底，在京城这块儿，还是要以鲁菜和京菜为主。”


    贾琏点头道：“要是柳嫂子厨艺再精湛些就好了，她是家生子，不管怎么调派都好办。”


    “呵呵，柳嫂子的手艺没法说，你说她差吧，做出来的饭菜却也可口，你说好吧，关键是一些豪奢精致、端庄大气的菜肴又不会做多少，缺陷太大了！”王熙凤冷笑道。


    贾琏叹息道：“所以她只能在小厨房专门给少爷小姐们做饭了。”


    ……


    翌日上午，贾芸来到店铺。


    “芸哥儿来了？”正在搞卫生的贾䒔笑着打招呼。


    边上正在打灶的贾茏起身问道：“芸哥儿，打几个灶洞？”


    贾芸先跟贾䒔点点头，然后来到贾茏身前回道：“玮叔没跟你说吗？打三个灶洞。”


    三个灶洞，两个放铁锅，一个放煎烙火烧的鏊（ào）子。


    贾茏点点头，笑着说：“他让我过来问你，没细说，对了，我看店里的地面坑坑洼洼的，要不要铺一层砖？”


    贾芸摇头道：“不铺砖，直接铺青石板吧，就我家院儿里用的那样的。”


    “那好，等我把灶打好了，再去拉材料回来铺地面，不会耽误你开业。”贾茏点头道。


    贾芸笑道：“你办事儿，我放一百二十个心，对了，我跟玮叔说的桌子板凳，他安排人做了没有？”


    “正在做，因为你要的急，所以多喊了些人赶工，最多明天，就可以全部做好了搬过来。”贾茏回道。


    正说着话，外边儿贾代令带着两个十二三岁、衣衫褴褛的姑娘进来。


    这两个姑娘贾芸认识，一个是隔壁胡同姜婶儿的女儿翠红。


    姜婶儿的老公死了六七年了，跟卜氏一样，常年做针线活，将翠红拉大的。


    直到前年，姜婶儿得了场病后，就卧床不起，这些年要不是族里帮衬，估计母女两早饿死了。


    另一个叫秀娥，跟翠红家差不多，也是非常穷苦。


    贾芸一看翠红和秀娥，就知道贾代令的来意。


    店里三人都过来向贾代令行礼，贾代令向三人微微颔首后，开口道：“茏哥儿和䒔哥儿你们忙，我找芸哥儿说件事儿。”


    店里灰多，贾芸和贾代令来到街上，翠红和秀娥则跟在后边儿，心神忐忑。


    贾代令道：“芸哥儿，昨天我听䒔哥儿说，你家店铺想请两个小二，有没有这事儿？”


    贾芸点头道：“是有这事儿，老祖宗是想让翠红和秀娥来我这儿做事吗？”


    “嗯，是有这个意思，芸哥儿你也知道她们两家的情况，要是族里再没人帮衬一下，估计她们都要家破人亡了。”贾代令回答道。


    顿了顿，他看了贾芸一眼后，又说：“不过芸哥儿你也别勉强，我虽然没做过生意，却也知道其中担着相当大的风险。”


    “你觉得翠红和秀娥过来做事儿，不会影响你的生意，那么你就顺带提携一下族人，要是不方便，你直说就是，也没人会怪你。”


    贾芸迟疑道：“老祖宗，来我这儿做事儿，我倒没什么意见，关键是她们岁数也不小了，出来抛头露面，会不会影响到今后嫁人啊？”


    贾代令回头看了两人一眼，叹了口气道：“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人都要饿死了，先把命保住了再想其他的吧！”


    贾芸沉吟片刻，点头道：“行吧，她们明天就可以过来帮忙，我每个月给她们三百月钱，老祖宗您觉得可以吗？”


    三百月钱其实还算可以了，如今许多百姓一个月的收入也才两三百文钱，无论是种地的，砍柴的，还是撑船的，收入都不高。


    这个标准的月钱或许比不上贾府那些丫鬟，但比卜氏往常给人做针线活都还要多，如今市面上一文钱可以买到半斤多的米。


    也就是说，两人在这边做事，不但能让家里吃饱饭，甚至还有剩余，到年底时或许也能扯几尺布做身新衣服穿。


    当然，如果家里有病人需要抓药吃，那就没办法了，贾芸也最多只能给她们这个工作，其他的事却也帮不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