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幻灭如梦

　　客厅里，海格埃洛已经拿起了武器，脸色冷得可怕，那双海蓝色的眼睛在房间的淡白色神力光晕内隐隐发光。

　　“你不是智慧女神……”海格埃洛死死地看着对方的脸，露出了微笑，“这种态度，只有真正的费纳希雅才会有……无论你的措辞是如何的冷漠，神对凡人的宽容只有费纳希雅才能做到这一步……当然，还有我的感觉，这种感觉，从萨西尼亚开始，就从没错过一次！不过，这一次，我不得不认定神的伟大和万能，居然能如此遮掩凡人的眼睛，但是，你却无法避免你地存在在浸润我的心……”

　　费纳希雅张开了眼睛。并没有什么惊诧的表情，反而笑得更神秘，“真是个有趣的人，神的世界远比我想象得还要神奇……”

　　“砰！”

　　门被一道魔法冲击撞开了，露易丝背着手走了进来，目光死沉。

　　“海格埃洛……你还在干什么，是否你还在沾沾自喜这个世界从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如此多得和女神相聚，你还在垂涎神的美貌吗……”

　　说着。又将头转向了费纳希雅，声音更加阴冷，“我的姐姐……伟大的女神，无所不能地玩弄着你厌恶地男人。可是，他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你的力量和智慧根本不用再展示了。你已经无法从他的生命里寻找到你可以宽慰的胜利，放过他吧，或者解脱他的一切，他应该这样去终结，而不是再给他什么希望，这是他对你的爱所凝聚出地伟大理想！他应该光荣地去死，这是他的夙愿，神的怜悯正在这个时候才是最有意义的……”

　　“你不爱他吗？他马上就要成功了，只要战胜了神，他可以重新站起来。给予你最满意的未来。你应该鼓励他，让他看到可以继续奋斗的希望。”费纳希雅把身体转向了露易丝。“你们现在离未来就一步之遥，这是多么伟大的时刻。用神的生命和鲜血来验证你们的不屈……”

　　“海格埃洛……你犹豫吗？你得不到女神的，如果你想让神无法遗忘你，就如恩莱克那样刺穿自己地胸膛，说不定她会为你感动流下一滴泪……或者如神所言，用你的剑去实现你地梦想！这是多么光荣的一刻！你害怕了吗？你地欲望和征服在她的威严和最后的宽容下开始溶解了？你忘了你所宣扬的一切？我最尊敬的姐姐，伟大的女神，如果你只是为了同情这个人，那等于在增加他的虚荣和狂妄或是践踏他的自尊。他体会不到这份仁慈地……不要让他这样耻辱地活下去！”露易丝开始大笑，手从背后移到身前。只见一把上了箭矢的精巧轻弩握在手上。

　　“也好……我没有勇气去实现你对我地关怀……你说得对，只有真正爱我的人，才会懂得我的坚持……”海格埃洛丢下了武器，身体面向露易丝，脸上挂着微笑，眼睛看着对方手里的轻弩。

　　露易丝双手举起了轻弩，对准了十几米海格埃洛的身体，然后闭上了眼睛。

　　“露易丝小姐！住手！”

　　突然从门外冲进一个人，一道黑影撞上了露易丝的手，但也在这一刹那，露易丝扣动了扳机。

　　弩箭偏了，居然直直地对着海格埃洛身侧不远的费纳希雅飞去！

　　鲜血飞溅，然后就看见一个人影捂着胸膛单腿跪在了地上，不过，并非是费纳希雅，而是海格埃洛。

　　“看我的反应还是够快……费纳希雅……”海格埃洛嘿嘿笑了两声，面不改色的拔出了弩箭，一股鲜血汨汨而出。站直了身体，慢慢转向了费纳希雅，眼睛里流露出几丝欣慰，“看来……我无法掌握神最后一次给予我的机会了……不过还是很高兴，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其他的男人可以战胜我……”

　　眼光一散，海格埃洛重重地倒在了费纳希雅脚边。

　　“海格埃洛阁下！！！”莫洛的头盔已经不在了，发疯一样冲到了海格埃洛身边，用手去堵那胸口的伤口。

　　“呵呵……莫洛，你应该为他高兴……不错，这世界没有男人可以战胜他，他起码获得了世界上一半人的认同……哈哈哈哈！”露易丝丢下了轻弩，跪坐到了地上，笑声过后开始捂着脸痛哭。

　　费纳希雅冷漠地看着脚下的蔓延开的鲜血，慢慢转过了身。

　　“费纳希雅小姐……请拯救海格埃洛阁下！”莫洛抱着上司的身体，把头放得很低，一个大男人居然开始抽泣。

　　“都出去吧，现在才是我真正了解他的时候了……”费纳希雅呼了口气，身体表面再次出现金色的神力光晕，“他给了你们所有人自由了，现在，请尊重他的一切……战争结束了……”

　　莫洛将海格埃洛的身体放在了椅子上，然后站直身体行了个军礼，就默默退出了房间。

　　鲜血还在流淌，海格埃洛的呼吸慢慢变弱，费纳希雅只是紧盯着他的脸，而露易丝，则缩在角落里掩面而泣。

　　“费纳希雅小姐，修伊尼亚斯阁下来了……”房间里闪过一阵白光，诺萨恭敬地站在了费纳希雅身边，眼睛偷偷看着椅子上垂死的海格埃洛，“啊……一次胜过以往的轮回，她在命运的偏差下遗忘了神的一切，却成为了凡人世界的传奇……”

　　……

　　已经深夜了，修伊尼亚斯和诺萨一左一右站在深度昏迷的海格埃洛身边，两人都眉头紧皱。血已经不流了，但海格埃洛却没有任何苏醒的预兆，只是呼吸微弱，面如白纸。

　　“‘智慧女神’阁下，很奇妙，她坚持着，但拒绝我们的拯救……也在拒绝我的召唤，轮回的误差让她的记忆无法恢复。”诺萨叹了口气，无奈地走到阳台上对着费纳希雅的背影说到。

　　“她此生的心愿没有满足吗？”费纳希雅回头望向了修伊尼亚斯，嘴角的冷笑分外明显，“以伟大的最终神域守护神都无法召唤回她吗？”

　　“未来寻觅者是独一无二的，她对创始神的依恋世代延续，也许只有创始神本人才能召唤她的回归。”修伊尼亚斯皱着眉头，面色很不好看，“或者，正如我等所想，伟大的圣女阁下无法亲临的情况下，只能让她今世的心愿得以实现，不然，她又将转入下次轮回，最终神域的秩序恢复又将拖延。”说完，修伊尼亚斯神秘地看着阳台上的费纳希雅，“刚才女神阁下似乎在阻止我靠近这里，是否我有资格知道在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事？”

　　“……”费纳希雅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又转过了身体。

　　修伊尼亚斯不再说什么，扩散开一圈白光，人消失了。

　　他的心愿……他为什么会放弃杀掉我呢？还在最后一刻为我挡下那一箭……他就那么执着女神给他一次真心的肯定吗？费纳希雅慢慢走到海格埃洛地面前。静静地看着对方的脸，然后闭上眼睛，释放出强大的精神探视和意识控制，深入了海格埃洛的体内。

　　呵呵……多么奇妙的固执灵魂啊……费纳希雅张开了眼睛，露出了神秘的微笑，伸出手指，抵住了海格埃洛的额头。

　　“啊！女神阁下！”诺萨最先看出名堂，就要上前去阻止费纳希雅的神力发动。但晚了，一点金光从费纳希雅地指尖冒出，然后渗透进了海格埃洛的脑门。

　　费纳希雅的生命神力让海格埃洛停止了呼吸，只是临死前，那脸上居然是带着微笑。

　　一点白光开始在海格埃洛的身体表面出现，然后如沙砾般开始蔓延扩散到全身。一条条银白色的光缎开始围绕海格埃洛的身体旋转不停，仿佛天生属于他身体一部分一样里外穿透着。

　　白光越来越密集，慢慢整个人都融化在白色中，然后光芒开始聚集，变成了一团雪亮地光球静静地漂浮在费纳希雅的面前。

　　“以创始神的名义，赐予圣·胡安回归的荣誉，赐予你神圣的身躯，恢复你未来寻觅者的称号，重塑你的记忆，并重新赋予你使命……”诺萨站在光球前。嘴里喃喃自语。

　　光球发出了轻微的颤鸣，然后开始变大。形成了一个接触地面的椭圆型光球，然后如同发光的乳浆一样表面地轮廓开始变化。

　　光芒越来越大。那轮廓也越来越清晰，只见白光中，一位身穿华丽神裙的蓝发少女紧闭着眼睛站在了费纳希雅和诺萨之间。

　　她是那么美丽，虽然她地脸上还带着几丝痛苦，但嘴角的那丝微笑似乎预示着她正从睡梦中醒来。玲珑纤细地身型如精雕细凿的玉石像般神圣而高雅。

　　角落里，一直带着朦胧泪眼旁观的露易丝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双手死死地捂住了嘴，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无法抹杀的今生啊。就算往世神圣的记忆也无法驱赶她今世的执念，或许。这就是她身为未来寻觅者必然会积累下的财富，并协同苦难的守望者共同承载创始神对这个世界最至高无上地意志……”费纳希雅念完，就见天蓝色长发的胡安身体表面地神力光晕消逝了。少女身体一软，就倒在了诺萨的怀里。

　　“好了，又一个命运的节点已经疏通……我们该离开这个世界了……”费纳希雅望了眼角落里的露易丝，从手上摘下一个戒指，远远地抛了过去，“看到了，这就是神的世界奇妙的地方，你和海格埃洛的未来从一开始就是虚假的……做为神的妹妹，你的命运也到了重新运转的时候了，我以前曾答应过你，无论你做过什么，我都会原谅你，这份神的承诺依然有效……露易丝，带着你的悔悟、你和恩莱克唯一的依恋走吧，重新踏过你成长的每一步，去寻求这个世界对你的宽恕……”

　　说完，费纳希雅已经在一片绚丽的银色和金色光丝旋绕中化成了点点飘散的光珠。而诺萨，则拦腰抱起了“海格埃洛”——如今的最终神域未来寻觅者女神，也破开了一圈雪白的神光……

　　“谢谢……”

　　露易丝呆呆地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泪流满面，但脸上的表情却是平静的微笑。轻轻摸了下肚子，用手擦掉泪水，慢慢走出了房间。

　　“海格埃洛阁下他……”门外，莫洛和一大群不知道什么时候赶来的莱依索鲁将官焦急地簇拥在走廊里。

　　“我姐姐带他走了，现在开始，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海格埃洛了。”露易丝很仔细地把费纳希雅给她的戒指戴到了手上，然后朝外走去。

　　众人涌进了房间，一片惊诧……

　　大陆光明历2772年（新历2年）九月二十日凌晨时分，莱依索鲁共和国军事政变领袖海格埃洛·希特勒在温灵顿城神秘失踪，温灵顿城守军天亮后开城投降，连同前一日出城的莱依索鲁军在内，十四万余官兵保全生命成为了联军俘虏。

　　九月二十四日，莱依索鲁共和国高级军务执政官格利亚斯·福罗卡特统帅的罗兰德方面侵略军十四个军团七万余人在莱依索鲁和劳普鲁德大公国边境上停止了前进，向身后由银狼罗德哈特将军率领的联军五个军团投降，据说这一举动是受了他岳父图梅勒地方执政官以及妻子海伦莎的劝说才做出的。

　　十月一日，劳普鲁德大公国宣布无条件投降，依然位于罗兰德王国内的侵略军向罗兰德王国军放下了武器。

　　至此，以“第六次诸神战争”为开端、持续几年的安德伟特南北大陆和次大陆战争终于落下了帷幕，几年里，超过三百万的安德伟特人死亡，上千万人流离失所。战火肆虐的安德伟特大陆再次获得了和平，但对任何一个安德伟特人来说，未来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

　　叹息之渊，水之守护神殿。

　　远方高耸的冰晶之塔上，那巨大的晶莹剔透的冰晶核中的中央神殿还是紧闭着，一阵阵强大而柔和的水之力量封印波动在相当范围的冰笋表面掀起一丝丝如烟的透明波纹，像与之呼应般漾着美丽的光影。而在这水之力量覆盖填充的封闭天地中，一丝丝微弱的光明和黑暗神力波动也夹杂其间。

　　费纳希雅站在广场上，静静地看着那冰晶包裹的华丽神殿，若有所思。

　　“‘希雅芙妮娅’阁下等不及了吗？”博爱天使笑嘻嘻地抱着个大灰狼玩具走了过来，那红扑扑的小脸上露出几丝调皮狡黠，“嗯，比如亚拉斯托尔阁下还等着‘爱之女神’，而您愿意去‘帮’她取得？”

　　“如果他不介意的话……我不反对……”费纳希雅收回了和光明黑暗之心的冥思沟通，笑着回过了身，眼睛落在了广场另一侧的一座小型神殿上，“通晓世界生命的琪露芙兰诺阁下也有棘手的问题吗？看来我们美丽的未来寻觅者女神依然迷糊啊……你们所形容的生命轮回中的偏差就真不可挽回？”

　　“她？真是位可爱的女神……她的记忆应该是代代积累的，可到了这一次，因为轮回地偏差。她成为了男人，也丧失了以往的记忆，其实我可以理解为，她的以往记忆已经封沉在神识的深处，或者……她现有的记忆和以前的记忆发生不可融的碰撞，结果一切都残破了……”

　　“哦？真不是好消息，我一直以为她应该和诺萨一样，可以在回归后为我们提供直接进入最终神域的力量。而不是依靠那个傲慢固执地守护神修伊尼亚斯阁下。”费纳希雅有点失望地收回了目光，眼睛盯着脚下的广场冰石里永冻的一个黑暗战天使的遗骸，“除了内神可以打开最终神域的神力通道，就连四位守护天使都不得不依照创始神查奥涅斯所制定出的力量规则……也许从最开始，他就在惶恐中选择了这样地自闭，用所谓的内外之别在掩藏着他的野心。因为他知道他还没有真正的实力去扭转这个世界最根本的力量规则和秩序。而苦难守望者、未来寻觅者以及四大力量守护天使都不过是他试探外面世界的先驱，甚至是为他掌握和借用这个外面世界的力量来实现他的心愿，那以此推断，所谓创始神预言，其实包含了太多的自我粉饰……”

　　“‘希雅芙妮娅’阁下能够看到这点，这是令人惊讶！”琪露芙兰诺眼睛一亮，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不错，这外部地世界和最终神域并就是互相独立的，并非创始神一人创造和控制。四大守护天使出现地初衷。就是查奥涅斯为了获得这个外部世界的自然原力控制权，以和最终神域地存在原力进行比较。并追寻出可以打破最终神域力量规则的方法，从而实现符合他真正创始神身份的新力量规则。千万年来。我们也确实一直努力并在表面上成为了统御这个世界四大元素力量的外神……而光明和黑暗力量，则是他通过分解存在原力来尝试和外部世界的力量进行沟通融合，这点上，他依然没有完全成功，光明和黑暗力量在融合了自然原力后并不能逆向还原为更强大或是等量的存在原力，力量的损耗比他想得还严重。而他本人，也在苦思中意识逐渐分裂并最终只能把这个理想无限期拖延下去，直到他重新回归……结果可想而知。吉尔伽美什和佛米尔对最终神域和外部世界的力量垂涎并不比他少……”

　　“他很执着啊……可能他最不能容忍地，就是包括他本身。都是最终神域母树的产物而不得不遵从那里地力量规则，他想真正建立属于他可以自由控制的世界，其实这个理想很伟大。”费纳希雅笑了，似乎对传说中的那位创始神很是感兴趣，“如今看来，可能包括您在内，四位守护天使已经找到了真正的答案？而他也觉得是时候该回来了……”

　　“……”琪露芙兰诺沉默了，半晌才勉强一笑，“所以如您所见，四大守护天使已经成功成为外部世界自然元素力量的控制者，查奥涅斯可以借用我和其他守护天使完成他的心愿……这就是蒂尔斐耶格坦为何会另选由‘爱之女神’继承创始神力量和接受守护天使力量契约的原因，而不是依照原本的忠诚去归附创始神的意识。”

　　“嗯，我懂了……可能在你们眼里，本应该被创始神意识融合吞噬掉的‘爱丝拉达姬’更符合你们心中的新创始神形象，因为她对外部世界的眷恋总是小心保护而多过对力量的掠夺和滥用。”

　　“呵呵，很荣幸……”琪露芙兰诺微微点头行礼，一脸温和。

　　“浪费了很多时间，现在我们该去看看那位迷糊的未来寻觅者女神胡安阁下了。”费纳希雅转过身体，朝远处的小型神殿走去。

　　“呵呵，早该如此……”琪露芙兰诺神秘地一笑，就漂浮到半空，朝冰晶之塔上的冰封神殿飞去。

　　冰石雕塑的神殿小巧精致，奇特的水之力量填充下，并未让人产生任何冰凉刺骨的感觉。神殿内温度温和，如水波涟漪般的光影让神殿内的光线非常充足。

　　冰床上一位有着天蓝色美丽长发的少女，年纪约莫十六、七岁，身穿银白底色带深蓝装饰图案的漂亮神裙。身体微微倾斜靠在床头，一只手肘弯曲，手背支撑着下巴，眉头微皱，眼睛盯着远方的冰石地面。

　　床边，命运女神阿尔托莉雅和生命女神希妮爱莲娜左右站立，诺萨则远远站在殿门遥望着外面，似乎对这位打进入叹息之渊就一言不发的美丽女神有点无可奈何。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她们都是什么人？”少女转头瞥了眼“监督”自己的两位漂亮女神。嘴里轻声嘀咕着，摸了把身上的神裙，更是一脸的迷糊。

　　“姐姐，看到了吗，这就是曾经不可一世的凡人，她所拥有的智慧和手段几乎颠覆了整个大陆，我可以解释为，这是一位最终神域内神与生俱来的魅力，并不以生命轮回的偏差而改变……”希妮爱莲娜走到阿尔托莉雅身边，偷偷拉着对方手，用眼神指了下还靠在床头傻呼呼的少女，脸上的微笑看起来有点尴尬，“如今的她，在丧失轮回的记忆后已经无法称之为神，遗忘了神的身份和神力控制，正如普通女子般可笑无知啊……‘爱丝拉达姬’能否依靠她打开最终神域的神力传送通道？”

　　“嘘……”阿尔托莉雅打断了希妮爱莲娜的讽刺，把头转向了殿门，只见费纳希雅一脸严肃走了进来。

　　“尊敬的生命女神、我的姐姐，你也一筹莫展了吧？似乎我们的母亲也在回避这一难题哦？”费纳希雅看了眼冰床上傻楞楞的胡安，轻叹了口气，走到了生命女神和命运女神身边，“我在想，博爱天使琪露芙兰诺也许知道这里面的玄妙。”说完，偷偷瞥了眼胡安。

　　这一短暂的凝视刚好同胡安的视线发生了重合。漂亮的迷糊女神开始直勾勾地、目不转睛地看着费纳希雅的眼睛。

　　费纳希雅在坚持了几秒钟后，终于扭过了头，但心里莫名其妙升起了激荡却无法在短时间内平复下去。

　　“有些奇妙地感触了？她似乎能从你身上体会出什么。‘希雅芙妮娅’……”命运女神如恍然大悟般眼睛一亮，微笑着牵起来希妮爱莲娜的手，“那么现在，我和希妮爱莲娜该去看看母亲了，愿‘智慧女神’的伟大力量可以挽回这离奇的轮回偏差。”不知道什么事情打破了命运女神的矜持，只见她捂着嘴吃吃笑着，拉着希妮爱莲娜就朝殿门走去。

　　“应该是个荒谬的理由……”费纳希雅皱了下眉头，回头看了眼殿门。发现连诺萨都不在了，这才知道眼前一切都不过她们一直在等候自己来处理。

　　“你……感觉如何？是不是依然不记得你的身份？”费纳希雅镇定了下心神，小心地坐到了床边。床上少女的眼睛依然跟着费纳希雅地脸，直到对方坐在了自己身边，这才如惊醒般身体微微动了下。“那么，请告诉我。你能体会出你现在的处境吗？”

　　“……”胡安似乎在思考，不过几秒后，只是默默摇头，眼睛又盯住了费纳希雅。

　　“那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事情……”

　　费纳希雅站起身，绕着床，把有关最终神域未来寻觅者女神的事情慢慢讲了出来，但也只限于轮回前的那些故事。

　　“我是……胡安……”发呆少女深锁眉头，慢慢坐直了身体，伸出了手，静静地看着那雪白的手指。手微微颤抖着。脸也开始变白。“我想不起来……”少女突然双手抱住了头，似乎很痛苦。

　　“那你能记起什么？”费纳希雅背对着床。一丝笑容在嘴角慢慢出现，然后开始扩散到整个脸上。最后居然在空旷的神殿里大笑起来。费纳希雅笑得是那么无法控制，一只手不得不捂住了小腹，另一只手遮住了嘴，所谓神地高贵矜持在这一刻被费纳希雅丢了个一干二净。

　　“不好意思……呵呵……我确实……很遗憾……哈哈……其实我很高兴你能忘记某些事，而希望你只去明白真正的身份就可以了。”

　　费纳希雅笑也笑够了，一边努力调整呼吸，一边慢慢转过了身。突然，费纳希雅呆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胡安已经走下了床，正静静地站在费纳希雅的身后。那双美丽的海蓝色眼睛如水般明亮清澈。又大海般深不见底，那专注的目光似乎可以看穿所有人一样咄咄逼人。

　　“你在笑什么？”胡安轻启嘴唇，嘴角泛起一丝无法琢磨的奇特微笑。“是不是觉得当真相不为人知的时候，这世界上唯一的知情者可以以此沾沾自喜？”

　　“你……只是些很有趣的事而已，你可以忽略的，我也可以理解……”费纳希雅惊愕了几秒后，开心变成了自嘲，转身朝殿门走去，“时间不是很急，你可以好好休息，尊敬地女神阁下……”

　　走了几步，费纳希雅奇怪到扭过了头，因为她发现胡安居然跟着她。

　　“需要我为你再讲解一次？”费纳希雅眨巴了几下眼睛，有点惊讶对方现在的举动。

　　“不……”胡安摇摇头，也站住了脚。

　　继续走了几步，又回过了头。费纳希雅发现胡安还是紧跟着自己。

　　“需要散步？那可以……外面地风景是比这里更能让人放松，不过，请注意，你现在没有任何神力，有些地方是碰不得的。”费纳希雅吐了口气，不再理对方，直接快步走出了神殿。而胡安，也紧跟着她几步迈出了神殿大门。

　　一走出殿门，叹息之渊里那突然明晃了许多地水光让胡安还是有点不适应。下意识地就用手遮住了额头，然后仔细打量着四周。

　　广阔的冰石广场的冰面下是许许多多被冻结的、各种奇怪姿势的、身穿幽蓝色神甲的天使，个个栩栩如生，如同在冰内雕刻染色的艺术品一样神奇而壮观，而更多的支撑着这个世界地冰柱则更加叹为观止。胡安颤着身体慢慢走下台阶，茫然地看着这陌生世界的一切。

　　“呵呵，姐姐应该喜欢这一幕……看看，她地胆子不曾改变，还是那么从容啊，虽然她看起来是那么柔弱惶恐，不过……我能感觉得到，女神天生所具有的某些东西可以让她很快就无视这里的所有陌生。”远方的一根巨大冰柱后，希妮爱莲娜悄悄地对着身后的阿尔托莉雅嘀咕着，脸上带着调皮的坏笑，“嗯，很感动能看见这奇妙的画面，姐姐，你能猜测出这里面的奥妙吗？胡安对我们的妹妹总是保留着最奇特的感应，她是那么急迫地希望接近了解一切……似乎这样的殊荣在整个神的世界非我们的妹妹莫属了！”

　　“嗯？注意你的说辞，我亲爱的希妮爱莲娜。”这时候，信仰女神走了过来，表情严肃、眉头微皱，非常认真地看着面前有点乐得忘乎所以的生命女神低身呵斥着。

　　“哦……伟大的信仰女神母亲应该可以原谅女儿的无知的……”希妮爱莲娜赶紧红着脸和阿尔托莉雅一起低身行礼，“女儿想的是，倘若就这样保持下去，是否也算符合命运的安排呢？”

　　“不行，一个没有任何神的觉悟的女神，她的存在对神的世界也同样没有意义。不管她曾经历了什么样的轮回，这神的身份和记忆必须恢复，哪怕某些残破的梦还会重新拾起……”信仰女神冷漠地看着远方那让人发笑的一幕，无奈地叹了口气，“好了，这里不需要你们的观摩，还是去中央神殿守着，光明和黑暗之心这几天越来越不稳定，它们似乎感应到了一些不协调，希望这样的变化不会惊动一些人引起不必要的猜忌。”

　　“是的……”命运和生命女神同时收敛的微笑，很郑重地点头。

　　“还要跟着我多久才能让你安静下来？既然如此，我很希望你还是刚才那样，起码看起来你还算具有神的稳重，而不是这样无知的态度！”费纳希雅终于忍不住了。回头露出了不耐烦地表情，而跟在她身后的胡安依然是一双静得可怕的眼睛但又迷糊得非常可爱的表情望着她。

　　“我想……摸摸你……可以吗？？”胡安突然莫名其妙地说了句，然后走到了费纳希雅跟前，伸出手，朝费纳希雅的脸上摸去。

　　“不要！”费纳希雅下意识地就呵斥了句，然后用手去挡对方快要拂到自己脸上的小手。

　　胡安的手没有接触到费纳希雅的脸，但却奇怪而非常敏捷地抓住了费纳希雅地手腕。费纳希雅只觉得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波澜涌动，强烈的精神共鸣几乎打乱了一切思想准备。而她面前的胡安。脸上的表情不停地变换着，身体也如触电般阵阵哆嗦。

　　“啊……”费纳希雅和胡安同时叫了起来，两手分离，各自朝后退开几步，彼此的呼吸都有点急促。

　　“我头疼……”胡安又抱住了头，身体哆嗦得越来越厉害。脸上地表情也越来越痛苦。

　　“‘希雅芙妮娅’阁下！”诺萨突然出现在两人之间，一把就抓稳了胡安那偏偏倒倒的身体，然后回头抱歉地对着费纳希雅笑笑，“我还是带她回神殿休息，让您受惊了，‘希雅芙妮娅’阁下。”

　　“不……她很有意思……”费纳希雅红着脸背过了身，似乎还没从刚才那阵阵奇怪而强烈的精神波动中解放出来。

　　诺萨抱着已经失去知觉的胡安走了，但费纳希雅却表情越来越古怪。

　　“‘希雅芙妮娅’阁下，应该有进展了，未来寻觅者女神对您的感应总是最深刻的。也许这就是修依尼亚斯也同样感兴趣的地方。”博爱天使琪露芙兰诺笑着从半空落下，抓住了费纳希雅的手。“看看，我就不曾让您如此反应强烈。也许希望就在此。”

　　“……如您所言……”费纳希雅苦笑着拍拍额头，有点全身乏力般地朝另一座神殿走去，打算休息一下。

　　床上的胡安在迷糊中不断地小声嘀咕着，双眼半闭，双手紧抓住神裙，一颗颗汗珠在脸颊流淌着。

　　四周的景色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朦胧地视线中，仿佛身处一片有着无数五彩斑斓奇特植物点缀的草原。视线地尽头是一片望不到边的、闪着各种光泽地树林，其中有一株树特别巨大。大得几乎远远望去都可以占去半个视野，高耸入云，巨大的树冠如华盖般几乎笼罩了半个世界……

　　一位身穿神裙的漂亮少女和一位文雅的白甲青年双双站在一座神殿的台阶前，他们的面前，是另一位身穿华丽神甲的英俊青年，少女紧紧抓住那个青年的披风，眼里流露着无限地依恋，而那个青年，却是一脸的不屑和冷漠……

　　少女似乎在和白甲青年吵架，一边有位身穿神袍地青年在旁观，最后，似乎少女受了什么巨大的刺激，居然推开了白甲青年，朝远方跑去……

　　第二次诸神战争的战场上，一位高贵的女骑士率领着一群群威武的剽悍骑士在疆场上冲杀着，无数的鲜血并没有让少女骑士胆怯，反而一脸的自豪，突然一支冷箭在少女回头的时候射中了她的后背，少女在微笑中落马，一群男子声泪俱下……

　　被一家贵族赶出家门的少女抱着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在大街上落魄而行，她没有哭泣，只是紧咬着牙，最后走到城外的一条河边，跳了下去……

　　善良而美丽的光辉女祭祀终于在二十多岁就成为了光辉教会历史上第一位女教皇，可是，就在加冕的那天，一群蒙面的光辉信徒突然从后面袭击了女教皇，血泊中的少女垂死的美丽脸庞面带着遗憾和茫然，但围上来的几个年老男祭祀却面带奸笑……

　　一个孩子出生了，抱着孩子的是个憔悴的光辉女祭祀，房间很简陋。突然从门外冲进来一个身穿讲究的中年男子，一把抓过了孩子。

　　“你要干什么？”少女祭祀还没完全享受到初为人母的幸福，就看着孩子被几个月不见的男人给拿走了。

　　“这孩子可能有病，我要带他去看医生，到时候再来接你。”

　　孩子没送回来，而少女祭祀也最终意识到自己被抛弃了，于是在神殿里忏悔通宵后，少女祭祀在神殿的上吊自杀了。

　　那个男人，叫萨洛迪·卓迪拉克，莱依索鲁共和国的最高元老院议员，而那个男婴，取名为海格埃洛·希特勒，也就是真正生母的姓氏。

　　海格埃洛长大了，他是那么的英俊而富有才华，又是何等得聪明潇洒，万人推崇，平生风流无度，直到遇见了位叫费妮的少女……

　　迷糊的意识中，胡安的脸越来越潮红，突然大叫一声坐了起来，大口地喘着气。强大的神力失去控制地从身体内奔涌而出，扩散出一道绚丽的银白色光圈冲击，神殿内的冰柱和冰石地面都被刮下一层霜粉。神力冲击过后，一层淡淡的银蓝色神力光晕出现在胡安身上。

　　胡安……海格埃洛……胡安……海格埃洛……为什么有这样的梦！？这个人是谁啊，怎么感觉……胡安眉头一皱，唰地一下离开冰床，冷冷地打量着空旷的神殿。

　　这是叹息之渊！？胡安迅速从那莫名其妙的梦境回忆中找到了一个名字，至于为什么会如此感觉熟悉，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这些只是我的轮回记忆……海格埃洛……胡安猛地打了个哆嗦，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脸色苍白，然后又捂住了头。

　　神殿的门开了，几个女子和一个男子走了进来。

　　“真是不可思议，这就是未来寻觅者女神阁下的神力恢复吗！？”当头地雪白金饰神裙少女惊喜地围绕着胡安走着。嘴里赞叹不已，“我能感受到，这是多么高贵的力量，和爱丝拉达姬一样！”

　　“好了……”信仰女神终止了希妮爱莲娜的惊赞，礼貌地对着胡安点头，“恭喜您，伟大的未来寻觅者女神胡安阁下，您终于归来了！”

　　“我是女神……我是胡安？哈哈……”胡安捂着头大笑着。声音苍凉，“为什么要把我找回来？”

　　“胡安……未来寻觅者的身份你应该觉悟了吧？你的轮回记忆都只是梦，你应该清楚你真正的过去。”诺萨走了过来，声音非常平静，“现在你该结束你的偏激行为了。”

　　“梦？呵呵……诺萨啊诺萨……当我把苦难和伤痛地体会交给你这位苦难守望者的时候，你本应该抹去我的梦……为什么要我经历这样的罪恶……我能清晰感受到这份梦幻就如同我的生命般真实。而所谓的神地真实记忆却又如梦幻般虚假……”胡安站直了身体，脸上是痛苦和无奈的凄惨笑容，“告诉我……伟大创始神阁下是否还会挂记我的存在，我对他的忠诚还是不值得他在意吗？万千年来，我是如何地寻找他……哪怕我在悲伤中错误地轮回了一次又一次……”

　　“错误了吗？看来你的觉醒还带着轮回的遗憾啊。胡安……到底你的觉悟寄托在哪个身份上！？”

　　门外走进一位黑发的少女，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殿内其他人这时同时退了出去。

　　她……费妮！？费纳希雅！？胡安猛地盯住了走到自己几米外的美丽女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一眼就认出这个身穿华丽神裙地少女。

　　哦……她是‘智慧女神希雅芙妮娅’……费纳希雅……那轮回的生命中最不可弃地女人吧……胡安慢慢闭上了眼睛，嘴角是一丝苦笑。

　　“没有什么遗憾，胡安，其实每个人都羡慕你的生命……”费纳希雅走上几步。拉过了胡安地手。

　　又是强烈的精神波动和共鸣在两位女神的体内出现，不过这一次。除了胡安依然惊讶外，费纳希雅已经适应了。房间里只有费纳希雅和未来寻觅者女神两个人。因为奇特的精神共鸣，两人的身上都出现了美丽的神力光晕。

　　“费纳希雅，这都是做梦吧……你应该明确地提醒我，其实这不过是死去的人必然遭受的惩罚，是神无上地力量所创造的……”胡安冷笑着坐到了床边，有点气愤地看着自己地身体。

　　她真正的意识记忆还没有完全和海格埃洛这一世的轮回记忆分离开，她的自我居然如此混乱而奇妙。费纳希雅看着胡安那羞愤的表情，心里也觉得有点麻烦。

　　“梦？那在之前。你所感应的一切又如何解释？既然如此，不介意再试一次。”说着。费纳希雅走到胡安面前，摸上对方了手。胡安又是一阵轻微的哆嗦。

　　这就是未来寻觅者女神所具有的特别能力，她可以感受到创始神轮回的精神体……难怪海格埃洛以前会有那样的直觉，真是个奇妙的未来寻觅者啊……还是那种澎湃的感觉，费纳希雅没有动，而是很坦然地拉着胡安的手。

　　“呵呵……哈哈……”费纳希雅又忍不住笑了，身体在笑声中微微发抖，“我实在是……真是遗憾，其实我也无法说服自己把尊贵的未来寻觅者女神和海格埃洛完全区分开来……非常奇妙，这让我想起很多事……”

　　“您在笑我吗！？”胡安离开了费纳希雅，眼里露出了几丝怒容，“创始神圣女阁下，难道我对你的寻觅一直是错吗？你不也是……不也是……”

　　费纳希雅一楞，慢慢偏过了身体，脸色非常尴尬，也泛起一丝淡淡的苦笑，“未来寻觅者对创始神可谓专一啊……寻觅万千年，却有一天发现她不得不选择一个男人的身份去爱上一个女人身份的创始神……不过我最感兴趣的是，假如你的自我依然是海格埃洛，会不会觉得……你爱的其实根本不是创始神本身，而是费妮……”

　　胡安打了个冷颤，因为难堪而脸色发白，“你……”

　　“起码……我还算是创始神圣女吧？”费纳希雅回过了头，严肃地看着面前的胡安。

　　“那我到底是谁……”胡安低下了头，脸上又出现了迷糊的表情，接着眼神一黯，软软地滑倒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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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到底现在是胡安，还是海格埃洛？”

　　“不是很清楚，虽然神力控制已经恢复，但她的自我十分混乱，轮回的记忆和真正的自我冲突很激烈……记忆丧失可能会反复发作。”

　　“如果再加上‘爱丝拉达姬’的自我意识问题，现在很复杂……该不该告诉她呢？”

　　“这有很大风险，所以就连修伊尼亚斯也不得不隐瞒着。不过现在还算安全，光明和黑暗之心游离在外，融合的速度很慢，‘圣女阁下’还有时间。”

　　“诺萨阁下，希望您说的都是正确的。”

　　“信仰女神阁下请放心，相信四大守护天使同样会遵循他们的契约，保证‘圣女阁下’恢复创始神力量而不会让查奥涅斯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