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城门口

　　纳尔西斯哭也无用，十万大军转瞬之间灰飞烟灭。他即便是能从战场之上成功脱逃。回去了东罗马，等待他也将是巴西尔二世的雷霆之怒。即便是巴西尔二世看在他辛劳多年，并且出身名门的份上饶他一命。但是他这辈子也不别想要再踏上官场一步了。权利，地位和荣耀至此将离他而去。他之前所设想的那些复仇的计划也将永远无法实现。他，纳尔西斯，将会成为一只人人都可以踩一脚，肆意侮辱的可怜虫——这比死了要残酷得多。

　　然而，无论如何，无论是不是想要，纳尔西斯还是在侍卫的裹挟下成功的逃走了。

　　整个战场之上，东罗马军队彻底崩溃。数万大军狼奔豚突。如同可怜的，任人宰割的猎物一样被联军肆意捕杀。无论是东罗马士兵们身上，比起一般士兵要精良的多的装备，还是他们所代表的赎金，都是联军将士们所追求的。而相比之下那些蛮族佣兵就稍微显得苦逼一点了。因为联军将士知道，东罗马帝国绝对不会为了一群蛮子而拿出赎金来。所以这些歌蛮族雇佣兵通常都会被用来发泄杀戮欲望。

　　士兵们追击着，所有的人，无论贵族还是平民都异常的兴奋，好像鏖战了一天所流失的体力一下子全都回来了一样。一直，一直以自己最快的速度狂奔着，拾取罗马人丢掉的盔甲与辎重。将那些已经失去了武装的罗马人抓起来。当然，这其中也有一些陷入绝望之中，因而变得神志不清，或者单纯的不想要被俘虏的罗马士兵，会在被扑到，或者追上之后竭尽全力的反抗。而在这种时候，联军士兵就会放他一马——不是说将他放走，而是让他早点上天堂。不要在此世之中继续受苦受难了……

　　就是这样。联军追亡逐北，完全没有想要停下来的意思。但是最终的，他们仍旧停了下来。倒不是因为体力不支或者再没有兴趣，而是因为在他们面前出现了阻碍。

　　原本，纳尔西斯在这之前所临时修建的半永久性建筑物，用木材和石块修建的，面积庞大的那不勒斯的外堡。

　　纳尔西斯在逃进了这里之后总算松了口气。知道接下来死不了了，那么既然死不了了，那就努力的试着活下去吧。那不勒斯城高池深，粮草可支撑半年之久。西侧靠近海岸，可以源源不断由海上运输补给物资和援军。一时半会儿攻不下来的。

　　除非……

　　想到这里，纳尔西斯冒出了一身的冷汗。马上向着城墙边跑了过去。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了城墙上面。只看见下面大片大片的人头，靠近一点的是己方士兵，再远一些的，便是那如狼似虎的异端野蛮人。

　　“快关城门”纳尔西斯马上看出来了。再这样发展下去，他的担心就很有可能成为现实。天主教联军很有可能会追着溃兵们一起冲进来。到时候惊魂甫定的罗马军队绝对不会是他们的对手。那可就真的再没有退路了。

　　“可是下面还有兄弟们没进来啊将军”纳尔西斯旁边的一个，头盔都不知道哪里去了的副官这样喊道：“他们会被野蛮人杀了的”

　　“不对——如果不关城门那才是真的完了你这个白痴野蛮人们要的是赎金不会轻易杀掉他们的。最多受一点苦。而如果不及时关闭城门的话，野蛮人们顺势冲进来，那么整个那不勒斯城都会遭到他们的屠杀和洗劫”

　　副官一愣，心里面明白纳尔西斯说的有道理。于是再不犹豫，从城墙上跑了下去执行命令了。

　　“你们也别愣着快尽可能的将士兵们组织起来守备城墙对方肯定不会就这么甘心的退回去。而是会趁势攻城的”纳尔西斯这一会儿彻底冷静了下来。又给其他跟着他的侍卫，副官和传令兵下达了命令。紧接着转过身去，从一个轻步兵那里抢了一柄标枪。瞄准了一个冲在最前面的，穿着华丽罩衣和链甲的贵族投掷了过去。正中目标将他杀死。

　　“哈哈哈哈哈……还没结束呢你们这群该死的野蛮人”纳尔西斯狂吼着。之后又抢了一柄标枪过来。

　　此时此刻，纳尔西斯的那个副官跑下了城墙，叫住了一批罗马士兵，要他们去关闭城门。

　　“什么？我们还有不少兄弟没有进来你怎么可以那么残忍？”一个胳膊上被砍了一斧子，血肉外翻，刚刚被所谓的“医生”用烧红的烙铁给烙了一下，止住血的家伙躺在地上直哼哼——然而听到了那个副官这样的说法之后便猛地睁大了眼睛。之后这样喊道。声音洪亮的好像没事人似的。

　　“没错这个人说的对你不能下达这样的命令”其他的罗马士兵也被他鼓动了起来。一起大声抗拒道。

　　“你们要违抗命令吗？这是纳尔西斯将军的命令”副官心情烦闷的很。也不想要像那些家伙解释太多。便直接抬出了纳尔西斯将军来。而如果是在一般情况下的话，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那些士兵就算是心里面不情愿也会遵守命令。但是……

　　那个受伤的士兵语气悲愤至极：“他打了败仗，害死了那么多的袍泽还嫌不够吗？难道他想要把我们都害死不成？他是不是收了敌人的好处，想要做罗马帝国的叛徒了？”那个伤兵这样大喊道。

　　“没错那个胆小鬼死太监罗马的叛徒”那个伤兵这样子愤怒的破口大骂。同时周围也有好几个士兵附和着他的话。

　　“没错去找他算账要他做出解释否则的话我们是不会执行命令的”

　　“走走走去找他问个明白”

　　被盲目鼓动起来的，被怒火冲晕了头脑的士兵们这样挥舞着长剑，长矛或者拳头，用简易的担架扛着那个受伤了的士兵向着城墙涌了过去。而此时此刻副官想要再解释已经来不及了。愤怒的士兵们根本就听不就去他所说的任何话，直接将他一把推开，再不理睬。

　　士兵们一边往城墙的方向涌过去，一边大喊着有关纳尔西斯的坏话。特别是那个躺在担架上的老兵，挥舞着他完好的那只胳膊，大喊大叫着：“在小亚细亚，在克里米亚，在叙利亚，在巴尔干半岛——我参加过无数次战役我为罗马流下过无数的鲜血我在很多个将军的麾下服役过。甚至直接接受过皇帝陛下的指挥。但是我从来，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和纳尔西斯这样卑鄙无耻，下流懦弱的家伙如果不将这样的人除掉的话，他们早晚会将帝国毁掉的”

　　就这样，聚拢过来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一开始的时候纳尔西斯还以为这是一群遵照他的命令前来守备城墙的士兵。但是当他们越走越近。纳尔西斯才发现了不对劲。

　　哗变。

　　真该死，竟然是在这种时候——外面的敌人眼看着就要打进来了啊你们这群白痴到底是怎么想的？

　　虽然纳尔西斯很想要这么说。但是他也知道如今这一群家伙的气氛，就好像是充斥着天然气的狭小而封闭的屋子一样。稍微有个火苗就会产生剧烈的爆炸。所以说，必须要稳住。先让那些家伙稳住。这样才行。

　　“无论究竟是怎么回事都好——你们看一下。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纳尔西斯指向了城外，正在虐杀着逃亡的罗马士兵的联军，之后接着说道：“我明白各位因为今天的失败而并不舒服。我也是一样的我知道，作为这支军队的指挥官。我的责任重大——但现在并不是内斗的时候了我们必须团结起来，团结罗马人请听我的命令哪怕是最后一次也好。野蛮人们抓捕罗马士兵想要的是赎金。俘虏们并不会有事的我以我，纳尔西斯的人格来保证就算是帝国财政吃紧，拿不出这一笔赎金。我个人也会负起责任就算散尽家财也要将这些士兵赎买回来”

　　纳尔西斯这一番话，到时让罗马士兵们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正当纳尔西斯想要趁胜追击，尽快摆平这一次未遂哗变的时候。却听见那些士兵中间，那个躺在担架上的老兵又喊了出来：“将军您说的确有道理，但是这里有个士兵仍然有个问题，想要向您询问一下。不知道可不可以？”

　　“请尽快。”纳尔西斯眼看着几个罗马士兵扛着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右手近乎残废的老兵挤出了人群。便点了点头，这样说道。

　　就这样，那个上气不接下气的，看起来就快要死了的老兵被一点点的抬到了纳尔西斯面前。纳尔西斯的侍卫们警惕的看着抬着他走近的士兵。然而最终，那些士兵在放下担架之后便离开了。侍卫们松了口气，再眼看着面色苍白的吓人。而且神智也近乎陷入了昏迷之中的老兵。精神便更加放松了下来。

　　老兵张了张嘴，含糊不清的说出了几个音节。纳尔西斯没有听明白，便皱了皱眉。俯下身。心里面想着：既然这家伙是这样的状态，那么呆一会儿不管他说了什么。我都告诉其他人，他是要士兵们服从命令，奋勇杀敌好了。

　　纳尔西斯一边这么想，一边装模作样的继续弯腰：“请再大声一点。”这样凑近了那个老兵。

　　于是，他终于听到那个士兵所说的话了：“伟大的将军，埃吉尔国王陛下向您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