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最后的晚餐

    队伍再动时已过了午，午后的阳光，如妻子的目光般，暖进一行人心里。


    霍尔夫打了个哈欠，心情美滋滋的。他随意选一个方向，一箭射出，不管有没有猎物，阿加斯都要冲出去取回箭矢。


    东奔西跑的阿加斯，他累得满身大汗，如拉风箱一样喘着粗气。


    女神在上，阿加斯已不在意什么颜面了，他甚至觉得盛水的狗盆在泛着亮晶晶的蓝光。


    就在霍尔夫玩的不亦乐乎时，一只棕熊幼崽出现在视野里。


    这个小家伙，他发现了霍尔夫一行人，好奇的大眼睛在人群中打量个不停。霍尔夫抬起弓箭，箭尖在小棕熊的心脏附近瞄了片刻，最终却对准了后腿。


    小棕熊随既中箭，哀嚎响起，一瘸一拐的转身就跑。


    “我的好狗，追上它！”霍尔夫一声令下，阿加斯只得朝着小棕熊追了过去。


    霍尔夫骑着马，看着阿加斯手脚并用，朝着小棕熊追了过去。他不紧不慢的策马前进，远远的跟在阿加斯后面。


    阿加斯心里暗暗咬牙，心想霍尔夫一定是故意的，这个骄傲的少爷，明明有着那么卓越的箭法，却只是射中了后腿，这分明是想让自己多吃些苦头。


    丛林很密，草也不低，打的阿加斯脸上生疼，他真的不想追的太久。


    看着十米外的小棕熊，猛一咬牙，加了把劲，待到小棕熊近在眼前时，阿加斯向前飞身一扑，小棕熊被他压在了身下。


    小棕熊吃痛，又是一声声哀嚎。阿加斯努力的压制着身下的小棕熊，却是一时拿它没有办法。


    虽然是熊的幼崽，可那也是熊啊。


    “嗷！”一声怒吼从远处传了过来，阿加斯抬头看，顿时吓得头皮发麻。


    打了小的，惹来老的。


    眼看着大棕熊朝着自己奔了过来，阿加斯转身就跑，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规矩，熊掌在身后险之又险的划了过去。


    大棕熊愤怒的怒吼着，有心要追，却又惦记身后的孩子，一时间咆哮不断。


    正犹豫间，箭矢猛的射进了它的胸腹间。血花飞溅，彻底让大熊失去了理智。


    它也不管箭矢从哪里飞来，只是红了眼的朝着阿加斯奔了过去。


    刚刚躲过一劫的阿加斯，正在暗自庆幸，就被一巴掌拍飞了出去。阿加斯一口血喷了出去，身体撞在地上后又翻滚几圈才停下。


    他仰躺在地上，看着扑过来的棕熊，根本来不及细想自己被撞断了几根骨头，心下急速运转，却只有一个答案:“会死！”


    强烈的求生欲下，阿加斯突然镇定了下来，躺在地上看着近在眼前的大棕熊，自知逃无可逃。


    “埃拉斯-温特克林，阿古阿古，泽维阿图。”原力涌动，周围的风突然变得狂暴，深绿色的光芒在阿加斯的手心急速汇聚。


    阿加斯的心跳在这一刻变得缓慢，他仿佛变成了控制风的精灵，眼中的世界变得缓慢，看着飞身扑过来的棕熊，阿加斯将手指向它的心脏。


    “艾欧丽菲达！”两掌长的风刃，随咒语奔袭而出，斩进了棕熊的胸膛。


    “击中了！”阿加斯看着毫不闪躲奔向自己的棕熊，心中一喜。


    棕熊庞大的身躯将阿加斯压在了身下。阿加斯被压的一阵气闷，浑身又痛又麻，不一会儿便晕了过去。


    远处赶来的一众人大多没有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时有些错愕。


    待走到跟前，只剩下没有逃跑的小棕熊，哭唧唧的守在母亲的身边。


    “少爷真是威武，箭法无双！一箭双雕，不不，是一箭双熊！”管家陶德又是一阵魂之赞叹。


    “蠢货，本少爷自然知道自己箭法无双，可这熊，我虽射中了它，却不至于杀掉的。来人，去把熊翻过来。”霍尔夫还有半句话没说，他是故意没有把箭射进棕熊的心脏里。


    “是，少爷！”卢克赶紧称是，带上两个手下，把棕熊翻过来，露出了昏迷的阿加斯。


    “队长，他还活着。”一名侍卫试了试阿加斯的呼吸，跟卢克说道。


    一众仆人看了看方才还被熊压着的阿加斯，又看了看死透的棕熊，都是一阵惊讶，心里暗自想着，少爷的箭定是命中了要害，但这奴隶的命也真是大。


    他们远远的看到阿加斯被棕熊一掌击飞，却因为草木高密，没有看到阿加斯释放风刃。


    “这奴隶。。。少爷，是他？”卢克忍不住开口询问霍尔夫。


    “你也看到那伤口了？”说话间，霍尔夫一副了然的样子。


    “致命伤在胸口，伤口超过一掌长度，刃口整齐，像是大剑贯穿心脏而死。可他哪来的大剑？”卢克队长可是老江湖，心下自然是有些明了的。但少爷正在兴头上，自己绝不能扫兴。于是一脸疑惑的问道。


    “你们的目力不及我实属正常，所以没有看到，方才我的好狗奴，在绝境之中，发出了一枚风刃。”霍尔夫终于揭开了答案。


    “竟然是风刃！”


    “真是强大的杀伤力啊。”


    “他是奴隶，他怎么会用原力魔法！？”


    霍尔夫听着众人的讨论，又是一阵优越。


    “少爷，奴隶可是不允许掌握原力的啊。这阿加斯。。。”陶德管家觉得很有必要提醒一句，他有点担心，万一阿加斯因为会用魔法，从狗奴摇身一变，成了近身侍卫，那他以前虐待阿加斯的行为，恐怕会遭到报复。


    “嗯。。那就按规矩办。拖回去锁起来，天黑以后处以火刑吧。”霍尔夫毫不在意的说。


    “少爷，他的伤势很重，可能撑不到天黑了。”卢克想了想，终究不还是提醒了一句。


    “那就治愈他。”霍尔夫略作思考，决定道。


    “少爷仁慈！”陶德一脸的心悦诚服。


    “行刑前，我允许他享用最后的晚餐。今天的狩猎到此结束，准备返程。”霍尔夫说着话，已经转身离开。


    “您简直是天使！”陶德这一脸的奴才样，看的卢克一阵胃部抽搐。


    “萨克塔路摩-维萨意古，玛拉萨阿维阿，巫勒兹。”咒语轻念，金色光辉彰显着神圣的力量，它在卢克的手掌上逐渐聚集，甚至连他整个人都开始发出微弱的金光。


    “非拉非雅。”卢克的双手释放出神圣的光，光辉笼罩着阿加斯，数十秒后，阿加斯的伤便由内而外彻底治愈了。


    这不是普通的治愈术，而是圣光治疗。很难想到，这个糙汉子竟是个圣骑士。


    夕阳落尽，夜色降临。


    阿加斯从一阵昏迷中惊醒，他是被水泼醒的。四下打量，他看到了远处的建筑，看到了摆在草坪上的桌椅，自然也看到了霍尔夫坐在那细品着红酒。


    动了动有些发麻的手脚，被熊拍断的手臂已经治愈了，但自己却被绑在柱子上，这让他明白了现状。


    “你醒了，我深藏不露的好狗奴，阿，加，斯。”霍尔夫换了一身黑色的晚礼服，很是正式。


    “仁慈的霍尔夫勋爵，您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阿加斯尽量表现得镇定，尝试寻得生机。


    “是啊，说说看我为什么这么对你呢，我的好狗奴。”霍尔夫问。


    “我很认真的追逐猎物，喝光了木盆里的水，我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求你了，放过我吧。”阿加斯祈求着。


    “所以才说你是我的好狗奴，但是，你不该使用原力魔法的，阿加斯。”霍尔夫说话间，拿手指了指阿加斯。


    “少爷，我怎么可能会使用原力魔法呢，这是误会。”阿加斯继续挣扎。


    “不不不，我的好狗奴，不要试图侮辱我的智商，虽然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学来的原力魔法，但风刃术真的不难认。”霍尔夫摇头说。


    “不，不。我，我要见公爵大人！”听到霍尔夫认出了风刃，阿加斯心里一震，他抬起头，吵着要见公爵。


    “别傻了，奴隶使用原力魔法，这是死罪。父亲大人虽然仁慈，但同样改变不了你的结局。”霍尔夫摇摇手指说。


    “既然如此的话。。。埃拉斯-温特克林，阿古阿古，泽维阿图。”事情至此，阿加斯知道已无法改变事态，于是，他做了个深呼吸，小声念动咒语。


    “艾欧丽菲达！”阿加斯把手尽可能的指向霍尔夫，猛的大喊出声，表情愤懑略显狰狞的发动咒语。


    然而，风刃并没有应声而出，而是被一阵奇异的能量消融。


    唯一的效果只是把阿加斯的头发吹的很乱。


    “哈哈哈哈哈。。。我就要被风刃劈成两半了，卫兵，卫兵~”霍尔夫看了看表情扭曲的阿加斯，开始大笑起来。


    调侃中带着戏弄的腔调，听的仆人和侍卫也跟着笑起来。


    “怎么。。。没用。。。”阿加斯一阵困惑，这是他最熟练的风魔法，更是他最强的进攻手段，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失效。


    “这里哦，这里。”霍尔夫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示意道。


    阿加斯有些疑惑的动了动脖子，才感觉到有东西卡在脖子上。方才过于紧张，竟然没有发现，他现在戴着一个项圈。


    “这是什么？”阿加斯恼怒的问。


    “那可是你的荣耀，你知道吗，只有原力囚犯才有资格带上它。你的命才值五十个银币，可它至少价值一百三十个银币。”霍尔夫耐心的解释道。


    “这东西，能消融原力？”阿加斯震惊了。


    “谁知道呢，我只知道，它很适合你，我的好狗奴。”霍尔夫依旧在笑，显得开心极了。


    “啊。。。随你吧。”阿加斯浑身一软，一阵的泄气。


    他有些想哭，他抬起头，努力不让自己落泪。看着阿加斯万念俱灰的样子，霍尔夫开心了一会儿。


    但接着不管再怎么嘲讽，阿加斯都没有了反应。这倒反而不好玩了，于是霍尔夫拍了拍手掌。


    “最后的晚餐准备好了么，可以开始下一个环节了。”霍尔夫道。


    “回少爷，准备好了。”陶德管家点点头，示意几名女仆上餐。


    “我的好狗奴，我知道你平时总是吃不饱，现在你就要死了，我赏你临行前最好的晚宴。”霍尔夫理所当然的渲染着自己的仁慈。


    “很好，赞美你的良知，你这人渣。”事到如今，阿加斯也是放开了嘲讽。


    “尽管咒骂吧，因为以后再也没机会了。”霍尔夫说着话又开始嘲笑起来，又反应的猎物，才是有趣的好猎物。


    毕竟不难发现，猎人总是热衷于玩弄活着的猎物。


    “给我那个！”看着女仆把一道道菜肴摆在自己眼前，阿加斯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蒸熊掌，阿加斯恨的一阵牙痒痒。


    阿加斯心说这倒霉的熊，你今天不出门，咱们俩就谁也不用死了，他不是恐惧死亡，只是仇还没报，如今怕是彻底不用报了。


    “看来你也认得它，今天就是它拍了你一掌。”霍尔夫很是特意的指了出来。


    “祝福你，我的少爷。愿你有天也会被熊拍上一掌。”阿加斯嘲笑道。


    “真遗憾，你一定见不到那天了。陶德先生？差不多可以架起干柴了，等我的好狗奴吃完了最后的晚餐，然后用烈火洗刷他的罪恶吧。”霍尔夫如是说。


    阿加斯用力的啃咬着女仆喂来的食物，看着仆人们在自己身边架木柴，心里又恨又怒，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那个该死的项圈让他真正成了一只丧家犬，嘴里的肉很香，吃进心里很苦。


    阿加斯有些后悔了，或许在他成为奴隶的那一刻，他就不该隐忍，而是战斗到死亡来临那一刻。


    人生没有如果，更不能回头。


    阿加斯对此心有所感，这的感悟来的不合时宜，也未必正确，却足够深入他的心。


    直到打了一个饱嗝，他看着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让他厌恶。拿嘴巴蹭了蹭肩膀上的衣服，突然一阵轻松。


    他终于不用再思考谁夺走了他的家，他终于不用在小心翼翼，遮遮掩掩的苟全在世上。一了百了，那些让他惊醒的梦也将消散。


    他看了看周围的一切，最后还是把目光举向天空，他笑了。


    自己有多久，没曾好好欣赏这片天空了，如此浩瀚，如果开阔。


    “我曾经，尽管不像你一样，贵为公爵之子，但也很富贵体面。”阿加斯望着天空，开口说道。


    此时的天上已经开始有点点星光，神秘而引人注目。


    “但你现在是奴隶，罪奴。”霍尔夫嗤笑。


    “罪奴？我有什么罪，为什么成了奴。以前我还说不清，现在我明白了，只因我太弱小，无力挣扎。”阿加斯说话时依旧看着星空。


    “可怜的狗奴，真是一派胡言，疯人。。。疯狗疯语？陶德先生？天都有些冷了，把火点上，让这洗刷罪孽的火，为我们带来温暖。”霍尔夫打了个响指。


    “如您所愿，少爷。”陶德吩咐仆人点起火。


    在木材上撒一些烈酒，然后用火点燃，没一会儿，火就烧了起来。


    阿加斯感到越来越烫，相信要不了一会儿，自己就会被烧死。而霍尔夫则喝着红酒，欣赏着这一切。


    看着火焰越来越猛，阿加斯越发感觉到炙热，更是被火烟呛的咳嗽。


    “霍尔夫，咳咳，你相信命运吗？祝你遭到报应，咳咳咳。”阿加斯歇斯底里的喊道。


    “哈哈哈哈哈哈，狗奴，正在遭到报应的是你，你马上就会死了！”阿加斯喊得惨烈，霍尔夫忽然有些厌恶，他觉得这个该死的狗奴在诅咒自己。


    可能是阿加斯喊的太猛，一口口浓烟卷着火焰侵进他的心肺，他骂了没多久，就晕了过去。


    “轰隆。。。咔嚓！”一声雷鸣突兀的响了起来，乌云急速的盘旋在火刑架上空。


    “沥沥沥沥。。。”雨水密集而猛烈，更像长了眼睛，对准了阿加斯的火刑架一阵拍打，转瞬就把火焰灭的干干净净。


    “这不是普通的雨，又是谁在用原力魔法！？是谁？！是谁？！”霍尔夫眼看着火被灭掉，气的在座位上跳了起来。


    “看来还不算晚，真遗憾，你不能杀他。”一个声音打远处飘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