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岁将尽,北京城却愣是不肯消停,又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大事是:镇海公回朝了!

  “‘四海来朝’的大旗已经进了天津港口了!”

  与此同时,让人诧异的是:徐阶竟然上表请求告老还乡了。

  其实,这一年徐阶还不到六十岁,以一个政治家来说,他的这个年龄并不算老,甚至可以说“春秋正盛”呢!然而他偏偏就赶在这个节骨眼上递奏表告老还乡,皇帝、高拱、张居正等纷纷挽留,徐阶却就像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说什么也要走了。

  自“征倭廷议”以后,徐阶已经表现得相当低调了,名为首辅,实同摆设,可这次他却拿出了首辅的威风,连上三表,高拱要过问也被他挤开,大有“老夫的事情老夫作主、谁也别来掺和”之势!最后逼得皇帝不得不下诏准许。于是,在李彦直抵京前夕,高拱就顺理成章地成了首辅。

  今时今日的首辅,可不是嘉靖年间的首辅可比啊!由于皇帝已被架空,首辅就是比皇帝还皇帝!做了首辅,按理说该高兴才对,但高拱接任这个首辅时在八分乐意当中,竟还带着两分不满。

  不满,是因为他觉得徐阶抽脚抽得太不对时候!

  “这个老滑头,全没半点担待!”

  当然,这话是不能公开说的,他只是私下里对张居正抱怨。而也只有张居正这个层次的人,才能深刻理解这句话的含意。

  徐阶一走,李哲一回,朝中群臣听说无不瞩目于天津,新任礼部尚书赵文华问该以何等礼节去迎接镇海公时,高拱说就派一个御史去,奉圣旨颁赏,再召镇海公入京。

  赵文华问:“是否请内阁一位大学士去一趟?”其实他是想说首辅大人不如你去迎接吧,只是这话却说不出口。

  但饶是“请一位大学士去一趟”,也足以让高拱作色道:“镇海公也是大学士,大学士回京,以另外一大学士迎出百里之外,岂合礼法?”

  赵文华唯唯诺诺,就不敢说话了。

  不想李彦直竟然就此在天津停留,甚久甚久,也都没有进京的意思。这一来朝中群臣都议论纷纷了,不过这些议论都是私下的议论,竟没人将之写成奏章,因为大家议论的事情实在太过敏感了:“镇海公久久不入京,是不是在等赏?”

  天下谁不知道李家富可敌国,身兼大学士又执掌海军都督府的李彦直又是权倾天下,镇海公的爵位,已接近人臣之极,再上去,还要赏赐,就只有封王了!

  可是异姓权臣封王,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搞不好就有“禅让”之变!所以朝中人人私下议论,却谁也不上书。

  最终,还是一个脸皮最厚、名利心最强的大臣上了书,这人就是胡宗宪。老胡熬了这么多年,终于修成正果,李彦直临去日本前已叮嘱张居正把他调了上来,接任京师十二营的训练工作。

  大明自蒙古南侵以后,京师的防守兵力几乎彻底崩溃,此后虽然兵威煊赫,却一直是“外强中干”的局面,外强,是指边军强盛,东面的海军都督府自不用说,西北戚继光镇宣大、西南俞大猷镇安南,其军事力量也是蒸蒸日上,而中干,则是指京师的防务一直空虚。驻京十二营的编制一直存在,但空额很多,战斗力也一直提不上去。到了李彦直即将东征时,高拱、张居正都认为此事不能再拖了,李彦直才同意从市舶司总署所发债押券筹集到的军费当中,拨出五十万两白银,以进行京师十二营的充足与训练,钱是他出的,事情自然就得归他管,于是他就将这工作交给了胡宗宪。

  虽然这一举动大有“任用私人”的嫌疑,但论资历、论战功、论能耐,满朝之中胡宗宪偏偏又是最适合的人选之一,高拱本来属意于杨博,但杨博已被李彦直提前一步调去了辽东,当时高拱也还不敢和李彦直对立得太过明显,不得已,只好同意了。

  就这样,胡宗宪高高兴兴地回了京师,虽然不进城,但在西山主持着京师十二营的重组与训练,相当于是负责着京城的防务,地位之要害可想而知,因此他对李彦直感恩戴德,这时竟然冒着被千古史书标为奸臣甚至叛臣的危险,上书请求朝廷颁赏镇海公,“高其爵位,以振三军士气”!

  高拱拿到奏表,怒道:“什么叫高其爵位!镇海公如今已是公爵,再高上去,是要封王吗?”

  “封王”两字从首辅大人口中道出,把皇帝和朝会上所有大臣都吓了一跳,过了好久,礼部尚书赵文华才道:“其实按镇海公的功劳,封王怕也足够了吧。”他说得不是很大声,却叫所有人都心头一凛,均想:“终于来了!”

  自古枪打出头鸟,胡宗宪和赵文华,一个首先给李彦直请赏,一个首先道出李彦直有封王的资格,这可都是极度危险的事情!弄个不好就得身败名裂!但也正是因为极危险,内中隐藏的利益也极大!将来若是被李彦直成了事,那他二人就有拥立的首功啦!

  朝臣个个低着头,谁心里都是七旋八绕的,可谁也不说话,高拱虽也知道除非李彦直自己坚决不同意,否则封王便是迟早的事情,可这件事情高拱认为是“越迟越好”!他的许多局面都还没布开呢,要现在就封李彦直为王,形势对文官集团而言就会变得很糟糕,这是天下士林都不愿意看到的。高拱以首辅之尊,若李彦直在这种情况下成功封王,不管高拱本心作何感想,天下士人都会认为他就是李彦直的一条走狗,从此将彻底丧失士林舆论的支持,也就丧失了与李彦直博弈的实力!

  可以说,胡宗宪和赵文华已逼得他不得不表态了,而且必须强硬地表态,还要惩罚他们二人,否则满朝官员见胡、赵行此谋大利之事而毫无危险,势必纷纷效尤,那时事情就更不可收拾了!

  高拱向朱载垕行了一礼,奏道:“胡宗宪身居军职,妄议朝政!此属越权!”将领越权是大明朝政大忌,而京畿总大将越权,那更是大忌中的大忌,所以高拱的批断是:“请陛下圣裁,将之革职查办!”

  至于赵文华,则——“礼部尚书赵文华,举止失措,有失人臣之份!请革去礼部尚书之职,下有司论处!”

  他是首辅大臣,皇帝又没有实权,所以他这“启奏”只是个形式,话由他嘴里说出来,几乎就是圣旨!朱载垕依照往昔惯例,老老实实地行使他的螺丝钉功能,道:“着内阁议定下旨。”

  大臣启奏,皇帝批转内阁,内阁“议定”,然后执行,这就是当前大明最高决策的程序!内阁又是高拱作主,所以高拱一“启奏”,几乎就是宣告了胡宗宪赵文华仕途的死刑!

  赵文华虽然说那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此刻还是吓了一跳,知道这时不说话,以后就没机会了!赶紧站出来大声道:“请问首辅:我是礼部尚书,封王与否,是不是礼部该议之事?镇海公的功劳,难道就一点封王的资格都没有吗?镇海公开疆拓土,功盖环宇!礼部议其爵位再进正是顺理成章之事,何谓‘举止失措’?至于行与不行,在内阁,准与不准,在天子——赵文华何罪之有!”

  高拱却不和他辩论,哼了一声道:“自古异姓封王都是乱国先兆,你这个谄媚小人,但为个人富贵,妄作封王之议,却将镇海公置于何地!”就命人将他轰出!

  一场关于李彦直封王的朝论,就这样被高拱压下了,可高拱取得这场胜利之后却没有胜利的感觉,相反他觉得自己相当的被动!他本来是“李派”,至少是“亲李派”,这下子却被迫被推到了李彦直的对立面。

  想到此处,高拱忍不住又将徐阶恨得牙痒痒!他为何却恨起徐阶来了?

  要知李彦直凯旋归国,有人提出封王之议几乎是可以预料到的事情,而这事内阁不可以赞成又几乎是势在必行,若徐阶能晚走两日,由他来顶住这一轮风波,则高拱的处境会比现在好得多。

  朝会将散时,高拱忽回顾李春芳等道:“异姓封王,非但不是天下之福,且不是镇海公之福,赵文华之言行实是在害镇海公!”这句话,是有点亡羊补牢的意思,是有意要人将话传开去,让李彦直听了后知道自己还是为他考虑的,以修补他和李彦直之间可能因此产生的信任裂缝。

  朱载垕正要摆驾回宫时,听到这话却又不满了起来。

  看看元月将至,李彦直还是没来京师,人在天津,自称远征之后水土不服,生病了,张居正道:“不如我去走一趟,看看是否那边出了什么岔子。”其实仍是委婉表示要前往天津迎接。

  高拱不肯,认为李彦直人带甲在身,仍是军职,他凯旋归来,诸官迎接于城外就算尊崇了,若是由在京大学士跑到天津去迎接,却有谄媚之嫌疑,失了文官集团的身份!

  “要问病的话,让一个太监持代表天子去就行了。”

  张居正道:“那就请天子颁令,由我去犒军。”

  如此则是不迎而迎,不接而接了,高拱虽然不乐,李春芳却道:“叔大所言在理。”高拱也不好太过执拗,事情遂定!

  张居正将出发时,高拱拉了他到无人处,道:“叔大,眼前这个朝局,甚是凶险,若是能平安度过,则天下人又有几年安生日子。万一镇海公那边权迷心窍,竟然一定要封王,我也当据理力争,若争不过,最多拼了这首辅不做!你来当这首辅!”

  张居正忙道:“肃卿这是什么话!我料镇海公乃明智之人,定晓得肃卿所为,不止是为了天下,更是为了镇海公自己。”

  高拱见他如此说,绷紧的神经略略松弛了两分,点头道:“我亦知镇海公素有知人之明,所以朝会之上才如此强硬。亲贤臣、远小人,方能成就千古大业啊!胡宗宪、赵文华都是小人,引为爪牙,有祸无福!你到了天津,尽力周旋,以叔大之才,定可转危为安!”

  张居正当日便与冯保一同出发,前往天津,途中冯保秘问张居正道:“临出发前,高阁老可有什么嘱咐么?”

  张居正哈哈一笑道:“嘱咐倒是没有,就是有一句笑谈。”

  冯保轻轻一笑道:“是何笑谈,能否说来让奴才也笑一笑?”

  张居正笑道:“高公说,若镇海公一定要封王他当据理力争,若争不过,最多拼了这首辅不做,让我来当首辅。”

  冯保听后嗤之以鼻:“张阁老要做这首辅,那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何必等他高拱来‘让’!”

  张居正笑笑而已。

  犒军是个借口,他却连走过过场都不去,进城后就和冯保一起朝海军都督府北总部而来,李彦直的亲信听说是张居正,当即放入。

  走进数重门户,将到内堂时,李义久却请二人稍候。

  按旧礼,但张居正和冯保一个是内阁大学士,一个是奉圣命来传旨,李彦直该马上出迎才是,哪可如此让二人“稍候”?这当真是“无礼”之极了!

  但张、冯二人竟然没半点抵触,就在一旁坐等,静静等候李彦直宣召。

  堂内,除李彦直之外,还有四人,一个是风启,一个是蒋逸凡,商行建留在日本没有回来,此外还有一个,却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他脸上一副下人模样,但站在李彦直身边却甚见亲热——却是陆炳以前的管家,同时也是镇海公在北京府邸的张管家。

  李彦直的岳父陆炳是锦衣卫的头子,蒙古乱北京以后,陆炳控制的密探力量便有私人化的趋势,李彦直间接控制了政权之后,有一部分划归内阁直接掌控,但陆家对这个系统的影响力却还十分强大!

  这时张管家在给李彦直禀告的,正是李彦直离开京城之后大臣之间的种种“不寻常迹象”,蒋逸凡在旁听着听着,忽然感到有些害怕,从张管家的描述看来,倒像京师上下,大部分的官员都在密谋着要反李彦直一般!甚至天津的太上皇、大内的皇帝朱载垕也都不甘寂寞,张管家甚至拿出了证据,证明嘉靖与朱载垕之间已经有了间接的接触!

  风启更是听得冷汗暗流,惭愧无比,心想:“我一直呆在北京,怎么这里头的许多事情我却不知,真是愧煞人也。”

  张管家最后说道:“姑爷,老奴能打听到的,就是这些,只是手头的人,可有些不够用了。再招些人也无妨,不过多破费些银子罢了,只是我们如今行事,有些阻滞,不大方便。”不方便之处,便是他手底下人的行动不是光明正大的官方行动,所以张管家期待着:“姑爷,您看是否能设个衙门,这样才能更好地监视这些贪官污吏,叫他们不敢轻易起异心!”

  李彦直也不答应,也不否定,只是问风启蒋逸凡:“你们看如何?”

  “这……”风启踌躇道:“张老探听到的消息,许多我都是首次知闻,说来我实在是有失职之处。只是……只是安排密探监视大臣,似非治国正道。”

  张管家甚是不满:“什么正道不正道的,保住咱的家业天下,才是最重要的。朱家坐朝百余年,还不是靠着锦衣卫、东厂才不至于倾覆的?”

  风启苦着脸,觉得如此一来似乎与他们参与国政的初衷不符合,但又觉得张管家所言非无道理。

  蒋逸凡却潇洒得多,就道:“我不懂,也没什么主张,三舍英明得多,自己决定吧。”

  李彦直微微一笑,道:“这事且搁着吧。”

  张管家忙道:“那这新衙门……”

  李彦直道:“再议吧。”

  他威势已重,话既出口,张管家就不敢违拗,只是应了声“是”,退在一旁。

  李彦直又问风启蒋逸凡:“那日朝中议论,胡宗宪帮我请赏,赵文华建议封王,高拱却把他们两个人都压了下去,这事你们怎么看?”

  风启道:“封王之事,似嫌早了——其实我都觉得未必一定要封王。胡宗宪名利心太重,表面是为三舍请赏,其实却是为自己邀功。至于赵文华也只是一个小人,不值一提,高拱的决定,反有君子不党、一心为公之风。”

  这里只有三个最私密的自己人,所以风启说话推心置腹,全无顾忌。

  蒋逸凡却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胡宗宪掌管京师十二营,岂能轻易叫人连根拔起?就是赵文华,虽然他和我们没什么渊源,但他为三舍说话若不得好报,那些有心归附我们的大臣都将因此寒心,将来我们再要做什么事情,就不会有人响应,那时我们势必寸步难行!因此我以为,胡宗宪一定要保住!赵文华那边,也要设法周旋,给他一个盼头,让所有人都知道咱们是以德报德之人,凡是拥护三舍的都不会吃亏。”

  李彦直听了微微颔首,道:“逸凡说得好。胡宗宪那头,已有御史帮我们封驳了内阁的决议,兵部也正拖着,他暂时不会有事的。至于赵文华那头……”他转头对张管家说:“你去跟你家小姐说知此事,让她给赵文华的夫人送点家用小物事。”

  他与陆尔容成婚已久,但和张管家、伊儿等说家里话惯了,还是说“你家小姐”云云。这一日张管家回去后回禀陆尔容,伊儿便准备了两瓶蜂蜜,数两燕窝,遣了个丫鬟去送给赵文华的老婆,又安慰了几句。官宦人家家眷相互之间走动走动,也非大事,蜂蜜燕窝更算不了什么。

  赵文华正被革职在家,也没见李彦直帮他出头,本来心里七上八下,不知祸福,得了这蜂蜜、燕窝之后,却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对他浑家道:“不怕了,不怕了!这回就是天塌下来也不怕了!”就此安安稳稳在家里等好消息。这风声吹了出去以后,人人都道李彦直是保定了赵文华,那些有心拥李的人便都坚定了决心!这些是后话了。

  却说回内堂里,风启问李彦直准备如何对付高拱,李彦直道:“你刚才说的有理,这事胡宗宪是做得太急切了,赵文华那头也谄媚得太过明显,高拱这样处置,也不算错,这事就当没发生过吧。”

  计议既定,李彦直就命张管家回去办事,“顺便请叔大与冯保进来。”

  张管家出了门,见到张居正打量了他一眼,叫了声“张大学士,冯公公,公爷有请。”就走了。

  张居正不认得他,见他行止奇特,不免心中奇怪:“这人既知我是大学士,却并无半分讨好颜色,若说是个正直的人,看他言行举止又不像,若说是个大人物,既认得我,我又怎么会不认得他?”

  冯保见他有疑惑,在旁小声说了一句:“那是陆夫人从陆府带到李府的管家。”

  张居正这才恍然,心想:“这人可得记好了。”

  进了门,见李彦直已蓄了短须,气度比之去日本之前更见沉着,李彦直看见张居正,就问:“肃卿呢?怎么不来迎我?”

  张居正竟不隐瞒,就把高拱的原话说了,李彦直一笑,说:“肃卿与我,毕竟有隔,看来那些消息,也未必都是空穴来风。”

  “消息?”

  李彦直笑道:“叔大,我离开京师的时候,是不是有人图谋不轨,意图倾倒我?还有,听说太上皇和皇帝那边,也不大耐寂寞啊。”

  张居正心中一凛,口中已应道:“自古大军出征,京畿之地有三人成虎之议,事在寻常,也不值得多加探究。”

  这几句话说得四平八稳,虽是劝解,却半点也未将自己牵扯进去,他口中如此应答,心中却闪过高拱的那几句话来:“第一步,必有小人对他说,京中大臣在他远征日本期间图谋不轨!建议他设立如锦衣卫、东厂之类的私密衙门,监视群臣,以防倾覆。第二步,即有人言朱家种种狐疑迹象,要他斩草除根……”

  李彦直却已笑道:“究竟是三人成虎,还是东窗密谋,却也难说。但我在天津等了这么久,肃卿竟然不来见我,终究还是叔大你来了,嘿,这亲疏之别,毕竟是不爽毫厘!”

  张居正不敢就接口,李彦直又问:“徐师身子骨还康健么?”张居正说:“徐阁老身体还算康健,只是近来有些唠叨,常在阁中说些思乡念旧的话,像是上了年纪的缘故。”

  李彦直哈哈大笑:“徐师毕竟是徐师!”

  张居正又问李彦直打算什么时候回京师,李彦直说:“不急。”

  这才将目光移到冯保身上,冯保早就跪下磕头,自称奴才,李彦直笑道:“我要有你这样的人在跟前奔走,可就好了。之前也收了几个小厮,却都是武重于文,不像你,不仅聪明伶俐,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若得你在身边,许多事情可就省心了。”

  冯保此来是传圣旨慰问,但这时圣旨早被他抛到了一边。李彦直这几句话如道家常,却把冯保说得两眼垂泪,哽咽道:“奴才也日日盼着能在公爷跟前伺候,可惜奴才至今没这个福分。”

  李彦直笑道:“若是有心,不怕没那一日的。”

  冯保破涕转喜,跪在地上连呼“主子”——他们这几句对话以及冯保表情的变化,张居正都牢牢记紧,细细琢磨内中所蕴含的讯息。

  李彦直又说:“皇上如今还好吧?听说他最近静极思动,可有此事?”

  冯保忙道:“主子,皇上那边,其实您不用太过牵挂,陛下只是中人之资,性子疏懒,贪玩好色,城府不深,虽偶尔心动,但也无法付诸实际。倒是高阁老那边,主子要多小心。”

  李彦直一奇:“高阁老?”

  “是啊,”冯保道:“之前胡宗宪大人上书给主子请赏,赵文华尚书倡议封王,那次朝会的事,主子不知听说了没。”

  李彦直点头道:“我大体听说过,怎么了?”

  冯保道:“奴才不知向主子禀告此事之人,是否仔仔细细,将朝廷议论,无一字一句遗漏、无一字一句失真。若是没有,那其中几句最要紧的话,不知是否提到了。”

  李彦直笑道:“那几句最要紧的,你却说来听听的。”

  冯保道:“高阁老在朝堂上说的话,别的也罢了,但有一句,却叫奴才心寒!”

  李彦直问:“究竟是什么话?”

  冯保叹了一口气,道:“这句话真是叫人无法开口!唉,高阁老他竟然当着大家的面,说:‘镇海公封王,是乱国先兆,非天下之福!’”

  李彦直眉头一皱:“他真这么说?”

  其实高拱说的是“异姓封王,乃乱国先兆,非天下之福!”但两句话的区别微妙到无以复加!说“异姓封王”,还可以说是就事论事,李彦直素来能容直言,高拱自忖未必就会有祸。但冯保将之小小改动为“镇海公封王是乱国先兆、非天下之福”,就高拱的本意来说,在那个语境下指的确实也是李彦直,但如此表述,就算李彦直胸襟再广,听了也觉得大不受用了!

  冯保指了指张居正道:“主子若是不信,可问张阁老。”

  李彦直看了张居正一眼,张居正眸不斜移,声不发颤,很平静地说道:“确实有此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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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川被一纸官府封条,打碎了天降横财梦。可大话已出,两手空空回村,实在丢她女恶霸的面。 为了挣回面子,乌云川暗下决心,她要巧娶美男县令,风光还乡!……沈遇被乌云川全家骚扰……尤其是乌云川孟浪骇人! 他堂堂县令怎堪受此辱?好不容易把人打发了。岂料恩师命悬一线,沈遇只好咬牙答应乌云川签了 “卖身契”。婚后,他才得知乌塔村竟是女子当家。踏进乌塔村,男女尊卑全都颠倒,村长都得女子当,见尽村中贤夫众生相。 壮汉绣花!彪形大汉抱娃唱小调!还有给娘子捶腿的满脸堆笑撒娇的……纲常伦理尽毁! 男子阳刚何在?沈遇瞬间裂开。沈遇当夜包袱一卷就要溜出村,这日子他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和离! 死也要和离!祖宗泉下若知他嫁人为婿,定要气活过来!

种田逃荒,秦香莲的养娃人生

一朝赶上穿越大潮,母胎单身的她竟穿成遗臭万年千古第一负心汉陈世美的妻子秦香莲。<br/><br/>秦香莲产后大出血一命呜呼,留下襁褓里一对龙凤胎嗷嗷待哺,死也不能瞑目。<br/><br/>她因秦香莲执念而来,便要完成其心愿,代之活下去养大两个孩子。至于那负心汉陈世美,且走着瞧吧。<br/><br/>——秦香莲最开始,产后堵奶堵得夜夜失眠,以为养大两个孩子将是她这一生的难题。<br/><br/>养着养着,这俩孩子变成了她最大的金手指。阅读指南:架空北宋,架得非常空,私设很多,皆为剧情服务,经不起半点考究。

恶婆婆重生后,替嫁儿媳赢麻了

【穿书+重生+空间+团宠+家长里短】贺漫漫生得貌美如花,追求者无数,却是一位散打冠军,力大无穷,打过不少渣男,安静时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动手时是雷厉风行不逊儿郎。 可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竟然穿越到一位受气包身上。受气包在养母家当牛做马不说,被亲娘找回来后,连婚姻都被算计,家里不愿意退高额彩礼,养女不愿意嫁,竟然设计强迫让她嫁。 嫁到婆家后,天天被极品婆婆嫌弃,老公还是个身体瘫痪的瘫子,更绝的是,老公一死,她就被赶出家门,最后饿死在街头。 这气,她贺漫漫可不受,来套热身运动,准备拳打娘家,脚踢婆家,给这群人一点颜色瞧瞧。 手还没出,那个传说中的极品婆婆竟然把她搂入怀里喊:“漫漫乖宝宝,以后你就是我们宁家的乖宝。”? ??好吧,那她霍霍两个娘家总可以吧,可为什么亲娘竟然哭着喊着求原谅呢? 这是对的吗?剧情癫了?可越过越红火,就连那瘫痪的男人也把她当公主宠!

崽崽携娘改嫁,靠着众爹躺赢了

姜家姑娘的爹死了,她娘也变得有些奇怪,不仅打跑了欺上门的强盗亲戚,还干废了流氓地痞。 乐得阿篱在一旁直替娘亲拍手叫好! “娘,地上有个大高个,能捡回家当爹吗?” “路上的男人不能随便乱捡。” “娘,那上门的男人可以当爹爹吗?”阿篱有两个梦想:一是和娘亲吃饱饭,二是给自己找个爹。 可是她给自己找的爹越来越多……南征北战的将军,能谋善断的谋臣,称霸一方的诸侯……一时间都挑花了眼! “娘,你看你喜欢哪个?不行的话,都要了也成!”

小叔兼祧两房后,诈死夫君回来了

前世,沈棠棠嫁入顾家不满三日,丈夫便意外惨死。婆婆逼她借种产子,又将她锁入灵堂,不见天日。 直到那日房门打开,竟是死去的丈夫顾远舟带着千金之躯的公主归来。 一句 “污秽之身,焉配为主母?”便将她沉入池塘,化作污泥。再次睁眼,面前摆着顾远舟的牌位,耳边响起婆婆逼她借种的话。 她毫不犹豫答应,却逃离了婆婆安排好的人。是夜,她故作崴脚跌进了顾家二房所出的顾揽之怀中,眸如秋水,盈盈相望。 “三郎,我脚疼,你能不能扶我回灵堂?”男人眸光深沉,盯着那白皙的脚踝,喉头微动点了头。 她沈棠棠,从不认命,这一世,她要让她的孩子成为岑国公府唯一的继承人,更要让顾远舟再无继承世子之位,安享富贵的可能。 后来,一切尘埃落定,顾远舟如上一世般诈尸归来,却发现他从没碰过的妻子居然身怀六甲,甚至对他故作不识,还想将他赶出府去。 就在他暴怒而起,想要给那贱女人一个巴掌当教训的时候,那个素来羸弱无能的族弟却轻而易举的捏住了他的手腕, “碰她?你也配?”

仙子,你的本命剑成精了

白月凝最近很崩溃。她的本命剑,好像成了精。别人剑修打架:人剑合一,帅气飘逸。 她打架:脑海里全是剑灵的现场直播!「痛痛痛!轻点!那是骨头不是豆腐! 」「腰,我的腰要断了!仙子你下手之前能不能打个招呼?」更离谱的是,这破剑偏偏还跟她绑定了【人剑共生契】。 剑碎,人亡。于是,青云宗外门弟子白月凝,被迫开启了兢兢业业的 “养剑”日常。砍死的妖兽,精华被他吸走。找到的天材地宝,先紧着他修补剑身。 本以为捡了个祖宗,没想到这剑灵却是个外挂——「左前三步,刺它要害! 」「快,那是精华,对我大补!」「有我在,保你一剑封神!」从此,一人一剑,祸乱修真界。 只是……看着身后化形而出、仙姿绝逸却整日碰瓷喊疼的白衣剑灵……白月凝第N次陷入沉思:所以,现在退货还来得及吗? 【轻松修仙+养成系剑灵+逆袭爽文】(日常向、升级流、男主是剑,嘴欠但靠谱)

替兄为赘

父亲枉死,污名加身;兄长入赘,失踪成谜...一朝披上兄长旧袍,她是前路未卜的 “云公子”。世人嘲笑他清谈魁首甘为赘婿之耻,却不知她是以身为棋,孤身踏入龙潭玉府! 云昭代兄入局,步步惊心:原来兄长承受千夫所指,只为替父洗清不白之冤! 而那份近在咫尺的真相背后...局外有局!棋盘已动,她只能——落子,破局! 寒门落魄小姐VS身陷囫囵少年将军

穿进侯府当后妈后每天都想和离

一穿穿成四个崽子的后妈,想和离也不奇怪吧。夫君是位高权重、虎背蜂腰身材爆好的侯爷又怎样,还不是个大她十一岁的爱留胡子还有妾的老男人唉。还是个闷嘴葫芦,误会到死也不坑声!完美踩中她的各种雷点! 为了报恩,且忍他一年就和离逍遥去! 服了!前任老婆是表妹?崽崽有点不正常!姑姐被个姨娘踩头上?那她这爆脾气是忍不了一点!反正要和离她怕谁? 管侯府搞事业?不不不,她有钱有铺有权有势那么累干嘛?谁愿意谁去。 何况她学的是游戏设计专业啊,对于穿越没点用! 水瓶座的尹玖茉天马行空,做事却只有三分钟热度。只负责开场不负责扫尾,奈何身边人个个位高权重手下多,一不留神把她的设计都给实现了? 天知道她只是一个会一点点场景、道具、服装、人物设计和游戏策划,平平无奇跟着哥哥躺赢的富二代罢了。 游乐场给修了,书院变大学,各种主题公园也给搞出来了,真人CS、红蓝军对抗也实现了? 那目标必须是开疆扩土! 夫君执行力超强好像也还不错?他不说但是他爱送啊,他有一点大男子主义但是他爱护短啊。 行吧,再等一等,过一段再和离! 古代版被硬汉直男温水煮青蛙,一步步得寸进尺圈在窝里的先婚后爱日常

她算哪门子表姑娘

梁善如最大的遗憾就是她的怯懦顺从害了她自己的一生。重生后她决定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谁也别想阻挡她为父亲洗刷冤屈,为自己博出一个好前程这条路不好走,人品贵重的指望不上,指望得上的德行双亏。 直到有一天某位公子给她抛出来好大的一张饼——你的仇我帮你报,你的余生我来守护。 梁善如,动心了。

她谋

木漪自小父死母嫌,舅兄相欺。 她暗暗发誓,要从这穷乡僻壤,只身闯入那书声口中最为繁华的京城洛阳,出人头地,锦衣还乡。 十八岁的木漪在故乡浑浊不见底的泥水里悄然匿迹。 乡民都当她死了,就像谢春深那样。 两年后洛阳政变,杀入皇宫的起义军身挂白绦,一把火烧了旧时堂殿,火光冲天中,木漪大汗淋漓从西门逃出,身上所背包袱在动作间,光芒耀眼。 方要出宫,一剑突然横于脖前将她生生拦住。 那人掩在暗中,尖锐鳞甲血气未散,腰间白绦于风中呼啸:“你不是说要等我?这就跑了?” 她咽下唾沫:“怎么会?我是来给你上贡的。” 他闻言,剑挑开包袱。 赫然在立的,是一尊举世无双的王殿佛头。 被她所盗。 占为己有。 谢春深放下剑,满意嗤笑,“眼下好人早死坏人长寿,我们两个既然都是烂泥巴里长出来的,何不狼狈为奸,求个天长地久?” 木漪思索再三。 露出灿烂笑容:“也是,来日方长。” 之后王朝更迭,命运作弄,万人奔走徒劳成空,唯一不变的,只有她与他之谋。 心狠手辣中书监&视财如命女豪强 架空背景 1v1结局he

我在古代养学霸

二十一世纪的医大研究生夏薇,莫名其妙穿越到一个架空的朝代,不仅无痛当妈,还是一个体重近两百斤的龙凤胎母亲,且看她如何带着相公和孩子发家致富吧!

被迫修仙的我只想嫁人

怎样才能把自己嫁出去,仙缘昌盛的水淼淼觉得这是个难题。

退亲让我作妾,种田养将军你哭啥

末世牺牲的丛怡辰睁开眼睛就见个男人撕扯她衣裳。什么情况?这就脱单了! 好家伙,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等等......面对被卖的结果,末世来的游魂杀疯了! 出走的爹惨死的娘,残疾的弟弟自闭的妹妹,还有比这更离谱?事实证明,没有更惨,只有最惨! 面对退亲的未婚夫,她表示:这种薄情寡义的狗东西,稀罕!手握木系灵力,她暗暗发誓:分家? 你们想啥美事儿!羊草沟村的人都知道,为了养活四个弟妹,丛家大姑娘自梳后苦哈哈,前有极品亲戚挡道,后有邻里处处挖坑,真是又当爹又当妈。 哭唧唧的丛家人表示,那丫头心黑手更黑。断腿的邻里:就,不敢吱一声。 未婚夫浪子回头,赌咒发誓:我必高中,不叫你在这山林里讨生活。某山贼水润的眸子望着她,我都是你的人了,你真不给个名分吗? 丛怡辰嗤笑:我的山林我的宠,我爱咋耍就咋耍。看着自家大姐隆起的肚子,弟弟妹妹们捉急了。 要不,绑个男人!大弟弟岁安广撒网寻人,二弟弟时安动手,小弟予安负责计划,小妹妹晚晴素手一扬,直接打包带走。 某将军紧闭双眼:只要我不睁眼,谁都没办法叫醒我。看着跟自家小外甥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弟弟妹妹们石化了。 丛怡辰抱紧崽儿,糟糕,去父留子这计划有漏洞啊......

恶婆婆号令全家,逃荒顿顿吃肉

姜琴赌输了钱,卖孙女儿还债。儿媳妇儿为抢回女儿,惨遭赌场的人玷污自尽,大儿子绝望追随,二儿子自断双手带回孩子,却因没钱看伤死在逃荒的路上……而姜琴自己也落得个惨死被狼群分食的下场。 重生后,她抢回孙女儿, “来,砍我的手,我不卖孙女儿了。”改变全家命运,她得到了奖励——一个空间。 她在空间里种菜,在空间外打猎囤货……两个月后,逃荒路上。别人挖野菜——他们吃青菜。 别人没吃的——他们有大米。别人饿的面黄肌瘦——他们饱的走不动路……谁说逃荒路上都是苦日子的? 我们的日子明明美美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