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政治家族

　　郑家的崛起年限没有汪家长，但现任家族核心郑云松可是实打实的当权派——国务委员。表妹夫于之江是古北省省委书记，在他们家族圈中正部级官员就有六人。如果他们不是待在红色家族成堆的北京，拿到地方上，这份家世要吓倒一片人。严格来说阚东田的父母是副部级干部，也算是这个圈子里的外围。

　　上海有上海滩四公子，北京城也有京城四少，郑家的长子郑飞龙就是四少之首，现在是国家开发投资公司的能源项目部经理，三十多岁就是正处级干部，姜立奎就是他的代言人。姜立奎是改革后跑苏联东欧的最早一批倒爷，凭着一股子闯劲成为八十年代最早的一批亿万富豪，但随着俄罗斯和东欧国家逐渐加强出入口的管理，姜立奎也栽倒了一次，被关进了俄罗斯的监狱，不是儿时好友郑飞龙帮忙，就死在大狱里了，这也是杨星看他一脸风霜之色的原因。

　　郑飞龙在国家开发投资公司上班，但国投有一个“三不原则”（不上电视，不上电台，不上报纸），保证不出任何案件，投资很小心。郑飞龙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就委托姜立奎在外开了家公司，管理自己的一些外快，也方便自己的一些爱好。上次三人联合坐庄，大赚了一笔，郑飞龙对杨星很是满意，就在九都步行街计划上帮了杨星一把。现在杨星的太平桥步行街计划受挫，汪云起要和他着手上海轻工集团的事情，两人都把主意打到了郑飞龙身上。姜立奎到来后几人秘议了良久，姜立奎才带着满意的表情离开上海回了北京。

　　10月25日，以汪岚猊担任总经理的云岚地产正式在上海挂牌，注册资金高达五亿元，正式宣布上海滩又诞生了一家地产巨鳄。不过第二天一则消息就给了春风得意的汪岚猊一记重拳，上海市政府出台了《关于公开拍卖商业土地试点意见》的文件，与此同时下发的还有打造上海国际都市形象，准备在上海主城区拿出八个地段，作为这次公开拍卖的拍卖品的通知。

　　1987年深圳学习香港经验在全国第一次率先拍卖土地，谓之可达到市场公平化，避免暗箱操作、灰色交易等腐败现象滋生，随后，全国广泛学习。但在2000年之前，各省市都还只是试点推行，主要的土地转让还是以市政府与房地产协商，内部议价转让为主。按汪岚猊原来的想法，凭借汪家在上海多年的人脉，只要和市政府达成协议，太平桥的地就飞不出自己手心。可是现在上海举行深圳模式的“招、挂、拍”土地公开拍卖，就已经不是他一个人能左右的了。

　　上海准备开发步行街的计划早就传开了，原来也只是想先用南京路地块来试试水，所以找到这方面国内最有经验的星华地产公司。但九都的步行街成功刺激了大家，按杨星和九都市政府的规定，星富投资公司账上的房款专门账户到10月底就已经有两亿五千万的进账。也就是说，九都步行街不用到年底就可以达到收支相抵，剩下的都是利润。按专业房产人士的话说，这个项目为星华地产公司带来税前利润就是三亿元，仅上缴的所得税就有1亿元。

　　95年，九都最大的炼油厂一年缴纳的税款也不过是这个数。比九都繁华百倍的上海就更成了一块香饽饽。文件下发的翌日，有意向前来投地的房产公司就突破了两位数，很多实力不够的公司还联合起来共同投地。即使上海市政府设立了最低的资金门槛，最后入围的也有二十多家，很多是国字号的大家伙，相比而言杨星和汪岚猊的投资额都泯然众人矣。事情急转直下，让汪岚猊看到了杨星凌厉的反击，只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不是想尽办法把这些过江龙挡在外面，而是要主动招揽进更多的玩家，降低自己的垄断利润便宜上海市政府和外人。

　　“土地的拍卖化将是未来的趋势，但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就是地价飞涨，房价也跟着水涨船高让老百姓买不起房子。现在内地还没有正式推进商品房改革，但关于商品房改革的争论已经早就开始，城市住房取消国家分配走向市场化的趋势已经不可阻挡了。通过这次拍卖，我就是想让当政者明白，急速的放开地价，快速的房产市场化会有什么后果。商品房改革政策中一定要考虑到广大买不起房子的基层老百姓，一项让大部分人住不起自己的房子政策，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一项良政。改革允许失败，但这项改革涉及到千家万户，一旦失败，那是会让很多人穷无立锥之地的。”

　　在杨星的寓所里，杨星和王伊人一边对战PS游戏机，一边对她解释。王伊人玩了几天的PS游戏机，也燃起了浓厚的兴趣，整天缠着杨星打游戏。现在他们基本上是闲下来，就等10月底的拍卖会了。王伊人睁着满眼不相信的凤眼道：“你会那么崇高，就没有一点跟汪岚猊下套的意思？”

　　杨星只有承认：“这也是重要的一点，他不是喜欢用政治的手段解决问题吗？我就偏要用商业的办法解决。内地的房地产业发展，总离不开官商之间的利益纠缠，现在没什么，等将来法律法规完善后，这就是原罪。我想今后星华地产公司成为国内有数的大房地产商，那最好一开始就远离这些灰色地带。公开拍卖虽然弊病很多，但至少有一点很好，就是完全靠资金说话。想打败我很简单，比我有钱就行，可惜他跟汪云起一样，都是戴着家族的镣铐起舞。现在大家的实力都摆在阳光下，外面还有那么多大块头虎视眈眈，我不信他还能搞暗箱操作那一套。虽然我现在选择的是一条难走的路，但你会发现，只有这条路，才会越走越宽。”

　　在汪家大宅，汪云起他们又坐在一起，汪云芳也失去了前几天颐指气使的气势，紧锁眉头的和大家一起讨论政策的变化。这一回上海市突然出台这个政策让大家都措手不及，汪家在市政府的关系告诉他们，这是市委书记和市长接到中央的命令后紧急拟定的，连几个副市长都是后来得知的。北京那边的消息也是国务院看到上海上报的步行街方案后突然下发决定的。

　　“不用说了，”汪岚猊揉着眉头：“一定是那小子干的，他报给市里的计划中有一段话说的很清楚，为了减少暗箱操作，土地最好实行公开拍卖，拍卖所得要首先解决拆迁户的安置问题，他倒是很替那些穷棒子着想，只是想不通他什么时候和京城搭上线的？”

　　汪一民不动神色的道：“看来是程副总理又听进他的提议了，九都步行街原来让顾青山压着，程沧海一句批示就水到渠成。这一回公开商业土地拍卖试点，也应该是投程沧海所好，这次拍卖表面上既解决了地方财政吃紧的问题，又能改善居民居住条件。这一手高屋建瓴，看来你还要多向这位小友学习一下。”“那他有什么好处？”汪云芳听出汪一民有倒向杨星的意思，不甘心的问。

　　“好处多了，一是向政府体现了他是一个关怀弱势群体的有良心的商人，又讨好了市政府高层，为他们找了一笔新财政收入。二是虽然多付了些代价，但制约了我们同他争地的能力，现在是一群人争市里抛出的八块地盘，不是我们两家的争斗，人一多，变数就多。现在老三（汪云起）就算多拿一亿出来，你们就一定能争到那块地？何况老三还打算明年和他在股市上合作，生意场上，要把个人感情抛开，合作才有钱赚。最后他送给北京的大人物们这份见面礼，完全可以和我们分手，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汪一民老谋深算的一分析，家族的意见就统一了。汪岚猊一家也知道大势已去，这次想从汪云起手里夺权，但现在看来爷爷不会再支持他了。虽然输得不甘心，不过看得出汪云起在商场侵淫多年，随便一招以退为进就将他们的攻势化作无形，而且家族内部还是支持他和杨星继续合作的。

　　在这次土地拍卖上，他想继续给杨星使绊子也很困难。90年代中期，很多地方官员还把城市建设和古迹保护对立起来，有多少人能从太平桥破败的石库门建筑上看出商机来？除了那里的党的一大会址必须保留外，汪岚猊的计划，也是准备把那里夷为平地重新建高楼的。

　　现在杨星的提议把公开拍卖土地和解决拆迁户连在一起，必然给后来的开发商背上了沉重的经济包袱，当时在市政府会上这是遭到强烈反对的一条。但这次拍卖会上这一条会直接加到拍卖条件中去，反正能从这么多地产商手上多掏钱出来，上海市政府内部的小小阻力可以直接忽视。比起即将抛出的拆迁量较小，见效快的南京路步行街、浦东步行街的等项目，那些地产大鳄对太平桥项目的兴趣要小得多。在商言商，家族里支持他去投地，也只会选那些商业前景好的地段，汪岚猊闭着眼睛都能知道拍卖会的结果，那块土地会被杨星轻松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