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天成

　　“独角兽……高达？”杨旭声音沙哑，连他自己都觉得，那声音，仿佛不是自己发出的。

　　就图影而言，他瞧得出，李仪对于傀儡，的确知之甚少。譬如傀儡两大核心部件，作为动力源泉的“钢铁熔炉”，用以精神控制的“傀儡之触”，在这幅图影中，均无提及。

　　但在其他方面，却臻于毫巅！

　　其外部弧线，是最为轻灵的流线体，重心低且稳，身躯比例，近乎完美；肩肘腕指等关节，关节断处，螺纹大小，均暗合哲理，可以想见，其行动，必是行云流水；连傀儡内部，能量流转循环的魔法脉络，浓淡有序，层次分明，与生物的心脏血管，款曲相合。

　　甚至，连卖相，也威猛凌厉，极其出彩！

　　——天衣无缝，这是杨旭，唯一的感觉。

　　“这，这个东西……”

　　杨旭结结巴巴，他自认，自己的傀儡造诣，不算出类拔萃，但基础扎实，少有短板。

　　可看一眼这图影，简直感觉，自己在诸多方面，都是初入学的懵懂童子！

　　“六成，不，六成以上！”他在心里，报出了如此一个数字。

　　若依此幅图影，他制作出一具傀儡，其价格，可生生拔高六成！

　　“你觉得，怎么样？”

　　提笔之后，李仪神情一松，回味行笔时的感觉，竟是有些意犹未尽。

　　他心里清楚，这哪是一幅傀儡之图，分明，就是一枚巨大符文！

　　尚未下笔时，脑中还回旋着高达、变形金刚乃至EVA等图像，但笔尖触于纸面的一刹，万籁俱静，百念尽消。

　　只有符文！

　　来此半年，他实在画了太多符文。

　　从最简单质朴，滴水成涓的滴水符文，到九枚法则深幽，万象之祖的大道符文。

　　失败的次数，已不可胜数，表面上看，每一日，都是一无所获。

　　但实际上，有些看不见的东西，潜移默化，深入骨髓。

　　符文，已成了肌肉深处的记忆！

　　行笔之时，每一笔，每一划，李仪心中没有高达，也没有傀儡，满脑子，都是符文的结构、层次、布置和格局。

　　这幅图影，确有几分，像那记忆中的高达机体，但仅是一张皮而已，其骨，其髓，其魂，皆为符文。

　　“总有一天，你会感谢现在拼命努力的自己。”

　　李仪脑中，忽然浮现这一句话。

　　此时，他对过去的自己，的确心存感激。

　　每一日的徒劳无功，似永无尽头的黑暗，当有一日爆发时，连自己，都吃惊得一塌糊涂。

　　“哥，这幅图，究竟怎么样？”

　　内行看门道，赵芹虽只看个热闹，但在图影之上，也瞧出一股浑然天成的味道，再看看兄长那满脸惊愕，不自觉地，收敛了轻视之心。

　　“这左右前臂处，各有一处轻微凸起，是做什么用的？”

　　杨旭兴奋得直哆嗦，五指乱摸，仿佛抚摸美人似的，忽然抬头问道。

　　赵芹注意到，其语气，竟是低声下气的讨教。

　　“我的想法，在这两处，藏袖箭或微型魔能炮一类的玩意。”用嘴说，不太直观，李仪用手比划了一下，“一拳击出，在对方格挡时，可以趁其不备，来一记冷箭！此外，背部也有一处，在战斗中，可假装不止跪地，然后从后脊处……”

　　“好阴险！”赵芹吐了吐舌头。

　　“战斗，都是你死我活，哪有阴险和不阴险？只有实用和不实用。”李仪摇了摇头，对这刁蛮小女孩，着实很无语。

　　“既有通天的大手笔，也有鬼蜮的小伎俩……”杨旭听得冷汗直流，心头肉痛，早已消失，而是为自己的选择，连声叫好，“两千白晶就雇来，简直赚大发了！就是再翻一番，也是值得！”

　　“等一下！”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这热络的氛围。

　　是罗云。

　　“你们几个，好像都忘了一件事情。”罗云一脸冷笑，阴森道，“这具傀儡有个前提，就是有人能够操纵。你是说，你能操纵这具金属傀儡？”

　　“是的。”李仪的回答，轻描淡写。

　　“但是，我做不到……”罗云的笑容，更冷漠，也更挑衅，“你的意思是，你的精神力，还在我之上？”

　　“是的。”李仪点点头，一脸天经地义。

　　“很好！”罗云的神情，终于变得难看起来，目露凶光，“那我就瞧瞧，你的精神力，是否真的如此厉害？”

　　他深吸一口气，唇齿之间，魔法之莲，含苞怒放！

　　竟然也是——神意狮吼。

　　“妹妹，你居然将神意狮吼，传授给他了？”赵旭神情大变，望着脸色煞白的妹妹，恼火道，“你忘了，这秘法，是我们花了多大代价，才取来的？”

　　“李仪，赶紧退开，不要硬抗！”他赶忙提醒。

　　话音未歇，仿佛一块砖石砸破镜子，狮子巨首，破裂虚空，在半空留下无数刻痕！

　　其声势，远不及赵芹所施展，但那团金辉，凝练如朝阳，隐约透出浩大刚猛，犹如一头真正的光明雄狮，威力何止倍增！

　　李仪眉梢一挑，挑起冷意和怒意。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了？

　　几次挑衅，李仪都没当回事，但这一次，居然敢下黑手！

　　“来得正好！”

　　他抬手，噼啪，一个响指绽放。

　　手指间，一头苍黑古鼍，犹如蛰居而起的巨龙，狂嗥而起，挟万丈黑浪，迎着狮首，冲撞而上。

　　与金辉狮首截然相反，其气息中，透着狂戾，凶性和暴躁，更似有一抹怨灵哀嚎缭绕，杀意沸腾，阴风凛冽！

　　此相一生，立刻引来无数震惊目光。

　　嘭！

　　两股精神碰撞，霎时间，虚空生雷！

　　古鼍凶烈霸道，巨口张阖，竟是将那金色狮首，一口咬碎！

　　“呃！”

　　罗云一声痛呼，捂住脑袋，惨叫不止。

　　精神上的交锋，其疼痛，要远胜肉体，恢复时间也更长。

　　“罗云，你怎么样了？”赵芹大惊失色，赶紧去搀扶，被小白脸一把推开。

　　“赵旭，我们两个人里，你选一个！”罗云丢了面子，厉声喝道，“有他，那就没我！”

　　“我选他！”赵旭没有片刻的犹豫，淡淡道。

　　“好，很好！”此时颜面尽失，罗云连续说了几个“好”字，“霍期，咱们走！”

　　甩下一句话，他和那另一人夺门而出。

　　“哥！”

　　赵芹责备一句，恶狠狠地盯了李仪一眼，也追了出去。

　　“赵旭，你……”李仪有些惊讶。

　　“别管他们！”赵旭一脸不满，轻哼道，“这罗云，除了精神力略强，对傀儡之道，根本一窍不通！这混账，不但狮子大开口，索要整整三千白晶，而且，居然还偷学了我妹的秘法——‘神意狮吼’！放心，三条腿的蛤蟆难找，傀儡师助手，并不难！”

　　一番牢骚后，他进入正题，开始讨教起来。

　　“在这个位置上，我准备装载‘钢铁熔炉’，作为动力核心。你看看，需不需要，做什么调整？”

　　“钢铁熔炉的大小，重量，给我个数据……”李仪也不怠慢，认真分析起来，“我建议，不要放在正中央，可偏左或偏右一些，迷惑对手。不过，如此一来，傀儡的配重，也需调整，否则重心就偏移了。”

　　“还有，此处关节，作为能量节点，你觉得……”

　　……

　　足足三天三夜，赵旭和李仪，相互商议，草拟方案，渴了就喝点清水，饿了啃两口馒头，跟闭关没什么区别。

　　赵旭是傀儡师，且属于理论扎实的实干派，几番交流，李仪对于傀儡，了解渐深，再不是一窍不通的门外汉了。

　　此外，三天三夜里，相当于是亲手设计了一具傀儡，此种心得经验，也令他受益匪浅。

　　不过，他只是作为顾问，一旦方案确定，接下来，就得靠真正的傀儡师，帮不上什么忙了。

　　况且，他志不在此，修行，依旧是主基调。

　　这一日，赵旭不请自来，脸色十分难看。

　　“有两个消息……”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李仪看他神情，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一个坏消息，和一个更坏的消息……”赵旭脸上，露出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