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章 麒麟

　　伴生仪式的祭礼法阵，名为唤灵阵，形如一株千瓣莲，弧线细碎，千层百叠，颇为复杂。

　　不过，此阵虽然繁琐，有花怜星等几位长老相助，自然是事半功倍。

　　才一会光景，这座唤灵阵，就布置完毕。

　　“等等，我检查一下……”花怜星性子细致，低声道。

　　“多此一举！”田光神情不耐，微微撇嘴说道，“这么多人等着，浪费的，可不是一人两人的时间……”

　　“就是。”方允也道，“伴生仪式的核心，在于作为祭品的灵魂，法阵此物，只是辅助罢了。”

　　花怜星懒得和这两人搭话，又来回巡视数遍，点头道：“李仪，可以了。”

　　“多谢几位长老。”李仪恭敬致谢，又转头道，“狄明月，可以了！”

　　“是！”

　　狄明月莲步轻移，行至唤灵阵的中心，盘膝捏印而坐。

　　她仪态清幽，翩翩如莲，配上那天然去雕饰的清丽模样，自有一抹出尘韵味。

　　那具山海纪元，如今在她的左肩之上，犹如一卷活动的画卷，山立河转，风动潮生，光影变幻之间，妙变无方。

　　“这具武装，有古怪……”田光视线凝滞，落在那具山海纪元上，不知为何，有些心慌。

　　“恭请兽祖！”狄明月结印，身上浮起淡淡清辉，猛然抬头，轻柔声音中，有一丝不可动摇的坚定。

　　仿佛是听到了她的呼唤，一道磅礴意志徐徐降临，化为巨兽之形，屹立天地。

　　“诶？看到了么？来了来了！”

　　“兽祖？啧啧，好吓人……”

　　“这就是伴生仪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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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窃窃私语声，在人流中窜动，众人刻意压低声音，生怕惊扰了这位神灵。

　　此巨兽，形如猛虎，背生双翼，极为狰狞巨怖，正是——兽祖！

　　兽祖，是魔兽一族所信奉的神灵，其信徒数量庞大，几乎囊括了所有魔兽。

　　也正因如此，兽祖此神，才能作为伴生仪式的桥梁。

　　“奉上祭品！”兽祖神情漠然，抬起右爪，一道金色天秤，漂浮悬空。

　　相较于人类神灵，魔兽神灵大多简单直接，也没什么虚的，直入主题。

　　“是！”狄明月点头。

　　“明月，记住，”李仪忽然感觉不妙，扬声提醒道，“只需献上刚够承载山海纪元的一部分灵魂，也就可以了！我不需要你证明什么，知道么？听到没有？”

　　狄明月眼神闪烁，忽然闭上双眼，一道灵魂碎片，自额心漂浮而起。

　　那道灵魂碎片，犹如一座石碾，大得有些触目惊心！

　　“这……”李仪的脸色，一下难看起来。

　　狄明月所付出的灵魂，极为庞大，几乎是三个普通法师的灵魂！

　　即便对身负“百兽”禀赋的狄明月而言，这么大一块灵魂，也是一笔极为可怕的“开支”。

　　“明月，你……”李仪十分恼火，但心底，又有几分感动，说不出话来。

　　“喝！”

　　狄明月轻喝一声，山海纪元上清光浮荡，那片灵魂碎片，恍若一片绮丽梦境，不断演化变幻。灵魂浮动，演化出险峻高山、浩荡长河、万里蛮荒、无尽大海，自成一方小千世界。

　　“好美！”

　　“这是秘境么？美不胜收……”

　　众人赞叹不已。

　　“诶？哥，这是……”秦云是驯兽师，立刻看出门道，不由色变，“这座山，似乎是——猗天苏门？还有，这水，是谯水？这幅武装，居然演化出了山海秘境？”

　　“不错，正是山海秘境！”秦月早见过这具武装，清楚其中门道，点了点头，却不多做解释。

　　“山海秘境？”秦云眼神微变，心神激荡，手心中沁出汗珠。

　　嗡！

　　无数迷醉的视线之下，灵魂碎片所化的山海秘境，浮浮荡荡，落在天秤之上。

　　哗！

　　兽祖的巍峨身躯上，一团漆黑弥漫而开，似乎贯连了一片星空，其中群星闪耀，熠熠生辉！

　　这每一道星辰，实则，对应了一头魔兽。

　　吼！吼！吼！吼！

　　亿万兽吼如雷贯耳，满空群星闪烁，五光十色的星辉，分外闪耀，迷乱人眼！

　　“李仪，我服了！”一名懂得驯兽术的年迈法师站起，翘起大拇指，“你小子，真是个天才！”

　　“怎么回事？”

　　“这星辰，究竟是……”

　　其他人还如坠云雾，赶忙询问。

　　“这些闪烁星辰，是指做出回应，愿意签订契约的魔兽……”那年长法师解释道。

　　“回应的魔兽？”一名年轻法师诧异道，“何老，竟有这么多？”

　　“废话，千域之间，魔兽可是多如牛毛！”何老瞥了他一眼，又道，“回应的魔兽越多，几乎就意味着，获得的魔兽会更强大！我驯兽一脉中，能获得百兽回应的，就可算作百年难遇的天才！你们看看，眼下有多少？”

　　“百兽？”众人瞪大了眼睛，抽气不止。

　　眼前的兽群，何止百兽？恐怕是万兽无疆！

　　“这么多魔兽回应，”又有人问道，“那，如何挑选？”

　　“不用挑选。”何老摇摇头，“接下来，那些魔兽会相互战斗，留下其中至强者。知道幽狱洱海的‘养蛊’么？这伴生仪式就差不多，是一个路数……”

　　众人眼神热络，都将视线紧盯上去。

　　嗷！

　　一声龙吟暴起，凶虐的寒霜龙威，糅杂着冰冷的虚空威压，两者交叠，凝聚为巨怖磅礴的可怕威煞！

　　龙音回荡，一道银色星辰亮起，周围的大片星辰，仿佛被狂风吹过的烛火，尽数失光。

　　“这是……外域巨龙！”花怜星声音愕然，紧接着面露惊喜，“和战争巨兽——六韬，共属同一族群！这跟姜尚的巨龙垂钓术，或能并驾齐驱！”

　　“这话，有些不妥……”赵文宣淡淡一笑，不动声色地说道，“虽是同一族群，但外域巨龙，也并非每一头都能成长为天启巨兽。”

　　“哼！”花怜星轻哼一声，心中不悦，也懒得和他辩驳。

　　“唳！”

　　凤唳声响彻，一股黑暗扭曲的波纹弥散，犹如墨汁浸染纸张，大片星辰陷入沉默，仅留下一颗暗色星辰闪烁。

　　“凤凰？这头凤凰，和剑袍王氏的天启凤凰——‘鸑鷟’，”聂正微微一笑，“应当是近亲……”

　　赵文宣默然，眉头微微皱起，他忽然感觉有点不妙。

　　“山！山！山！”

　　一道道深沉之音，如同巨大滚石，沉重磅礴的气息横流，倾轧众星。

　　这片星空中，一颗黄褐色星辰，一枝独秀！

　　“驮山龙龟？此兽，怕有几千年，都没在九州大陆上出现过了……”又有人惊呼，“我们拂晓断崖的龟息术，就是源自此兽！”

　　“这些魔兽，都眼瞎了么？”田光眼神复杂，呼吸沉重，半晌说不出话来。

　　赵文宣则是责备地看了他一眼。

　　若非田光自作主张，绝不会惹出这么多事来。

　　“这个李仪，莫非是我的命中克星？”赵文宣真的很头痛，他的心底，还隐约有些恐惧。

　　更多生物，冒了出来。

　　罪渊之底，末日巨兽。

　　元素位面，火焰妖灵。

　　更多光怪陆离的魔兽，一一显现。

　　“先开始，是淘汰弱者。”何老解释道，“再过一阵，剩下的都是强大魔兽了。这种实力接近的争斗，极为漫长，恐怕需要两三天的时间。不过，这过程，会相当有趣……”

　　他话音未落，一声不可一世的霸道咆哮，犹如平地霹雳，猝然响起！

　　吼！

　　“嗯？刚才……”

　　“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动作僵硬，神色狐疑，左顾右盼。

　　刚才那一刹，他们都有灵魂离体之感，仿佛灵魂被强行抽出了肉身。

　　抬眼望去，一颗猩红星辰居中闪烁，整片星空中，所有弱小的星辰，全部隐没无踪。

　　“这是——麒麟吼！”聂正愣了一阵，失声道，“不会错的，就是麒麟吼！被称作‘神灵之吼’、‘失魂之吼’的麒麟吼！”

　　他这话一出，霎时间，哗然之声，甚嚣尘上。

　　“不会吧？连麒麟都出来了？”

　　“麒麟？乖乖，我的有生之年，居然会遇上麒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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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惊呼不已。

　　九州大陆之上，将有潜力成长为天启的魔兽族群，统称为超凡魔兽。

　　但是，超凡巨兽，也是有三六九等的。譬如邪眼暴君，虽为超凡巨兽，成长为天启的概率，恐怕连百万分之一都没有。

　　即便血统强大纯正如巨龙，其成长为天启的概率，也不过十分之一。

　　唯有一个族群，只要出生，就预订了天启之位，那就是——麒麟！

　　而且，麒麟此魔兽，更有着极为特殊的意义！传说中，被麒麟追随的人，命格会变化，自身运势会提升，贵不可言。

　　“不知道，会是哪一种麒麟？”有人好奇说道。

　　“白玉麒麟么？”

　　众人也面露狐疑，各自出言猜测。

　　巨龙一族，分五色龙、金属龙、外域巨龙等，而麒麟比巨龙更加稀少，族群却也不少。

　　吼！吼！吼！吼！

　　被何老称为“漫长战争”的争斗，才刚刚拉开帷幕，竟然就结束了！

　　麒麟之吼回荡，无穷凶煞和暴虐，不断扩散，声动八方。

　　中央那颗猩红星辰，闪烁不休，仿佛在左顾右盼，威胁着其他魔兽，耀武扬威。

　　无比霸道！

　　无比张狂！

　　外域巨龙、驮山龙龟、火焰妖灵等魔兽，无不是桀骜自负的魔兽，但却都败下阵来，它们的吼声，十分不甘，似乎极为愤怒，却又有几分畏惧，一一黯淡，消失无踪。

　　吼！

　　一声振聋发聩的麒麟吼，再次回荡天地，似乎是那头麒麟，正在宣告着自己的胜利。

　　“要出来了……”

　　“大家仔细瞧瞧，是哪一种麒麟？”

　　众人脑袋前伸，满脸希冀，翘首以盼。

　　兽祖身下的那片夜空中，一道昏暗巨影浮现，其影子轮廓，雄壮而狰狞，果不其然，是麒麟之相！

　　麒麟之影渐渐靠近，一只雪白利爪伸出，其上燃烧着深黑的狱火，一股凶戾狂暴的毁灭气息弥散，地面焦黑，草木枯萎。

　　“是，是黑麒麟！”聂正一眼看去，那只巨爪分明是白色，他却惊呼说道。

　　“黑麒麟？”那年长法师长身而起，失声说道，“那不就是——暮月暗炎？”

　　“暮月暗炎？我的天！我没听错吧，此兽，居然是暮月暗炎？”

　　“幸亏我没早早离开……我的天，传说中的巨兽，居然被我们给碰上了？”

　　尖叫和咆哮此起彼伏，学员们本就怀着满腔怨怒，如今由低落转向高潮，个个形如癫狂，疯狂地发泄着心头情绪。

　　黑麒麟！

　　麒麟一族，大多象征着祥瑞和神圣，唯一例外的，就是黑麒麟。

　　黑麒麟，却是麒麟一族中，战力最为凶暴强大的一支，所过之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也是这个缘故，黑麒麟有许多鼎鼎大名的称号，譬如——“天煞”、“祸世灾星”、“破军之骑”等。

　　不过，在一头黑麒麟的先辈，在战场上闯下偌大名号后，这个族群，就只剩下了一个如雷贯耳的代称——暮月暗炎。

　　哦，对了，那名先辈，天启封号——“乌骓”，为近古第一强者霸王项羽的坐骑！

　　可以这么说，骑将项羽的一半战功，都是来自于它。

　　“暮月暗炎，究竟长什么模样？我得看看……”

　　“哈哈，等我老了，就给我的孙儿们，讲一讲这头暮月暗炎！”

　　“别推我，慢点挤……”

　　人群骚动，不断前推，那头暮月暗炎才露出一只爪子，围观的人群，已然隐有失控迹象。

　　所有人呼吸急促，视线专注，变得无比狂热！

　　“冷静点，都冷静点……”

　　一些年长的法师，开始施展“清心术”、“冰冷心智”等法术，但人数太多，效果不大。

　　“哥哥，这具山海纪元如此厉害，你怎么会看走眼？”秦云握紧了拳头，一脸埋怨，神情痛苦。

　　他的心头，咆哮不止：这头暮月暗炎，本来该是我的！

　　一头暮月暗炎，其价值，比秦月的丰饶牙豚，可是要高出不止一个身位！

　　“走眼？”秦月眼神复杂，低声道，“你以为，我是看走眼了？”

　　他摇了摇头。

　　对于李仪的武装造诣，秦月从无半点怀疑。

　　但是，问题是，李仪的实力，实在是太弱了！

　　诚然，他的成长速度极为惊人，但是，要成长为九级、十级乃至天谕，需要多长时间？

　　这拂晓断崖，他守不住的……

　　可如今，看着那只狱火燃烧的爪子，秦月的心头，对自己的判断生出一丝怀疑。

　　“或许，应该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