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共鸣

　　坐下，群星璀璨，头顶，大鼋高悬。

　　大鼋巨阔，背负山岳百川，四爪游弋，暗合四海，其苍茫神异，犹如一片九州神陆。

　　“化星！”

　　眼睛紧闭，眼球摇晃，可见，其精神正在高速运转。

　　大鼋之躯，在头顶悠悠回旋，坍塌内缩，不断演化，气象非凡。

　　起落沉浮，辉光熠熠，这头大鼋，化作一颗苍青色的神秘星辰。

　　虽同为星辰，这枚星辰，却硕大明亮得多，明媚温柔的苍青光芒，徐徐飘洒，神异无方。

　　李仪身下的群星，竟有些黯然失色。

　　一颗青星。

　　“融入星图！”

　　李仪心中令喝一声，头顶青星，一点点地沉降，落入星图。

　　“咦？”

　　李仪并未睁眼，但唇角颤抖，微微诧异了一下。

　　未曾想，顺利得令他都有些难以置信。

　　刹那，星图流转，浑然一体，璀璨星辉，流溢飘荡。

　　李仪先是惊喜，紧接着，察觉了什么，皱了皱眉。

　　“果然没那么简单……”他一拍脑袋，轻声道，“光有灵感，还是不够！”

　　冥想术——星穹碎影，倒映夜空群星，而星辰时常生灭，星穹碎影中，也不时增减星辰。

　　这并非难事。

　　但如此放置，这颗青星，就成了一枚稍大些的普通星辰，其种种神妙，根本发挥不出。至于北辰那种，“众星拱之”的灵性，更是无从谈起。

　　“该怎么做呢？”李仪闭眼，静静思考。

　　破晓。

　　常年的作息习惯，让他起身，准备攀上塔顶，以第一缕晨光洗沐瞳仁。

　　直面朝阳，他眼神微亮，想通了什么，神情大喜。

　　“原来，如此！”

　　“这颗青星，我要作为星空的中心，犹如太阳，让群星缭绕，绕其转动！”

　　“等等，星空中心，又在哪里？”

　　“宇宙无垠，但我灵魂中这片‘星穹碎影’，虽然浩大壮阔，还是有边际的。”

　　李仪思索着，疑惑一点点消散，眼瞳精芒乍动。

　　“要靠计算……”

　　补天阁。

　　踏入阁中，李仪毫不犹豫，直奔武弈。

　　“老师，我想请假一段时间，”望着自己的老师，李仪刻意强调了一句，“这件事情，对我而言，相当重要！”

　　“多久？”武弈有些诧异，李仪这般郑重的神情，可并不多见。

　　“半个月，嗯，应该差不多吧！”李仪手扶下巴，想了想，不太确定。

　　“半个月？你要去哪？”武弈闻言，愈发好奇。

　　“哦，我哪也不去……”李仪摇摇头，笑着说道，“老师，请给我一间安静的房间，我会一直呆在里面。”

　　“你要制作道化武装么？”武弈眼神一亮，深深看了看李仪，“若是这样，不需要请假……”

　　“不，不是。”李仪摇摇头。

　　“那是什么事情？”武弈更加不解。

　　“一件小事……丈量星空！”李仪眼神精芒暴动，故作深沉地说道。

　　话音未落，一记暴栗，重重落在脑袋上。

　　“在我面前，还装模作样的？说人话！”武弈闷哼一声，不悦地说道。

　　“这个……改良我的冥想术。”李仪揉了揉脑袋。

　　……

　　数字，图影，纸稿散乱，漫无边际。

　　他眼神呆直，再次恢复那种极致专注的状态。

　　他披头散发，他蓬头垢面，他废寝忘食，整个人，简直如痴如狂，疯子一般。

　　大笔挥舞，在纸面上不断描画，有时怡然自得，有时又暴跳如雷，将手中纸稿，捏成一团，扔进废纸篓里。

　　有武弈的严令，他所处的环境，额外安静，无人打扰。

　　“唉，又是这样，也太浪费了……”送餐的少年送上食盒，看了眼冰冷的食物，神情惋惜。

　　“怎么了？”

　　一道温和声音响起，送餐少年抬头，顿时大惊失色，跪拜道：“拜见皇子殿下！”

　　“不必多礼，”萧昱一脸和煦微笑，叫人如沐春风，“你说的‘又是这样’，是什么意思？”

　　“哦，皇子殿下，是这样的……”送餐少年不敢怠慢，将上次“堇色流年”的情景，也详尽描述了一遍，他心情紧张，说话难免有些颠三倒四。

　　“哦，谢谢你，你帮了我不少忙。”萧昱却不恼怒，若有所思，笑了笑后，将一枚金币放入他的手中。

　　“多谢皇子殿下！”送餐少年惊喜过望，心中暗道，“这位皇子，倒是平易近人……”

　　等千恩万谢的少年离去，萧昱一人站立，沉默不语，脸上浮现肃重神情。

　　“这人，可怕……”

　　他沉默片刻，徐徐吐出四个字后，转身离去。

　　房中的李仪，不断描描画画，嘴里念念有词，完全没听到皇子的评价。

　　“又是条死路！”

　　他猛一捶桌子，咬牙切齿，怒哼一声。

　　仿佛是在一片巨大迷宫中寻找出路，每每撞上死胡同，那种孤独感和挫败感，尤为强烈，几乎要让人崩溃。不过，有两次制作道化武装的经历，李仪的意志，不能说千锤百炼，也坚韧顽强，绝不屈服。

　　五天。

　　十天。

　　十五天。

　　二十天。

　　已经超出了约定的半个月时间，不过，李仪浑然忘却了时间的流逝，描描画画，心无旁骛。

　　“不愧是观星派的顶级冥想术，看似简单，内蕴深幽……”

　　灵魂深处，这片星穹碎影，比他想象的，更为恢弘巨阔，深不可测。

　　在这种极致专注中，对于星穹碎影的领悟，李仪也在潜移默化间，明悟许多。

　　中途，武弈来了两趟，见他神情专注，也不打扰，翻了翻稿纸后，不再打断，任由李仪继续。

　　二十一天。

　　二十二天。

　　二十三天。

　　二十四天。

　　“成了！”

　　暴喝声，如雷响彻。

　　纸面上，涂涂抹抹，正中央，是一个字迹潦草的坐标。

　　“终于……”

　　还不到一个月，李仪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面容枯槁，精神力也虚耗过度，眼神浑浊。

　　但他的神情，却额外激动昂扬。

　　“试试！”

　　抓起这张稿纸，他打开门，伴随一阵风啸，回到冥想室。

　　半世星空。

　　修习一阵，养精蓄锐后，李仪闭眼，端坐，头顶上，青星高悬。

　　“来吧！”

　　他神情严肃，精神力小心谨慎地操控着那枚星辰，一点一滴，徐徐沉落，落向那坐标之处。

　　“嗯？”

　　不多时，李仪神情微变，察觉一丝不对劲。

　　此处，与星空中任何一处都不同，竟有一股霸道的排斥力，令青星难以落下。

　　仿佛此处，是龙之逆鳞，整片星空，都在剧烈抗拒！

　　砰！

　　一声精神震响，李仪目露寒芒，四周异象，冰消瓦解。

　　“再来……”

　　深吸一口气，他不骄不躁，继续施为。

　　结果，如出一辙。

　　“再来……”

　　“再来……”

　　整整一天一夜，未能建功。

　　不过，二十四天，都这样过来了，这区区一天，他还不放在眼里。

　　一次，又一次。

　　“有进步，就行……”

　　或许只是细微一小步，但每一次，都能有所提升。

　　李仪很耐心，挖山的愚公一般，一点一滴，不屈不挠，挖开面前盘亘的大山。

　　第三日傍晚，功成。

　　斗转星移！

　　青星居中，亿万星辰缭绕，化作璀璨绚烂的星辰漩涡，玄妙无方，美不胜收！

　　一道青芒，自青星溢散，晕染而开，将整片幽黑星空，染成藏青之色。

　　这颜色，相较幽黑，多出几分生趣，也多出几分神异，大道无尽。

　　咚！

　　无序星空，化为星系，以青星为核，亿万星辰，脉动齐鸣，仿佛一曲礼赞之歌。

　　这片星空，不再是头顶星穹的倒影，而是独属李仪的星空。

　　咚！

　　半世星空，整座半位面，也被感染，同生共鸣，异象横生。

　　半位面，毕竟也属半个星辰。

　　而紧接着，星曜塔巅，其他半位面，竟也被侵染，纷纷律动，礼赞不止。

　　聂正端坐于一片深邃黑暗中，死寂、悲凉、绝望和混沌的气息，盘旋环绕，幽静而深沉。

　　半位面——至暗星空。

　　咚！

　　无边黑暗，猛然震颤，将聂正从冥想中惊醒，一脸狐疑。

　　“嗯？这是怎么回事？”他眉锋微皱，一脸不解。

　　顾言也在冥想。

　　他深埋在一片巨大坚冰之中，寒风凛冽，冰川绵亘，那是一片浩瀚的冰霜国度。

　　这是他的半位面——森寒乐土。

　　咚！

　　一声震荡，冰面上，无数冰屑飘飞，洋洋洒洒。

　　“哦，怎么了？”顾言睁开眼睛，神情很费解。

　　尤秋水眼神凛冽，掌中镇星六壬盘回旋，她的身下，居然是一座更大的万星之盘，符文神秘，气息诡谲。

　　半位面——天命星盘。

　　她凝神屏气，似乎在占卜什么，极为专注。

　　咚！

　　一声巨响，星盘微颤，虽然只是一点小小干扰，但对占卜而言，差之毫厘，就已谬之千里。

　　“是谁？”尤秋水暴跳如雷，身形闪烁，穿过跃迁通道，来到星曜塔顶。

　　此处，竟已聚集了不少人，神情都很复杂。

　　“嗯？”尤秋水转头望去，表情微变，“半世星空？莫非，府主又有突破？”

　　“呵呵，我很确定，府主还在外域，并未回来。”聂正笑了笑，说道。

　　“这么说来，是他？”尤秋水闻言，愣了好一阵，满脸难以置信。

　　“府主，可是捡了个宝啊……”顾言摇摇头，轻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