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蛇发女妖

　　等梅吉醒醒睡睡地再次起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齐娅那家伙居然还没回来，他本以为至少安娜会来找自己，结果一个白天她也没来。他试着在脑海里召唤小仙子，却被她扔了句“今晚你自己练习去”，然后便没回音了。

　　他只好叹气。无所事事是不错……但这也未免太无聊了。

　　他在庄园里乱逛，然后看到了上次苏菲亚公主召见他的那个小房间。仔细一想，苏菲亚好像说过她每天傍晚都会在这个房间里看书的，并且说过自己只要想的话，便可以去找她聊一聊。只是这十几天他白天因为跑步累得全身乏力，晚上还得去小仙子那报到，才会一直想不起这事。

　　不如现在就去找她吧……因为有聊总比无聊好。

　　梅吉向那个房间走去。一名玫瑰骑士守在门口，大约是知道他是谁，也没有质问，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

　　“咳，公主殿下在么？”梅吉向她问道。同样是玫瑰骑士，眼前的这个在样貌上比苏丽差多了。

　　玫瑰骑士木然地打开门进去通报了一下，然后出来放他进去。

　　梅吉进入房间，只见苏菲亚正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式连衣裙，将手中的文件放在桌子上，对他笑了笑，神情有些憔悴。

　　“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梅吉问。

　　“没什么。”美丽的公主用手揉了揉太阳穴，想让自己放松一下。

　　“我帮你揉揉。”梅吉走过去，也不管她同意了没有，将两只手放在她的肩上揉捏着。

　　苏菲亚倒也没有拒绝，事实上，进来的是梅吉而不是其他人，让她多少有些松了口气。换了其他人，只怕一进来就先要弄出一番礼仪，然后说上一堆恭维的话，扯上半个小时也未必进入得了正题，在这个时候，她实在是讨厌那种虚假的东西。至于梅吉，说他是不懂礼仪也好，说他是无赖习气也好，但至少他那无拘无束的样子，让自己也放松了许多。

　　“梅吉，你几岁了？”

　　“十五。”梅吉从斜上方偷看着她宽松衣领内那饱满的胸脯，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比我小了有六岁啊，苏菲亚想。如果乌诺老师的预言是真的，那自己也算是嫁了个小丈夫了。

　　“什么事让你这么心烦？”梅吉问她。很明显，即使在自己替她按摩时，她仍然在看着桌上的一份文件，皱头微皱。

　　苏菲亚叹了口气：“几件毫无头绪的少女失踪案。”

　　“少女失踪案？”梅吉记得自己曾经以荫檬的身份听红星骑士莱易斯提到过这事，“不是说凶手已经找到了，是名神父么？”

　　“是的，但那名神父已经死了，在他刚死的那段时间里，也没再出现同样的案件，”苏菲亚低声说，“但这几天又开始了，而且变本加厉，单是昨天一天就同时有三名少女失踪，虽然都是平民，但幽影血龙袭击王宫的阴影本就还没有完全消除，现在更是弄得到处都人心惶惶，再加上以前被找到的少女尸体的异状也被人传了出去，所有人都认为是王城里出现了妖魔，而教会在这件事上也一直无所作为，这样下去，恐怕再也没人会去信任王室和教会了。”

　　“那些尸体的异状？”梅吉问。王城竟然是个这么不安全的地方么？又是卡奇得特罗又是妖魔的，虽然自己在雾女森林里对这些东西也没少见，但还是早点离开算了。

　　“嗯，最一开始，是有人在城外的一片烂泥地里发现了那些失踪女孩的尸体，因为失踪的多数都是贫民区里的女孩，本来治安官对她们的失踪并不重视，甚至没有上报，直到发现了尸体才不得不着手调查。”苏菲亚的语气带着强烈的不满，“更让人不安的是，那些女孩都被人吸干了血，下身有明显的伤痕，但又找不到精液的痕迹。我们暗中调查这件事，结果在无意中发现线索，查出这几名少女的失踪和一名神父有关，但还没等我继续调查下去，那名神父却突然死了，而教会则以这些少女死于妖魔为理由，将案子完全接了过去。”

　　“既然有嫌疑的那个神父是教会的人，还让教会自己去查，这不是很奇怪么？”梅吉叫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苏菲亚轻轻地摇了摇头，“毕竟在费尔王国，王权在名义上是附属于神权的。连国王的册封都必须由教皇或红衣主教来执行，在很多时候，教会的影响力都要远远高于王室。”

　　这倒是，梅吉耸了耸肩。尤其是每个人都知道现任国王菲甫三世快不行了，而苏菲亚虽然还有两个兄长和一个弟弟，但她的弟弟路易还小，而两个兄长最擅长的都是举办舞会和扯出一大堆的花边新闻。甚至于，她的大哥风烟王子还弄出过无遮舞会这种震惊王国的丑事，据说他的父亲菲甫三世就是因为这事被他气中风的。相比之下，苏菲亚虽然只是一名女性，却远比王室里的其他成员要受人爱戴。她总是兢兢业业地工作着，倾听平民的声音，维持王室的形象。

　　像她这样的一个女人，虽然坚强得让人尊敬，但反过来想，是否也值得人们去同情？

　　“很累吧？”梅吉问。

　　静了一下，苏菲亚轻轻地“嗯”了一声。

　　可惜自己帮不了她。梅吉想了想，一边继续按摩她的肩一边问道：“那些女孩都被吸干了血，难道是吸血鬼做的？”

　　苏菲亚抬头看了他一眼，想起苏丽在信中说过他对黑暗生物有着惊人的了解：“应该不是。吸血鬼一般只会咬人脖子上的动脉，而死去的少女上半身有多个被咬破的伤口，还有被绳子紧勒的痕迹。与其说是被吸干了血，倒像是被人弄出那些伤口后，再用力挤压将血放干的，虽然不知道是谁做的，但这真的是……真的是……”

　　“残忍。”

　　“是的，残忍。”苏菲亚闭上眼睛，无力地叹了口气。不管是什么样的人或恶魔，如果让它一直隐藏在这个城市里，只怕用不了多久，这个城市便会陷入彻底的恐慌中。

　　“鲜血被人挤干，多处咬破的伤口和绳子的痕迹，身体被侵犯但是没有精液……”梅吉思考着。说起来，以前在雾女森林里也发生过类似的事，不过，还是有些不一样。

　　“应该还要中了毒才对。”他喃喃。

　　这时，他能感到苏菲亚的身子僵硬了一下，然后便抬起头来看着他，脸上分明带着惊讶。

　　“你怎么知道她们都中了毒？”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梅吉，“确实，她们的皮肤带着一种浅绿色，医生认为她们在死前都中了毒，那是一种能够让人变得麻痹和虚弱的毒。”

　　难道我竟然猜对了？梅吉也有些意外。

　　“死的全都是处女，对不对？”他继续问，“还有，不管她们死得怎样惨，她们的眼睛应该都完好无损，而且全是睁开的。”

　　“确实如此。”苏菲亚的语气中带着激动。她原来并没有指望梅吉真的能知道害死那些少女的会是什么样的妖魔，之所以跟他谈起，也只是因为这件事给她造成的精神压力太大，她想找个人来谈谈。她追问：“那么，是什么人、或者说是什么东西害死她们的？”

　　“美杜莎，”梅吉耸肩，“很明显，害死她们的是一只美杜莎，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蛇发女妖。”

　　一听到美杜莎这个名字，苏菲亚便霍地站了起来，那紧张与惊诧的样子让梅吉觉得有些奇怪。她在房间里来回地走了几步，然后转头看向梅吉：“不，美杜莎并不需要靠吸食血液来存活，以前从没听说过美杜莎吸血的事。”

　　“她不是吸血，”梅吉低声说，“她是在疗伤。”

　　“疗伤？”苏菲亚不明白。

　　“以前在雾女森林里，就曾有一只美杜莎想要夺取我母亲——那个抚养我的黑安妮丝的地盘，结果被我母亲用法术击伤了。为了疗伤，她只好跑到森林外面，偷偷抓了两个处女，用她们的血来洗伤口。处女的血对于美杜莎来说具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可以帮助她们恢复伤势，延缓衰老。最后，那只美杜莎死在了几名冒险者的手中。”梅吉向她解释，“那些少女尸体上的伤口是被美杜莎头上的毒蛇咬的，它们咬开处女身上的多处血管，再用蛇身紧勒着她，让她们的血向外喷出。那些少女因为蛇毒的作用而无法挣扎，只能痛苦地等死。”

　　“那她们下身的伤和无法闭上的眼睛……”

　　“她们下身的伤口，是美杜莎想要确认她们是否真的是处女，”梅吉继续解释，“至于她们的眼睛无法闭上，那是因为她们曾经石化过。美杜莎的眼睛具有魔力，凡是看到她的眼睛的人都会被石化。美杜莎在挤她们的血的时候，会给她们解除石化，但是她们那与美杜莎对视过的眼睛再也无法复原。”

　　苏菲亚静了许久。

　　“怎么了？”梅吉问。

　　“如果真的是美杜莎的话，”苏菲亚慢慢地说，“那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