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如意楼主

　　马车静静停靠在杭城的城门口，一抹晨曦正刺破了朦胧的雾霭，照亮了杭城那不算雄伟的城墙。值守的侍卫还没有换岗，正倚靠在城墙边打着瞌睡。

　　李煜刚才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车把式招呼也不打一声，扬鞭便走，根本就没有进城的打算。从始至终，李煜都没有见到过他的脸容，只是大约瞥见过一个矮小的身影。那外表看起来毫无异样的马车，很快消失在了雾霭之中。

　　正在李煜盯着城门口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很快，一骑绝尘已是到了城门口，马上坐的乃是一名英姿飒爽的女侠，一身红色的衣裳就如同一片云一般。不过看她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不高兴，紧绷的脸蛋上一双眉头也是紧蹙着。眼见着已是到了城门口，她却是丝毫减速的意思都没有，提着缰绳便冲了过来。

　　瞌睡中的侍卫们自然早已看见了，其中一人反应倒是很快，在瞧清来人之后，连忙便朝横亘在城门口的那些物事冲去，挥手踢脚之间，已是清理出了一条道路。

　　马上的女子将视线在李煜身上停顿了一下后，已是进城而去。

　　“大哥，还好你反应快，不然今天只怕是要难过了。”漫不经心地清理城门口的时候，那个没有反应过来的侍卫悄声道谢道。“唉，这些江湖人真是越来越放肆了，真不知道上面是怎么想的。”

　　那个反应比较快的侍卫将一截踢碎的拒马随手丢去城墙边后，朝李煜看了看，目光中闪过一丝警惕。

　　一般来说，城池的守卫都是由城守府指派而出，负责城门口的日常事务。不过随着江湖势力的膨胀，越来越多的城池被一些大帮派所掌握，城池防务方面也是有所插手，这似乎也说明着朝廷对地方的掌控是越来越无力。李煜对这方面并没有什么兴趣，所知也就有限，但这些浅显的道理还是明白的。

　　“唉，大哥，你说我们还要忍耐多久呢，我都有些忍不住了呢！”

　　若是换做以前，李煜在城门口是不会轻易停留的，但在知道了一些事情后，他决定要好好看一看这杭城，就从城门开始。

　　这两名侍卫的身手或许并不怎么样，真气强度更是不值一提，但看他们举手投足之间，隐然之间竟是带上了一丝杀伐之气，动作干净利落。只是，他们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十平八稳，如坐马背一般。若是给他们配上一匹马，再提起一柄马刀或长枪，绝对便是最为精锐的骑兵。那位一直没有说话的侍卫，之前的反应即便是一些江湖人怕是也做不到，而他停留在李煜身上的视线，前前后后已是达到了三次之多，其中警惕和疑惑地神色一次比一次明显。看来，此人在军队中绝不是什么小兵。

　　※※※

　　李煜行走在杭城的街道上，眼中看到的依然还是熟悉的景色，无论是两旁的建筑还是行走的路人，皆与记忆中一般。以前都是匆匆而过的他，第一次想着去仔细观察一番。

　　这条街有一个极为普通的名字，如意街，不过却是杭城最为繁华的街道之一。除了最为热门的武器店、衣甲铺外和药店外，还有着整座城最为出名的一处所在，如意楼。所以，要想看什么，或是要发现什么，这里便是绝佳的所在。

　　如意楼很是好找，沿着街道上飘荡的脂粉气息寻过去，想迷路都不可能。

　　李煜看了一眼对面的如意楼，因为还是清晨的缘故，大门紧闭着，门口倒是早早地便有了卖花或是卖脂粉的小贩。二楼临窗的位子，而且还是正对如意楼的，若不是时间早，怕是难得坐上的。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芳香扑鼻，唇齿留香，作为这家茶楼中最好的茶水之一，它对得起那个价钱。

　　“哎，两位这边请，是来壶早茶还是用些点心？”店小二圆滑的声音传来。

　　说起来，这个店小二似乎也有些不简单呢！倒不是说他有着深藏不漏的武功，恰恰相反，他根本连半丝真气都没有，不过他却能一口气儿将茶楼中的所有茶水和点心数上一遍，前前后后不带停顿的。听起来似乎很简单的，但要知道这里可是如意楼对面的茶楼，能矗立在这里没有倒下的，档次自然不会太差。仅仅只是茶水便有着大几十种，至于点心更是花样繁多，南北风味应有尽有。若仅仅只是会背名字也就罢了，他似乎还对每一种茶水都知之甚详。

　　“我曾喝过一种茶，那滋味着实特别，不知你是否知晓。”李煜已是被年轻人口中涌出的那一连串茶名给震住了，其中竟然是一个也没听说过，看他的模样，似乎有种品其一便可死矣的感觉，当即打断着说道。接着便将在大理城喝过的那茶水滋味详细描述了一番，其中还参杂了一些在。“那是什么茶，你可知道底细。”

　　店小二本来还是一脸笑意地，不过越听神色越严肃，听完之后，久久没有言语。在一番深思之后，他才叹息了一声说话道：“唉，若是你能早些来，或许我也能有那福分了。”言辞之间，羡慕已极。

　　一个店小二，能将一些名贵的茶如数家珍么；一个店小二，能随随便便给客人送上免费的名茶么？不可能，当然不可能。所以，他并不是一个普通人。

　　※※※

　　随着时间的过去，茶楼中的客人已是越来越多，最后更是连空桌都没有了。在这个过程中，李煜又发现了许多有趣的事情。比如说，如意楼前卖胭脂的那个老头儿，他是一名情报人员，就在刚才，他将装有情报的花盆交给了一个年轻人，可惜很快便被人发现了，最后剩下的不过是一地残花。又比如说，刚才从如意楼的偏门中结伴出来的两名年轻人，其实是两个女孩子，她们背后的包裹鼓鼓囊囊的，应该是一些财物。

　　“大哥，这边这边。”有些尖细的声音，颇有些兴奋。

　　李煜看着自顾自坐在对面的那个年轻男人，哦，不，应该是女孩子，不由觉得有些好笑。他刚才还在猜测她们的去向，谁知转眼之间便到了自己身边，而且还与自己坐在了一起。很快，另外那位女扮男装的女孩子便走了过来。

　　“两位客官，额……”店小二很快便过来了，在看了看两位客人后，又在她们身旁的包裹上扫了一眼，这才继续询问起来，语调明显有了些变化。

　　不过不等两个女孩答话，窗外已是传来了一阵骚动。

　　“哎呀！”后过来的那个女孩显然胆子小一些，一听之下便有些“花容失色”，失态地惊叫出声。不过旋即便明白过来，伸出嫩生生的两只小手紧紧捂住了。可惜，这样的动作显然比之前更失态了，哪有男人这般动作的。

　　先过来的那个女孩见状，当即便狠狠瞪了一眼过去。“哈哈，这如意楼今天可真热闹啊！”说着还大模大样地走过去趴在窗台上往下望，“嘿，兄弟快来看，那个姑娘挺漂亮的！”说着还对身后招了招手，不过这动作只是出现了几息而已，那只如玉般的小手瞬即便没了踪影。

　　李煜在后面瞧得好笑，看来这两丫头都还是生手啊！

　　如意楼那边的动静已是越来越大，随着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茶楼中的茶客均是抢到了窗户边，一睹为快。嘈杂的人声，喝骂声，刀剑撞击声，再加上嘶鸣的马叫，楼下已是乱作了一锅粥。

　　“啧啧，这如意楼还真是不显山不露水啊！”李煜身后有人议论着说道。“看看，这都出动多少人手了。”

　　当即便有人接话了，“兄台不是本地人吧，这如意楼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青楼，虽然里面有着杭城最风骚最解风情的美人。”说着话锋一转，“也不知是什么人不知死活，竟然惹到了如意楼头上。”

　　“哈哈，看来兄台对这如意楼颇为了解啊，不如给大家说一说，让我们也长长见识吧！”若不是今天出了事，楼中大部分的人对如意楼的认知只怕仅仅只是一家青楼而已，了不起便是比较上档次的青楼罢了。当即便有人说话道，引来一阵附和，齐齐将目光看向一个身穿锦袍的胖子。

　　董蟠是一个商人，还是比较特殊的那种。确切的说，是他贩卖的商品有些特殊，他最大的客户便是对面的如意楼，楼中最为出名的雅趣阁便是他的杰作。在那里，有着许多的玩具。说起来，他对如意楼还是颇有一些了解的，不过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深罢了。

　　董蟠本来只是随口之言，谁知道简单一句话却引来了众人的目光，并让他成为了瞩目的焦点。刚才那一番话，他本意是为了嘲笑最先开口的年轻人，谁让他长得那么帅的。而且，最为关键的是，他身边竟然还依偎了一名美少女。所以，他当即就脱口而出了，若是细细推敲的话，他其实根本就没有透露出什么信息出来。

　　一一掠过周围那位热切的目光，其中还包括了那名美少女，董蟠当即便打消了本来的打算。“你们可知道真武帮为何会杭城？”当第一句话被说出来后，他心中已是知道了下面该如何说了。

　　“不是武当派召回的缘故么？”

　　“当然不是。”董蟠断然否决道。“真武帮的帮主你们都还记得吧，武当派纯言，那可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不过，唉，可惜啊，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董蟠话音刚一落下，当即便有质疑声响起，“胖子，这不对啊，天下人谁不知道，武当派纯言早已结婚多时了，他妻子便是武当派纯瑶。”

　　纯言成亲之时虽然只是一个三流帮派帮主，但引起的震动可是天下皆知的。

　　董蟠先一听那称呼，脸色便有些难看，不过随即便被他隐藏了起来。“这位兄弟说得没错，可是你知其一不知其二啊！我问你，你除了知道那纯瑶是武当派弟子外，还知道什么。”在得到对方茫然的表情后，对着那美少女笑了笑后继续道：“既然那位兄弟提到了武当派纯瑶，那我便直说了吧，这件事确实和她有关，不过却不全是她的原因。她，还有一位姐姐，名叫凝眸。”

　　李煜听到董蟠说出的第一句话，还以为他要说上一番胡话的，不过当凝眸的名字被说出来后，这种认知便有些转变了，也就认真听了起来。

　　“这个凝眸，并不是如意楼的人，却是如意楼的主人点名要的女人。”到目前为止，董蟠说的都是事实，那个时候正处于雅趣阁收官阶段，吃住都在如意楼中，而且还是后院。“这如意楼主何等人物，看上的女人又岂是简单之人，你们不妨猜猜看，这凝眸到底是什么人？”

　　茶客们当即便猜测了起来，可是任凭这些人将江湖中那些名门大派说尽，得到的都是董蟠得意的摇头。

　　“她是五毒教的。”

　　就在董蟠激动地想要揭露谜底时，一个尖细的声音忽然响起，顿时让他一滞。四处找寻了一番没有找到那可恶的人后，他才说道：“没错，这凝眸竟然是苗疆五毒教的妖女！”

　　李煜看了看那低着头的少女，刚才正是她说的话，第一次听便记住了。

　　“因为某些重要的原因，我必须得省略掉一些细节，希望大家能谅解！”董蟠故作慎重地说了句话，继续说道：“凝眸作为五毒教妖女，本来便不是什么简单人物，怎么会轻易被抓住呢！所以，被抓住的便只能是她的妹妹了。”

　　众人听到这里，这才明白为何这胖子之前会来了一句英雄难过美人关了，心中自然也对他说的话信了几分。

　　“自己妻子被抓住了，伉俪情深之下，纯言帮主自然不会坐看爱侣陷入险境啦！在纯瑶被抓住的第二天，纯言便单身只剑进了如意楼。抱歉，我之前已经说了，这详细情况就不能说了，我还是直接说结果吧！”

　　“纯言帮主向来便不以武功名传天下，自然是……哎呀，不对啊，纯言帮主何等人物，怎么可能就那么去自投罗网呢！”

　　董蟠一听，当即便一瞪眼，“你懂什么，像纯言帮主这等人物，又岂会让我们这些小人物将一切打听得一清二楚。唉，我只能说这么多，还请诸位谅解。反正，结果便是真武帮从此退出了杭州城了。”

　　“胖子，那如意楼主到底是什么人啊，你给我们说说看呗！”有人不满足地说道。

　　胖子一听，脸上顿时升起一丝惧意，“不可说，不可说。”

　　“胖哥哥，你说纯瑶被纯言帮主救回去了，可是人家好像听说，纯瑶失踪后一直没有被找到呢？”一个有些嗲嗲的声音忽然问道，甜甜的嗓音让人耳朵一软。

　　董蟠一听正准备驳斥之时，忽然发现那说话之人竟然是那小美人儿，严肃的表情顿时换做了和煦的笑容。“这，罢了，既然是小妹妹问，那我便透露一点好了。”一番话被说得铿锵有力，好像说出来便要经历生离死别了一般。“我先前不是说过了吗，纯瑶虽然是武当派弟子，但她还有一个姐姐啊！”他点到即止，没有明说。

　　小美人儿当即便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咯咯，原来是这样，我想我明白了，谢谢你，胖哥哥！”

　　董蟠一听，心花怒放的同时，心中还在暗暗呐喊，请不要叫我胖哥哥，叫亲哥哥吧！

　　李煜听到这里，虽然觉得其中颇有蹊跷，但还是将注意力放在了对面的如意楼上。除了这胖子的信口开河之外，旁边可还有人刚从对面跑出来的。同时，也正是她一口道破了凝眸的身份，这其间不可能没有关联。没想到，本来只是无意的举动，结果却是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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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哥，我们认识吗？”当李煜拦住两名少女的去路时，已是出了杭城。

　　李煜一脸笑意地看着两个恢复本来装扮的女孩儿，“不认识！不过，我们不是才有过一面之缘么？”

　　那个胆子比较大，背后的包裹也要壮实许多的少女当家便一脸茫然地说道：“我们见过面吗？大哥哥，你是不是认错人啦，我们还要赶路呢，你放我们走啦！”

　　对于少女的装傻，李煜笑着指了指她们的包裹，“你们既然将衣服都换了，为什么就不将包裹也换一下呢，便是反过来包也可以啊！”

　　少女这才恍然，却没有被人揭破后的不好意思，而是责怪她身边那穿着紫色衣裳的同伴道：“你还说绝对没有人能认出来的，那易容术真是白练了。哎呀，那个女人不会是骗你的吧！”

　　“阿朱姐姐才没有骗我呢，是我们太笨了好不好！”紫衣少女颇有些无奈地说道。

　　“我只是想问你们一些问题，问完便离开。”李煜眼看着两个少女有吵架的趋势，忙出言打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