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江湖学问

　　这时的天色已是一片晦暗，不过这凉亭中勉强还能看得明白。

　　李煜行到凉亭边，便听到小何正在说话。“不，不要找他了。”只是简单的几个字已是让他费尽了全身的气力一般，紧接着便是一连串剧烈的咳嗽，满腔的热血更是不受控制地涌出着。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沐颜紧抿着嘴唇，待到小何咳嗽终于缓了一些，出言询问道。

　　小何狠狠地呼吸了几下，如同风箱一般的声音别是难听。在听清楚沐颜的问题后，只是拿眼睛瞧着她看，不过一会儿便又将视线挪来了。“你，你这般聪明，应该清楚才是。”与之前不同，这句话只是开始断续了一下，后面却是一气儿说出来的。“他的下落你别再找了，没有用。唉，若是我再努力一些，也不至于搞成现在这般模样。”话是越来越顺口了，就连脸上的颜色也红润了许多，若不是他浑身浴血，半点也不像一个重伤之人。

　　沐颜沉默着，眼前这个小何让她很是陌生。一直将他做弟弟般看待着，能照料的便照料一下，谁知道今天却是让她大吃一惊。先前她之所以一直沉默不发，一开始自然是将一切看得淡了，至于后来嘛，便是在思量一些问题，顺带着回顾了一下往事。

　　“他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就连我今天的结果也是如此。”小何说着惨然一笑，“他要我死，我能不答应吗，又敢不答应吗？”如果不是实在没有余力，他应该是要疯笑的。“咳，罢了，罢了，这些废话不说也罢。”他说着已是瞅见李煜走了进来，视线便也挪了过去。

　　李煜一进凉亭便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也不知道小何究竟咳了多少血出来。随便找个地坐下，一言不发。

　　“呵，在我原本的计划中，你这时应该会在哪个小村落里，而不是坐在这里欣赏我的狼狈。”许是一次性说的话太多，话音一毕，又是一阵无力的咳嗽声，像是硬生生从胸腹间挤出来的一般。

　　一直淡然安坐的沐颜，神情在这时终是变了一些。不管怎么说，小何对她所作的一切都是实实在在的，至于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在这一刻只能看轻了。“先别说话了。”她说着素掌一探，便往小何肩膀上搭去。

　　“算了，还是留些力气吧，别的不清楚，东方焱那老鬼指定是要追来的。”小何没有力气去推沐颜的手，只能出言阻止。不过很显然，沐颜是不会听他的话的。“呵……”后面准备说的话再次淹没在了一阵咳嗽声中。

　　李煜一直便是静静旁观着，便是刚才小何说那句话时，他也没有丝毫动容。江湖便是如此，稍不小心便是你死我活，不是被人利用便是利用别人。至于小何之所以会改变想法，看着额头隐隐见汗的沐颜，换了任何一个人都能明白的吧。

　　“呵，收手，我还有话要说。”出人意料的，小何竟然借着沐颜输过去的真气站了起来，只是那身形未免太过颤颤巍巍了一些。

　　沐颜也没再坚持，不过她看着小何的眼神又有了几分疑惑。

　　“从下山时开始，我一直便在想一个问题，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小何对李煜说道，眼中竟折射着一缕寒芒。

　　李煜轻轻摇了摇头。

　　小何在凉亭中蹒跚着行了几步，像是在学习走路一般。最终还是站在了李煜面前，“杀你，我一直在想，该怎样杀死你。”说着收回视线，伸臂运动了一番后，继续说，“你似乎并不惊讶啊，嗯，是在怀疑我没有那个能力么？”

　　李煜听着小何的话，面上虽然一片云淡风轻，心中却是翻腾不已。小何话说得很清楚，杀心乃是在下山时才起的，那么原由便只能是一个了。沐颜。

　　“可是，我不仅不能杀你，还要帮你，你说，我是不是很白痴。”小何转眼间已是恢复如常人，举手投足间都隐隐带着真气的灵韵。“我一直便嫉恨你，这样的心思早在你拿到那个面具时便已生起。”最后一句却是没有发出声音，乃是用上了传音入密之术。看他浑不在意的样子，这传音入密耗费的真气对他来说只怕是毫无影响。说话间，他已是走到了亭子口上。

　　李煜暗暗松了口气。“你不喜欢欠人情，我也不喜欢。说吧，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帮你去做的。”看今天黄裳的一举一动，实在是半点维护他的意思都没有，最后要不是沐颜出口，只怕他现在还留在那院落中。无论是死是活，至少也会和张天旭一般吧！

　　“没有。”

　　“将小二他们带到江湖中去，如何？”李煜只得自己提条件。

　　小何就在亭子前站定了，“他们是死是活与我毫不相干。”

　　“那么，东方父子的项上人头呢？”

　　“就凭你，嘿！你还是快些滚吧！哦，对了，黄裳还有着一个身份，你只怕是不知道的吧！不如……”小何话音尚未落下，只听得“砰”的一声脆响，他的面前一团粉尘落下。“哈哈，黄先生原来还没走啊，看不出来，你竟然还有那么一分人情味呢？”

　　“哼，你还是准备动作吧，那些废话就不用说了。”黄裳的声音传来，只是那飘忽的声音仿佛是从四面八方围过来的一般，根本就无法知道他的方位。“老夫答应你的事尚未办完，怎么会走。”

　　小何回头看了李煜一眼，“我是越来越嫉妒你了。”言语中的挖苦很是明显。

　　李煜却是半点高兴的兴致都没有，就算黄裳留下的原因中有一部分是因为他，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我想到了，有一件事，你绝对无法拒绝我。”

　　“哦？”小何口中虽然回应着，但人却往前面行去了。

　　“总有一天，我会将这面具的主人打到。”李煜捏着手中那团滑腻的物事，高声说道。

　　小何在一句话的时间中已是去得远了，也不知道听未听见。

　　“要是真有那天，帮我杀了他。”

　　※※※

　　黄裳右手提着李煜，左手抓着沐颜，一直慢悠悠的坠在小何的身后。他在小何离开后没多久便突然出现，很是轻松地将两人控制了下来。

　　“他是吃的药物还是练的什么武功？”

　　沐颜听到黄裳的询问，本来是不准备说话的，待看到李煜也一脸询问的表情后，还是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应该是一种药物。”她既然能这般说，自然是有着些因由的，具体的，她没有往下面说。

　　黄裳听了倒也没有继续追问，沉默了下来。

　　小何之前离开的那几步路走得很是潇洒，可不知道怎么回事，等到李煜他们再次瞧见他时，他又恢复了半死不活的样子，脚步间飘忽不稳不说，便是一路行来的路上，洒满了他流淌的鲜血。无月的天地间，只有那剧烈的咳嗽声清晰可闻。

　　“不错，可惜了！”当小何停止前进时，黄裳随口叹了一句。

　　小何选择停下的地方有些特别，还稍稍有些偏离了上山的道路。周围没有树木坡道，有的只是松软的杂草。李煜便是来回走了一趟，这处地儿却是未曾留意到。

　　“东方焱，果然是你。”黄裳低语时，嘴角微微上扬。

　　很快，一个黑影从山上直奔而下，几个纵跃便站在了小何面前。伴随人影过来的还有一阵欢快的笑声，那浑厚的嗓音正是东方焱无疑。

　　“何叔齐，你今天实在让老夫另眼相看了。呵，这地儿选得不错啊！”东方焱四处打量了一下后，直接便说道，“你也别装重伤了，来，上吧！”说着却是原地凝聚起真气来，并没有直接便出手。

　　李煜看了小何那边一眼，也不知道小何究竟是哪里露出的破绽，竟然被东方焱一语道破。

　　“咳咳”，小何在一连串的咳嗽声中，很是干脆地身子一软，跪倒在了深草丛中。

　　“哈哈，难道是药力到了极限，又或者武功时限已到。何叔齐，看老夫怎么将你挫骨扬灰。”东方焱话是这么说，可脚下却是动也未动。“何叔齐，沐颜去哪儿了，可是与那武当派的废物一起离开了。”接着便是一番冷嘲热讽，言语之中句句不离沐颜与李煜。

　　不管东方焱无法说话，小何那里都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终于，东方焱还是选择出手了，不过他只是隔空发了几道真气过来，与小何之间更是拉了老长的距离。那几道真气拖着绚烂的颜色很是准确地击中了小何，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小何竟然直接被击飞了出去，真气贯穿血肉后带起的血雨淋得到处都是。

　　“别动，那小子还没死。”正当沐颜忍受不住准备出去时，直接便被黄裳按住了。“好好看着，这可是别处学不到的学问。”

　　如击败革般的声音此起彼伏，小何在空中也是起落了四五次。终于，东方焱停下了手，缓步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