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法宝

    何府会客厅。


    灯笼中的烛火即将燃尽，厅内渐渐昏暗下来。


    小厮们挤在门口哈气连天，厅中的婢女们微微摇晃着身体，小鸡嘬米般点着脑袋。


    服侍道姑的两女早已坐在地上，依靠着椅子睡熟了，何老爷却是无心睡眠，双目无神地盯着地面发呆。


    忽然，道姑猛地睁开双眸，快速起身望着厅外，蹙眉道：


    “竟然无声无息闯了进来。”


    她贴在何府内的符箓突兀自燃，而何府外贴着的符箓没有一处有异常，这表明女鬼早就进了何府，直到刚刚才透露出鬼气。


    符箓遇鬼气自燃，制符者便可感知到鬼物出没的地点。


    何老爷闻言回了神，抓紧了身上的薄毯。


    没等他问询，只见道姑轻拍腰间荷包，一柄青色长剑带着青芒从荷包飞出，道姑素手一伸，握住剑鞘，长剑即时脱鞘，飞出会客厅。


    与此同时，道姑手凝剑指，长剑青芒大作，一道青光直冲天际。


    随即剑指在胸前虚斩，入天的青光顿时像是遇到屏障，碎成点点青芒而落。


    呼吸间，无数的青芒化成一柄柄长剑，宛如天罗地网笼罩住整座何府。


    云山剑阵。


    道姑绝技之一，布下这剑阵后，女鬼便是瓮中之鳖。


    只是对付一只小小的女鬼，便用出这种绝技，说出去怕是要被人耻笑。


    可是，驱鬼方面的道术她并不擅长，除了使用剑阵外，她没有更有效封住女鬼退路的办法。


    道姑摇摇头，此招这么明显，怕是回去后难免被问责，毕竟有小人喜欢进谏谗言。


    “日后要多习练一些驱鬼的道术了……”道姑默念一句，大步走了出去，素手虚抓，青色长剑入手。


    这一番变故让何家人再无困意，还能是谁来了？当然是女鬼啊！


    顿时间，堵在门外的小厮们慌张地跑进了会客厅，厅内的婢女们慌作一团。


    “都慌什么！”狗大户一声大喝，制止了下人们的骚乱，看了一眼道姑的背影，咬了咬牙，沉声道：“扶我出去。”


    他的这句话让何夫人愣了一下，随即起身主动搀扶起何老爷，两人结伴向道姑追去。


    狗大户的两个侍妾苏醒后，互相看了一眼也跟了上去。


    此时此刻，在道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若女鬼用了调虎离山之计，待道姑被引走后，反身来害人怎么办？


    下人们似乎是想通了这一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地跑了出去。


    道姑回头看了一眼，微微蹙眉，却也没阻止众人的跟随，快速向女鬼出没的地方走去。


    不多时，一群人跟着道姑来到小厮们居住的院子。


    道姑盯着一间房门，提着剑缓缓走去，房门下的门槛，贴着一张燃烧了一半的符箓。


    众人顿时屏住了呼吸，何夫人不由得靠紧了狗大户，两个貌美的侍妾紧紧相拥，靠在了狗大户的另一边。


    一步、两步、三步……待道姑踏出第六步时，房内忽然响起惊恐的尖叫声。


    听声音，是个女子。


    众人顿时惊慌地后退了几步，几个胆小的婢女更是眼白一番，吓晕了。


    道姑眸光一凝，手中提着的长剑霎时间青芒大作，围拢住何府的满天长剑振动轻吟，剑尖直指这间房。


    “别激动吗，长夜漫漫，不如……我一点点把你吃掉？”


    就在这时，低沉沙哑的声音替换了女人的尖叫，这句话音量不大，却仿佛能穿透任何屏障，直入人心。


    走到房门前的道姑愣了一下，猛地一脚踹开了房门。


    此时，屋内的女鬼双目无神，痴呆地坐在床上，王凡面戴鬼脸面具，张开两排尖锐的獠牙对着女鬼。


    女鬼正是何老爷纳的那个小妾。


    众人见到这一幕，无不目瞪口呆。


    听到房门被踹开的声音，鬼脸面具双眼处的血色鬼火侧移，两团鬼火对准了门口。


    这一幕更是让人心生恐惧，人群中胆小的人瑟瑟发抖地抱作一团，此时已经没有了男女之别的念头。


    见到道姑后，面具上的鬼火骤然一缩，随即面具化成血色火焰，钻进了他的衣服里，露出了王凡的面容。


    他们怎么来了？


    王凡有点懵，他为了不被道姑发现，先她一步驱鬼，特意藏了一天，没想到，临到吃鬼的时候被人撞见了。


    “吃鬼道人！他果然喜欢吃女鬼！”


    看到王凡本来面目的一个小厮，脸上的恐惧褪去，激动地指着王凡大叫一声。


    他这句话刚说完，早被鬼脸面具分解的女鬼砰地一下碎了，女鬼身体破碎而成的碎片，化成黑色雾气被王凡吸入口中，喉咙涌动，吞了进去。


    “他吃了，他真的吃了！吃鬼道人吃鬼的传言是真的！”又一个小厮激动地跳了起来。


    一众女眷哪里见过这个场面，顿时尖叫起来，没叫的全都吓晕过去。


    艹！这个称号摘不掉了……


    王凡嘴角抽了一下，隐晦地瞪了道姑一眼。


    他已经猜到是道姑带这群人来的，毕竟凡俗苏子怎么能找到他，定是道姑用手段发现了他。


    道姑被他瞪了一眼，冷冰冰地看着他。


    王凡本着好男不跟女斗的良好作风，收回了目光，强行装作神色如常的样子下了床。


    “何施主，贫道已驱除鬼物。”越过道姑后，王凡朝着狗大户颔首道，眼角余光一扫，看着漫天长剑，不由得诧异地瞥了道姑一眼。


    这女人，有点东西啊。


    他穿越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大场面，怪不得道姑能被狗大户那般尊敬，这是有真本事的女人。


    以后怕是要有强力的对手了，王凡顿时警惕起来。


    道姑冒着暴露的风险做出这么大的动静，却被王凡抢先一步，心里有些不爽，没有了逗留的心思，收起罗盘对狗大户说道：


    “既然厉鬼已除，贫道便不再久留，告辞。”


    说罢，右手挽了一个剑花，一点点被她插进剑鞘，漫天的长剑随之震颤轻吟，片刻后化成青光消散。


    这一手，让王凡大开眼界，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华而不实的无用花招。


    他的震惊让道姑轻笑一声，微微摇头地向院外走去，原以为是个强者，如今看，只是她想多了。


    路过狗大户身边时，瞥了狗大户一眼。


    狗大户紧忙对道姑拱拱手，赔笑道：“道长稍等片刻，老夫这就派人取银两给道长奉上。”


    道姑满意了收回眸光，回头深深地看了王凡一眼，离开了院子。


    这时婢女们还在唱着高音，狗大户爆喝一声：“都住口！”


    惊声尖叫的女高音们捂住了嘴。


    狗大户呼出一口浊气，紧绷的心弦彻底松开，对着王凡作辑道：“多谢道长，道长大恩没齿难忘，请道长稍作休息，老夫这就派人奉上银两。”


    王凡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心里却有一个小人乐开了花，二百两银子到手了！


    有了这些银子，他不用过的那么拮据，可以敞开肚皮吃饭了，还可以做几件新衣服，还能去戏馆听听戏，来这么久，他一直没有闲钱去娱乐娱乐。


    等等，我的志向只是这些吗？


    王凡愣了一下，看着狗大户身上的锦衣绣服，忽地悲从心来。


    唉……堂堂仙人混到我这样，也是一个传奇了，我给穿越者丢脸了……


    王凡长叹一声，手指勾了勾，屋内的一个角落，黑刀拖着他的道袍飞了出来。


    随即他一把抓住黑刀，将道袍挽在臂弯上，离开了院子。


    他这一走，小厮们彻底炸开了锅，激烈地讨论着方才见到的一幕，还有几个小厮一脸钦佩地望着王凡消失的方向。


    猎奇是人的本性，吃鬼道人吃鬼的传言兴起前，世间从未闻有人能吃鬼。


    以前吃鬼道人吃鬼只是坊间传说，如今亲眼所见，谁还不信？


    这一次，有了谈资的小厮们，可以出门吹嘘了。


    …………


    离开何府后，王凡拎着一个包裹，嘴里哼着小曲，摇头晃脑地走在无人街道上。


    他给穿越者丢脸的羞耻心，在见到闪闪发亮的银子时就消失了，羞耻心是什么吗？能吃吗？


    显然不能吃，不能吃要他何用。


    王凡的歌声更欢快了。


    不多时，在街道拐角处他突然止步，缓缓转过身，皱眉疑虑道：


    “你跟着我作甚？我告诉你，银子是我凭本事挣得，你技不如人就要认，怎么，还想拦路强抢？”


    话音落下，道姑从不远处的阴影中走出，摇头轻笑：


    “阁下多虑了，只是有一事不明，想向阁下讨教。”


    “你要讨教什么？”


    王凡还没回话，一团血色火焰从他怀里窜出来，于半空中聚合成面具，替王凡回了一句，


    道姑细长的眼眸瞪圆了，娇躯僵硬地脱口道：“法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