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阿银的弹性底线
唐昊并未在学院教委会办公室里耽搁太久。
他本来也不是喜欢跟人交际的性情，若非如今时局危急，他必定会等唐三现阶段的修行结束后，才会回来史莱克学院。
等到唐昊彻底走远，弗兰德也确认没有精神力窥视的痕迹后，这才走上前来。
他轻轻拍了拍玉小刚的肩膀，又看了站在旁边垂头不语的柳二龙一眼，劝慰道：“昊天冕下刚刚估计也是无心之言。
“毕竟作为他们那代人中最年轻的封号斗罗，还继承了‘昊天’作为封号，实力一向远超同侪，难免心高气傲。
“结果却被一个后生晚辈重伤，还失去了一块珍贵的魂骨与一条手臂，难免心态失衡，有些急躁。
“不过以他的心胸气度，想必很快就能调整过来，你们不要太放在心上了。
“至于你们两人间的感情，那是你们自己的事，任何人都无权干涉，你们也没必要依靠牺牲自己的幸福来争取什么。”
“……”玉小刚沉默着没有说话。
柳二龙却抬起头看向弗兰德，眼圈微微有些泛红，“谢谢你，弗老大。”
直到此刻，她的心中才终于感到了稍许宽慰。
虽然她极重感情，但一个人若是想长久坚持一件不被任何人认可的事情，其实是极其困难的。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寥寥无几。那些人或是心志坚定高傲自信，或是超然物外漠视凡尘。
这些素质，显然柳二龙都不具备。
她的性格看似冲动强势，实际资质一般，远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坚强。
在经历了父亲的反复阻拦，唐昊的嗤之以鼻，以及玉小刚的多次逃避后，还有比比东那样一个令人望尘莫及的女人作为假想敌，她实在太需要这种言语上的安慰和鼓励了。
另外一边，弗兰德见玉小刚始终沉默着没有说话，顿时有些焦急，“小刚，你倒是也表个态啊！”
“嗯？”玉小刚像是这才回过神来，皱紧眉头看向对方，“弗兰德，你不觉得唐昊已经变得有些魔怔了吗？他竟然丝毫不顾小三的生命安全，一心只想着历练和提升实力。我想，恐怕他被苏诚击伤的事情，没有嘴上说的那么轻描淡写，里面怕是还有其他隐情。”
“这……”
弗兰德闻言不禁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此时玉小刚最关心的竟然会是这個问题。
弗兰德犹豫了下，才叹息道：“小刚，你和昊天冕下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我怎么感觉自从两年多前一起从杀戮之都回来以后，伱们的关系就好像闹得有些僵硬。”
“……没什么。”
听他这么问，玉小刚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了几分，也不欲多说，转过身便准备离开这里。
“玉小刚，你给我站住！”
下一刻，身后忽然传来弗兰德的怒斥声，似乎有些生气。
在黄金铁三角的三个人里面，作为大哥的弗兰德向来很少发火，平日里对另外两个挚友大都忍让居多。
此时忽然作色，反倒让玉小刚和柳二龙都是一愣。
玉小刚的身形也下意识顿在原地。
“跟我们两个，你有什么不能讲的？”说着，弗兰德强硬地拉过他的臂膀，把他的身子掰正。
“我们的武魂融合技，需要心意相通彼此默契。魂师界赫赫有名的黄金铁三角之名，也是我们三人相互成就。若是到了现在，你都还想着继续隐瞒，那我也没什么好说。但你是理论大师，应该很清楚，如果长此以往的话，未来还能不能发挥出黄金圣龙的最大威力！”
见玉小刚神色呆愣，弗兰德的语气转柔了些，“你要明白，无论发生了什么，我和二龙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的。你有什么想法，也尽可以告诉我们。”
“……”
玉小刚抿了抿嘴，沉默许久之后，方才缓慢开口道：“当时我们离开杀戮之都的那座小镇以后，遇到了以比比东和苏诚两人为首的武魂殿一行。比比东在那个时候表现出的实力，远远超过了当初在武魂城时的水平。唐昊与她交手不敌，便直接选择逃走了。”
“什么？！”
“这、这怎么可能……”
听到这话，无论是弗兰德还是柳二龙，一时间都有些不敢置信。
这种临阵脱逃的行为，无疑和唐昊过往的一贯表现，那种霸气侧漏的强者形象完全不符。
“是啊，很难想象吧？事实上，那天若不是苏诚还有些理智，对我帝国客卿的身份心怀顾忌，不希望挑起两大势力间的纷争，恐怕我已经丧命在那里了。”
玉小刚深深吸了口气，语气里面带着一种心中偶像彻底幻灭的苦涩感。
“说实话，刚开始我也是惊讶居多，难以理解。但等后来再去细想，其实没什么不能理解的。
“那位冕下自从出道以来，直至最后一战和前任教皇千寻疾的生死对决，其间从无败绩。而到了那一战后，千寻疾不治身亡，昊天宗被迫封山，唐昊更是被武魂殿在全大陆通缉，隐姓埋名再也不敢现身人前。
“其实他所谓的霸气，只是建立在强大实力的基础上，当生命遇到威胁的时候，和寻常人比起来又有什么不同呢？”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不自觉带上了些许讥嘲，又或许是自嘲，“当年武魂城那一战中，眼见事不可为后，他不就带着小三在第一时间撤离了吗？如果没猜错的话，当时突然出现的那个女人，应该就是小三的亲生母亲。”
这些东西，都是近些年里，心结越来越深的玉小刚一点一点复盘拼凑出来的细节。
此时全部倾吐出来，顿觉一阵轻松，脸色也不再像刚开始那么僵硬了。
而随着他的述说，弗兰德和柳二龙神色逐渐变得惊讶，一时间都忘记了先前的不快，全力接收消化着这些信息，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信息量过大，让他们的大脑有点过载。
弗兰德按着玉小刚的肩膀，一脸纠结之色，既佩服又心疼。
他非常清楚，在过去，玉小刚可是一直把唐昊视作路标偶像与精神指引。
如今遇到这种事情，恐怕受到的打击比想象中还要更加巨大。
柳二龙却没想那么多，只是无声握紧了玉小刚的手掌，坚定道：“小刚，我会永远会陪着你的，无论生死。”
玉小刚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
柳二龙不过魂圣的实力，纵使意志坚定，又能如何呢？
最大的作用，也不过是配合自己和弗兰德施展武魂融合技罢了。
“对了，小刚，关于前段时间雪崩皇子说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不对，现在应该称作太子了。”这时，弗兰德忽然开口问道。
“你是说有关那几个元素学院的事？”
“嗯。那几个元素学院，过去连帝国的招揽都一直不理不睬，如今却甘愿充当武魂殿学院分院，怎么想都有些不可思议，也不知道此事究竟是真是假。”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疑惑之中还带着几分担忧，心底深处又难免有些羡慕。
相比其他强者，弗兰德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排在第二位的是赚钱，第一位的则是把史莱克学院越办越大。
而现在无论怎么看，武魂殿学院都已经堪称是业界标杆，属于所有魂师教育从业人员的终极梦想了。
“八成是真的。”玉小刚拧紧眉头有些无奈，“你也知道，武魂殿的行事作风向来都是不择手段。真想收拢学院势力，就凭那几个学院的力量，恐怕就算不想答应也不行了。”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武魂殿的狼子野心，天下有识之士谁不知道，但又能有什么办法？想要改变这种局面，归根结底还是只能依靠绝对的实力进行碾压。
“不过好在只是几个学院罢了，院长也才魂斗罗级别的修为而已。只要等到小三修炼有成，咱们学院的学生们也都有所成就，以后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武魂殿学院的布局，其实影响更多还在将来，我们现在只需要着眼现在就好。”
“……”弗兰德闻言，神情隐约有些怪异。
对方言语之间左右离不开“小三”二字，看来是已经把唐三作为唯一的希望了。
不过想想，玉小刚说的也没什么问题。
没办法，就连那位昊天斗罗都靠不住，他们又能指望谁呢？
于是点头附和道：“你说的也是。”
蓝银草森林之中，距离之前赶走唐昊，已经过去了接近一个月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苏诚和阿银两人的关系进展极快。
其实以他们之前的情况，关系更进一步本来也都是水到渠成的事。
当迈出第一步以后，所谓的底线也不过只是阿银单方面的嘴硬和纠结罢了。
哪怕无事发生，她也不可能坚持太久。
而随着唐昊的到来，几人间的对话，以及阿银在情急之下亲口说出的决绝言辞，无疑大大加快了苏诚不断突破她心里防线的速度。
到了现在，两人之间除了没有进行最后一步以外，其他能做的不能做的，几乎所有便宜都让苏诚给占了个便。
甚至就连最后的底线，估计也就这十天半个月的事了。
此时，苏诚正极为随意地坐在地上，面前摆放着一个巨大酒坛。
这是最后的存货，喝完这坛，也就意味着阿银此前辛苦酿制的大量百花酿，全都被他给尽数挥霍一空了。
在他对面，巨大而古老的蓝银王由枝蔓树皮勾勒出的面容沉静祥和，周围数根藤蔓轻轻摇曳，为洒落的阳光打开一片通道。
阿银则坐在距离不远的地方，用蜷起的膝盖支着手臂，单手托腮，怔怔看着前面随意交谈的一人一树，心里忽然泛起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
就好像自幼陪伴着自己长大的年迈长辈，正和自己的心上人对话谈心，而她只需要静静陪伴在旁边，自然而然便有了一种家的氛围。
虽然没有冒险生活那么刺激，也不像人世风情那样有趣，可以看到很多过去不曾见到的风景。但是，很安心，很轻松。
“如果能这样子一直生活下去倒也不错。”
阿银的脑海中忽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旋即又失笑摇头。
怎么可能？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有远大的未来，宏伟的志向，哪怕自己帮不上忙，也不能做他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才对。
不过……
阿银心中抑制不住地泛起种种思绪，“他会愿意为了我而停下脚步吗……”
“……大人，陛下心思单纯善良。虽然我没资格这样说，但还是请您以后照顾好她。我想，您也会需要她的陪伴的。”
“那是自然。”苏诚轻轻颔首，注视着面前的蓝银王，若无其事地平静道：“她说要给我生个孩子。”
“哦？那可是件好事。”蓝银王惊讶笑道。
“苏诚！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不远处，一直关注这边动向的阿银顿时变得不淡定了，脸色通红地高声怒斥。
紧接着又转头看向那株老树，“你别听他乱说，根本没有的事！”
她现在底线很低不假，但可以发誓，绝对没说过这种话，就算喝多了的时候也没有过！
“当然，我相信您。”蓝银王晃动着藤蔓，声色沉静地安抚着她。
苏诚却对她的反驳声置若罔闻。
不过也没再继续说笑，转而看了眼蓝银王随口问道：“你应该也感受到了吧？现在的阿银已经不再是单纯的蓝银皇了，她承载着更包容、更强大的能量和底蕴。那不是植物系武魂的力量，也不仅仅是自然的力量，而是整片大地的力量。”
“是这样吗？”蓝银王苍老的脸庞上流露出些许意外。
“请原谅我的无知。我只能大概感受到，陛下已经和过去发生了极大的改变。但这种力量具体的性质如何，我却难以理解。比起人类的灵性与创造力，我虽然勉强能够自夸一句见多识广，却也只是空活了漫长岁月罢了。”
苏诚摆了摆手，淡淡道：“你不必谦虚。能存活如此之久，还可以庇护一方平安，已经相当不凡，至少我自认难以做到。”
他并非是在吹捧，他也没有吹捧对方的必要。
面前这株蓝银王，的确相当与众不同。
可以说，自己身处的这片蓝银草森林可以如此安静祥和的度过数万年时间，绝非等闲。
相比之下，虽然星斗大森林存在的时间同样极为久远，但那个地方他也不是没有去过，无论生活在那里的普通植物，还是种种魂兽，身上的岁月痕迹都不明显。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固然有那个地方人际繁多的因素在内。
但更重要的是，那片森林并非一个整体。银龙王之类的魂兽强则强矣，也只是那里的“住客”，称不上“主人”。
反观蓝银草森林，虽然蓝银王论及血脉层次，还远远达不到蓝银皇的程度。但这片森林能有眼下的氛围，它却从中起到了不可忽视的调和作用。
而且，蓝银皇这种血脉，也绝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诞生的。
至少像普通山村的那种环境，哪怕世间没有蓝银皇在世，然后再过上亿万年，也不可能有任何一株蜕变为蓝银皇血脉的蓝银草，在那种地方出现。
当然，或许这里面的道理，蓝银王自己也未必清楚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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