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唐月华：嫂子不对劲
神界，地貌崎岖险峻的峡谷之中，浓郁到化不开的恶意与邪念盘踞其间。
一道若隐若现的扭曲人影正盘坐于峡谷中心的泥泞沼泽上方，青紫色的脸庞看起来异常狰狞丑陋。
与此同时，在她的眼底深处闪过极为明显的兴奋神色。
她感应到了来自遥远下界中，那接二连三不断出现的淡淡波动。
“桀桀桀，这小子虽然论起资质稍逊一筹，但进度倒是快得很嘛。他到底是经历了些什么，心灵意志的扭曲程度，比之前那个女娃娃都要更加夸张。”
伴随着一阵低沉喑哑的怪笑声，那道人影也显得愈发怪异扭曲。
虽然不清楚其中细节，具体又是什么事情刺激到了那个被她重新选中的传人，但种子既然已然发芽，接下来只需要静静等待即可。
“哼，修罗，拿我的神念来给你的继承人当磨刀石。就算你是执法神，也未免太不把我放在眼中了。可惜了那个唐晨，杀意充盈却恶念不足，自我认知也不够坚定，否则来当我的继承者倒是不错。”
此人，赫然便是在神界之中都臭名昭著的恶念之神罗刹神。
虽然神界讲求“平衡”二字，就连两大神王都分别指掌着善良与邪恶法则，诸神阵营也划分为黑暗侧与光明侧。
但作为一级神祇的罗刹神，其疯癫扭曲之处，即便黑暗侧的众神都忍不住对其避而远之，不愿意过多接触。
“这次你倒是舍得放下脸面，削掉了杀戮之都中的大半恶念。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的神念侵蚀了吗？
“只要他自身恶意足够充足，哪怕只是沾染分毫，我的罗刹神力也能以他自身意志作为养分不断成长，迟早都会开启神考的……”
修罗神殿，满身血腥气的高大身影伫立在神殿正中央，宛如一柄刺破天穹的锋锐利剑。
此时，他同样正将自己的视线短暂投向了身在斗罗星的唐三身上。
“……小子，尽可能去努力扛过罗刹恶念的侵蚀吧，只要别堕落得太深，终归还能有救，这已经算是对你放水不少了。”
唐三身上沾染了少量罗刹神力的事情，他又岂会不知？
事实上，就算先前发生在唐晨与比比东身上的事，同样也是他有意放任所致。
只是区别在于，唐晨完全是自身没能扛过罗刹神力的侵蚀，比比东那边却是他误判了。
他根本没有想到，比比东的确成功挺过了恶念侵蚀没错，但居然还直接顺势开启了罗刹神考，让他平白损失了一个极其优秀的继承人选。
而同样的错误，他不会再犯第二次了。
这一回，他清理了盘踞在地狱路上的大量罗刹神力。
“该死的罗刹，宁可放弃一個传人，也要来继续恶心我，真是没完没了。”
直到现在，修罗神都并不知晓比比东身上的罗刹神考之所以被中断，并非是罗刹神主动为之，而是存在其他隐情。
修罗神力对罗刹神力的克制极其严重，两神之间的关系自然也相当恶劣。
在彼此存在些许默契，又有毁灭之神庇护的情况下，罗刹神使些绊子倒还正常，但还没有蠢到来修罗神面前自找不痛快，说些有的没的。
不过，修罗神并没有把地狱路上的罗刹神力全部扫除干净。
对于如今的唐三来说，罗刹恶念的磨砺是个必不可少的过程。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唐三根基底蕴太浅，以现在的状态绝对完成不了修罗神考。
而罗刹神力之中，那种癫狂扭曲的恶念固然极其危险，但也算是柄双刃剑。
如果能成功挺过恶念侵蚀，无论唐三的心性意志，还是体魄根基都可以大有长进。
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他才有机会成功传承修罗神位，容纳强大霸道的修罗神力。
修罗神已经观察了唐三很长时间，以这个继承人的性情，应该不至于像唐晨那样翻车才是。
他担心的是对方会和比比东一样阴差阳错开启罗刹神考。
所以，他在地狱路上稍微做了一点手脚，防止重蹈覆辙，这却是罗刹神所无法揣度想象的手段了。
“实在不行，你小子就多找几个发泄的渠道吧，事后做出相应的弥补也就是了……”
修罗神暗叹一声。
其实他并不喜欢这种阴损手段，但如果唐三再不能成，还不知道多久以后才有机会找到下一个神位继承人。
而且作为一个先天神祇，他在某些事情上的是非观与人类并不相同。
更何况他也只是转嫁了罗刹神的部分手段。
真正的罪魁祸首，还是那个恶念之神。
片刻之后，修罗神身形一转便直接离开了神殿。
作为神界执法神，他的事务繁多，需要监察的生命星球数不胜数，没那么多时间耗在这一件事情上面。
月轩装饰华贵的顶层之中，已经彼此相认的三人聚拢围坐在了一起。
此时的唐三，也已经将面具摘下。
轻轻抚摸着他那张僵硬得有些不自然的脸庞，唐月华眼圈泛红，低声道：“你叫唐三对吗？长得真像你爸爸年轻的时候，这些年来受苦了吧？”
武魂殿颁布的通缉令，她自然一清二楚，虽然内心愤懑，却也无计可施。
除此之外，由于苏诚曾在月轩出现过的原因，这几年里她也曾通过种种渠道打听到了一些事情。
“是的姑姑，我叫唐三。”
唐月华的手掌很温暖，也很柔软。
被她这样抚摸，唐三心底不由泛起了阵阵暖意，眉宇间的浓郁血气也稍微消散了些。
“唐三……唐三……”
低声念叨着这个名字，唐月华的眼神似悲似喜。
当年唐啸、唐昊、阿银三人结伴历练，阿银便是其中的三妹。
唐昊为自己儿子起这个名字，用意实在太明显不过了。
她扭头看向自己兄长那苍老的脸庞，嗫嚅着嘴唇，最后却也只是眼中含泪，发出一声轻叹，“哥，伱怎么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唐昊却似毫不在意，轻笑道：“傻丫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哭了。”
唐月华闻言，脸上终于浮现一丝怒意。
“还不是因为你，多少年了？你居然一点音讯都没有，我还是前段时间才从别处打听到，你曾在武魂城现身过……”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顿了一顿，下意识看了旁边的唐三一眼，神色似有犹豫。
迟疑了下方才咬牙低声道：“小三的母亲……”
“……阿银……她复生了……”
唐昊沉默许久之后，方才有些艰难地低声回答。
说话时，他的双拳不由自主紧紧攥起，落魄的脸庞上满是痛苦，熟悉的无力感充斥全身。
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
当日两人分别之际，阿银说过的那些话，那宛如噩梦般挥之不去的画面，又双叒叕一次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她……她被武魂殿的人给抓走了。”
最后，唐昊嗓音干涩地吐出了这样的回复。
“……”
听到这话，唐月华有些欲言又止。
彼时武魂殿那一场激战之中，相比于先后粉墨登场的小舞、比比东、唐昊、苏诚、千仞雪等人，短暂现身的阿银无疑只能算是个并不引人注意的小小配角。
甚至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都寥寥无几，最多有那么几个有心之辈，或许能够通过唐昊话里的只言片语稍稍推测一二，但也未必真就放在心上。
所以大多数人的关注点，依旧放在了十万年化形魂兽，重出江湖的昊天斗罗，强大的武魂殿，以及天纵奇才的千仞雪与苏诚两人身上。
但唐月华显然不同，她虽然实力低微，却跟天斗帝国的皇室和贵族们联络很深，讯息渠道相当丰富，从中窥见了一鳞半爪。
更加关键的是，她知道阿银的确切身份。
当时在得知对方复活现身后，她还很是惊诧恍惚了一段时间。
后来以此为基础进行多方打听，也得知了些其他讯息。
虽然武魂城并不是谁都能够随意进出的场所，但也不是始终封闭，终究还是与各界高层有所来往。何况这些年里武魂殿的动作不少，与外界联系也变得愈发密切了许多。
“哥，我……我曾听人说，曾在武魂城里见到过嫂子。她……她看上去行动自由，并非像是被武魂殿囚禁的模样……”
“够了！”
唐昊豁然起身打断了对方的话语，鼻息粗重，双眼之中血光乍现。
即便以唐月华的心性，也被他这瞬间暴起的恐怖作态给吓得脸上血色褪尽。
“……抱歉。”
唐昊抹了把脸，有些无力地重新坐回原处。
唐月华说的这些，他真的完全不明白吗？
当日的情景反复回放，心中真就毫无猜忌疑惑吗？
当然不是。
他只是不愿相信，不愿承认罢了。
魂师们的手段多样，武魂殿更是行事卑鄙，其中或有其他隐情。
这样想着，也愈发坚定了他尽快前去蓝银草森林一探究竟的想法。
“可能是我消息有误，哥，你以后一定能把嫂子救出来的。”
“……”
唐昊却没再说什么，只是怔怔点了点头。
另外一边，见到这一幕的唐三眉头微皱，忽然发现自己先前似乎忽略了些什么。
虽然那天他也是在场的目击者之一，但当时他的心神完全被小舞的突然死亡而牵动占据，甚至连带着对于外界变化的感知，都有些恍惚不清。
其实母亲的出现，并没有在他心底产生太大波澜，就连父母双方的对话，他都没什么太多印象了。
有关那天的所有记忆画面，实际都是根据唐昊事后的描绘而自行填充出来的。
但随着眼下两人的对话说辞，以及他们的态度反应，那天的事情显然没有唐昊口中说的那么简单，一些更为真实的隐约记忆渐渐浮现出来……
想到这里，唐三的眼底深处不经意间再度闪过一抹黑雾。
“对了哥，还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一声。”这时，唐月华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再度开口说道，“在一年多以前，曾经有两个跟小三年纪差不多大的年轻人来到过我这里。”
“？”
重新将那些画面压在心底的唐昊闻言，先是有些奇怪。
月轩之中有人进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但旋即就反应过来，脸色一僵，“你说的是……？”
唐月华自然不会多卖关子，直言道：“他们其中一人是如今闻名天下的武魂殿长老苏诚，另一人则是武魂殿教皇比比东的亲传弟子朱竹清。”
“武魂殿长老——”
“他们认出你来了？！”
唐三的话音未落，便被另外一道更加急促的冷喝声给打断。
唐昊神色剧变，紧盯着唐月华的双眸，一身强大的气机已然蓄势待发。
若是她被苏诚给认出身份，然后引得对方和比比东一起在这里守株待兔的话，自己与唐三岂不等于羊入虎口？
且不说那个异常古怪的小子，如今的比比东，实力也早就今非昔比，比起武魂殿那次交手，强出了数成。
唐月华被唐昊的反应弄得一愣。
不知为何，她似乎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紧张与……惊惧？！
大概只是错觉吧……
定了定神，唐月华缓缓摇头道：“应该没有，他只是发现了我身上领域的特殊之处，让我帮他为那个比比东的传人净化锋芒杀意，此外没做其他事情。我想以他的立场，若是知道我的身份，绝不可能如此轻易便善罢甘休的。”
听到这话，唐昊这才放松下来。
如果只是领域的话，那就没有问题了。
唐月华身上最不可疑的地方，恰恰就是她那与昊天宗门人截然不同的武魂与领域。
“姑姑，您刚才说，武魂殿的长老，还有教皇的亲传弟子，是什么意思？”直到这个时候，终于轮到了唐三有开口的机会。
“苏诚加入武魂殿后不到一年，就被武魂殿宣传担任了长老之职，至于那个朱竹清我倒是不怎么了解，那天他们前来月轩以后，我才得知了她的身份背景。不过那个小姑娘的实力确实很强，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已经拥有了魂帝修为。”
“魂帝？！”唐三面色一变，“还有苏诚……”
他定了定神，才继续说道：“苏诚为什么能成为长老？武魂殿的长老，不都是封号斗罗吗？”
“理论上来说——”
“好了。”唐月华解释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唐昊出言打断。
他扭头看向自己的儿子，“他们两人近况如何，暂时都和你的关系不大。怎么，难道你没有信心了吗？你怕了？！”
唐三见状一愣，不明白父亲为何突然生气，但还是摇头道：“没有，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些有关敌人的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