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先祖的馈赠（52）

    每一扇门都通向未知，但在这里，几乎每一扇门都通往恐惧。


    罗奇把注意力收了回来，他确信这里没有任何他能感知到的头脑，但谨慎起见，他还是得提防着那些太过奇怪的生物。


    眼下表现的最奇怪的生物就是战斗法师，他们在大门开启的前三秒保持着谨慎防备的状态。如今罗奇已经习惯战斗法师们的起始招式了，他们的大脑会惯性地提高一部分身体参数，提高身体本能的敏锐，一定程度地强化自己，同时再扔出一些带有各自特征的探测警戒魔法。这一次在前三秒的时候一切如常，战斗法师们都照着训练惯性和本人的特征爱好起手，但接着罗奇从他们身上感觉到了强烈的困惑。


    这困惑让罗奇也怪困惑的。


    焚莲者们崇高的热情这时候也有点打折扣，主要是因为门后实在是太黑了。


    赵教主开启了始祖法师的大门，但是却没有整个空间都被杜正一激活时的宏伟气魄。门后的空间黑的就像宇宙，寂静的也有点像宇宙的真空。


    “不能开个灯吗？”罗奇戏谑地问道。


    赵教主十分具备举一反三的能力，他也试着用方才开门的套路来开灯了，可惜没能成功。


    罗奇把困惑的目光投向了刘子予，顺势瞥了一眼乌苏。后者眉头皱了起来，刘子予后知后觉地猛然抬起头，“啊”了一声。


    “这里怎么什么能量都没有啊？”刘子予惊讶地说道。


    “在这使用魔法没遇到困难吧？”罗奇可以确定方才那些使用探测和警戒魔法的战斗法师都没遇到困难，这里是可以召唤魔法能量的。


    “那确实是，我们可以使用魔法。”刘子予说道，说着徒手搓了一个照明光球，仿佛水晶球一般悬浮在半空中照亮了他们周围的一片区域，使用魔法的细微声音也驱散了这里的绝对寂静。


    寂静，罗奇突然抓住了重点，这里太静了。没有生物，也没有任何魔法运作的细微声响。


    “我的意思是，这里怎么跟整个封印之地断裂开了。门确实是连接在封印之地的，但从这扇门打开以后，这个房间是完全割裂的，我可以肯定这里没有连接在封印之地的魔法上。”刘子予说道。


    “独立供电。”罗奇换了个说法。


    “哦，对，是个意思。”刘子予一边说，一边引导着控制着的光球试探地缓慢地不断升高。她让光球的亮度也随着高度的增加而增加，光球不断照亮更大的区域，暗色金属的地面和墙壁微弱地反射着光亮。


    罗奇仰起头，眯着眼让视线随着光球上升。太高了。


    “这怎么回事啊？这地方到底有多大。”刘子予终于惊讶地叫了出来，她释放的光球已经上升了大概十米的高度，四周依然空旷，头顶的黑暗仍旧无法被驱散。


    “很大。”燕灏在罗奇身后喃喃地说，“而且很虚无，什么都没有。”


    罗奇失去了耐心，他学着刘子予的方式也扔了个光球，但这个光球爆裂的就像个发疯的月亮，直窜上去五十米。也许不止五十米，罗奇在精确度上始终是个问题，他就像点了个大烟花。刘子予恼火地骂了他一句，用了上古法师的语言，罗奇只能听懂一半，没法领会其中的侮辱和指责。


    光球依然没有碰到顶，不过发出的光亮终于照亮了穹顶，罗奇勉强猜测穹顶的支撑材料跟地面一样是一种暗哑的银灰色合金，更多的细节他就看不清楚了。这里仿佛巨人的客厅，从这向头顶的远处望去，能望见巨大的拱形穹顶向黑暗中延伸。穹顶之下，是一片辽阔的空间，地面光滑如镜，不见尘埃，仿佛时间并不曾在此沉积。


    罗奇对这种空旷有一些熟悉感，一些不太愉快的熟悉感。他也曾经到过一个空旷的巨型空间，只不过这里更考究，而那里更像个巨人的毛坯房。他就是在那里被困住，被掉包，差点害死杜正一，又蒙他搭救回来。这种熟悉让罗奇的情绪开始陷入短暂的不快、压抑、孤独、愤怒、惶恐，又立刻被他自己果断地压制消解掉。


    他想起那里曾经留下了一些古老的文字，一些似乎有意义又似乎无意的语句。他向四周看着，想要寻找到文字、咒语或是某些水晶纹路。墙壁上一无所获，但就在前方五十米以外的地面上有一个设备的影子，圈在一个圆形的反光圈里。


    在更远处还有更多的巨型圆圈，如果从头顶俯视，也许能发现这些圆圈排列成了规矩的几何阵列。


    这里没有与封印之地连接，也许是为了确保这里没有其他生物。所以这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静谧，没有通风设备，没有回声，也没有魔法能量的回应。罗奇意识到那些战斗法师在踏入这里之后的感受到的应该就是这个，所以才会产生困惑。


    突然，在似有似无之间，远处不规律地传来了沉闷的声音，像是沉睡的巨兽在梦中低吟。罗奇为这个不熟悉又似乎在哪里听到过的声音而脊背发凉。


    仿佛要回答他的困惑，乌苏低声说道，“是金属的冷缩声。”


    罗奇瞥了他一眼，在他的脸上看到一丝混合着困惑的悲伤，仿佛在哀悼着某个他自己都不清楚的坟茔。


    “进去看看。我们必须穿过这里，这里是近路。从这里的纵深来看，也许这条近路比我们之前想象的还要更便捷。”罗奇说道，接着毫不犹豫地迈开了脚步。他有种预感，这里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也许对别人来说并不重要，对法师来说尤其不重要，但是对他个人来说却像是他困惑和思考的终点。


    他飞快地向前走，光源在头顶追随着他们，他很快就看清楚了那个圆圈。微微凹陷的反光环围出一个圆形区域，每个环的材质都与地面的金属不同，像是专门镶嵌在地上的某种基座。相对于这巨大的圆环来说，圆心的那个设备就显得太小了。它不像是严丝合缝卡在金属底座里的，倒像是被放置在这里的一件一人高的器物。


    光照在它的表面上，照亮了它光滑却不规则的外形。也许算不上光滑，罗奇远远看到它的表面刻满了纹路，那些纹路复杂，流畅，如旋涡一般流淌，一眼看上去就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罗奇突然转了一步，换了一个视角，更明确地看到了它的鸟嘴、突出的眼睛和头上对称的翎毛。时间没有在这个巨型空间沉淀，但这个人类的造物无法对抗时间，它已经失去了昔日的金色，变成了古朴的青。罗奇恍然大悟。


    “这是什么？”不知道谁尖叫着问道。


    “没读过书吗？这是青铜器。”罗奇说道，压住了七嘴八舌的议论、尖叫和抽气声。


    “这是，这是……人类的青铜器？”


    罗奇俯身去看青铜器的三足，三足与地面并没有连接，它就是被铸造出来，又被摆在这里的。


    “人类曾经在这里祭祀过。”赵教主说了一句不算太蠢的话，但接着又补了一句，“愚蠢。”


    罗奇仰起头，“那么问一个问题，人类又是怎么走到封印之地的深处的呢？”


    没人能回答，罗奇突然将目光放的更高，紧紧盯着头顶暗银色的金属拱顶。


    “你说好笑不好笑，人类也能进来，还在这里按照自己的意思进行了祭祀。”罗奇低声说着，像是喃喃自语。他站起身，又转了一个方向，审视着这尊美丽的青铜鸟，它在审美上符合商代的人类，但如果忽略它的纹路和外形它又让罗奇那么地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