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307章 残烛

    就在赵雨荷将最后一瓶水塞进背包时，一直静立不动的韩东晟，突然侧过了头。


    他的动作很轻微。


    但在场的所有人，心头都是一紧，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怎么了？”赵雨荷压低声音问。


    韩东晟没有回答。


    他那双银蓝色的瞳孔，仿佛穿透了仓库厚重的墙壁，穿透了整个研发中心的建筑群，望向了极其遥远的、未知的远方。


    在他的“蜂巢”感知中，整个研发中心电网覆盖范围内的所有监控、传感器，都如同他神经的末梢。他能听到风吹过废墟的声音，能“看”到每一头在园区内游荡的丧尸。


    但就在刚才。


    一个全新的、不属于这个园区的数据信号，突兀地，闯入了他的“领域”。


    那是一个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像是风中残烛般的信号。


    它不属于“蜂巢”系统，也不属于园区内的任何设备。


    它来自……外面。


    来自那个早已被隔绝的、真正的末世。


    在韩东晟的意识之海中，那段微弱的信号，被他的系统，瞬间捕捉、放大、解析。


    那是一段经过简单加密的、不断重复的……


    求救信号。


    中央控制室。


    巨大的全息屏幕上，原本代表着整个研发中心电网的蓝色光路图，已经被切换。


    取而代之的，是一幅以研发中心为圆心，向外辐射出数十公里的、极其精密的卫星地图。


    这是“蜂巢”系统在灾变前，从网络数据库中下载并储存的本地图资。此刻，在韩东晟的意志下，被重新调取了出来。


    地图上，一个闪烁的红色光点，在距离园区大约十五公里外的位置，若隐若现。


    那里，被标注着一行字——【第三市立医院】。


    “一个加密的SoS信号，定向波段，每三分钟重复一次。信号源很微弱，发射功率极低，应该是用了某种小型的、备用电源。”


    林清寒站在控制台前，双手在虚拟键盘上飞速操作着，嘴里念念有词。她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了那种属于科学家的、狂热的兴奋。


    她不是在乎信号的内容，而是在惊叹于韩东晟对“蜂巢”系统的掌控力。


    “不可思议……你竟然能直接调用卫星天线阵列，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逆向锁定了信号源！你对数据流的‘吞噬’和‘支配’效率，已经超过了这套系统理论上的算力极限！”


    她看向韩东晟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刚刚揭开冰山一角的巨大宝藏。


    韩东晟对她的赞叹，置若罔闻。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幅地图，看着那个闪烁的红点，沉默不语。


    赵雨荷、苍狼，还有那个叫王平的研究员，都站在后面，神情复杂。


    “医院……”赵雨荷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那种地方，在灾变爆发的时候，绝对是人间地狱。现在恐怕是整个城市里，丧尸密度最高的地方之一。”


    “没错，”苍狼附和道，声音沙哑，“有信号，说明有活人。但有活人，也意味着有数不清的丧尸围困。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一个绝地！我们现在有吃有喝，有最安全的庇护所，根本没必要为了一个未知的信号，去冒这种险！”


    他们的想法，很现实，也很正确。


    对于末世里的幸存者来说，安稳，比任何虚无缥缈的希望，都更加珍贵。


    王平的眼珠子转了转，也立刻附和道：“两位说得对！神使大人，我们应该以稳固现有的基地为首要任务！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了，那些凡人的死活，与我们何干？您才是新世界的未来！”


    他极尽谄媚之能事，试图将韩东晟塑造成一个冷酷无情的“神”，从而彻底断绝任何外出冒险的可能。


    因为他很清楚，一旦离开这个研发中心，他这种毫无战斗力的人，就是第一个被抛弃的炮灰。


    所有人的意见，都出奇地一致。


    不该去。


    不能去。


    就连林清寒，虽然对韩东晟的新能力很感兴趣，但也提出了她的看法：“如果你想测试‘蜂巢’的远程作战能力，我可以在园区里为你设置任何强度的模拟战场。去一个信号源，性价比太低。”


    整个控制室里，所有“有脑子”的人，都达成了共识。


    他们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了韩东晟的身上，等待着他做出那个“正确”的决定。


    然而，韩东晟依旧没有说话。


    他只是，缓缓地，低下了头。


    他看向了那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安安静静地抱着黄桃罐头，躲在他身后的刘若欣。


    小女孩似乎也听懂了他们的对话。


    她不知道什么叫丧尸密度，也不知道什么叫性价比。


    她只是仰起小脸，用一种充满了期盼和一丝丝害怕的、小声的语气，问出了一个最简单的问题。


    “丧尸哥哥……医院里……会不会有……其他的小朋友？”


    这个问题，像是一把钥匙。


    瞬间，解锁了韩东晟所有的决策逻辑。


    赵雨荷的心，猛地一沉。


    她知道，完了。


    果然。


    韩东晟抬起了头。


    他那双银蓝色的瞳孔，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那是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的、属于支配者的视线。


    他没有去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做，也没有去反驳任何人的观点。


    因为，神，不需要向凡人解释。


    他只是，用他那低沉的、不带任何感情波动的声音，下达了最终的、唯一的指令。


    “赵雨荷，苍狼，准备出发。”


    “王平，林清寒，留守。确保能量液的生产。”


    他的话，就是最终的判决。


    没有人敢再多说一个字。


    苍狼和赵雨荷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苦涩和无奈。


    他们刚刚才获得的、梦寐以求的安稳生活，甚至还没超过三个小时。


    就要，再次踏入那片死亡和绝望的阴影之中。


    而理由，仅仅是……小女孩的一句话。


    韩东晟转过身，不再理会众人。


    他走到那巨大的全息地图前，伸出手，轻轻地，点在了那个闪烁着红光的【第三市立医院】上。


    随着他的触碰，整个地图的数据，开始疯狂地刷新。


    医院的建筑结构图、楼层分布、监控摄像头在断电前的最后位置、甚至是……医院药品仓库的库存清单……


    一条条数据，化作洪流，涌入他的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