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79章 光是存在的

    她摸索着，试图站起来。必须找到光源，必须探明这里的环境，必须找到能用的东西。


    这是末世生存的第一法则。


    然而，刘若欣没有回应她。


    小女孩就跪坐在那堆庞大的钢铁残骸旁边，伸出颤抖的小手，却又不敢触碰。


    那上面，扭曲的金属还带着骇人的高温，烧焦的血肉散发着焦糊的气味，混合着银色血液和黑色机油的液体，正从断裂的管线和肢体处，缓缓渗出，在地上积成一小滩黏腻的、诡异的液体。


    他……死了吗？


    像一台耗尽了能源，彻底报废的机器。


    这个念头，让刘若欣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哥哥……”她无意识地呢喃着，泪水无声地滑落。


    赵雨荷没有再催促她，她知道，这种时候任何安慰都是苍白的。她咬着牙，忍着痛，扶着墙壁，开始在黑暗中一点点地摸索。


    幸运的是，这里确实是应急中心。


    没过多久，她的手就触碰到了墙壁上一个熟悉的凸起——消防应急箱。


    她用力砸开玻璃，从里面摸出了一支大功率的应急手电筒和一套简易的急救包。


    “咔哒。”


    一束明亮的光柱，瞬间撕裂了黑暗，也照亮了这片空间的景象。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车库，停放着几辆蒙着厚厚灰尘的重型消防车和工程车。四周的墙壁上挂着各种工具，角落里堆放着一些密封的物资箱。


    光是存在的。


    物资，可能也是存在的。


    但赵雨荷的心，却在看清了光柱尽头那具“残骸”后，沉入了谷底。


    太惨了。


    那已经不能用“伤”来形容了。


    他的身体，就像是被数枚炸弹从内部引爆后，又强行拼接起来的一样。左腿从膝盖处彻底断裂，露出的不是骨骼，而是烧得焦黑的复杂线路和液压杆。胸腔处有一个巨大的凹陷，那颗作为核心的“钢铁心脏”已经停止了搏动，黯淡无光。


    最致命的，是他那双眼睛。


    那两团曾经燃烧着、代表着他意志和生命的银色光焰，彻底熄灭了，只剩下两个深不见底的、空洞的窟窿。


    赵雨荷学过一些基础的战场急救，她知道，对任何生命体而言，大脑和心脏，都是绝对的要害。


    韩东晟的心脏停了，代表他意志的“火焰”也灭了。


    他……真的已经死了。


    赵雨荷走过去，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刘若欣的肩膀：“若欣，别看了……他已经……”


    她想说“他已经解脱了”，但这句话太残忍，她说不出口。


    “不……”刘若欣固执地摇着头，泪水糊了满脸，“他没死……他答应过我，不会丢下我的……”


    “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这里，外面的丧尸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闯进来。”赵雨荷强迫自己变得理智和冷酷，“留在这里，我们都会死。”


    她试图拉起刘若欣，但小女孩却甩开了她的手。


    刘若欣不相信。


    她不相信那个一次又一次保护了自己，那个为了她们能活下去而把自己变成这副鬼样子的哥哥，会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掉。


    她看着那具冰冷、残破的躯体，心中涌起的不是恐惧，而是巨大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悲伤和不甘。


    她颤抖着，伸出双手，轻轻地，覆上了他胸腔那个巨大的凹陷处，覆上了那颗已经停止跳动的、冰冷的钢铁心脏。


    “你骗人……”


    “你是个大骗子……”


    她泣不成声，把脸埋在他冰冷的金属身躯上，将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恐惧、所有的不舍，都通过掌心，毫无保留地倾诉出来。


    “你说过会保护我的……你怎么能先走……”


    “没有你……我一个人怎么办啊……”


    “哥哥……你醒醒啊……”


    就在她哭得快要昏厥过去的时候，她没有注意到，一丝极其微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金色光芒，顺着她的掌心，悄无声息的，渗入了那颗死寂的钢铁心脏。


    那不是什么毁天灭地的能量。


    那只是一个女孩最纯粹的、不愿被抛弃的执念。


    黑暗、死寂的车库里。


    赵雨荷正拿着手电筒，警惕地检查着四周的环境。


    突然。


    “咔。”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老旧机械重启时的金属啮合声，从她身后传来。


    赵雨荷猛地回头，将光柱照了过去。


    只见在那具庞大的钢铁残骸胸腔深处，在那个凹陷的最核心位置。


    一粒微尘大小的、代表着最低功耗的红色指示灯，闪烁了一下。


    随即，亮了起来。


    那一点红光，在这片被黑暗和死亡笼罩的车库里，显得如此微弱，却又如此突兀。


    如同坟场深处，悄然亮起的一盏鬼火。


    赵雨荷握着手电筒的手，不受控制地一紧。


    她看得很清楚，那红光来自韩东晟胸腔核心的最深处，一个像是备用能源的指示灯。


    他……真的没死透？


    “哥哥！”刘若欣也看到了那点光，绝望的脸上瞬间被狂喜所取代，她以为他要醒过来了。


    然而，那点红光只是稳定地亮着，再无任何动静。


    韩东晟的意识，正从无尽的黑暗深渊中，被一股微弱的力量强行向上拖拽。


    他没有恢复知觉，但一段段冰冷的数据流，却开始在他混乱的脑海中自动运行。


    紧急维生协议……启动……】


    检测核心状态……】


    主能源系统……离线。


    备用能源……激活。当前电量：1.7%。】


    躯体结构完整性……31%。警告：多处关键承重结构濒临崩溃。】


    生物组织活性……12%。警告：大面积细胞坏死，神经连接中断。】


    综合评估：机能停滞。需要外部能源补充及物理修复。


    他就像一部摔得稀烂，只靠着最后一丝电量点亮了屏幕的手机。能开机，但什么也做不了。别说战斗，他现在连动一下手指头，都可能造成整个系统的彻底崩溃。


    赵雨荷很快也明白了这一点。


    那一点红光，代表的不是复活，而是一个信号——他还“活着”，但已经处于报废的边缘。


    “能源……他需要能源……”赵雨荷喃喃自语。


    她瞬间从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幸存者，切换到了一个必须担起责任的后勤兵。


    这个半人半机械的怪物，是她们活下去的唯一指望。现在，轮到她们来拯救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