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旧日回响
冰冷的剑尖依旧抵在许砚舟的喉结上，但慕晨握剑的手，几不可查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慕晨！真的是你！你没死！”那语气里的激动和……兴奋？不似作伪。
更重要的是，“慕晨”这个名字，从现实世界破碎后，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人提起过了。
“你到底是谁！”她声音更冷，试图用寒意压下心头的惊疑。
“我啊……”他轻轻叹了口气，带着点自嘲，“你忘了？许砚舟啊……”
许砚舟？
慕晨脑中“嗡”的一声，一段被病痛和绝望尘封的记忆碎片，骤然被撬开。
那是她病情尚未急剧恶化，还能偶尔自己扶着墙壁，在医院后院那棵老枫树下短暂透气的时候。
一个穿着病号服也难掩挺拔身姿的年轻男人，总是愁眉苦脸地坐在长椅上，周身笼罩着一股与阳光格格不入的阴郁。
一次，她实在看不下去他那副“世界末日”的样子，忍不住上前，用沙哑的声音问了句：“喂，你什么病啊？这么要死要活的。”
男人抬起头，那是一张极其英俊的脸，但写满了挫败和痛苦。
他闷闷地说：“跟腱……断了。医生说，以后不能再进行高强度运动了。”
慕晨当时就笑了，那笑声干涩：“就这？”
男人，也就是许砚舟，被她这轻飘飘的两个字激怒了：“你懂什么！我从小……”
“我懂什么？”慕晨打断他，平静地在他身边坐下，撩起袖子，露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眼和因为长期输液而青紫的血管，“看见了吗？绝症，没几个月好活了。跟你那断了的跟腱比，怎么样？”
许砚舟瞬间哑火，愣愣地看着她。
后来，她知道了他是许氏集团的大少爷，一个因为热爱极限运动而把自己作进医院的“倒霉蛋”。
而她，也轻描淡写地分享了自己被判死刑的结局。
不知怎的，她的“悲惨”仿佛成了安慰剂，许砚舟竟从她的平静中找到了奇异的慰藉，之后天天跑来烦她，跟她絮叨他那些“失去蓝天”“无法奔跑”的烦恼。
直到慕晨实在受不了这位大少爷的“矫情”，也或许是预感到自己时日无多，不想再应付任何人，她悄悄换了家医院，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那不过是两年多前的事了.......
回忆的潮水退去，慕晨看着眼前这张与记忆中那个沮丧青年有七八分相似，却更添沉稳与神秘的脸，缓缓收回了长剑。
“呵呵……”她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语气带着点宿命般的调侃，“许大少啊，这么巧，你也玩这个游戏啊。”
她心下稍安。是许砚舟的话，这个秘密……或许暂时是安全的。
以他现实中的身份和那点算不上深刻的“交情”，至少不至于立刻把她卖给城主府或大联盟。
剑锋撤离，许砚舟喉结滚动了一下，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但眼神依旧紧紧锁着她，里面翻涌着太多慕晨看不懂的情绪。
“现在能告诉我了吗？”他向前一步，声音低沉而迫切，
“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我用了两年时间，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才终于找到你最后入住的医院。得到的消息却是……你戴上游戏头盔后，生命体征消失，已经被宣告死亡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当时……我以为我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慕晨微微一怔，没想到他竟然去找过她，还花了两年时间？
她垂下眼眸，避开他那过于灼热的视线，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具体我也不清楚。戴上头盔，创建完ID，刚刚点击进入，眼前一黑，就听到系统提示本体生命体征消失。再睁开眼，我就变成了‘月’，躺在血族魔王城的寝宫里。”
她省略了系统提示中的“身份转化”细节，这是她最核心的秘密。
许砚舟静静听着，眼神复杂难明。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平复内心的波澜：“你知道我这两年是怎么过的吗？我……”
“你打住啊！”慕晨立刻抬手，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脸上写满了“拒绝深情”的疏离，“许大少，我们充其量也就是病友关系，我不过是宽慰了你几句，让你看开点。真没必要一直挂念着我，更不用搞得像……像有什么未了情缘似的。”
她可不想在这种时候上演什么“死而复生，旧情复燃”的戏码，太狗血，也太危险。
就在这时，一个软糯带着委屈的小奶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略显尴尬的气氛：
“妈…妈妈抱……”
慕晨额头瞬间滑下三道黑线。
她低头，看着不知何时爬到她脚边，正仰着小脸，眼巴巴望着她的许墨。
这一次，她没像之前那样暴躁。
认命般地弯腰，将小龙宝抱进怀里，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一点：“墨宝乖哈，听着，我呢，不是你妈妈。叫阿姨，或者叫姐姐都行，听到没？”
许墨小嘴一瘪，大眼睛里迅速蒙上一层水雾，眼看那“魔音贯耳”又要启动。
“别听你妈妈瞎说。”许砚舟适时插话，语气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慕晨立刻没好气地瞪向他：“你说什么呢！”
许砚舟却是一脸正义凛然，指着她怀里的许墨：“他是靠着你的气息才成功孵化的，从生命本源的意义上说，你不是他妈妈谁是？这是世界规则认定的，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慕晨：“……”她竟一时语塞。从逻辑上讲，好像……没毛病？这该死的世界规则！
她抱着怀里暖烘烘、软乎乎的小家伙，感受着他依赖地往自己怀里钻的小动作，一种陌生的、近乎母性的柔软情绪悄然掠过心底，但立刻被她强行摁了下去。她板起脸：“既然如此，那你就走吧，墨宝跟你没关系了。”
“怎么能没关系呢？”许砚舟挑眉，理直气壮地反驳，“蛋是我千辛万苦从城主府带出来的，孵化过程我也参与了，取名权在我这，叫声爸爸他也应了。怎么说我也算个‘养父’吧？慕晨，你想独自霸占儿子，这可不行。”
“许砚舟！”慕晨感觉刚压下去的火气又有点往上冒，“许大少爷，我不想和你扯上过多的关系。我的秘密你应该能守住，这就够了。请你带着……呃，你‘儿子’，离开我的视线。”
许砚舟看着她眼底的戒备和疏离，脸上的玩世不恭渐渐褪去，变得认真起来：“慕晨，这个世界，我很熟悉。”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是全服唯一的内测玩家。你放心吧，我不会干涉你的自由，更不会像个跟屁虫一样粘着你。我比谁都清楚，在这个世界，自身实力才是根本，依靠别人的保护，才是最危险的事情。”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地看着她：“我能明白事情的轻重。你的身份，是悬在你头顶最利的剑，我不会，也没有理由去做那个推剑落下的人。”
他的话条理清晰，句句在理，甚至带着一种超越他平日表现的成熟和通透。
慕晨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既然你明白，”慕晨叹了口气，指了指怀里的许墨，“那你就赶紧带着他离开吧。他毕竟是龙族，身上或许还有残留的气息，万一被城主府的人察觉到……”
“不会的。”许砚舟打断她，语气笃定，“我已经给他用了高阶隐匿魔法，除非是80级以上的存在刻意探查，否则他现在看起来就跟一个拥有特殊血脉的人族小孩无异。罗伦城主，还没那个本事看破。”
慕晨扶额，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这家伙，准备得还真是充分。“行吧，只要你们不缠着我就行。”
她将怀里的许墨往许砚舟那边递了递，示意他接过去。
然而，许墨似乎感知到了要被交接的意图，两只小胳膊立刻死死箍住慕晨的脖子，小脑袋埋在她颈窝里，奶声奶气地重复着：“妈妈……不走……墨宝要妈妈……”
许砚舟无奈地摊摊手，用口型无声地说：“看吧，我也没办法。”
慕晨看着怀里这个甩不掉的小挂件，无奈的说“就这一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