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审判会（中）

    莫亚的怒斥声朝四周扩散着，被他提在手中的爱德华死死地瞪着他，试图争辩着什么，却因为脖子被掐住的缘故，只能发出不连续的呜咽声。


    “怎么，觉得我说的不对？”


    莫亚盯着爱德华，手臂一摔，将其扔在地上，冷眼看着对方。


    “那你告诉我，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探究知识，这么多年里，你究竟摸索出了什么！”


    “你…你！你们根本不懂！”


    爱德华死死地盯着莫亚，眼中满是血丝，已经看不到半点理智。


    嘭！


    见到爱德华不打算正常地说话，莫亚直接又是一脚将对方踩进石台中。


    “我在问你问题，不是在让你狗叫！”


    莫亚看着对方因为他的踩踏完全变形了的面庞，眼神冰冷地说道。


    “既然你不肯回答，那我就帮你说好了！”


    “爱德华，生命学派的超凡巫师，二百七十一岁，生于一户巫师学徒组成的家庭。


    十二岁时被检测出超凡资质，之后成为生命学派正式巫师伦恩的第三名弟子，十七岁是成为资深学徒，二十一岁时成为正式巫师。”


    “三十七岁时发表了关于生命能量在生命死后的溢散规律总结的一篇文章。”


    “四十一岁那年，开始研究人体方向的知识。


    之后的三十年，你每年都能发表出一份极具参考力与信服度的实验数据或者文章。”


    “七十六岁时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超凡巫师。


    八十岁那年你发布的那篇《对生命能量的循环利用的猜想与验证》直接成了奠定生命学派中有生命能量研究的根基理论之一，并且从此被尊称为复苏巫师爱德华。”


    “之后的四十年，你亲手写下了《生命能量的结构猜想与解析》、《心脏的奥秘》……等十三本书，其中有六本至今依旧是每个生命学派的巫师入门是必定会拜读的作品。”


    莫亚一条条地说着，每一条都是爱德华过去的辉煌事迹。


    甚至台下不少人也渐渐收起了对爱德华的嘲讽之色。


    不管如今的爱德华有多么令人憎恨，但在场的人们却没有一个人会去否认他昔日的功绩。


    尤其是那些本身也在学习生命学派的理论的巫师学徒和还未入门的普通人，当莫亚说出那些由爱德华亲手写下的著作时，全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


    对生活在这里的，对生活在巫师体系之中的每一个人来讲，连接他们的从来不止单纯地亲情和友情。


    传道授业的恩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甚至比血脉相连的关系更重一分。


    先前的他们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可现在冷静下来后，再看向台上狼狈不堪的爱德华时，突然莫名感到一阵难受。


    昔年作为他们的引路明灯的人，如今却因为迷失在错误的道路上而被送上了断头台……


    “爱德华，没有人否认你的前半生的贡献，可是，从你一百四十岁开始，你自己看看你做了什么！”


    台上，莫亚没有再踩着爱德华，而是站在对方身前，冷眼看着对方。


    “你口口声声说杀害那么多普通人是为了研究知识，可你的知识呢！”


    “从你加入救赎派巫师后的这么多年里，你所研究出来的新的知识可曾有你前半生的十分之一？”


    “你自己来回答我，你杀害的那些人，究竟是成了你口中为了知识而献身的一份子，还是成了为了满足你一己私欲的牺牲品！”


    莫亚看着对方，无比冰冷地陈述着让爱德华的表情越发狰狞的事实。


    “你不明白！”


    爱德华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满是血迹的表情变得无比狰狞，他奋不顾身地冲到莫亚的身前死死地抓住莫亚的衣领，咆哮道：


    “我现在所做的研究是远比我前半生所折腾的那些东西更高深的知识！


    为此，如果牺牲一个毫无用处的普通人就能在这条道路上更进一步，绝对是物超所值！”


    “你不过是一个连现有的理论都没掌握完全的小屁孩！根本不理解我们这些站在尽头的人眼中的痛苦！”


    爱德华面目狰狞地看着莫亚，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嘶吼：


    “你什么都不明白！人伦，道德，底线，这些东西在知识面前都是狗屁！


    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这个家伙，最多再给我两个月的时间，我就能完成我的理论！就能研究出全新的知识！


    可就因为你这个叛徒，这一切全都毁了！”


    “你毁掉了一门全新的知识的诞生！你才是真正的罪人！”


    “噗！”


    面对爱德华歇斯底里的反驳，莫亚脸上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果然，你不过是个拼命给自己找借口的废物罢了。”


    莫亚一脸嘲讽地看着眼前的爱德华，将手伸进了怀中。


    只见莫亚取出了一踏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与数据的莎草纸，看到这踏莎草纸的瞬间，爱德华表情忽然一愣。


    “你刚才说什么？我毁掉了一门新的知识？”


    莫亚说着，一边用封禁术式限制住爱德华的行动，一边随意地翻看起来手中的草稿。


    “让我看看，肉体死后的身体组织在生命能量刺激下的活性的实验。


    嗯，四肢的数据用了四十七个人的生命，胃部的数据用了十二个人，小肠用了二十一个……”


    莫亚看着草稿，平静地说出一组组数据。


    “总计九百二十一人，就为了这么简单的一份数据，你害死了整整九百二十一个人，哦，甚至关于心脏和大脑部分的数据你还没有统计完！”


    “你…你懂什么！这是为了全新的……”


    “够了！”


    莫亚一把掐住爱德华的脖子，将对方再度提了起来，眼神冰冷。


    “爱德华，我不否认死灵一派的知识在探究过程中不可避免地需要用到一些人类的尸体，但是，整整九百二十一具尸体下，你甚至连一套完整的数据都没采集出来，你当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是傻子吗！”


    “据我所知，光是从你的巫师塔里搜出来的魔灵药剂就超过一百瓶了！”


    “知识？放你娘的狗屁！爱德华，你比谁都清楚，你之所以加入救赎派巫师，根本不是为了追求更高的知识，而是害怕自己辉煌的地位跌落！”


    “追求知识？追求真理？呵呵，别开玩笑了，从你说出巫师与凡人不是同一种生物开始，我就已经确定，现在的你不过就是个疯狂追求知识所带来的力量的懦夫罢了！”


    莫亚看着脸上闪过一抹惶恐之色的爱德华，用余光扫了眼周围的巫师，只见不少的巫师眼中都露出了少许思索之色。


    果然，伯耶选择了第三种做法！


    从昨晚伯耶忽然来到他休息的房间，将那份草稿交到他手中并告诉他今天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行动时，莫亚就确定了一件事。


    ——伯耶想用这次的事件，敲打一下巫师们！


    像爱德华这种情况在巫师中绝对不在少数，虽然绝大多数巫师们口口声声都喊着为了知识。


    可几百年下来，究竟又有多少巫师的初心渐渐从追求知识变成了追求知识所带来的力量与地位呢？


    哪怕二者从外在的表现结果来看似乎并未有什么区别，但内核上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追求后者的巫师早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选择性地忽略了两个事实：


    第一，巫师是普通人通过修炼冥想法锻炼而成的。


    第二，巫师界中目前已存的知识里，有将近四成的内容其实全是由那些巫师学徒或者普通人发现或创造总结！


    ——尤其是作为每个想要买进巫师体系的人必须的数学知识，更是有超过五成的内容出自连资深学徒都不是的人手中！


    “接下来只要杀掉爱德华就可以了。”


    莫亚冷静地在脑中俯瞰着周围的一切，观察着巫师们的反应。


    现在一切都已经到位，只需要他挥下屠刀，就能用爱德华的鲜血彻底惊醒那些心思已经发生偏离的巫师们！


    莫亚在心中深吸了一口气，他看着脸上夹杂着恐惧与恨意的爱德华，毫不留情地将其扔在地上。


    接着，他一脚踩住爱德华的肩膀，将其押到的石台边缘。


    他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群，一时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中仿佛已经倒映出了接下来会发生的景象。


    最后，莫亚看向爱德华，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坚决，大喊道：


    “口口声声为了知识，却从未真正正视过知识二字，像你这种永远只会拿知识和真理做借口的懦夫和废物，我保证只要我还有一天活在世上，就见一个杀一个！”


    只见莫亚高抬起右手，岩石构建的巨斧出现在他的手中。


    台下的一些生命学派的人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可就当莫亚即将挥砍下斧头的时，一道焦急而苍老的声音忽然从台下响起。


    “莫亚…莫亚阁下！请等一下！”


    可是，因为声音响起的太迟的缘故，莫亚手中的巨斧已经挥下。


    但就在巨斧即将碰到爱德华的脖颈的瞬间，一道魔力构成的屏障瞬间出现。


    锵！


    莫亚手中的岩石巨斧被弹开。


    因为变故发生的太快，过了足足几秒钟，下方的人群才反应过来发什么什么。


    而莫亚则是猛地转过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那道身影。


    ——刚才拦下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大巫师伯耶·利尔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