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伯耶的选择【5k字】

    “不可能！”


    爱德华暴躁地大喊着，当场就顺便使用巫术抢夺伯耶手中的草稿


    可还不等他动手，恐怖的精神力波动瞬间扎入他的大脑，摧毁了即将释放的巫术，同时大量的封印巫术落下，将爱德华的精神力与魔力尽数封死。


    “伯耶！你绝对是在撒谎！我的结论不可能有错！”


    爱德华歇斯底里朝伯耶大喊着，神色癫狂。


    “事实如此，爱德华，如果不愿相信的话就自己亲眼确认一下好了。”


    伯耶平淡地说道，将雷克斯的那叠草稿用巫术强化加固一次后放到了爱德华的眼前。


    爱德华一把抢过草稿，双眼通红地快速翻看着上面的内容。


    可没过多久，他的表情就骤地一僵。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噗通！


    爱德华跪倒在地上，双目无神地看着手中的草稿，不断地呢喃着。


    只是粗略的翻一遍，他就立刻意识到手中的这份结论才是正确的，自己前期的答案，存在一个致命的漏洞。


    “爱德华，你的结论仅能适用于巫师以上的人群，而一旦到了巫师以下，就根本无法成立。”


    伯耶的声音从一旁响起，爱德华茫然地看了对方一眼，接着看向另一边的雷克斯，身子一颤，骤地看向伯耶，死死地盯着对方，大喊道：


    “我明白了！伯耶，绝对是你在暗中帮助他们！”


    “没错！一定是这样，我就说为什么几个普通人居然敢向我发起挑战，原来全是你在背后操作！”


    “肯定是你早就看过我的研究，把正确的答案给了他们！”


    “伯耶，你…！”


    轰！


    没等爱德华说完，莫亚就忽然从天而降，重重地一脚砸在爱德华的后背，直接将对方砸进了地面中。


    “果然，看到你这种家伙，我就莫名的火大啊。”


    莫亚看着背脊直接被自己踩得粉碎的爱德华，将如同软泥一样的超凡巫师从土里拽出来，盯着对方恐惧的眼神，语气冰冷地说道。


    “咳咳…你！”


    爱德华死死地盯着莫亚，刚准备开口时，莫亚却忽然脚步一迈，瞬间来到雷克斯身前，抓着爱德华的脑袋用力一砸，直接将对方的脸摁进土里又拔出来后，扔到了地上。


    “既然这么不愿意相信，不如张开你那张除了狗叫就说不出一句人话的嘴亲自问一下当事人如何？”


    莫亚踩着爱德华的脑袋，冰冷地说着，接着看向雷克斯，表情骤地从冰冷变成一副温和的微笑，语气也多了两分敬意：


    “雷克斯先生，能否给这家伙讲述一下您是如何得出这份结论的，以及你当时之所以敢于挑战的勇气的根源在哪？”


    雷克斯看着眼前的莫亚，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两步，似乎被对方之前对待爱德华的暴力举动给吓到了一样。


    但发现莫亚并不打算为难自己后，雷克斯松了一口气，他看了看身后的两名弟子，三人互相点了点头示意后，雷克斯看向莫亚，郑重地说道：


    “莫亚巫师阁下，就如您所说，我们之所以敢于挑战爱德华巫师阁下，确实是有我们的把握的！”


    “据我们所知，爱德华巫师阁下所掌握的和生命能量相关的知识中存在一处错误，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大胆地选择了这种方式来捍卫我们的尊严。”


    “我知道这种利用对方错误的做法对一个学者来说是很无耻的行为，因此当这场比试结束后，我甘愿接受任何惩罚！”


    说完，雷克斯站直身子，腰杆挺拔，目光中毫无惧色地看着莫亚。


    “错误？你说我掌握的知识里有错误的地方？开什么玩笑！”


    还不等莫亚开口，被砸的五官变形的爱德华就口齿不清地怒声反驳道。


    “没错，爱德华巫师阁下，您在四十年前发表的那篇关于生命能量的新探讨的文章里面，关于身体组成一部分的内容存在错误。”


    雷克斯看着已经有些不成人样的爱德华，深吸了一口气后，不卑不亢地说道。


    “您认为肉体是由一块块紧密相连的组织构成的，并且往下没有更小的单位了，但我们通过大量的实验后发现构成肉体的很可能是比您文章中描述的组织更小的单位。”


    “在发现了这一点后，我最得意的弟子决定前往您的巫师塔，将这个结果告诉您，但最后我们在收到了他在抵达您的巫师塔前寄出的一封信件后，就再没有收到他的音讯。”


    “我们一直以为他可能是归来的路上发生了什么意外，相信他一定已经将我们的发现告诉了您，对此我们虽然无比心痛，但也只好接受这个事实，并且当时的我们一直对开创了大量生命能量理论的先河的您抱有最高的敬意。”


    “可是，十年前您发表的另一篇文章却打碎了我们的想法，您的文章中依旧用了之前的结论和发现。”


    说到这里，雷克斯的脸上闪过一抹悲痛之色。


    “我们最初以为是我的弟子没能成功抵达您的巫师塔，可后来想了想认为这种可能性实在太低，毕竟他寄出信件的城镇离您的巫师塔只有三里不到的距离。”


    “因此，我们只好认为我们的结果并没有得到您的认可，这让当时的我们很受打击，却并未气馁，认为只要拿出更有力的证据就一定能说服您。”


    “可是，还不等我们的取得更有力的证据，却忽然听到了您和其他巫师即将被处决的消息，同时也了解到了您的罪行。”


    “直到这时我们才猛地反应过来，我那名音讯全无的弟子，也许并不是在归来的路上出了意外。”


    说着，雷克斯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他看着爱德华，似乎是冒着极大的勇气和决心才说出了下面的话语：


    “爱德华巫师阁下，我想知道，您是否见过一名叫作韦尔伯的年轻人？”


    韦尔伯？那是谁？


    爱德华愣了一下，但超凡巫师的记忆能力能让他记住自己经历过的每一个细节，因此爱德华很快想起来了雷克斯说的是谁


    他记得，那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当时他只当成对方是他的崇拜者。


    是了！


    爱德华总算想起来了，当时那个叫韦尔伯的家伙确实和自己说过知识的错误的问题，但他根本不可能去相信这么一个籍籍无名的凡人的说辞。


    至于对方的下场。


    当时被对方说的有些烦闷的爱德华，因为刚好打算做一种魔药，需要一具新鲜的尸体……


    爱德华沉默了下来，看到他的反应，雷克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两行老泪从眼眶中涌出，眼神悲痛万分。


    “果然…爱德华阁下，你可知道，对你来说，韦尔伯可能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凡人，但对我们来说，他是我们中最杰出的天才！”


    “他虽然没有精神力上的天赋，但在生命能量的研究上的天赋却远胜于我们，我们一直对他抱有极大的期望，可没想到……”


    老人说着，声音变得有些梗塞，他看着爱德华，语气哽咽：


    “爱德华阁下，您可知道，韦尔伯最崇拜的对象就是您！他甚至一直将您视作他的精神导师！可为什么，为什么……！”


    听到雷克斯的讲述，在场的众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


    自己培养了一辈子的弟子，承载着自己的希望的弟子居然葬送在自己最崇拜的人手中。


    “我想，当韦尔伯发现您的真面貌时，他心中的痛苦恐怕要远胜于我们。


    爱德华阁下，我说出这些，就是希望您能明白，我们今天站在这里，并不是受任何人的指示，我们仅仅只是想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像你，还有那些和您一样犯下滔天罪行的巫师们讨要一个公道！”


    “为此，我们心甘情愿赌上自己的性命，这是我们唯一能拿的出手段赌注。”


    “知识不以巫师与否而分贵贱，这是身为学者的我们的尊严！纵使是您这样的巫师，我也绝对不会任由您去贬低它！”


    “我，雷克斯，从不后悔自己踏上了这条道路，纵使我一生也无缘成为巫师，但我也绝不会容忍有人以此为理由去侮辱知识与每一个求知者！”


    雷克斯右手握拳，重重地捶在胸膛前，接着，在莫亚的注视下，老人缓缓闭上了双眼。


    “雷克斯阁下！”


    莫亚的神色骤地一变，冲上前，生命巫术的光芒瞬间笼罩住了老人的身体。


    可一切都已经无力回天，在莫亚的感知中，雷克斯的生命气息如同烧尽的蜡烛一样迅速熄灭。


    莫亚还打算做些什么，可一只厚重的手掌却忽然按住了他，只见伯耶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摇了摇头。


    “雷克斯的身体，其实几年前就已经不行了，一直靠着心中的那一点不甘才坚持到了现在。”


    伯耶沉痛的声音在莫亚脑中响起，莫亚闻言，身子微不可查地一颤。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们要做的是尊重而非打扰。”


    莫亚闻言，手中的治愈巫术独有的光芒逐渐黯淡，他看着雷克斯的尸体，没有说话。


    只见年老的学者保持着骑士礼的姿势，笔挺地矗立在那，满是皱纹的面庞上依旧保持着充满昂扬斗志的神情，让人下意识地在想对方是不是还活着?


    “咳…咳哈哈哈，伯耶，看到了吗？这就是凡人，脆弱的可笑，纵使他们能侥幸…”


    哗！


    在所有人都保持肃穆时，一旁自知已经毫无活路的爱德华开始疯狂地大笑起来，他疯狂地朝伯耶讥讽着，可没等他说完，一道寒芒瞬间掠过他的头颅，在伯耶冰冷地眼神中，爱德华的尸体就这么被一分为二。


    鲜血飞溅，在魔力护盾的阻拦下，所有的血液全被拦在了半空，没有一滴溅到雷克斯的尸体上。


    将爱德华的尸体随手扔到一旁，伯耶看向站在自己眼前的雷克斯，眼神中闪过一抹悲痛。


    接着，只见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骤地睁开眼，高喊道：


    “为将一生都奉献给知识与研究的伟大的雷克斯学者送行！”


    哗啦啦！


    看台上，黑压压的人群全都不约而同站起身来，每一个人脸上都是无比严肃的神色。


    伯耶的身后，以弗伦在前的一众巫师们也全部从真理之塔中来到地面上，排成方阵，站在伯耶的身后。


    咚！


    在场能够行动的每一个人都效仿着雷克斯的动作，右手重重地捶在胸膛前，整齐划一地朝雷克斯行下了礼节。


    “愿知识与真理永伴于你的身侧！”


    “愿知识与真理永伴于你的身侧！”


    洪亮而沉重的声音一齐响起，如同一场浩浩荡荡的宣誓。


    接着，伯耶缓缓放下拳头，看着站在雷克斯身后的那两名神情悲痛的雷克斯的弟子，温和地说道：


    “带他回去吧，他应该被正式的安葬，他值得被我们铭记。”


    可那两名弟子却摇了摇头，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用有些哽咽的声音说道：


    “老师…老师生前交代过我们，如果他死了，他希望自己的尸体能出现在解剖台上，成为探究知识与真理道路上的一块基石，而不是浪费在泥土中！”


    伯耶闻言，沉默了下来。


    最后，他点了点头，沉声道：


    “我明白了，我们尊重他的选择。”


    “感谢大巫师阁下的理解。”


    两名弟子感激地朝伯耶鞠了一躬，不再多言，抱起雷克斯的尸体，和身后那一直站在外围的十多名弟子一起，朝着由土墙堆砌的竞技场外走去。


    场上的氛围陷入了肃穆当中。


    谁也没有提前开口，所有人都沉默着，低着头，悲痛的氛围萦绕在每个人的心中。


    忽然，只见看台上一道身影骤地抬起头，接着，他身旁的几道身影也做出相同的动作，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后，点了点头，眼中全都闪过一抹坚决之色。


    接着，只见他们看向站在场地中央的伯耶，大喊道：


    “大巫师阁下，我们自愿押上自己的性命同海曼巫师阁下进行学术比试，请求您的准许！”


    几人齐声喊道，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被吸引了过来。


    海曼巫师，也是救赎派巫师中的一员，并且是跪在真理之塔大门前还没被处刑的成员中的一个。


    可还不等几人的话音落下，另一边也忽然站起了几道身影。


    “大巫师阁下，我们同样自愿赌上性命，希望您能准许我们同维克多巫师阁下进行比试！”


    “大巫师阁下，我们也愿意……”


    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一道道充满决然之意的声音响起。


    越来越多的人站了出来。


    十人，百人，两百人……


    台下，莫亚看着这一幕，嘴唇微微蠕动，一股寒意从脚底涌上。


    果然，果然！


    这才是大巫师真正想看到的！


    但是，只是一个雷克斯的话尚且没问题，可如果一次性出现这么多人的话……


    ——他们要怎么去保证自己的胜利？


    莫亚猛地转过头，看向一旁的男人，而伯耶也正好朝他看过来。


    只见男人饱经风霜的面庞上是无比明亮的眼神，沧桑的目光仿佛化作了炽热的火海。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莫亚。”


    充满磁性和感染力的声音在莫亚脑中响起。


    “普通人战胜巫师终究是小概率事件，他们眼下不过是被自己的情绪所驱使的冲动之举，对吗？”


    莫亚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眼皮微垂。


    没错，理智告诉他，雷克斯的情况不过是极小概率的事件，普通人想直接赢过巫师本就是一件近乎痴人说梦的事，哪怕是在学术上也是如此！


    而一旦比试大规模的失败，到那时所带来的巨大反噬，恐怕……


    “你知道到吗？莫亚，在看到你时我就确定了，我们两个其实很像，但有几点又完全不同。”


    伯耶的声音继续在莫亚脑中响起，听到这句话，莫亚微微一愣。


    “其中一点就是，我比你更了解他们，更清楚他们有多努力，更知道他们为了知识付出了多少汗水。”


    莫亚的瞳孔一缩，他猛地抬起头，却刚好看见男人眼中焕发着耀眼的光彩，大步走向前的一幕。


    疯了…


    完全疯了！


    他明白这条道路会是何种方向，可他从未想过，伯耶的做法会如此的疯狂！


    他难道完全不考虑失败的后果吗！


    彻骨的寒意从莫亚后背传来，可伯耶的话语却如图炽热的火焰一样疯狂地炙烤着他的内心。


    只见被称作大巫师的男人迈着无比沉稳的步伐，走上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迎着那一道道充满决然之意的目光，喊出了那句话：


    “我…同意你们的请求！”


    在他的后方，莫亚怔在原地，脑中不断回荡着伯耶最后的话语：


    “——因此，我比你更相信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