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杀清妖！上天堂！ 中

　　公元1847年10月6日，清晨。

　　湖南郴州，城前岭。

　　城前岭虽然有一个“岭”字，但实际上却是片相当开阔的地形，只有几座低矮的丘陵点缀其间。这里的平地都是农田，大片的稻田，现在已经到了临近收获的季节，一眼望去都是黄澄澄的稻穗。不过今天出现在这片稻田当中的，却不是手持镰刀的农夫，而是准备厮杀的十万大军！

　　巳时，太平天国的四万九千大军到达指定位置，城前岭北半部的田野被裹着红色头巾的战士所覆盖，一个个整齐的方阵横阵在号鼓声中令行禁止，整齐的踏步声响成一片，连地面都被他们踩得微微震动起来了。

　　太平军的大阵拉的比较长，摆在中央最前方的就是老将曾天养指挥的3000洋枪队，分成6个营横阵，都是三列横阵，一字排开，每个营横阵之间相隔不过二十步。所有的褐贝斯洋枪上都插了雪亮的刺刀，枪口指向天空，刺刀泛着夺目的闪光。

　　洋枪队身后和左右两翼是长矛阵，一水的竹竿长矛，都有一丈多长（约合3米），上面插着打磨得锃亮的熟铁矛尖，在朝阳之下同样泛着寒光。这些持着竹竿长矛的士兵和洋枪队的士兵都是广西紫荆山出来的“老兄弟”，是太平军的精锐主力，个个都对洪大教主深信不疑，打起仗来更是悍不畏死。

　　洋枪队和长矛阵的两侧就是太平军的侧翼，分列着二十个千人方阵。这些千人方阵的兵士多是太平军攻入湖南后才被裹挟或前来归附的贫民，在信仰上面不及广西的“老兄弟”们坚定，所以不能用作主力。

　　洪秀全和杨秀清所督率的20000太平军则是“新老混杂”，其中天王的御前禁卫和东王的侍卫亲军，都是紫荆山的“老兄弟”，共有约6000人，算是此战最后的预备队。另外的14000人也都是在湖南新入伙的弟兄。

　　僧格林沁的本阵摆在城前岭南端的一个山丘之上，僧字帅旗之下，这位蒙古王爷拿着个单筒望远镜，扫视着太平军的阵线，数里长的阵线上，头裹红布太平军战士铺满了整个正面，镜头中的太平军阵形严整有力，行动有序，犹如一片片移动的长矛和刺刀森林，还不时齐声怒吼“杀清妖！上天堂！”，在气势上面就完全压倒了清军。

　　“粤匪竟然如此精锐！”

　　僧格林沁算是带兵多年，只一看便知太平军绝非乌合之众，他之前太过轻敌了！不过就算不轻敌又能如何？他指挥的清军被太平军和明军夹在中间，难不成还结寨死守，等着太平军和明军联手会攻？

　　压下心头的那种不安感觉，僧格林沁看了一眼旁边的傅方，八旗子弟大多是军人身份，但是真正能将兵的却不多，这傅方能文能武，在战阵上的表现不错，是个名将种子，这大清的江山，将来兴许要靠他来保卫。

　　“春弘，你与逆明军也交过手，你看看这粤匪的军阵和逆明比起来如何？”

　　僧格林沁说完把望远镜递给傅方，傅方冲僧格林沁拱拱手，然后就站在马鞍上开始观察敌情。见到这一手马上功夫，僧格林沁也不禁点了点头，这傅方不仅懂西洋战法，老祖宗的本事也没丢了。

　　看了片刻之后，傅方坐回马鞍对僧格林沁说：“王爷，粤匪的军阵还是不如明逆严整，不过比咱们的绿营兵不差。而且他们的洋枪洋炮不多，卑职只看到大概3000人的洋枪队，其余都是刀矛兵，也没有弓箭，连防御弓箭的大盾也不多。依卑职看，这些粤匪并不难打，只要用鸟枪、抬枪、土炮和弓箭远射，扰其军阵，再以马队冲击，贼兵可破。”

　　僧格林沁微微点头，傅方所说与他所想的差不多，粤匪的肉搏兵超多，而远射兵只有3000洋枪队，马队几乎没有。而自己这边鸟枪兵、抬枪兵、弓箭手和马队占了一半还多，当然要充分利用这样的优势了。

　　想到这里，僧格林沁大声道：“传令，告诉祥麟，让湖南兵先去探探粤匪的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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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帝保佑我们！前进！杀清妖啊！上天堂啊……”

　　太平天国老将曾天养拔出宝剑，猛地一指前方。3000头裹红布的洋枪兵顿时也齐声怒吼起来。

　　“杀清妖啊！上天堂啊！”

　　3000个端着洋枪的太平军就在这狂热的口号声中齐步向前，向对面的清军直逼过去。虽然只有区区3000人，但是却因为排了个单薄的三列横阵，所以有一个2里多长的宽大正面。

　　摆在清军正面中央的是祥麟指挥的10000湖南兵，因为芙蓉山一战的缘故，士气极为低弱，本不该用来打头阵的。但是因为这次的战场在湖南，所以湖南兵就是主兵，其余外省来的军队算客军，清军的规矩是从来没有让客军打头阵的，除非客军主动请战。僧格林沁和赛尚阿暗示了带兵最多湖北按察使常大淳几次，不过这位打定主意准备辞官的主儿却死不开口——他都不打算做官了，何必再当这个恶人？所以僧格林沁也只好让士气低落的湖南兵打头阵，又让常大淳将着20000湖北兵紧靠着湖南兵列阵，以便让他们及时增援上去。

　　“祥军门，粤匪先攻过来了，不如咱们取守势吧？”

　　祥麟身边聚集了十几个湖南绿营的副将、参将。他们是来听候祥麟布署进攻的，现在看到太平军先打过来，就纷纷提议放弃进攻取守势了。

　　“如此也好，不过本官丑话说在前面，今日一战谁的营头要出了岔子，本官可要铁面无情的！”

　　吓唬了一翻之后，祥麟就挥手让一票副将、参将下去督军了。这些湖南绿营的军将肯定是要倒霉的，祥麟可不以为靠士气低迷的湖南兵能抵挡住粤匪的攻势，不过可以用他们消耗粤匪的实力，给湖北和江西的绿营创造机会，当然最后决定先的一击还是要由八旗兵来发动的。

　　轰轰……

　　几声火炮的轰鸣打断了祥麟的思路，太平军现在没有火炮，这是湖南绿营的大炮在开火。几发实心弹飞了出去，其中一发击中了太平军洋枪队的阵线，扫倒了几个兵士。不过太平军仍然稳步向前，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紧接着又有十几声炮声响起，更多的铁弹扫过太平军阵线，祥麟甚至看到了血肉肢体横飞的场面，这炮弹的威力岂是血肉之躯能抵挡的？

　　可问题是，那些太平军仍然喊着“杀清妖，上天堂”的口号齐步逼近！

　　“这帮汉人都是这么啦！”祥麟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似乎察觉到对面的这些太平军和他所见到的其他汉人不一样，甚至同他在广东见到的明军也大有不同——他们似乎不知道什么叫恐惧！

　　噼噼啪啪的枪声响了起来，不是太平军在开火，而是湖南绿营的鸟枪、抬枪打响了。

　　“这个距离……”祥麟咬了咬牙，也没有喝骂。早就是预料中的事情，如果绿营兵敢把对手放近了开火，清军就不会被明逆赶出广东了！虽然距离较远，但是太平军的阵线上还是有人中弹倒下。这不是鸟枪的功劳，而是抬枪在发威，这种大号火枪的装药比普通鸟枪多得多，射程也远，可以对远距离的对手构成一定的威胁。

　　可是太平军的洋枪队依旧无视清军的射击，一边喊着口号一边齐步向前，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