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道说道:“知仁,你起草一封书信,把握住两个度,一个不卑不亢,一个悲愤交加。如实的,把魏公杀害翟公此事详述。然后,你为他分析情势,其若西进之路打不开,局蹙方圆之间,徒然灭亡而已。以我之见,对他而言,时下最好之应对,无过於立即放弃西进之图,东撤洛阳,合王世充诸部之兵,或洛阳尚得堪存。洛阳既存,余下之事,便可再做图谋。


    “你告诉他,翟公为我故主,我要为翟公报仇,然我兵力不足。则他若东撤洛阳,我可让道与他。江都昏君,残民之桀纣也,我今起兵是为解民倒悬,昏君,我是与之不同戴天的;然故主遇害之仇,我亦粉身要报!他如肯信我,时已不待於他,即可速撤兵东走。候其至洛,其既已与王世充等部合兵,将攻李密之际,我纵不出兵,亦将划河而以绝李密北遁之道。


    “如此,彼得为隋忠,我得为翟公尽义。李密亡后,愿与其再决一死战,以应民心而彰天命!”


    杜正伦愕然至极,说道:“明公,这封书信是写给谁的?难道是?”


    虽然李善道没提这封信是让杜正伦写给谁的,言中只以“他”来指代收信人,可通过他这番话表达的内容,杜正伦、马周等实都是已经猜出来了,这封信的收信人是谁。


    果然不错。


    李善道说道:“屈突通。”


    杜正伦、马周等相视。


    马周最先品出了李善道为何要在此际,写这么一封信给屈突通的缘故,拍手说道:“妙哉!如明公所指,屈突通今被蹙於方圆之间,为潼关所扼,进退不得,这时若得明公此信,可谓他唯一生路了。他纵仍稍存疑,孤注一掷,且其部曲犹多,数万骁果也,又恃其众,说不得,他可能真就会撤离潼关,东走洛阳。则至其入弘农、桃林之间,我军南北击之,大破易矣!”


    他转为吟虑,顿了下,说道,“唯一的就是,明公,河内安危不知,明公已定下,后天就拔营还河内。屈突通就算接受了明公的建议,无论如何,后天他也是到不了弘农和桃林间的啊!”


    从潼关向东,北边挨着黄河,南边是秦山山脉,撤向洛阳的话,只有一条路。


    即先在黄河、秦山山脉间东行,约百里,到阌乡县,——此是张须陀的故乡,然后过阌乡县城,再行百余里,上到稠桑原,通过此原,接着就是桃林、弘农两县县境了。


    如前所述,这一带全是山,再到了这两县境后,底下的行程,最短的路是再北上到陕县,经北崤函道,出山到渑池,继续东行,最后至洛阳;长点的路便自弘农县南下,走南崤函道了。


    马周所谓之“至其入弘农、桃林之间,我军南北击之,大破易矣”,稠桑原这块地方,东北数里外是桃林县城,东南数里外是弘农县城,正好被夹在了桃林、弘农之间。屈突通如果真的相信了李善道,采用了李善道给他的这个建议,那么等他兵到桃林、弘农间时,他部的将士多关中人,久战之下,入不得关,反而东走,士气一定低迷,众虽数万,确乎歼之不难。


    但也正如马周提出的疑虑,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李善道后天就要拔营,时间上来看,即便屈突通接受了李善道的建议,可要想在稠桑原将其部歼灭,却也明显是不可能之事了。


    杜正伦、马周等皆是跟随自己颇久,比不上秦敬嗣等心腹,亦早亲信。


    李善道不向他们隐瞒自己的想法,说道:“宾王,我并无打算在稠桑原歼灭屈突通部。此信,我绝非诳他。他如肯相信我,我是真的会让道与他,让他率部去洛阳。”


    为何去信屈突通,提出“借道”与他的疑惑,马周、杜正伦才刚得解开。


    李善道又来这么一句,他俩不免又是愕然。


    杜正伦回想李善道方才交代的书信内容,揣其心思,说道:“明公真的打算借道与屈突通,难道果真是欲借屈突通其部之力,容其与洛阳隋军合兵,共击魏……,李密,以为翟公报仇?”


    “此其一也。唐公李渊,贵胄之裔,已入关中,关中豪杰群起响应,而屈突通进不得关,长安迟早为李渊所有。天下根本,无非在二。一则西京长安,二则东都洛阳。两下较之,关中以其四塞之固,遥辔山东之地,复关陇诸贵之根本也,犹胜洛阳。屈突通部骁果数万,多关中人,潼关他既然攻不下,那他如不早走,部众思归,势尽为李渊所得矣!


    “已据长安,闻其众现已号称一二十万,其内能战者或不下十万,又得敢战骁果数万,当其时也,宾王、知仁,弘农诸县,扼出关之要津也,他焉不会来争?何以应对?弘农诸县既失,李密与洛阳隋军两败俱伤,再到那时,这个渔夫之利,只怕就要被李渊得去了!


    “是故,今我虽将还河内,已不能依我早前谋划,或设法与李建成联兵,共同吃掉屈突通部,或我军自将其歼之,然屈突通部这数万骁果,却不管怎样,决不能由之落到李渊手中!”


    说到这里,李善道不但给杜正伦、马周解释清楚了,他为何是真的打算要放屈突通部去洛阳,并且自己的思路也打开了,他沉吟片刻,补充与杜正伦说道,“知仁,我适所说的这些,我不能容屈突通部尽为李渊所得等等此些,你也可写入信中,尽使屈突通知我心意,以解以疑。”


    杜正伦、马周听至此,终於完全地明白了李善道愿意借道,放屈突通去洛阳的缘故。


    李善道的想法,是他俩一点都没有想到的。


    两人低下头,分别思索了一会儿。


    杜正伦说道:“可是,明公,仆尚有一虑。虽明公放其东走洛阳之心是真,并非诓骗,后有李建成等部,前行则为陕县、桃林两县相夹,再是书信诚恳,屈突通他会敢相信明公诚意么?”


    “第一,我已言明,昏君,我是反定了,放他东走洛阳,不是为降隋,我与他仍是敌我;第二,我这么做,是要为故主报仇;第三,并且也是不为李渊得其部众,从而威胁到我弘农诸县;第四,我后日就要还河内,屈突通至时定会闻听。这四条,应当就已能释其大多的疑虑。


    “又此外,第五,屈突通其人,我略知之,非到力尽之时,他非放弃之人。日前细作侦报,其军中已有劝其降者,他怎么回答的?他哭着说,‘吾蒙国重恩,历事两主,受人厚禄,安可逃难?有死而已!’又每自摩其颈,自言,‘要当为国家受人一刀耳’!他是要做忠臣的人。


    “於今他走投无路,我给了他一线生机,不敢说有十成把握,他被逼无奈,於下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只得选择相信我的可能性,却也少说有个七八成。至若……”


    话到这里,李善道语声稍顿。


    马周问道:“明公,至若甚么?”


    “我已剖心腹与他,至若他竟仍不敢信,宁肯败於潼关,其众终尽为李渊所得,我亦别无它法可施了。”李善道叹道,“尽人事,听天意吧。”


    此言诚然。按李善道的交代,写给屈突通的这封信,已是半点假话未有,全是李善道的真心话,屈突通若仍不敢信,不敢东撤洛阳,那确实是毫无别的办法了,只能让历史上发生过的事情再次发生,由得李渊不仅得了屈突通部的数万骁果,实力大涨,还得了屈突通这员名将。


    马周回味了下李善道交代杜正伦的写给屈突通的这封信的内容,设身代入,把自己当做是屈突通,琢磨稍顷,他说道:“明公何以真心欲纵屈突通东走洛阳之意,仆已知矣!明公所虑万全,着眼长远,非仆等可及。以仆愚见,明公此信实如明公自言,已是剖心腹以示屈突通,屈突通若果欲为隋忠臣,不到绝路之期,亦如明公所言,想来他当定不会放弃。明公既剖心腹与之,后天明公又将离弘农,屈突通因听明公之意,遂东往洛阳的可能,仆意甚大!”


    “期望如此吧!”李善道端起茶汤,喝了口,茶碗没有放下,目光在杜正伦、马周等身上转了转,色转踌躇,说道,“要想使屈突通敢相信我的话,只一封书信,尚有所欠缺。”


    马周说道:“明公之意是,另须择一合用之士,为呈信之使?”


    “知我者,卿也。”


    马周起身,自告奋勇,说道:“仆不才,斗胆敢请,愿为明公致信屈突通!”


    屈突通现是敌将,入其营送信,不论送的什么信,危险系数都很大。马周有这份心,很好。但不他合适。他的口才、应变能力可以,然其年岁太小。“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这话虽然带着点偏见,但是有道理的。太年轻的话,别人首先就不重视你,因此亦就不好取信於人。


    杜正伦也不行,他有文采,可胆略、见识不足。


    却是有个合适的人选,但现不在弘农的军中。


    李善道思虑定下,笑与马周说道:“宾王,屈突通六旬之龄了,卿弱冠不及,卿虽英俊之才,恐其轻卿。我意不得其信事小,倘卿为其所辱,我不欲见!此信使之任,不可授卿。”叫他坐下,令杜正伦,“知仁,你今天把信写成。”令帐下吏,“高延霸昨日禀,已兵还弘农。传令杨粉堆,令他遣快马南下,寻高延霸部现到了何处。接住张怀吉,先来弘农营中。”


    李善道思虑到的合适信使人选,就是张怀吉。


    这老道胆子大,口才也有,张士贵他虽没劝降,然过不在他。李善道的兵马那会儿还没到弘农。张士贵西边是李渊、东边是李密,这俩李都比李善道此李强,他虽一山贼,可亦官宦子弟,自是不会放着距他最近、名气且也大的西、东两李不去选,而选时在河内的李善道。


    屈突通这回的事,就与张怀吉上次劝降张士贵的情况不同了。


    不是去劝降的,只是给他指出一条活路,让他敢於相信李善道的诚意,张怀吉足堪胜任。


    帐下吏领命而去,自去向杨粉堆转下李善道的此令。


    杜正伦回去本帐,研磨咬笔,按照李善道的那几条指示,也开始写给屈突通的书信。


    ……


    后天便要拔营,需要处理的事务很多。


    收编俘虏这块儿,有秦敬嗣、焦彦郎、萧裕、薛万彻等在做,李善道暂不用操心,可之外,不太重要的一般性军务不提,单只重要的军务,就至少三桩,李善道须得赶紧决定、安排。


    一件是他回去河内后,弘农等县的驻兵方面,怎么安排?


    一件是陕县,柴孝和还没打下来,陕县怎么办,还要不要再打?


    一件是渑池,渑池本来计划这两天就去打的,结果出了翟让竟在此时被害的事,河内需要尽快赶回,那这渑池还打不打了?也需要决定。


    马周知道李善道现有很多事要忙、要解决,议完了屈突通的事情,他不敢打扰李善道,已告辞出去。帐中只李善道一人,他踱步到沙盘前,细看沙盘上的弘农、渑池等各县位置,将对河内的担忧尽量地压在心底,集中精神,细细思索,就这三件大事,反复考量。


    第一件弘农等县驻兵,及诸县驻将各都任谁,还有总体上谁来总抓,做主将的事,较好决策。


    李善道之前对此就已有考虑,故此事,很快他就做出了决定。


    现得之县,计共五个。


    北边桃林,此处弘农县,还有南边的朱阳、长渊、卢氏三县。


    弘农县的位置最重要,留秦敬嗣屯驻,以薛万均为其副。


    桃林县城,离弘农县城不远,两县成对峙之势,共扼出关通往洛阳的要道,此县可以说是弘农县的“副车”,须当以一勇将坐镇,定以罗龙驹领其部屯驻。


    朱阳、长渊两县分处弘农县的西南、东南,弘农县如果出现战事,此两县是弘农县所能最快得到的后援,得调两个自己信得过、同时又是与秦敬嗣“同属一个山头”的将领坐镇,以既便於秦敬嗣调度,亦能保证此两县会全力支援,朱阳选了张伏生驻守,长渊选了姚阿贵驻守。


    高延霸分兵两路打朱阳、长渊时,留下了高季辅驻守卢氏。卢氏相当於是弘农三县的大后方,需有个稳重的将领镇守,高季辅年纪虽轻,能够抚众,卢氏的驻将就不换了,便定为他。


    五县驻将、驻兵,可以说,李善道选的都是他帐下的精兵强将。


    整体上,五个县的主抓、总责之任,授与秦敬嗣,罗龙驹等将皆受其节制。


    秦敬嗣性格沉稳,为他参佐的源大师是个有些谋略之士,薛万均知兵敢战,再配上罗龙驹等将,不求有功,在一段的时间内,即便受到李渊或别谁的进攻,守住弘农等地当是不成问题。


    第一件事,决定下来。


    第二件事,陕县打不打了?


    李善道自己肯定是没功夫去打了,此其一;陕县如果现打下来,陕县是北崤函道的入口,对屈突通可能会有影响,也许会更让他难以抉择到底要不要相信李善道的诚意,此其二。


    两下结合,李善道亦很快做出了决定。


    陕县,可以先不打,但常平仓必须要占据住。这关系到秦敬嗣等各部兵马的粮秣问题。河内的情况不知道怎么样,如果河内出现了乱局,黎阳仓的粮再多,也运不给秦敬嗣等,而且渑池现尚未下,横亘其间,愈增加了输送粮秣与秦敬嗣等部的难度。是以,常平仓得当在手。


    常平仓离陕县城很近,打的话,不太好打。


    但好在的是,陕县,柴孝和没打下来,常平仓他已打下,也就是,常平仓不需再费力去打了。常平仓现有柴孝和的兵马留守。柴孝和已死,则赶在其留守兵马闻讯自乱前,遣一支兵马,急往取之,此仓便可入手。——这也算是柴孝和在袭李善道而自取死之前,干了一件好事。


    意念至此,事不宜迟,李善道立即下令,命萧德引百骑,持郭孝恪书信和柴孝和人头,急赴桃林,将被郭孝恪看押的王须达放出,令王须达再持柴孝和人头,往取常平仓。得了常平仓后,王须达就驻营其仓之外,一边探伺陕县城内情形,等屈突通这件事落地,就攻陕县;一边征募民夫,可先将常平仓之粮,抓紧就往桃林、弘农县运送,以防随后此仓再有差池。


    第二件事,也就此定下。


    第三件事,渑池还要不要打?


    比之前两件事,这件事就不好决定了。


    渑池处在弘农、桃林以东,不但是北崤函道的入口,控住此县,就能保证弘农等县东边不会有敌,并且最要紧的是,如前一再所述,此县北为黄河,邻河内郡,是从河内郡通往弘农等县的必经之地,换言之,对河内郡、弘农等县言之,此县就是个唯一的联通枢纽。


    要是不把渑池打下,弘农等县就相当於是块“飞地”。


    只有把渑池打下,河内、弘农等县两边才能保持联络、通行的通道。


    可是,河内的情况现到底怎么样了?


    自己还有没有时间在回河内的路上打下渑池?


    虽不易决定,李善道却还是像前两件事一样,亦是很快就做出了取舍决断。


    目前讲,主要矛盾是河内,不是弘农等县,不是渑池。不能因小失大!在河内情况未明的当下,渑池可以先不打。最紧急的要务,当前是迅速地还回河内!渑池的话,可以以后再说。


    三件事悉数定下。


    李善道已背着手,在沙盘前站了好一会儿。


    帐外日色偏移,不觉已过中午。


    早上就没吃饭,他却不觉饥饿。王湛德呈进吃食与他,是他日常的吃用,简单得很,一碗米、几张饼、两碟酱、一荤一素两盘菜而已。李善道看了眼,虽不觉饿,接下来需要处理的军务还很多,政务也有些,后天又要长途行军,身体的能量得保证充足,便坐下来,勉强吃些。


    吃着,他下令王湛德:“召龙驹、伏生、阿贵来见。另,紧急制作缟素之衣。”


    王湛德应了声诺,然未就走,问道:“敢问郎君,紧急制作缟素之衣是欲?”


    “翟公遇害,我等翟公之属,岂可不尽忠孝之情?后日开拔,我要全军缟素,以还河内!”


    王湛德应道:“是。”却仍未走,数觑李善道,又问道,“郎君,翟公遇害的消息,军中已然尽知。将士现颇有惶恐而不知该怎么办者,郎君,接下来,咱们怎么办,要为翟公报仇么??”


    秦敬嗣等就问过这个近似的问题,王湛德现又问起!


    “我下午会召聚诸将,安抚他们。底下怎么办?先回河内,探明了徐大郎和我瓦岗诸部现下的情况之后,再作计较。”李善道没有直接回答“要不要为翟让报仇”的王湛德之此问,但他也算做出了回答,最起码,身为主将,在此危急关头,暂已为全军定下了下步的行动计划。


    被李善道尽管提到翟让时甚是沉痛,然大抵上尚颇镇静的表现感染,王湛德的不安得到了一定平息,李善道领着他们几个月内就打下了河北大片的地盘,并将得到的这些地盘治理得井井有条,这些足以可显李善道的能力,他相信李善道,就不再多问了,恭声应诺,退将而出。


    却他才退出,一帐下吏急入帐中,呈一禀报与李善道:“总管,河内急报!”


    ……


    李善道停下著匕,令奉来看。


    打开急报,目不几行,面色微变。


    这道急报,可不就是高曦在离河内县,南下去夺河阳三城时,紧急所呈的那道急报!


    呈急报的帐下吏偷看李善道的神情。


    李善道感觉到了他的视线,从容地将急报放下,摸着短髭,哈哈笑了起来。


    李密既令了柴孝和偷袭李善道,那么河内,李密肯定也会派兵偷袭,这一些东西,凡是有点脑子的都能想到。柴孝和偷袭失败身死,则河内呢?李密偷袭有无成功?如被他得逞,李善道全军可就没有退路可去了。此是军中现颇有将士惶恐之一故,也是这个帐下吏担心之处。


    见着李善道看罢来书作笑,这帐下吏大胆问道:“明公,可是河内无恙?”


    “这封急报,是沐阳的密报。李密意欲袭我河内,然河阳三城有沐阳内应,刘德威为沐阳所斩。河阳城现已被沐阳牢牢守据。赵将军、我兄、季伯常、杨得道各部兵马或自魏郡急趋,或顺通济渠而下,多已到至河内。驻在贵乡的陈敬儿、董法律两部也已在向河内开进。河内,已是固若金汤!我无忧矣!”李善道轻松地笑道,呵呵地令这帐下吏,“本无食欲,忽然胃口大开。昨日,与定方、万彻出猎,万彻射得好鹿一头,你去令庖下,将之杀了,炙来我食。”


    帐下吏大喜,伏拜地上,大声说道:“明公,高将军这下可立了大功!”


    “是啊!这头鹿,你留下些,回到河内后,让高将军和河内诸将也都尝尝此鹿之味。”


    帐下吏欢喜应道:“诺!”赶紧的便出帐外,给庖厨传李善道此令去也。


    这么个危机的时刻,李善道居然要吃鹿肉。


    消息走开,不免将士私下互询。


    通过那帐下吏,高曦“已守住河阳”的消息,不到半天已经传遍了全军。


    待至降俘收编完成,李善道召诸将,安抚众心时,已不需再多说什么,诸将之心,多已得安。


    翟让被害,当然是大事,可诸将与翟让没甚感情,大家伙更为在意的其实就是河内的安危!


    河内只要无事,全军的后路就断不了,河北的武阳等郡也就不会有失。


    而又武阳等郡无失,则就又代表着李善道他们这个现已初步形成的“军事集团”的地盘就依然还是在的,还是他们的,同时,诸将在武阳郡的家属等亦就不会有事。


    那自然大家伙的心就大部分定下来了。


    为了进一步地安诸将之心,李善道乃至把高曦的禀报,出示给了诸将看。


    内容和李善道说的一模一样,且诸将中有认得高曦字迹的,确保无误,亦的确是高曦的笔迹。


    诸将担着的心,由是悉定。


    唯在诸将传看高曦禀报的时候,——张怀吉已被接到弘农,李善道他俩不为人注意的互相看了对方两眼。却原来给诸将传看的这道高曦之禀报,是出自张怀吉之手,他颇能摹人字迹。


    众心已安,李善道中午时决定的那三件事,就能得以顺利地推行了。


    秦敬嗣、罗龙驹、张伏生、姚阿贵四将领命。当晚预备。次日一早,除秦敬嗣部外,其余三部兵马分往桃林、朱阳、长渊三县进驻。三县本驻之兵,不须还军,各改隶罗龙驹三部。


    降俘的收编,因为对策得当,收编得相当顺利。


    七八千的降俘,连带上千余伤员中的轻伤者,共计近万,散走掉的山贼、流民约千余,剩下的还有将近八千。牛进达等四部兵马,依李善道的分配,分拨到了秦敬嗣、焦彦郎、萧裕三营与薛万彻帐下。秦敬嗣等三营的兵力,得到了不小的充实。——有了这部分能战之新兵的补充,秦敬嗣留守弘农县可用的兵力亦更充足了。


    薛万彻这一部,李善道将之命为了新的一营,给他了“右五营”的番号。薛万彻这一营虽是新成,部曲既有牛进达、吴黑闼两部的步卒,又有未散的山贼、流民,亦不为少。


    高延霸打下卢氏后,得了不少周边山贼、流民的投附,是故能够分兵一部与薛万均,使薛万均去打长渊。高延霸、薛万均等部昨晚赶回到了弘农县。论功行赏,李善道将薛万均也任为了一营营将,军中以左为尊,薛万均是兄长,因此其营的番号给的是“左五营”。


    张士贵随着高延霸,被带来了弘农县军中。


    李善道考虑了下,把他留下协助守弘农等县的话,这家伙一则是被擒而降,二则尚未得李善道恩义之笼,三则他的生性何如,李善道也不了解,遂没将他留下,将其旧部还与其领,任他为了大都督,亦即校尉,暂调入亲卫军中,以他为苏定方的副将。这是一种信任和宠络的表现,张士贵感不感动是一方面,弘农、卢氏等县豪杰的人心,或能由此得以稍微笼络。


    纷纷杂杂,各项军务、政务,李善道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之尽数搞定。


    这天晚上,他又与秦敬嗣、源大师、薛万均这三个留守弘农县的文武,尤其将成为弘农等县之方面主将的秦敬嗣,就他率军离开后,弘农等县怎么安抚、怎么守,并及屈突通如果信了自己的书信,撤兵往东去洛阳的话,怎么应对等诸事,说到夜深。


    ——杜正伦代写的书信已毕,张怀吉昨天到后,今天一早就启程,持信去往屈突通营中了。送完信,完成使命后,是留在弘农县,还是回河内,李善道与之说了,让他到时自己选择。


    这些,且都不必多说。


    只说月落日升,清晨来到。


    今天是开拔还河内之日,三更就已造饭,五更回河内的诸部已做好拔营准备。


    天蒙蒙亮时,李善道率还河内之师,出弘农县外营,乃旋师河内。


    秦敬嗣等留守之诸文武送出数里,李善道不再让他们相送,令他们回了去。


    一路前行,行军近午,萧德引百骑,从北还回,带来了王须达的军报。


    救出王须达后,王须达依令持柴孝和人头,急袭常平仓,已然得之。


    李善道回军令一道与他,仍是令萧德交代他的那些,令他严守常平仓,与秦敬嗣取得联系,现就开始运粮往桃林、弘农县;又补充了一道命令,等屈突通此事水落石出,解决完,如他能将陕县攻下,就先驻守陕县,暂为秦敬嗣副,待李善道安稳住河内郡后,会调将再来换他。


    ——王须达在李善道军中的地位尽管高,比之秦敬嗣,仍是不如,让他暂为秦敬嗣副,他可能会不大甘心,但不会不服。然亦因其可能会不大甘心,也确是河内一定,就得把他调回去。


    行军入暮,至北崤函道入口。


    未有休整,即入道中。


    复行一夜、多半日,出口在望,渑池县城在前。


    又一道急报从河内传来。


    ……


    饶以李善道后世之人,到这个时代以后,又经历过了许多的大事,论以心智坚定,诚乎非常人可比,但在接得这封急报时,他亦不由地胸口砰砰直跳!


    高曦前报,李密兵袭,他将去夺河阳三城。


    河阳三城,夺下了么?


    这道急报,所禀必是此事!


    如未夺下,河内为李密所得,此前的艰辛、心血,势必就极有可能将会白费!


    河阳三城,高曦夺下了么?河内郡,高曦守住了么?


    李善道骑在马上,笑与左右说道:“此定是沐阳又有捷禀。”晏然不迫地打开了高曦的这道来禀,匆匆看过,他将这道来禀收起,令道,“请元德来见,延霸、彦郎、万彻等也都召来。”


    须臾,诸将驱马齐至。


    “我想了又想,河内既然已安,我军就不必急着回去。渑池关系紧要,此城不得,河内与弘农之间就不能连通。渑池已近在眼前,我意不如咱们打着试上一试?如易取之,便取之;如不易取之,就先把它放下,待我军回到河内后,再做攻此城之计议。何如?”


    诸将所关心者,是河内的安全。


    河内无事的情况下,反正要路过渑池,打一打自无不可。


    於是诸将齐声应令。


    出了北崤函道,休整一夜,第二天开至渑池,各部猛烈围攻之。


    半日,渑池即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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