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节：白云苍狗

    “天上浮云似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


    从初升的旭日，到傍晚的残霞，天际风云变幻，白云苍狗滚滚而过，时光终究不曾为任何人而停留！


    其实面对许仙，缘自新的心中还是有些“小纠结”的。对许家，对许仙悲愤交加是一定的，可是儿时的那些记忆，即便全是虚假，可他自己是真实的，曾经的那些情感也……


    “许仙，十年未见，你竟然还奇迹般的活着？”


    缘自新重新将歃血剑握在手中，腾空而起，凌空而立，沉声说道！缘自新试图以言辞来掩饰自己现在内心的复杂。


    似乎，许仙就站在他的面前，正对着他说话一般！


    “一别数载，你都没死，更何况仙乎？话说你怎的变成如此模样！若非你这令人憎恶的气息，老夫，差点就没认出你来！”


    许仙闻言遥遥一步踏出，在缘自新的身前，现出了身形！语气之中，满是讥讽与嘲笑之意！


    两人刚刚一个照面，这火药味便是冲天而起！


    “当年受我一掌，这许久都不敢踏出这潜龙岛半步，现在是谁给你的自信如此跟我对话！”


    缘自新抬剑而起，直指缘自新，嗤笑着说道！


    “呵！你虽已经不是少年模样，可是这轻狂孤傲之意可是不减当年啊！”


    许仙冷笑一声，缓缓伸手用双指夹住了缘自新的剑尖。


    “心如少时，不曾苍老，也未落一处尘埃！”


    “我狂，有狂的资本！”


    缘自新坦然的自夸道，事实上也真如他自己所说一般！


    缘自新手腕轻抖，他手中的歃血剑就是猛然转动了一起，许仙一时不备，竟是被震退了半步。


    “不愧是先帝，最得意，最骄傲的儿子啊！有着如此的帝王风范，皇位却让弟弟坐着！仙道临，你作何感想啊！”


    许仙被震退了半步，面色不该，依旧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笑问道！


    “许仙，你的废话变多了！”


    缘自新的剑又向前深入了三分，冷冷的说道！


    “你总是如此盛气凌人，你真当老夫软弱可欺吗？”


    许仙哂笑一声，微微扬眉，极为挑衅的说道。


    “老夫，只是不愿与你一般计较！哈哈！”


    正在缘自新准备出剑之时，许仙话锋一转，又乐呵呵的说道！


    “脸皮也变厚了！”


    缘自新有些无奈的说道。


    “自你幼时，老夫便是最看好你的人！你那无与伦比的天赋，老夫不得不说一声艳羡。”


    许仙感叹一声！他对仙道临的天赋，是真的酸！


    “仙道临，要知道，那时候最支持你的人是我！是我许家！老夫可以仙名为誓，我许家现在依旧愿意支持你，若这皇位是你来坐，我许家定会秋毫不犯，俯首称臣！”


    许仙看着仙道临眨眨眼睛，挑挑眉毛，极力的想对着仙道临表现出一种巨大的诱惑力。


    “可你胞弟仙道成，修为如此微末，还敢坐皇位，开仙朝，让全天下均奉他为尊？他凭什么？他配吗？”


    许仙不退反进，向前一步，话语连珠，密如雨点一般，猛的向缘自新狂轰乱炸而去！


    “仙朝的帝君，仙朝的皇，是为仙尊！”


    “仙道成，老夫就问你一句，仙道成，他配吗？”


    许仙顺势，将缘自新手中的剑给压了下来，质问之声也是愈发的沉重，许仙向前走着！


    “扪心自问，先帝当年的心愿，可是这样的一个废物，来当仙朝的皇？你的谦让，是否会让先帝寒心？你可以不在乎，反正都是仙皇室的江山，你们兄弟亲密无间，可是他真的不配！”


    “让一俗人，被世人尊称为，仙尊，仙朝的皇。这是对仙的蔑视与侮辱，仙道一怒，万界皆亡，天崩地裂，谁人可存？”


    “你这不是在帮他，而是在害他！”


    “你也辜负了天下人对仙朝的期许！”


    “你同样辜负了先帝心中理想！”


    “你更辜负了你这一身的天赋与达仙的力量！”


    “你觉得你是为了所有人而避退，但是你是自私自利的！”


    “不愿承担，不敢承担，只因兄弟之间的一己之私，弃天下万民万世于不顾！”


    许仙连声的质问，让缘自新一度陷入迷茫，与恍然之中。那些“恐怖的字眼”，直击人心的，源自灵魂的发问。


    缘自新不自觉的就沉入了思索之中，好似许仙所言真的非常的有道理。


    “难道，他真的很自私，难以直视自己内心的懦弱？”


    缘自新心中竟是被许仙勾出了这样的一个疑问。顿时缘自新只觉的眼前一沉，有些天旋地转。


    许仙的声音之中，还带着无数的萧索与无奈之意，如此语气搭配如此的言辞，让人闻之，情真意切之意甚浓！


    而且，在仙道临幼时，真的如许仙所言，给予他最多，最大的支持，都是许仙！并且武学的启蒙，对仙的最初的认知，皆来自许仙。


    缘自新仿佛彻底的陷入了迷茫之中。


    “你可还记得泓儿？”


    许仙见仙道临默不作声，他更是突然就给仙道临又下了一剂猛药！


    泓儿，是仙道临，仙道成他们兄弟两人之间，不可触碰，也永世无法解开的“心结”！也就是缘自新的心魔所在！


    “泓儿？？？”


    “你提她作甚？”


    缘自新陷入极度的迷茫之中，乍闻泓儿的名字，缘自新一下子就又炸了毛。之前缘自新只是抬剑而对，现在听到“泓儿”的名字，缘自新直接挥剑，向许仙斩去！


    “杀了我，泓儿就能活吗？”


    许仙不闪不避，就在那里站着，看着眼中的剑芒逐渐的放大，而后充斥他的整个眼球。大声的问道。


    “噌！”


    缘自新闻言，剑身猛顿，只是削去了许仙些许的头发，最后还是收住了剑！


    “泓儿，不是你害死的。若非是她与仙道成做了那种时间，你又怎会暴怒出手啊！”


    “那种事情，是个男


    人，都忍不了的！”


    许仙继续引导着说道！他眼神之中自信的光芒愈发的闪烁。他相信，仙道成已经成功被他诱导了。


    “可……”


    缘自新张嘴便要反驳！


    “可什么可！”


    “当时，你就因为顾念兄弟之情，才对仙道成手下留情。暴怒之中将邪火都发泄到了泓儿的身上！”


    “一剑穿心，香消玉殒！”


    “命去无归期，生死两茫茫。”


    “上穷碧落下黄泉，再不见，当时她。”


    许仙根本不给仙道临喘息休息的时间，对于他想了十年的“对策”，如今如数倒出，可见奇效非凡。


    缘自新也是面对着，这树多接踵而来的打击，一时之间，竟然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别说了……”


    缘自新颓然的放下了手中的歃血剑，低着头，转瞬泪崩，低吼道！


    “杀了他，才算是真正的给泓儿一个交代！”


    “泓儿的在天之灵一直在等你杀了他！”


    “说到底，还是仙道成害了她！”


    “若是仙道成未曾对她动心，又怎会“将计就计”的就……”


    许仙将整个谈话的节奏控制的非常好，步步深入，起承转合之中，已然近乎完美。又在此刻突然的收声，将缘自新的心吊到了极致！


    “将计就计？！！”


    “什么意思？说清楚！”


    缘自新瞪着他的大眼，恶狠狠的盯着许仙，若是他再如此这般的扭捏，惺惺作态，他定要持剑而杀，与他在此处就分个生死高下。


    关于“泓儿”，是他心中永远的伤！既然有人触碰，若是不能让他听到满意的“答案”，缘自新决然不会罢休的！


    “呵呵，说清楚？这件事情说的清楚吗？”


    “你自己想想！”


    “当时与泓儿共枕一处，将美人搂入怀中的人是谁？”


    “在你暴怒之下，最终得利的人又是谁？”


    “此事从头至尾，你失去了泓儿，你的父皇失去了你，可仙道成他失去了什么？”


    许言连着三个问题，如将缘自新直接丢去了雷池之中一般，他的大脑几乎已经崩溃，停止思考的能力了！


    因为这些问题的答案，全部都是呼之欲出！


    “将美人揽入怀中的人，是仙道成！”


    “最终登上皇位的人，是仙道成！”


    “现在高高在上，将世间一切与泓儿容貌相像的人纳入后宫之中的人，是仙道成！”


    “看似，他如同自己一般，深陷情海，不可自拔！可实际上看来，他却是渔翁得利……毫无损失，却收获无数……”


    缘自新气势变得更加的萎靡，一口鲜血喷出，自天机洒落而下。


    此时，独孤无敌醒来之后，照顾着柳元，而包空空则抬头凝望。满脸的担忧之色！


    直到包空空看到缘自新吐血而出，他再难抑制。虽然，缘自新与许仙之间的争锋，他无能力涉足其中！


    但此时，包空空只想站到缘自新的身边，给他一些鼓励也是好的！


    “一世兄弟，生死相随！”


    包空空腾身而起。向缘自新飞去。


    “这里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许仙瞥了一眼正向上腾飞而来的包空空，冷哼一声，而后覆掌而下！


    包空空只见眼前的那一处虚空好像逐渐凝实出了一巨大的手掌的，包空空提气运功，毫不相让的抬手相击，本想将那巨大的空气手掌直接钻破，自己再徐徐而升。


    可是，别看那手掌是由空气所凝，包空空只觉自己是撞到一块铁板之上，猛地又是向上拍了几掌，那手掌顶多也就略微震荡了几下，去势难挡。


    许仙看了一眼包空空，冷笑一声，并没有想着要将包空空置于死地。若是因为包空空的事情，坏了现在缘自新那“迷茫”的状态，许仙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包空空本想逆天而上，却是被许仙一掌所阻，无奈之下，包空空只得硬抗着那巨大的手掌，被迫缓缓的降落在地上，如被压在了“五指山”下一般！


    被牢牢的锁定在那里，不能动弹。


    “若你为登基称帝，仙朝必开。我许家，连同我在内，都将向仙朝臣服，以你为尊。你才是命定的仙尊！”


    许仙以仙道临长辈的身份，“苦口婆心”的说道，眼神之中还露出了，他在从前，在儿时的仙道临的身边，常常露出的那“慈祥且充满鼓励”的眼神。


    缘自新缓缓抬头，微垂的眼皮，刚刚上扬几分，便是看到了许仙那眼神之中的“激励与肯定”之色。


    缘自新微微动容，无数被他尘封的记忆，汹涌而来。现在在缘自新的脑海之中，满是儿时的记忆。


    那时候，先帝还在。也就是他的父皇仙自成还在世，那时候，许仙也是“仙朝的开国功臣”。那时候先帝也曾与许仙把酒言欢。对于仙，他们常常坐而论道，一谈便是不分朝暮，废寝忘食……


    那个时候，许仙还没有撕下他的面具，伪装的令人无可挑剔。直到先帝去世之后，许仙才逐渐的露出了他的“青面獠牙”，那令人憎恨的面目。


    “当年，我受你一掌便逃。是不忍与你正面交锋……”


    “我以为你能处理的很好。”


    “可结果呢，是你负气离京，皇位江山拱手相让。”


    “以我心中失望，可度量先帝在天之灵，是如何的失望……”


    许仙说道此处，长叹一声，眼神之中充满着落寞之意。


    “仙朝，是我们那一辈人的理想与信念。”


    “若非如此，当年为何天下众英雄都会齐聚先帝的麾下。为之南征北战，毫无怨言。”


    旋即，许仙又满是追忆。引人入胜。


    “只因他姓仙，心中也有仙，修为更配的上那个姓氏。”


    “只有他将这天下一统，登基称帝，才能被称为“仙帝”。”


    “而他所开之朝，才能被称为“仙朝”，“仙尊”！”


    继而，慷慨激昂，一字一句都有历史为证，也是


    他们当时所有人的初心。


    “所谓初心不改，砥砺前行。”


    缘自新听闻许仙这么说，不得不想起他当年那个“英明神武”的父皇。仙自成心心念念的“仙朝”，也是仙道临，为之努力奋斗的，全部信念支撑。


    “这些，你不会不明白吧！”


    “时势造英雄，仙皇室强势崛起，都是大势所趋。”


    “仙道成近些年勤政爱民，使得国泰民安。大家有目共睹，但这些若让你来做。我相信，定会犹胜之而无不及。”


    许仙说道此处，又变了套路。许仙可是对仙道临“处心积虑”观察已久，自他儿时，便常常在他身边研究他，至今，这世上，要说还有几人了解仙道临比许仙更深刻，恐怕世不存一。


    “别说了……”


    “他是我弟弟……”


    “是现在的陛下。”


    “也注定了，是仙朝的……仙尊……”


    缘自新怒目而视，他想大声的对许仙喊“闭嘴”。可是他想喊，却有说不出来，话到口边，竟满是落寞。


    “注定？”


    “呵呵，枉你修仙数载，仙之一途，最讲究的是什么？”


    许仙闻言，讥讽味十足的讽刺道。


    “仙？”


    “顺为凡，逆为仙！逆天而行，逆天改命，方为仙……”


    缘自新呢喃道。


    “那先帝为何要苦苦追寻仙，又为何要费尽一生心血，开辟仙朝？”


    许仙闻言，点点头，追问道！


    “天子是顺承天意，登基为帝，方为皇帝，为万民的圣上。代天行令，执掌世间一切。生死，富贵，聚散皆在一念之间……”


    缘自新回想着先帝仙自成，脑海之中无数的画面翻涌，缘自新缓缓的说道。


    “仙朝，仙还在天之上。仙帝，仙尊可命天顺己意。自己心意便是天意，自己仙道便为天道。”


    “天道无情，轮回之中，生离死别，贫贱富贵，聚散离分皆是常态。”


    “要想国之无忧，便要国之万民皆无忧。”


    “想要天下万民除尽忧愁，往后余生，往后万世，唯有欢愉。便要有人开辟“天上”仙朝，以仙朝之名，让万民一同脱凡，仙朝子民可共享仙之乐。”


    “仙之乐，一生无忧，万世万代皆可欢颜！”


    缘自新呢喃着，他想到了仙自成那一晚与他的促膝长谈，在仙自成的理想之中，世间再无悲怨！缘自新双眼逐渐朦胧。


    婆娑之意，苍天怜见。


    转而，缘自新又想起了那一夜，自己与父皇的争吵，自己还与自己的父皇拔剑相向，只为了那一个名叫“泓儿”的女子……


    缘自新的双眼逐渐泛红，最后竟有一滴眼泪滚至眼角，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此刻，天地悲恸，似有哀嚎遍野的哭泣之声，充斥在此间。


    许仙见状，嘴角微微挂起一抹笑意。以刚才仙道临所施展的“轮回剑域”之中所蕴含的“灭世剑意”来看，现在的自己还不是他的对手。


    若是能以此言蛊惑着仙道临斩了那仙道成，篡位称帝。不仅可争取时间，完善自己的仙道。更能以此坏其仙道。


    此消彼长之中，许仙自有把握可以对付仙道临。


    若是缘自新真的就此堕落，那么对于许仙来说，仙道临便再也不足为患了。


    ……


    “你好好想清楚吧。”


    “君子有所为，应当仁不让！”


    许仙最后重重的留下了一句话，便缓缓的向后退去。也是在心灵之上，给了仙道临最后一击。


    “对了，若你下不了手，我许仙愿为君助。”


    “天下骂名，我许家背。倾我许家一族之力，若真能为仙朝迎来一位真正的仙尊，又有何妨。”


    “那怕，这天下，再无许姓之人，又有何妨。”


    “只要你仙道临称帝，我许仙愿为臣，尽犬马之劳，就是赴汤蹈火，同君征战苍穹，粉身碎骨也是在所不惜。”


    许仙退后数步，悠悠说道，语气铿锵，眼神坚定，那飘然而过的声音，令缘自新虎躯一震。


    “臣，拜，君。”


    许仙一字一句的说道，而后躬身，极其严肃认真的冲着缘自新行了一记“官礼”，真正的臣子之礼，那是以臣侍君的礼道。


    “臣可向君坦言！”


    “我许家，在京都之中的行动已然展开。”


    “仙道成不日便会吐血而亡，只要君愿顺势而为，许家愿为君荡平后顾之后，而后所有参加行动的人，全部都会自裁玉碎，在君面前。”


    “权当是为，君弟陪葬！”


    “我许家，可为君，牺牲所有！”


    许仙拜下之后，再没起身，声音缓缓传来，缘自新寻声凝望而去，紧紧的盯着许仙。


    就那样盯着一动一动，似乎想将许仙整个人看透一般。


    而后，许仙的身影缓缓消失在原地。


    缘自新怔在空中，依旧深深的凝望着那里，目光深邃，似是要通过这片时光，穿越时间的河流，找寻到自己的父皇，亲口问一问他，到底应该如何行事……


    （我把这一章的寄语，记录在章节之内，就是我希望，除了纵横本站的能看到之外，其他读《登仙令》的朋友都可以看到，共情此处，不仅潸然泪下。这一章，我也是真的将自己写哭了。眼中泪光浮现。只觉痛心疾首。


    纵横书圈之中，原文如下，分享给其他不在本站的朋友：


    时光荏苒，白云苍狗，世事难料。苍天绕过谁？


    “苍天不解人情暖，冷眼看花尽是悲。”这一章，写的我有些眼含泪珠......


    相信真正内心柔软，内心温柔，能真的看懂仙道临的人，现在心中是荒凉的。


    最爱的人，被父皇强行拆散，阴差阳错之中，便真的阴阳相隔。


    可他的一生，即便远离京都，不在皇宫，可却从未得过自在。


    穷其一生，还是在为那个“狠心”的父皇口中的“仙朝”而不断努力。


    ---惶惶不可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