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三十七节：杯酒释兵权的隐痛

    “成杰，过来坐吧，这里并无外人！”


    仙道成再次冲着李成杰招了招手说道！


    “陛下，臣惶恐！”


    李成杰看着仙道成现在的样子，以及说话的语态，他忽的又将眼前的陛下认做了自己的师傅缘自新。而后他一个慌神，再次开口说道！


    “那你就站着说吧！”


    仙道成看着李成杰那诚惶诚恐的神色，他也不再为难李成杰，自己端起茶杯与张贯民微微示意，两人各饮一杯之后。仙道成淡淡的说道！听不出几分喜怒！


    “陛下，臣斗胆先向陛下问一句，全国兵马大元帅张贯民，张大帅，为何会出现在宫中？”


    李成杰闻言，他躬身行礼，而后大声的问道！


    就在李成杰话音刚出之时，整个养居殿之中光线似乎都黯淡了几分，到处都充斥着一种可怕的寂静！而在李成杰的话音落下之时，张贯民的一声冷哼，打破了这养居殿之中四处的寂静！


    风声轻起，那风声犹如这养居殿中本有百面铜镜，都随着这一声冷哼之音，纷纷破碎成渣，掉落地上，而后在那微风之中，荡在各处。风声之中的尖锐之意，触肤可觉！


    旋即，三人的呼吸声，混搅在一起，形成令人头皮发麻的霹雳之声！


    “小子，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这皇宫，本帅来不得吗？”


    张贯民，冷眼相对，顷刻之间气势展开直接以极其霸道的姿势，凌驾在李成杰之上！


    “张大帅，现在这皇宫可能确不是您该来之地！”


    李成杰对张贯民恭敬的行了个礼，而后眼神不闪不避的就直视着张贯民，以十分肯定的语气，委婉的表达着！


    “小子，你这个大理寺卿是不是管的有点宽啊！我即来此陛下都盛情款待，你又为凭什么说这皇宫是我不该来之地啊！”


    张贯民看着李成杰现在这一副不畏强权的表情，大有忠直良臣之姿，张贯民心下一笑，不过言语之中依旧冰冷，且仍是与李成杰针锋相对的说道！


    “臣是身为大理寺卿，主管大理寺的诸多事情。不过臣并非是大理寺之臣，也并非刑部之臣！臣是朝廷三品命官，那么臣便是陛下之臣，是整个朝廷的臣，是整个天下的臣！”


    “命官，得陛下圣命，同样也是顺天承运！怎可只管自己“门前事”，而不顾陛下安危！”


    李成杰稍稍退后一步，站到了距离仙道成相近的位置上！如此位置，可使李成杰进可攻退可守，亦可很好的保护仙道成的安全！


    “呵呵，李成杰是吧！你小子胆子还真的不是一般的肥！你的意思是说，本帅入宫会威胁道陛下的性命吗？你信不信，就凭你这番话，本帅要斩你，陛下也护不住你！”


    张贯民深呼一口气，只见桌上的茶水，尽在茶杯之中起伏翻滚，茶杯不大，可茶水之波涛，观之，却有连天之意！


    李成杰闻言，双拳紧握，他已经随时准备，带离陛下逃离着养居殿了！李成杰虽然不惧张贯民，但是，若他与张贯民在此毒斗，难免波及无辜，且陛下或也会受到伤害！


    “放肆，陛下还在这里，张贯民，你的底气便就是这一块“将令”吗？”


    李成杰现在运转仙力，一块紫金色的“将令”便从张贯民的怀中飞出，直接落在了李成杰的手中！显然，这是之前将令落在李成杰手中之时，他所做的手段！


    仙道成一直都在一旁笑看着眼前的一切，且自始至终一语不发！


    “张贯民，到底有没有反意，仙道成，可很是清楚！”


    “小子，在本帅的面前，竟然还敢以此奇技淫巧夺我将令，本帅看你当真是不想活了！”


    张贯民一时不备，以至于让他那将令竟受到李成杰仙力的牵引，直接就从他的怀中飞了出来！这是真的让张贯民很没面子！


    “呼！”


    张贯民一个踏步便是来到了李成杰的面前，一掌而出便是带着血煞之意，直击李成杰的面门！


    “嘶！”


    李成杰见得张贯民那黝黑的一掌，他初次感觉到了那一掌之上的血煞之意！这种掌风，非是常年征战，经过异常厮杀的军旅之人，很难拥有！


    若抛去心中“偏见”，单纯这一掌，李成杰便不得不说一声“佩服”！


    可是现在，李成杰已然将张贯民列入了那“心思不纯”之辈！现在看着呼啸而来的血煞掌，李成杰眼神一狠，竟是调转仙力，直接以自己的掌力，硬撼张贯民的血煞掌！


    “啪啪啪！”


    一时之间，李成杰已经与张贯民，立在原地，对了不下数百掌！


    而在那旁边坐着的仙道成，他的发丝不仅已经飞扬着显出了九分凌乱之意，就是他手中的茶杯也是出现了“破碎”之意，杯上裂痕正在沿着杯口向下蔓延！


    “咚！”


    养居殿外，皇宫之中的，宫钟在此时发出了巨大的震动之声！


    宫中众多侍卫，闻声迅速向宫钟跑去，却惊愕的发现并无人撞钟！


    与此同时，张贯民与李成杰两人已然停止了那毫无技巧的，单纯在力气之上的对掌较量！


    李成杰盯着张贯民，大有坚决不让的坚韧之意！


    而张贯民揉了揉手，看着李成杰的眼神，他不仅不让，更是“得寸进尺”的向前大迈了一步！


    “你！”


    李成杰见状，嘴角不禁抽搐了三下！


    “陛下，张大帅确实于国有不世之功，可这并不能成为张大帅恣意妄为的资本啊！陛下，与有功之人确应宽容大度一些，可这觉不代表允其任情放纵啊！”


    他与张贯民在这养居殿之中比武动手，陛下竟然迟迟没有说话，李成杰虽察觉有异，可是他只是以为，是这是陛下对“开国元勋”的一种极其大度的宽容！


    “李成杰，首先，你说张大帅入宫会危机朕的性命安全！这点，在朕看来完全就是无稽之谈！你可有何证据？”


    仙道成听到李成杰的话，他轻轻的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而后缓缓的说道！只不过在仙道成的话音落下之时，他刚刚轻放而下的茶杯便是顷刻“散落”，瓷碎成渣，点点盈落！


    “此事，臣正要启奏陛下！”


    李成杰看了一眼并无继续出手之势的张贯民后，他转过身来，对着仙道成行礼说道！


    “嗯，你先说来。今天此事倒是颇为有趣！张大帅，你也好好听听，看看，朕的大理寺卿可曾有冤枉你啊！”


    仙道成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发丝及衣角，而后冲着张贯民微微摆手，同时缓缓说道！


    “好，便依陛下的意思！本帅，对大理寺卿断案之名也是有所耳闻，今日，已然领教了大理寺卿掌上的功夫，那么便再欣赏欣赏大理寺卿的嘴下功夫如何！到底有没有传言之中那么神，一听便能知真假！”


    张贯民，与李成杰了对了数百掌，现在他并不怒，反而带着几分笑意的说道！


    “陛下，臣日前所抓的杀害苏语珂的真凶千面郎君单天狼，已经在刚才臣审问他之时全都招了！”


    李成杰简单的理了下思路之后，快声说道！


    “哦，他说什么了朕是真的很好奇啊！”


    仙道成看着张贯民，他们两人趁着李成杰不备之时，两人偷偷的交换了下眼色，显然，他们两人在之前的对话之中，给现在营造了某种“默契”！


    “陛下，单天狼其实是，单陌大将军的子嗣！”


    李成杰话到嘴边，他却犹豫了起来，不过最后，他还是吞吞吐吐的说了出来！


    “单陌大将军的子嗣！并不难猜！怎么，李寺卿，你是认为，这个单天狼对当年那件事情怀恨在心，欲与朕为敌吗？”


    仙道成闻言，他在看向张贯民的时候，眼色稍变几分！今日，张贯民入宫，其实仙道成也是十分惊讶，且费解的！他们两人除了在一起谈了一些陈年旧事，追忆一下往昔。也说了很多，不过仙道成刚才一直以为，争仙大会，才是张贯民入宫真正的目的！


    可现在，听闻单天狼的事情，仙道成好像又明白了更多！


    “陛下，单天狼的心思如何，臣认为并不重要！以他一人之能根本翻不起什么大浪！”


    李成杰躬身回禀道！


    “那，李寺卿还在担心什么呢？”


    仙道成听着李成杰的话，点了点头，显得颇为认同一般！


    “可是陛下，单天狼虽然不足为惧，可是不代表他身后的人，可以小觑啊！”


    李成杰在说话之后，他偷偷地瞟了瞟张贯民的神色，不过却被张贯民那双毒辣的眼睛抓了个正着！


    仙道成看着李成杰与张贯民这明里暗里的争锋较量，他忍俊不禁的笑了几声！


    “张大帅，李寺卿这口中的身后之人，应该就是你了吧！啧啧啧！”


    仙道成砸了砸嘴，而后笑着说道！


    “正是，那单天狼是臣的养子！不太成器，技不如人落在了李大人的手中。”


    张贯民如实的说道，且这根本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哦，这样啊！怎么，李寺卿，你难不成是怀疑张大帅今日是要来为单陌鸣冤屈报不平的吗？”


    仙道成点点头，这些事情，他其实早有所了解，现在只不过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这其中便就是帝王心术了！


    “臣，臣……确有此怀疑！”


    李成杰听着仙道成与张贯民之间的对话，以及他们两人我的语气神色，弄的李成杰，现在十分的疑惑！以至于，他最开始的几个猜测怀疑，现在好像都有些“立场崩塌”，在仙道成问李成杰之时，李成杰都有些不知该如何应答！


    “那依大理寺卿之意，先帝当年杯酒释兵权做的可对？几杯烈酒，千万黄金，便要数名战功累累，当世闻名的大将军纷纷都被迫自愿的交出了兵权，解甲归田，再无人能闻……”


    仙道成看着李成杰如实说道，最后悠悠一叹，为那段话落上了尾音！


    张贯民闻之，心中很有触动！虽然他是全国兵马大元帅，并没有落得与单陌一般的下场，但是他现在所拥有的“兵权”其实完全是靠自己当初的威望以及人脉，在军中吊着！


    什么军令，虎符，曾经那些在他的手中闪耀的器物，现在都已然被皇室收入了囊中！对于这点，张贯民虽然看的很开，但是每每想到当初与几位共经历过沙场生死的老将军，一同喝下的那几杯烈酒之时，口中苦涩之味，便是经久不绝！


    而在想到，那几位大将军，在解甲之后的生活都并非很如意之时，那几杯酒的苦涩便是更浓郁几分！他们几乎一生都在沙场之上驰骋，生死一杯酒，同为军人，不论什么时候，喝酒都是最为痛快之事！


    不论是，枪林弹雨，还是刀剑欺身，只要有一壶酒，那么他们必当饮酒而歌之！


    不论是，马蹄疾乱，还是城破兵亡，只要有一壶酒，那么他们必当饮酒而杀之！


    不论是，生死之间，还是一瞬阴阳，只要有一壶酒，那么他们必当饮酒后无憾！


    可是，没想到，几位将军最后在一起饮酒，不仅仅是饮下了满怀的寂寞，更是饮下了满腔的遗憾与悔恨！


    悔是真，恨是真，寂寞却也更真！所以他们的归宿注定落寞，无人可闻！


    张贯民，现在每每纵酒皆会高歌，每每肆酒皆会武刀，每每饮酒皆会哽咽！


    现在，张贯民看着仙道成，心中百味杂陈！


    仙道成看着张贯民直视自己的眼睛，他的心情也是被张贯民的眼神所渲染！


    而李成杰现在呆立原地，他听着陛下的问题，感受着张贯民身上各种气势的变化！他不禁沉沦在一种莫名的悲伤之上！


    风缓声轻，呼吸声渐渐蛰伏，心跳的律动在此时，确实歌出了一首雄壮的军歌！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策勋十二转，赏赐百千强。若问何所欲，不留尚书郎。


    愿驰千里足，送儿归故乡！”


    自古以来，兵家争锋，有胜必有败。皇朝的翻覆起落，变的是一个皇姓，不变的是一个民！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刀兵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李成杰念头百转，身在和平年代，不经历战乱的他，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陛下所问的那个问题！


    李成杰身为大理寺卿，而大理寺又号称是世间明堂！那么他便要以“民念”出发，来考虑这件事情。可如此想来，犹如一个漩涡一般，李成杰深陷其中！


    “扪心自问，先帝，杯酒释兵权。虽然心狠，可其中尚有为天下苍生之念！别人能误会先帝，可身为臣子，如何能不懂上意！李成杰相信，先帝绝不是那般薄情寡性之人！”


    “可那些将军，说白了，也是天下子民啊！难道他们手中持悍刀，便要被如此“刻薄”的对待吗？”


    “功过对错，需留待万古千秋来评！可这个问题，即便是过个亿万载的光阴，谁又能断呢？”


    仙道成与张贯民，四目相对，彼此眼神之中皆浮现出那极尽的复杂之意！


    而李成杰现在也是立在旁边，一动不动！神色倦怠，眉头紧皱，仿若时间静止在了此刻一般！


    现在，也唯有他们三人嘴角上留存的苦涩，绽放着不同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