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离去前的最后一局（五）

“王君，我知道，你一定是至高无上的神明大人派来带我走的，那么，王君，就拜托了。”佐为似是下定了决心，站了起来，极为认真的看着王修，眸中闪烁着的清光倒映出了他的信念，那是可以坦然面对一切的信念，纵死魂飞魄散也不会有丝毫动摇。


    王修面对这样的眼神，微怔，随后明白了过来，哈哈长笑起来：“佐为，我不是神明大人派来的，我也不信神明，我只信自己，你也不要误会，我是为了消灭你，事实上，恰恰相反，我，是要拯救你！”


    “拯救我？”佐为错愕。


    “恩。”王修认真的点头：“就算没有我，你也早晚会离开小光的，不是吗？”


    佐为沉默。


    “佐为，你从千年前一直沉睡至今，上一次附体在了虎次郎身上，虎次郎死了，一百多年后，你又再次附身在了小光身上，或许这会让你认为自己永远不会死，永远的存在下去，直到小光死后，你也只会再次在棋盘中沉睡下去，等待着再一次的复活……但是，事实真的会这样吗？”


    “即使没有我的出现，你离开小光后，回归棋盘沉睡，那么你真的能再次在百多年后遇到像虎次郎或小光这样的人吗？”


    “不，不会，你会彻底的死去，彻底的消失，相信你也隐约感受到了吧？只是以前你不愿相信而已，你的执念能让你存活千年，但能够继续存活千年吗？”


    “这个世界已经不容许像你这样类似鬼怪妖灵的棋魂存在，你也应该能感受的到这世界对非凡的排斥与恶意，你的存在在日渐消弱，不单单因为小光的围棋，更在于这世界不容许，当你离开小光时，你还能回到那棋盘上继续沉睡下去吗？不能，你会彻底的消失，永永远远的消失！”


    “那么，我问你，你在离开小光后，还想继续下围棋吗？还想继续和小光这样无限努力成长，塔矢那样无限努力认真的围棋少年们下棋吗？还想和塔矢行洋那一级的棋圣级对手再下围棋吗？你甘心就这样彻底的消失吗？”


    “纵使不甘心又能怎样，我已经害死了虎次郎，我不能再害了小光，我能存在千年，能遇到虎次郎，遇到小光，这已经是我莫大的福份了，这已经是神明大人的无上恩赐了，我不敢再奢求什么了。”佐为低下了头，看不清面目，也看不到眼神。


    “神明？神明？你将一切都归功于神明！佐为，你太让我失望了！”


    “王君……”佐为虚幻的身体抖动着，抬起头看向王修。


    “如果是真的神明给你降下恩赐，为什么要让你附体在别人身上，附在虎次郎身上，附在小光身上，看着他们下棋，看着他们捏着棋子！这真的是恩赐吗？这是最大的折磨与痛苦！”


    “你死了千年了！你也有千年没有摸过棋子了吧？难道你不想再摸一次棋子，再一次轻手下棋，与对手痛痛快快的以自已的名字，藤原佐为的名号来战胜对手吗？”


    “告诉我！佐为，你想不想再摸一摸棋子，想不想再亲自和对手下围棋？！”


    “想！！！我想啊！王君，我想！……”佐为像个孩子似的跪坐了下来，仰天，泪水直流，无法抑止。


    你是不是想打蓝球？


    王修此刻看着佐为再次泪水奔涌而下的佐为，心中忽然闪过这样的无厘头念头，似乎此时的自己就像某知名运动动漫里的角色一样，决定着另一个人神圣信念的未来与命运。


    “咳咳，既然你想打蓝……咳咳……既然你想那就够了！佐为，如果你真的相信神明大人的存在，那么，就让我来当你的神明！我能让你再次摸到棋子，以自己的身份与别人下棋！你，愿意跟我走吗？”


    “王君，你……”佐为看向王修的眼神是震惊中带着三分看智障的眼神，当然，这是形容词，比喻佐为不太相信王修的话。


    王修一看佐为的眼神就明白他不相信，罢了，靠嘴炮怎么可能真的忽悠的了佐为，前二十五年，王修靠嘴炮连妹子都没拐到手过，更别说佐为了，拥着执着千年依旧存原棋魂佐为，再怎么善良，也不可能一句嘴炮就骗他走的。


    嘴动不如手动，王修右手握住胸前的世界珠，左手抓向佐为。


    “王君，你这……”佐为是魂体，活人是抓不住他的，可佐为话还没说完，王修的手已经抓住了佐为的右手。


    冰冷，细腻，却没有一丝鬼怪的阴冷，这就是王修抓住佐为的感觉，借助世界珠的力量，他真实的触摸到了佐为。


    “不要抗拒，我带你进入我的世界！让你再一次自己拿起棋子！”


    佐为颤动着的身躯陡然一停，只感觉从王修的大手中传来阵阵热气，那是属于王修的阳气，在这样阳气的刺激下魂体都有了此许的滋养，稳定了下来，再然后，一股收摄的力量袭来，似要将他吸入某个未知的世界。


    佐为本能的想要抗拒，但是‘……让你再一次自己拿起棋子’的这一句话，让佐为随后又放弃了抵抗。


    世界珠内。


    “这里是？……”佐为的意识再次回归时，发现自己身处于一间古色古香的围棋道场，如同紫水围棋会所一样，三横排15桌的样式，摆列着棋盘。


    而那道场的最上方台阶之上，有一个更好的棋盘所在地，王修正带着微笑站在上面看着佐为。


    “佐为，来这里，我们下一局。”


    佐为茫然的抬步走了上去，落座于王修的面前，轻轻坐下，右手颤抖的摸向棋盘，但快要摸到时，却又停住了。


    “王君，这……”


    王修继续保持着高深莫测的微笑，干脆的将棋盘上的棋盒盖子掀开，数百颗玉质的黑白棋子闪烁着点点璀璨的微光。


    王修拿过白色棋子所装的棋盒，将装着黑色棋子的棋盒，轻轻的推到佐为面前。


    “那么，佐为，就让我们在这里下一局吧！”


    “请！佐为！”


    王修随手从棋盒里抓过几颗白子，放在棋盘上，分先。


    “我，我……”佐为已经说不出话来，颤抖的右手几欲要触碰棋盘，却又不敢碰，看到黑色棋子放在自己面前，他感觉到自己似乎能抓起棋子，却又不敢去相信，他怕，他怕这只是他的错觉，他怕，王修给了他希望后，他面临的又是绝望。


    但是，最终，他还是毅然的将右手伸进了棋盒中，轻轻的，捏住了一颗黑子。


    晶莹的泪水，滴答滴答的打落在棋盘上，似一颗颗脆弱的明珠，在棋盘上溅射滚动着，那是佐为阔别棋盘，棋子千年之后的再度触摸的喜悦之泪。


    “王君，原来，你才是我的神明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