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四章 升天（5K）

　　窗户玻璃极其厚重，像是总统专车上的防爆玻璃，足以抵挡机枪扫射。靠蛮力显然无法砸穿。

　　窗外夜色深沉，城市灯光闪耀，从灯光位置来看，李晟所处的密室至少是在四五十层的高楼里。

　　“这倒是没想到...”

　　他原本以为，密室场地会是在某个废弃工厂，或者荒郊野岭，“不过目前能确认一点，这里地理位置不是古巴，时间也不是晌午。”

　　嘟铃铃。

　　茶几上的红色座机电话响了起来，李晟走上前，先拧干净袖子水分，再将手缩进袖子里，隔着衣服拿起沙发上的毯子，方才拿起电话。

　　从上一个密室的溺毙陷阱来看，这些密室都是冲着弄死人去的，说不定会使用在电话上涂毒、给电话漏电这样的下作手段，不得不防。

　　电话成功接通，从中传出机械好听的AI女声，“g=t，p=e，r=s，b=o，z=d.”

　　李晟点了点头，对着电话说道：“锟斤拷，锟斤拷？锟斤拷，锟斤拷！”

　　锟斤拷是非常经典的汉字乱码，本质是UTF-8十六进制下的“？？”替换符号，转化为GBK编码时发生的错误。

　　李晟这么问，一是想试探下电话那头的操控者，二是如果没有操控者的话，说不定能用编码语言，跟电话里的AI妹子套套近乎，留个微信什么的。

　　“...”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再次重复：“g=t，p=e，r=s，b=o，z=d.”

　　啧，没反应，装高冷哦。

　　李晟撇了撇嘴，按下电话，再抬起时，里面仍然报着那串密码，明显不会让他打电话给外界寻求援助。

　　轰隆！

　　房间外传来巨响，后方墙壁突然动了起来，整体缓慢前移。

　　桌椅倾倒，沙发位移，玻璃台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屋子宽八米，墙壁位移速度大概是两厘米每秒，只要六分多钟就会彻底闭合，把我压成肉饼。

　　同时因为只有后方墙壁在动，不是左右墙壁合拢，意味着我没办法用某种硬物，挤开右侧窗户，逃到外面。”

　　李晟冷静地评估着状况，也不知道是不是海水泡久了、丧失体温导致思绪飘摇，还是处在剧本任务解放了他的散漫天性，

　　他的一部分心神还神游天外，吐槽道：“压成肉饼，密室的设计者这是要送我去二次元吗？

　　诶多……看起来阁下对于「二·次·元」の理解、似·乎·满·是·谬·误·哦☆～！嘛，连最为基本の「礼♪义♪廉♪耻♪」都早已失去了啊……♪（笑）呐，我说啊——这样のkimino、也会有自称「二♡次♡元」の资格吗★？fufufu——说到底、阁下已经「二·次·元·失·格」了吧？呐~♪”

　　他一边念诵着浓度过高的中二致死话语，一边快速探索房间。

　　在壁炉侧方，发现一个带键盘的八位数电子密码锁。在地毯边缘，找到一张老相片。

　　相片上是一男一女两个青少年，穿着文艺复兴时期的欧洲服饰与长裙，站在歌剧舞台上深情对视。

　　其中的男生，和李晟此刻所扮演的欧文·赫奇斯颇为相似。

　　考虑到这张老照片已然泛黄，男生应该不是欧文的儿子或者亲属，而是年轻时候的欧文自己。

　　至于照片里的女生，估计是任务简报中提及的、已经逝世的欧文妻子？

　　“照片里的二人正在演出戏剧...戏剧...”

　　他想到了什么，避开不断压迫来的墙壁，看向壁炉旁边的书柜。

　　书柜里满满当当塞着各类书籍，有经济相关的，法律相关的，政治相关的，唯一与戏剧沾边的是本《莎士比亚十四行诗》。

　　从书柜上摘下这本书，打开书页，里面却没有密码，而是一大片一大片重复的英文乱码。

　　kbspwrhrwdtgthgrgwormnrxbvp

　　wgwrgtpnmowawpzrnhovwqgtpkbsporpipr

　　wgwrgtpuhsprrgwoopzmnilgtpkbsporgphor

　　wgwrgtpuwrprgaboxbaxhzqprr

　　gtpiwggpoghrgpwqbqprgtobhg

　　hqzgtptbqplgthgopxhwqrbmgbaophft

　　每一页，都是这些内容。

　　噼里啪啦——

　　空间还在不断缩小，窗帘挂钩被全部挤掉，看似牢固的真皮沙发，在液压机的恐怖推力下，也被轻易碾烂，破裂稀碎。

　　李晟踩着满地木屑，疾速思索，这片英文乱码里，唯一是八位数的词语，是nmowawpz，他将其输入壁炉的密码盘里，显示失败。

　　“g=t，p=e，r=s，b=o，z=d...”

　　茶几上的电话，还在播报那串密码，直到被墙壁碾过，扯断了电话线，方才停止复读。

　　“明白了，g=t，p=e，就是破译乱码的提示。乱码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单词gtp，其实是t*e，最可能的是tie或者the。考虑到英文里the的出现频率远远高于前者，先假设t是h，那么最后一行的第四个词gthg其实是that，即h=a...”

　　如此快速破译下来，整串乱码便得到破译，意为“爱情是叹息吹起的一阵烟；恋人的眼中有它净化了的火星；恋人的眼泪是它激起的波涛。它又是最智慧的疯狂，哽喉的苦味，吃不到嘴的蜜糖。”

　　其中那串八位数密码nmowawpz，即purified，净化的。

　　输入密码，壁炉嗡的一声，向旁边缓缓挪开，露出可供一人通过的通道。

　　李晟侧身挤进通道，若有所思地踏步前行。

　　两个密室不仅仅是密室，第一个房间里的经纬坐标，第二个房间里的照片和暗语，似乎都与这位欧文的生平有关。

　　这么想着，他来到了第三个房间。

　　此处面积更小了些，整个屋子空空荡荡，角落有一扇没有任何锁的金属门，门上写着【两个只能活一个】的字样。

　　房间中间地板上，立了面液晶屏幕和一个装置。

　　装置由一个透明的玻璃圆柱和针筒、软管组成。

　　圆柱底部与地板牢牢焊在一起，无法挪动。顶部封闭，与软管相连。其外侧有毫升刻度尺，内侧贴着四道金属圆片，上下各两组。

　　两组输电线缆，贴着地面，一路延伸至金属门处。

　　结合抽血用的针筒软管，看样子是要让李晟至少抽800毫升血，灌入圆柱，利用血液导电性，来接通金属圆片电极，打开金属密封门。

　　而圆柱体顶部密封的设计，也没法让李晟用衣服上带着的海水，或者干脆用尿，来灌满瓶体。

　　滋啦。

　　正当他为此感到惋惜的时候，液晶屏幕亮了起来，投映出监控画面般的景象。

　　画面里是个中年男子，他穿着衬衫长裤，神情疲惫、嘴唇干枯，身体呈现脱水症状，摇摇晃晃地穿过大太阳下的炎热荒漠，来到一间电话亭，投币拨出号码“001212*******”

　　密室天花板上，适时垂落下一部电话，不用李晟拿起就自动接通，从中传出监控中那名男子的痛苦声音，“欧文，我是麦克。听着，千万别去伦敦赴约，那个密室逃生是个陷阱。他们骗了我，把我丢在墨西哥的荒漠里，我出不去了...”

　　“等等，你说你在墨西哥？”

　　李晟大声呼唤，但电话那头的男子却像是陷入了脱水休克般，恍恍惚惚走出电话亭，跌倒在一座小木屋门前。

　　木屋的门，正是密室的同款大门。

　　听这意思，这位麦克，就是任务简报中提及的，劝说欧文参加密室逃脱的那位好朋友。

　　李晟想了想，拿起针筒，插进自身手臂。血液沿着软管，注入到圆柱玻璃容器中，缓慢积攒到800ml容量。

　　血液接通电极，密室的金属门应声打开，露出一座电梯。

　　电梯角落摆放着一个黑色袋子，袋子拉链敞开，露出一叠叠的美元。

　　这些美元，即是通关奖励，意味着李晟只要走出密室，就算完成了任务。

　　他毫不犹豫地拔下针管，拎着那台六分仪，大踏步走向前方。

　　“呃...呃...”

　　房间音响里的声音陡然放大，是麦克的休克喘息声，他趴在荒漠地面上，显得格外痛苦。

　　“哦？放大声音？你们是想让我动恻隐之心，为了朋友留下来，冒着失血休克的风险，抽到1600毫升的血，来打开麦克那边的金属门，让他也能逃出生天？”

　　李晟转过身，看着监控探头，冷笑道：“没有意义，两个里面，最多只能活一个。”

　　且不提执行剧本任务的玩家，对于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压根没有感情或者责任、义务。

　　更关键的是，没有意义。

　　麦克，已经死了。

　　李晟走进轿厢，扫了眼指示灯，发现这座大楼足有70层之高，自己这层位于五十五层。随着电梯门自动关上，1楼的指示灯自动亮起。

　　电梯自动下降，李晟却抬起头，直视着监控摄像头，平静道：“带我去见你们。游戏的运营者。”

　　没有任何变化发生，李晟一记六分仪砸在电梯顶部，将通风口的板子硬生生砸开，继续说到：“你们不找我，我就会来找你们。”

　　这回，电梯终于逐渐停下，停顿片刻后，开始了上升。

　　楼层不断攀高，李晟在轿厢里，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服，随手翻了翻那包美钞。

　　五万美元，将近三十六万人民币啊，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现钱？！

　　这都够在殷市买二十分之一的房子了！

　　叮咚。

　　轿厢抵达顶层，电梯门开启，迎接李晟的是一群举着手枪的安保人员。

　　“不许动！”

　　“别动！”

　　“把手举起来！”

　　安保人员朝着李晟大喊，后者虚着眼睛吐槽道：“一个人让我别动，另一个人又要我把手举起来，你们美国枪男都是这么钓鱼执法的吗？”

　　“嘿嘿嘿，小伙子们，礼貌点。”

　　一位明显久居高位的白人老者走了过来，喝退武装保安，指着李晟道：“这位欧文先生可是今晚赌局的超级黑马！都对他客气点！”

　　西装老者地位极高，武装保安们面面相觑，都放下了手枪。

　　而越过这群安保人员，李晟也得以看清大楼顶层的情形。

　　此处正在举办一场盛大宴会，男女贵宾们都戴着假面，穿着西装礼服，觥筹交错、交谈甚欢。

　　他们不是为了喝酒、跳舞而来，而是参加一场特殊赌局——金碧辉煌的大厅高处，悬挂着一面面屏幕，上面放映着一间间密室的监控视角，以及在其中挣扎求生的闯关者。

　　有的人死于地刺陷阱，有的人被锋利钢索切割成肉块，有的人吸入毒气，面色青紫倒地而亡，有的人被大火活活烧成焦炭。

　　每当有闯关者死亡，代表着Ta的屏幕就会变得灰白，并浮现出【已淘汰】的字样。

　　而剩余幸存者的屏幕上，则会增加一串串数字。

　　累积筹码：六百万。

　　九百万。

　　一千五百万。

　　两千七百万。

　　单位，美元。

　　这群权贵，在玩着下注游戏，赌大楼密室里的几十名闯关者，谁会死，谁又能活下来。

　　赢的人开怀大笑，输的人倒也没有哭天抢地，只是显得有些懊悔。

　　几百万美元和一条条人命，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筹码罢了。

　　“呵，还真是我想的那样，率兽食人。”

　　李晟摇头失笑，对那位西装老者问道：“你们这么放我上来，让我看见这一幕，就不怕我出去以后告诉媒体？”

　　“欧文先生，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游戏规则。何况你所知的大部分新闻媒体，其拥有者都在这场宴会里，就算你将消息发布出去，也没有媒体会播报。

　　怎么说呢...这就像是个圈子里的消遣游戏，几年举办一次。只有参加了这种类似的游戏，才能被算作圈内人，才能得到圈子里的资源。”

　　西装老者玩儿一笑，淡然道：“我倒是想知道，为什么你会在第三个密室里，毫不犹豫放弃掉麦克·加西亚。据我所知，他是你从小就认识的最好朋友，是你的死党、伴郎、知己。”

　　“因为麦克已经死了。”

　　李晟漠然道：“记得密室里的监控画面吗？他说他在新墨西哥城，而这里是纽约，两者时区只相差一个小时。不可能这边黑夜，那边正午。

　　唯一的解释，就是监控画面是早就拍摄好的，故意放出来干扰我的判断。麦克早就死了多时。”

　　西装老者无比诧异，“等等，你怎么知道这里是纽约？我们给你注射了麻醉剂，把你从伦敦地方运回纽约，你不应该知道位置。”

　　“很简单，麦克输入电话号码的动作。”

　　李晟平静道：“拨打国际长途电话时，001是美国的国家号，212则是纽约的地区号。你们调整了监控摄像头的位置，刻意不让我看见电话亭表盘。却没想到我能通过麦克手臂的位移，判断出号码。

　　至于你说的‘运回纽约’，有意思，看来这位欧文·赫奇斯原本就是纽约人咯。

　　而第一间密室里的古巴坐标，我想想，北纬20度，西经75.9度，应该是关塔那摩美军基地吧？

　　结合欧文的人权律师身份，所有线索就串起来了——欧文调查美军基地虐囚案件，遭到秘密报复，家人被火烧死，欧文本人也深陷颓废，丢了工作。

　　你们杀了欧文的家人，又杀了他最好的朋友，想来也不会放欧文离开，总归还是要送他上路的。

　　等他死了，不过是报纸上又多出一则无人关心的讣告，就跟前些年占领华尔街的领袖，以及近段时间波音飞机事故的吹哨人一样。”

　　要知道，此次任务的目标，是【保持存活，直至逃离暗室】

　　而非【逃离暗室，保持存活】

　　系统在任务目标上，也给予了微妙暗示。

　　李晟过于淡漠疏离的语气，让白人老者眉头不自觉皱起。

　　他们给欧文·赫奇斯注射的麻醉剂，只会让人昏睡，不会改变人的性格或者记忆。

　　“你...你不是欧文？”

　　“我？当然不是，我是正义伙伴、犯罪克星、夜行者、弱小保护者、职业雇佣兵、红星幼儿园全勤小明星奖获得者、小帅、科比黑粉、沈阳虎哥、游戏高手...”

　　一提起这个，李晟猛地来了精神，报出一长串绰号，可惜白人老者不是大冰老师的粉丝，不懂这些梗，不然就能吐槽：“抱歉，这里站不下这么多人”

　　【任务目标已完成】

　　【玩家限制已解除】

　　【剧本任务“逃出生天”已完成，距离传送还有5分钟】

　　脑海中回荡起系统提示音，李晟轻笑着拧了拧脖子，介绍道：“在1974年，第一次在东南亚打自由搏击就得了冠军，1980年打赢了日本重炮手雷龙，接着连续三年，打败所有空手道高手，赢得全日本自由搏击冠军，精通中国古拳法，被誉为日本空手道的克星，绰号魔鬼筋肉人...”

　　老人老者终于按捺不住越来越强烈的不安感，朝着武装保安们大喊道：“扣住他！”

　　武装人员一拥而上，抓住了李晟手臂。

　　铮！

　　李晟手中猛地弹出螳臂骨刃，将搭在他臂膀上的十几根手指尽数切断。

　　鲜血肆意喷溅，浸湿了昂贵的波斯地毯。

　　保安们的惨叫声，在富丽堂皇的高楼大厅里回荡。

　　那些觥筹交错的权贵们，听到动静，都停止欢快交谈，齐齐转头望了过来。

　　在众人惊恐眼神中，李晟的脸颊、胸口、脊背缓缓覆上黑色甲片，额头长出漆黑长角，随手一刀砍烂电梯呼叫按钮，隔绝逃亡通道。

　　转过头，朝着满堂权贵微微一笑，“游戏，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