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尼克》下

    尼克的人生是平淡无奇的。


    偶尔杀杀人、赚赚钱。


    看那些社区的混混在他面前耀武扬威，将他按在污水里拳打脚踢，尼克就算身手矫健也不作任何反抗。


    他反而觉得这些人歇斯底里的样子很有趣，跟人死去时的绝望和哀求有异曲同工之妙。


    反正他也不怕挨打，小时候被打惯了，多挨几脚也没什么，还是看这些人丑态毕露更加有趣。


    总之，尼克就这么有一日无一日地过着。


    直到有一天，他接到一个很简单也很困难的任务。


    简单是因为目标是个没有任何反击能力的中年女人。


    困难是因为这个女人就住在他家楼上，是唯一给过他善意的人。


    尼克以为他下手的时候会心慈手软，毕竟感激之心是人类都会存在的，他也是人类，所以他也会感激、心软下不了手才对。


    可惜，那个女人在他面前眼泪连连、诉说起以前对他帮助的时候，他没有任何犹豫地扣下扳机，心里也只有烦躁。


    这让尼克很不开心。


    就像是听到养父和社区里的小孩子叫他怪物一样的不开心。


    但是，女人的死去还是给尼克平静的生活带来一丝涟漪，女人的孩子似乎发现了母亲失踪的真相，目光总是会在尼克身上流连警惕。


    那是个英勇无畏的漂亮小姑娘，和尼克死气沉沉截然不同的生机活泼。


    她怀疑尼克跟她母亲的失踪有关，可惜她没有任何证据，只能悄悄跟着尼克。


    尼克明明知道，却从来没有点破真相，戏谑得像是逗猫，溜着那个小姑娘玩儿。


    很快。


    尼克又有了新的目标，目标人物是本事有名的富豪。


    尼克上午的时候还曾听社区的人说过，这个富豪修的建筑出了重大事故，原因和富豪本人有很大关系。


    事故死了很多人，其中也包括这个社区里为了生存而在工地里劳动的人，他们都是社区里很多家庭的顶梁柱。


    他们的突然去世，还没有半点赔偿，那是让本就贫穷的家庭雪上加霜，女人孩子们只能走上街头去哭闹，看到的却是作为罪魁祸首的富豪坐在劳斯莱斯车内、夹着雪茄得意大笑。


    富豪的得意刺痛了这些人们的心，他们愤怒地痛骂那个富豪，情绪如火山翻腾连爆发就在一瞬。


    尼克听到了，有的也仅仅是稀奇。


    因为上午听说过的人，下午他就要带着枪去杀他。


    暗杀准备低调就在倒塌大厦的废墟附近，按照事先计划，富豪会在下午抵达视察现场，还特意招来记者拍他为罹难人们伤心忏悔的画面，以这些作秀来平复民众的愤怒。


    尼克知道他的安排，便在废墟最近的位置，事先做好万全准备，就等着富豪本人的现身。


    但是，让尼克想不到的是，楼上的小姑娘也跟着他一起抵达现场，藏得非常隐蔽连尼克都忽略掉。在尼克掏出枪准备射杀富豪的时候，小姑娘在关键时刻推了他一把。


    暗杀并没有失败。


    但是尼克暴露在众人眼前。


    就连摄像机都拍到了尼克本人举枪的模样。


    这代表着尼克无声无息的杀手生涯即将中止，牢狱就在前方等着他。


    就连尼克都有瞬间的怔愣，流露出瞬间茫然的时候。


    庞大的游行队伍出现了，他们看着尼克举枪站在一个“金钱有罪”的标语前面，而他们恨之入骨的大富豪刚刚死于枪下……他们沸腾了。


    没有人觉得尼克做得不对，他们欢呼起来，仿佛尼克是救世的英雄。


    或许对于他们来说，尼克就真的是那个拯救他们于仇恨的英雄。


    那些游行的人群里，有人认出了尼克，高喊着他的名字。


    那一张张惊喜的脸赫然便是在社区里打过尼克，骂过尼克是怪胎的家伙。


    但是现在他们在人群里高呼着“那是我们的朋友尼克”时，光荣得意的嘴脸仿佛他们认识的是总统先生与有荣焉。


    人们因此知道了尼克的名字，振臂高呼起尼克两个字来，他们踩着废墟砖块，推翻前来维持秩序的警车，把警察牢牢困住，也让警察连拔枪都不敢。


    场面彻底混乱，尼克站在高高废墟堆上被围拥住，那些人狂热地喊着他，像是一个个虔诚狂热的信徒，视尼克为自己的信仰。


    尼克直到此时，才感觉到强烈的快感和喜悦。


    他嘴角缓缓裂开，露出从所未有地大笑，踩着废墟，展开手臂，舒展身体来迎接落下的太阳。


    仿佛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王！


    这样荒诞又古怪的场面被摄像机记下，很快传遍整座城市。


    时代悲剧阴影笼罩下的城市，开始躁动狂乱，他们学着尼克去打碎所谓的枷锁，去打砸抢烧，去做一切他们从前不敢做的事情，疯狂宣泄出他们的愤怒。


    他们视尼克为人生信仰、贫民的英雄，只因为他为所有人做了敢想却不敢做的事。


    为此，他们拼命阻拦警察抓捕尼克，反而帮着尼克逃脱，整座城市都成为尼克的帮手，他像是鱼儿回到大海，自在得意地徜徉在海面上，人生之光也到达顶点。


    尼克是城市的英雄，是穷人的信仰，是打破规矩的勇敢者，是劈开新时代的亚瑟王。


    几乎所有人都这么认为，仅有部分人没有。


    这些人里，除了虚伪的政客、被触及到利益的富豪们还有对动荡环境感到不安的中产，还有一个小姑娘。


    她知道，尼克是杀害她母亲的凶手。


    他也根本不是什么英雄，他是个骗子！是个冰冷无情的怪物、杀人魔！


    小姑娘愤怒地站出来揭穿一切。


    可是世界已经为尼克混乱和疯狂，洪水奔涌而出的时候，不经过一番肆虐是绝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等混乱随着时间逐渐平静，躁动的人们也开始恢复追求温饱的生活。


    只有尼克，他的整个人生都仿佛得到了升华！


    他坐在大厦天台边缘，露出灿烂的笑！


    他想，自己终于找到了目标！


    随着他哼着的歌飘远，脚下的大厦废墟在夜雨里寂静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