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在夜间的黄昏下

　　第三个是赤泽泉美。

　　有趣。柳梦潮嘴里轻声地念着刘陵告诉自己的消息，在雨中缓缓地走着。雨下的不大，只是有些冷。像是因为没有变成寒冰，于是就失望得从天上落下来，依然带着丝丝的寒意。

　　抬起头，柳梦潮看着车站的站牌。

　　红月街。

　　不知道为什么，柳梦潮总觉得一进入这个世界，各个地方都在透着诡异。好像自己的身后，就有着人，默默地注视着自己一样。

　　猛地回头。

　　空空荡荡的街道，不要说人影了，连流浪的猫狗都没有，只有街边上的路灯，一个挨着一个，发着昏暗的光。

　　柳梦潮站在了原地，仔细地回忆着自己脑海里，见崎鸣家的地址。

　　从刚刚自己解决了晚饭的快餐店出来，穿过附近小型的商业街，就能够看到红月街的站台，然后……

　　柳梦潮向着四周看去，突然笑了起来。

　　一条小胡同，夹在商业街和公交站台的中间，通向一片稍显漂亮的住宅区。见崎鸣的家，就在这后面。

　　踏踏。

　　脚踩在水面上，不时地发出声响。这条小胡同并不长，柳梦潮也很快就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在一个微有坡度的上坡上，分布着零零散散的几家小商店。在这些商店的正中间，有着一间用古板的水泥建成的三层小楼，看上去风格与周围的商店完全不同。

　　倒像是在中国常见的，一楼用来贩卖物品，二楼三楼用来生活的混合式的建筑。

　　“在夜间的黄昏下，徘徊的苍之眼。”

　　柳梦潮站在门口，一字一句地读着招牌上的字。招牌使用一块北土城了黑色的模板，上面的字是用奶油色的涂料写上去的。

　　在招牌下面，还挂着一块像是门牌一样的古旧白木板，上面用漂亮的毛笔字写着这样的话。

　　“请进吧——工房m。”

　　“住的地方还真是有情调。”

　　柳梦潮不自觉地笑了起来，慢慢地向后退去。重新细细地端详着这个住宅。

　　在门的旁边，有着一个玻璃窗。

　　“还真是……”柳梦潮撇了撇嘴，弯下了腰，俯视着橱窗里的东西。

　　用深红色的布铺设的地板上，放着一张黑色的圆桌。在那上面，是蒙着黑色面纱，两手固定在正要将其揭去的姿势的，女性的上半身。

　　肌肤光滑皆白，相貌端正的恐怖……那是个少女。从胸口垂下的头发是漆黑色的，但是双瞳是深绿色的。身穿的红色连衣裙和她的身体一样，在小腹附近被切断了。

　　“过于惊人的美丽。”

　　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在柳梦潮的身后响了起来。

　　“所以不能长久吗？”柳梦潮没有回头，他已经听出了身后人的声音，是见崎鸣的。柳梦潮仍然在细细地观察者着面前的人偶。

　　少女被制作成和人体比例相同的人偶。虽然只有上半身，但是就那样地陈列在那里。

　　“这几乎就和真的一样。”柳梦潮说着，不自觉地举起了手，隔着玻璃，却仿佛在抚摸着面前只有半身的少女的脸庞。

　　“她们不是人。”

　　雨，依旧在柳梦潮的身边下着，就像是在柳梦潮身边，突然响起的见崎鸣的声音。

　　“没有灵魂。”见崎鸣说道，眼神却突然变得黯淡了起来。

　　“不。”柳梦潮却笑了，只见他蹲下了身，对着橱窗里的人偶，傻傻地笑着，“她们和人一样。”

　　说着，柳梦潮用手指了指人偶，然后又指了指自己。

　　“她们和人一样，都很孤独。”

　　“孤独吗……”见崎鸣喃喃自语着柳梦潮的话，好奇的看了柳梦潮一眼，便重又低下了头，“这个词听上去，一点都不美。”

　　说着，见崎鸣不等柳梦潮反应过来，白皙纤细的手，便推开了房门。

　　哐当。

　　门铃人还没有进去，沉闷的门铃，便先自顾自得响了起来。

　　走进去，柳梦潮才发现，这里的光线，比自己已开始想象中的还要昏暗，比黄昏还要黄昏，几乎像是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之后，月亮却没有出来的那段时间的景象。

　　只有几盏路灯，孤单在街角发着光。

　　这些昏暗的灯光，一个接着一个的构成了房间里的光亮来源，照亮着许许多多的人偶。柳梦潮注意到，有些人偶超过了一米，几乎是按照真人比例做出来的，还有些人偶却很小，十分适合抱在怀里。

　　如果你不害怕这样的氛围的话。

　　“欢迎光临。”

　　见崎鸣却没有等柳梦潮，自顾自得向前走着，不一会儿就消失了人影。柳梦潮无奈地笑了笑，转过身，看着坐在门口迎客。

　　迎客的人在左边，正好在展示窗内侧的地方，那里有着一章细长的桌子，柳梦潮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那里有个人影。

　　穿着深灰色的衣服，仿佛要融入店内的微暗一般，柳梦潮从声调上推测，她应该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女人。

　　老女人。

　　柳梦潮一想到这三个字，就觉得自己有些提不上兴趣。只是作为迎客的老婆婆，语调里却充满了诡异的好奇，就像是一个坟墓的看守，好奇地问着突然闯入死者安寝之地的人。

　　“这么年轻的男生来这里，还真是少见。是买东西，还是……”

　　还是什么？

　　柳梦潮一皱眉，便已经看到桌角上，有本陈旧的登记本。在那前面，立着一块小小的黑板，用黄色的粉笔写着“入馆费五百元。”

　　“中学生就没有优惠吗？”柳梦潮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幸好这里是日本，要是中国参观一个人人偶馆，要这么贵的门票，那可是不会有人愿意来的。

　　“你是中学生吗？”

　　“嗯。”

　　柳梦潮点了点头，一边把钱送过去。

　　“那半价就可以了。”

　　老婆婆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伸了出来。手上上满是皱纹，看上去苍老极了。柳梦潮也趁着这个时候，看清了对面人的长相。

　　雪白的头发，弯曲成钩状的鼻子，在鼻子上面，带着一副深绿色的眼镜。

　　“这里是人偶店吗？”柳梦潮一边说着，一边向着店里的更深处看去，那里更加的黑暗，只能够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大概。

　　“算是吧，一半是店铺，一半是展示馆。”老婆婆一边说着，逐渐把整个人都靠近了柳梦潮，缓缓地说道，“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倒茶，还有，里面有沙发，如果累了的话，可以坐下来休息一下。”

　　柳梦潮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比如说，去看看见崎鸣现在究竟哪里。

　　慢慢地向着人偶店的深处走去，店里播放的音乐的声音就越大。大概是大提琴的曲目吧，柳梦潮对音乐一点研究都没有，只能够听个大概。不过，即使是柳梦潮，也能够听出来，这首大提琴的乐声，和整个人偶店里的气氛搭配的很完美。

　　像是墓地里耸立的白杨树，和爬满了青苔的墓碑一样，搭配的很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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