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男人的义务

　　冲天的血光，迎着倾盆的大雨，最后不甘的落下。连带着一同落下的，还有赤泽泉美的心情。

　　“你都看到了吧，那个人，那个死者。”

　　老蛇的声音，适时地在赤泽泉美的耳边响了起来。

　　“我……看到了……”

　　任由大雨落到自己的脸上，赤泽泉美的双眼，渐渐低失去了神采，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远处的柳梦潮，转过了身。

　　“不继续看下去了吗？”甄倩婷的声音听上去充满了悲伤，“本来想要去找千曳辰治老师去确认这件事情的，但是现在……”

　　“现在千曳老师已经死了。”

　　雨点落在赤泽泉美的身上，无助的女孩，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那个，挥舞着巨剑，杀掉了自己老师的人，真的是，真的是今天救了自己的人吗……

　　不能接受！

　　雨水顺着脸颊，混杂着泪水一同滴落到了地上，发出啪嗒的清脆响声，就像是女孩的心一样，啪嗒一声，支离破碎。

　　赤泽泉美正在伤心的离去，而图书馆里，也有人在轻声的叹息。

　　“未咲。”

　　“鸣。”

　　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孩，相互对视着，仿佛在镜子中看着另外一个自己。她们留着相同的短发，长着相同的面貌，嘴上也挂着相同的笑容。

　　“真可爱呢。”

　　藤冈未咲笑了起来，伸出手，想要抚摸自己姐姐的脸庞，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透明的手，直接穿过了见崎鸣的脸庞。

　　姐姐的脸，再也摸不到了。

　　泪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悄地出现在了这个女孩的眸子里，与见崎鸣一样的红色眸子里。

　　仿佛湖面的倒影一般，见崎鸣的眼角，却也被泪水充盈了。

　　不由自主地，见崎鸣也伸出了自己的手。苍白的手，指尖还有着一丝细微的黑色铅笔的痕迹。这是她画素描之后，留下的痕迹。

　　穿过了。

　　也许就是宿命吧，见崎鸣的手，同样的穿过了藤冈未咲的脸，妹妹想要抚摸姐姐的脸庞，姐姐也同样想要感受到妹妹的呼吸。

　　两个人就像是刚出生时候一样，因为莫名的原因，各自的错过了。

　　然后在这个黑暗的房间里，再次相遇，却发现自己再也触碰不到对方了。

　　“噗嗤。”

　　见崎鸣突然笑了起来。

　　“噗嗤。”

　　作为回应，生为妹妹的藤冈未咲同样地笑了起来。她们的笑容是如此的美丽，只是，说不上为什么，在身处屋外的柳梦潮听来，又是如此的悲伤。

　　“未咲，你就是我的另一半呢。我们的动作都一样的。”

　　“是的呢。”藤冈未咲笑着点了点头，努力地睁着眼睛，就像自己面前的见崎鸣做的那样，不让眼泪从眼睛里滴落下来。

　　“我们想的都一样呢，离别的时候，总归要来的。原本我还以为，自己要生生世世的被束缚在了这个世界里了呢。”藤冈未咲笑着说道，只是她的眼神里，还是充满着留恋，“如果在下一年里，我能够作为死者复活，再见到你，那该有多好。鸣。”

　　说着，说着，女孩的声音哽咽了，她用力的抿着自己的唇，不让自己的笑容变形，就像是自己面前见崎鸣做的那样。

　　妹妹有时候比姐姐坚强，因为她们都想要对方安安心心的活着，或者安安心心的死去。

　　两个女孩，都在用着自己最大的努力，在逞强。

　　“你走之后，我不会想起你的。”见崎鸣深深滴吸着气，她不想要在这最后的时刻，声音因为悲伤，而变得飘忽不定，“画我已经给你看过了呢，好看吗？”

　　“好看，我喜欢你画的素描。拥有着翅膀的天使，一定会让我飞到天上的。那个时候，我会在天上注视着你哦，做一颗最亮的星星，一直看着你呢，鸣。”

　　突然，两个女孩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相同的面容，相同的身高，一切都是相同的，连出生的时间也只有一秒钟的差别。

　　这就是双生子的告别吗？

　　柳梦潮听着屋内突然安静下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之所以留下最后一个，被三年三班的诅咒束缚的鬼魂，就是为了这一刻。

　　重新让人的灵魂，回到见崎鸣的身上。

　　但愿自己没有做错。柳梦潮摇了摇头，拔出了腰间的枪。白色的白象牙，黑色的黑檀木，分别躺在柳梦潮的双手之中。

　　“你们。”柳梦潮对着自己的枪，却说起了话来，“和里面的姐妹多么像啊。”

　　是的多么像啊，一模一样的姐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藤冈未咲的脸上突然有了笑容。是真的笑容，她的眼角像是回忆起了幸福的过去，皱了起来，轻轻地吹动着眼眶里的泪水，然后把泪水吹落了下来，吹落在了尘埃里。

　　“鸣，从此刻开始，缠绕着夜见山北中学三年三班的诅咒就结束了呢。”藤冈未咲说着，眼睛却闭了起来，和见崎鸣一样的红色眸子，缓缓地闭了起来，神态无比安详，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今年的死者，就是最后的死者了，无论发生什么，到了学期结束的时候，一切都会真正的结束了。”

　　“嗯……”

　　见崎鸣缓缓地点着头，她已说不出任何话来了。情感堵在了喉咙里，不让自己把思念的话说出口。

　　她只能够点头，一下又一下的点头。

　　“不要像我，因为我会一直看着你的，在天上，在你的身边。”

　　“身边吗……？”

　　“嗯。”这次轮到藤冈未咲了，她脸上的笑容更加的浓烈了起来。不，与其说浓烈，不如说阳光。

　　就像是冬日里的阳光，当她出来的时候，真的很温暖，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微笑的温暖。

　　“以后，不要带着眼罩了呢。”迎着见崎鸣不解的目光，藤冈未咲摇了摇头，伸出自己的左手，点在了见崎鸣的右眼上。

　　“右边的眼睛，和我眼睛的颜色一摸一样呢，鸣，就代替我，去看看这个世界吧。一定要认认真真的看哦，我喜欢的东西，我渴望的东西，我没有经历过的东西，还有，还有好多好多，好多好多，一定要记得看哦。两只眼睛一起看，一定要这样。”

　　“嗯……”见崎鸣拼命地踮着头，就像面前平这名，在微笑着的藤冈未咲一样。眼泪，早已经绝了堤，越是坚强的人，在哭泣的时候，就越是悲伤。

　　眼泪顺着藤冈未咲的脸庞，轻轻地吹落了下来，被一股叫做悲伤的风，冲他的脸庞上吹落了下来。

　　眼泪滴落到了地上，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在落地的一瞬间，眼泪就碎了，碎成了无数片的，化成了金色的光点，静悄悄的消失在了这个夜空中。

　　抬着头，藤冈未咲看着看不到的星空，突然笑了起来。不知道，自己在那么高的星空下，能不能看到你呢，鸣？

　　不敢看，真的不敢看。

　　见崎鸣闭上了眼，他已经高收不到藤冈未咲在自己身边的呼吸了。红色的眸子，紧紧地闭着，说什么都不想不让泪水从眼睛里跑出来。

　　“那么，再见吧。不，不要急着来见我。这样我或很难过的，因为你就是我啊，鸣，代替我，看看我还没有看的世界，代替我，微笑吧。”

　　眼泪早已经止不住了，在藤冈未咲的脸上汇成了一条小溪，缓缓地如同岁月一般流淌着，流到了地面，然后不发出任何声响，静悄悄地消失。

　　最后一声叹息，最后一次微笑。

　　冬日里的太阳，之所以宝贵，是因为每一次出现，他总会让人感受到温暖。即使见不到了，闭上眼，阳光拂过脸庞的感觉，也会留存在自己的肌肤上。

　　见崎鸣猛地睁开了眼，不见了。

　　她的双生子，她的妹妹，她的阳光，她的太阳。

　　不见了。

　　眼前只有一片空空荡荡的黑暗，还有一点点最微弱的光，藤冈未咲消失之后发出的光。

　　啪。

　　再也支撑不住，女孩跌坐在了地上，眼泪，早已经不听使唤的流了出来，不听使唤的，任性的，流淌着。

　　啪嗒。

　　一声轻响，眼泪在地面上破碎了开来，放出女孩的叹息。

　　不知道什么时候，柳梦潮已经来到了见崎鸣的身后。

　　“女孩子有哭泣的权利，而男人，有让她们微笑得义务。”

　　柳梦潮的声音，缓缓地在见崎鸣的身后响了起来，见崎鸣只感受到，自己的后背，重新靠在了柳梦潮的后背上。

　　不是夫妻相敬如宾的相对而坐，而是背靠着背，坐在这黑暗中的图书馆里。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枪声，在见崎鸣的耳边响起，顺着枪声响起的方向看着，银色的星光，突然从屋顶洒了下来。

　　“你的妹妹，就在那里吧，鸣？”

　　“嗯。”见崎鸣仰着头，看着漫天的繁星，点了点头，然后，笑了。笑声一开始很低，慢慢地变大，到了最后柳梦潮几乎能够听到自己身后的女孩，嗤嗤地笑声了。

　　还没等柳梦潮反应过来，柳梦潮只觉得自己的怀里突然多了一个人。

　　见崎鸣的脑袋，就埋在了自己的怀里。

　　眼泪，伴着女孩的笑声，同时填满了这个安静的夜晚。

　　“笑吧，哭吧。”柳梦潮说着，轻轻地拍着见崎鸣的背，微笑着说道，“我在这里，一直都会在这里。”

　　笑声渐渐听不到了。

　　哭声渐渐响了起来。

　　见崎鸣突然觉得自己好温暖，好安心。

　　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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